本书下载于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征服之欲（虐）》 1第一章 马六抓着张萝芙的头发往茶几上一撞，萝芙闷叫一声，又有几只手把她扯起来，还没站稳脸上就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感让她几乎听不清那道骂人的声音。“贱-人，敢拿齐总做人质。” 身体往地上软去，又有人把她提了起来，另一巴掌紧随而上，整个口腔都是铁锈味，大抵是流血了，萝芙困难的睁开眼，昏暗的光线里，马六一脸阴狠的仿佛要撕碎了她，萝芙已发不出大的声音，只有哀哀的叫唤：“放了我，我家有钱，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马六仿佛听到笑话一般笑了出来，扯着她的头发逼她仰起头。“我不要钱，我要的……是你的命……给我打。” 天上人间是本城最低调却也是男人们最愿意去的销金窝，除了装修服务的奢华雅靡外，最关键是夜总会的黑道背景，里面的姑娘燕瘦环肥，玩得再大也不会出事。 只是这个地方的规则里，从来没有男人不打女人这一条。嘴里被塞上了东西，萝芙绝望的看着那一张张让人恶心的脸，想，也许被打死了也好，至少不用接客了。 拳头抡在了空中。 隐在暗处的一个角落，猩红的火点在空中一闪，随着手指的轻弹落了下来，掉在烟灰缸里，无声熄灭。男人端起金黄的酒液喝下一口，瞟了一眼这情景，闲适淡定的声音：“好了，马六，难不成要把她打死不成，打死了，我要怎么玩。” 那个语调温和，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张萝芙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一张方正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那张脸像是带着乌黑的面具，只有那双眼睛，像冰珠子一般清冷清冷的。 她被人拖着，扔到了他面前。 男人端着酒杯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把杯子里的酒慢慢的倒在她脸上，萝芙脸上已有破裂的伤口，她吃疼的表情让他嘴角浮出一抹笑意，他蹲下来，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你好啊，萝芙，很久不见了。” 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你……你是谁。” 他只是笑笑，格外温柔的看着她。“不过几年不见而已，你就认不出我来了吗？不过也是，你看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萝芙茫然的睁开眼睛。 他重新坐回沙发上，慢慢的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轻轻摇晃着杯子，晦暗不明的看着她。马六已经带人出去了，偌大的包房安静得像是寂静的深夜，男人的眼神让萝芙觉得不安和恐惧，她颤微微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门口走。 一个烟灰缸从背后砸在了她的肩上，萝芙跌跪在地上，男人在她旁边停下来，说：“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长脾气不长脑子。” “你是谁，你是谁……” 男人抿着唇微笑，手指像弹琴似的落在她背上。“看来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八年前，你十二岁，我二十岁……” 萝芙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张……张……宁坤。” 他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连眼神里的冷洌也柔和了。又伸出手指轻轻抚着她的唇，女人的唇瓣红嫩娇艳，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可是他却猛然间眼神一沉，指甲陷入萝芙唇肉里，疼，她退缩，却被他掐着下巴动弹不得。“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他的唇擦过她的唇凑近她耳边，狠厉的声音。 萝芙瑟缩一下，身体因为恐惧而发抖，他放开，萝芙本能的朝后缩了好几步，却对上他嘲讽的视线，萝芙紧紧抱着膝盖，喃喃：“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坐牢了，你怎么可能出得来。” 张宁坤只是看着她笑。 萝芙摇摇头，比起不愿意相信，眼前的男人更加的真实。他是来报仇的，要报复在她身上。萝芙脑袋一片空白，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是，当年是我诬陷你，不过你自己也有错，谁叫你贪图我们家的钱。你现在已经出来了，你放了我，我拿钱补偿你，你要多少钱都行。” 张宁坤呵呵的大笑出声。 他的笑声让萝芙不自觉的发颤。“你……你想怎么样。” 张宁坤端起桌上的酒，优雅的抿了一口。“还记得当年我是以什么罪入狱的吗？” 那年的事，在整个州都是一件被不断提及的事，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只是现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来这几年你过得很快活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不记得了。”他冷笑。“那我提醒你，是强-奸，我是以强-□女的罪名入狱的。”他一边说一边解下自己的领带，萝芙以为他要绑她，把手藏着背后不让他得逞，他嗤笑一声制服她，把领带塞进她嘴里。“咬舌咬死了我怎么玩。” 萝芙一下明白了，她死劲踹他一脚，挣扎着往前爬，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看她快到门口才大步过去，脚踩在她手上，用腿跪压着她，整个动作利落无比，萝芙挣扎着回身给了他一巴掌，男人眼一沉，随即一巴掌回在她脸上，嘴里又是血腥味，视野里的东西渐渐模糊，萝芙哀哀的看着他，张宁坤一用力，彻掉撕毁了那件挂在她腰上的长裙。 萝芙像虾子一样抱着自己，他迅速解下皮带把她的手捆在背后，萝芙连站也站不起来，张宁坤轻蔑的看她一眼，又回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一边喝着酒，踩着她的腿脱掉了她的内衣内裤。男人指尖巡曵在她的皮肤上，恐惧和绝望让萝芙止不住的颤抖，可是怎么能让他得手，就算死也不能让他得手，萝芙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朝他的命根子撞去。 却被他躲开，他把她提起来甩在茶几上，痛，她想她会像那些落在地上的瓷碗一样碎成一片一片，她没有力气了，连动一动都困难，惟有看着他，他一把扯掉她嘴里的领带。“想说什么。” “放……放了我……” 哈哈几声大笑，张宁坤拍拍她的脸。“宝贝，你可真天真，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八年，从法庭上那一刻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我不会放过你，一定不会。” 墙上挂着一幅黑白的油画，画中斑驳的雨天小巷仿佛带着人穿越了时光回到过去，八年前的那一天也是下着雨，灰蒙蒙的天，法庭的墙壁是雪白雪白的，他站在被告席那儿，旁听席上坐满了人，他们看着他，不时的窃窃私语，这起强-奸案让本洲的富人家庭震惊，连指派给他辩驳的律师也对他充满鄙夷。 那个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被父母牵着进来，抬头的时候，露出清澈的眼睛和怯怯的面容。 那时候他是自信的，他没有做过的事，她会把真相说出来的。 可是女孩却伸手指向他，绝决肯定的说：“是他，是他，是他脱我衣服，想强-奸我。” 那时他是愣了好一会儿的，回过神忍不住大声叫她的名字。“萝芙，萝芙，你在说什么，我没有，你把话说清楚……法官，法官，你不要信她，她从小就刁蛮任性，你不要信她，她在撒谎，撒谎，我没有做过，没有……” 她的叫声比他还大。“就是他，就是他，他脱我衣服，还摸我……” 坐牢时常常做恶梦，其中一个场景就是她说这句话的表情，狠毒，委屈，配着那双小小的眼睛，比魔鬼还可怕。 快要撑不下去时，他就告诉自己，还没报仇呢，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那家人了，要活着，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再艰难的日子，就是这么撑过来的。 他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八年。他期待着，不就是她这样绝望和无助的表情。他一遍一遍在心里发的誓言，就是要把他所受的痛苦和绝望十倍百倍的还给她。 张宁坤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掰开她的腿，猛然进入了她。撕裂的痛楚比起身上的疼痛来说仍然让人难以忍受，萝芙尖叫出来，挣扎着要跑，却被他摁住腰，狠狠的往里冲去。 每一下都是疼的，手被捆着，萝芙不断的踢着双脚，他把她的腿往两边掰开，用地上的领带把腿和茶几腿绑在一起，而动作，愈发残暴绝决。 一下一下，萝芙只觉得身上的人恨不得把她劈成两半，她逃不脱，只有哀哀的叫唤：“疼，疼……” “更疼的还在后面呢。” 身体渐渐麻木，萝芙茫然的睁着眼，屋顶的灯一晃一晃的，她脑袋发晕，只有男人的动作和身上的痛感让她不断清醒，这样的情况，还不如死了算了。 萝芙张嘴往舌上咬。 却被他先一步发觉，手在她下巴上一个动作，她便连咬舌都不能了。 折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身体已经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张宁坤解开绑着她的皮带和领带，萝芙呆呆的躺在地上，仿佛死了一般。 张宁坤看着她大腿根部涌出的红色液体，用纸巾擦了扔到她面前。“宝贝，这才叫强-奸，你现在可以用这个罪名去告我了。” ****** 新文，日更，希望大家支持，谢谢。 本文姐妹篇请见《媚情欢》 2第二章 张萝芙半夜的时候被疼醒过一次，手动不了，偏头一看，原来被捆在床上了。房间不大，装潢得简洁大方，壁灯只开了一盏，晕黄的灯光让整间房都透着朦胧。她的身上只搭着一张薄毯，空调的冷风吹在身上有些凉，而点滴则顺着塑料管从右手流进她的身体，头疼，她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大概是之前把嗓子叫哑了的关系。 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却梦到她回了美国，和爸爸妈妈在餐厅里吃饭，厨房熬了玉米排骨汤，新鲜的玉米鲜美爽口，汤汁细腻软滑，她说要去买新一季的衣服，又说要去国外玩一个礼拜。 她母亲笑着说她没个定性，整天想着往外头跑。忽然一个佣人打翻了菜品，汤汁落在她新买的裙子上，这裙子她才第一次穿，佣人忙不迭的倒歉，她实在气极了，忍不住推了那个佣人一下，骂道：“道歉有用吗，你长没长眼睛，是不是故意的。” 母亲哄她，说赔她十条。 她这才罢了手，心情也好了起来。“还是妈你最好，不像爸爸，就知道赚钱赚钱。” 温柔的母亲摇摇头。“不赚钱你花什么，还有萝芙啊，你的脾气也该改改了，都怪我，把你宠坏了。” 她一个劲扑在母亲怀里，说她昨晚上做了一个恶梦，有一个叫张宁坤的男人找她报仇，还强-奸了她。 “妈妈，我怎么觉得张宁坤这个名字挺熟的呢。” “傻孩子，你是在做梦呢。” 她深表赞同。“也是，爸爸在呢，张宁坤是什么东西，也敢欺负我……”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光线刺激眼睛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那个梦中的男人站在晨光里，背光的脸上让人看不到任何表情，他一步一步朝床边走来，晨光把他的身影拖得长长的，恐惧的记忆像潮水一般涌出，萝芙翻身下床，可是却一下跌倒在了地上。 张宁坤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撑着身体往墙边缩去，背很快挨上了墙壁，终于退无可退。 张宁坤站在离她一步的地方。 “滚，滚开……”她挥着手，沙哑的声音。 张宁坤蹲下来，抬起她的脸。 萝芙怕极了，怯怯的抬起眼皮看他，男人脸上挂着鄙薄的笑意，这样的处境实在让人难以忍受，萝芙一脚朝她踹去。“滚开，滚……” 没什么力度，张宁坤低下头看了一眼倒也没多生气，只是警告她。“再敢踢我试试……” 何曾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萝芙头脑发热，使了劲的一脚踹过去。 啪的一声，脸上挨了一耳光。 “看来你还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也不知道什么叫屈服。”男人冷厉的声音。 萝芙盯死了张宁坤，从小到大，她的确不知道什么叫屈服，没有人敢打她，他张宁坤算什么东西，以前不过是她家的一条狗。 萝芙还手，却被他截在了半空中。 萝芙说：“我爸爸不会放过你的，你敢这么对我，他不会放过你的。”动作稍大，露出胸前一大片肌肤，他眼一沉，伸手就撕她的衣服，昨晚的经历太可怕，萝芙本能的有些害怕。“不要，不要……” “你气势不是挺凶的吗？”张宁坤冷笑，压着她的腿，利落的把裤子往下剥，那个地方经历了昨晚的蹂躏还有些红肿，他解开拉链，对着就冲了进去。 萝芙把他往外面推。“滚开，滚开……” 可她越用力里面就绞得越紧，张宁坤脸上是难以形容的愉悦，年轻女孩子的身体娇软滑腻，涌出的快感像鸦片一样让人停不下手，他只是不断的不断的深入进去，哪怕毁了她也在乎不惜。 萝芙挣脱不开，两条腿几乎被掰成了一条直线，疼痛，屈辱，她忍不住尖叫。“放了我，放了我……不要……我给你钱，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放了我……”她开始求饶，涌出的泪水挂在睫毛上看上去可怜极了，张宁坤冷冷的看着她，就是这样，她越痛苦，他就越开心。 他在牢里里天天幻想的，就是她痛苦绝望的情景。他得承认，人的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只是吵嚷着实在难听，张宁坤抓起一旁的毛巾塞住她的嘴，把她翻过来跪趴在地上，又冲刺了几下才释放出来。他用纸巾清理了一下自己，然后把纸巾扔在了她脸上。萝芙像只破败娃娃一样双眼无神，身上的残留的瘀青也不知道是昨晚被打的还是他留下的，张宁坤扫视一眼，把薄被扔在她身上，她过好一会儿才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张宁坤，你不得好死，我一定要我爸爸把你千刀万剐。”她的声音低低的，却一只字一只字咬得特别清晰。 张宁坤在她面前拉上拉链。“我已经不得好死好几回了，你以为，我还会怕。” 张宁坤下楼慢慢的吃着早餐，早上的太阳温暖而明媚，淡淡的铺在餐桌上，像是一层金色的沙子。他第一次见到张萝芙的时候她就在是玩沙子，那时他十六岁，张家需要一个打理花园的兼职园丁，他得到了这份工作，第一次上班的时候就看见她在游泳池边玩沙子。 游泳池因为要翻修，所以水都放干了，一大堆沙子堆在池子中央，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吊带裙子，标准的鹅蛋脸，扎着两只辩子，看上去可爱极了。因为皮肤白，所以露在外面的手臂像两截嫩藕一般，她用沙子在堆城堡，风有些大，头发总是容易遮眼睛，她就用手去拂，不知不觉便在脸上留下了许多沙子。 “小妹妹，你脸上有沙子，小心别落在眼睛里去了。”他好心提醒。 谁知却等来不屑的语气。“关你什么事，滚开。” 那时他只觉得是谁招惹这小姑娘了，心情这么坏。后来才知道，张家大小姐的脾气，可不是别人招惹才坏这么简单，可惜，骄纵的小姑娘长大之后也只剩下骄纵。 张宁坤忽然顿住动作，朝对面的男人说：“小武，给她送份早餐上去，另外，让医生白天再过来一趟。” 对面的男人嗯了一声，去厨房端了一份早餐朝楼上走，张宁坤收回视线把手里的报纸翻到另一页，财经版头版是一个专访，专访配的是被采访者的图片，榕城名企齐氏集团下一代的掌门人，齐贝川。 张宁坤手指轻轻在那头像上点了点，随即拨了一个电话给助理。“大武，我一个小时后到公司，你准备一下。” 他把碗碟收拾好送去厨房，才出来便听到楼上传来砰的一声响，他垂垂眼去沙发上拿起公事包，阳光已经铺满了整个庭院，真是不错的天气。 咚咚下楼的声音，他回过头，小武脸上有两道印子，未干的血珠子透着一股新鲜。“她不吃，还把碗砸了。”小武摊摊手。 张宁坤没什么反应，只说：“把车钥匙给我，今天我自己开车。” “没问题，那她呢。” 张宁坤扯了扯嘴角。“既然不吃，那就别勉强了。” 小武试探的问：“一天？” “短了？” “不是。”小武摇头，又问：“那医生呢？” 张宁坤已经迈步朝外走。“医院这么多病人，还是别浪费医疗资源了，只是疼疼而已，反正又死不了。” 小武啧啧的摇摇头。“真可怜。” 张宁坤面无表情的出门。 车子一路驶到公司楼下，公司的大楼是才建成的，高耸入云仿佛一只利剑，墙面全是深灰的钢化玻璃，反射着阳光，如同镀了一层黄金。龙科建设几个大字横在中央的位置，看上去气势十足。 张宁坤如同以往每一天早上一样虔诚的看了那几个字一会儿。 “张总，早上好。”前台小姐问候的声音以及职员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张宁坤点点头，进了高层专用的电梯。 电梯一路把他带到顶楼。“张总，早上好。”他的秘书小姐笑容甜美，进入办公室之后张宁坤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看着尾随进来的秘书笑道：“王小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老板难得的和颜悦色，王秘书猜想今天的日子不会太难过，心情也不由得好起来。“张总，今天你的行程是这样安排的……” 一连串行程从秘书嘴里念出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张宁坤摆摆手，秘书推门出去，正碰上大武。“武先生，你来了，张总正在等你。” 大武点点头进去，张宁坤正看着榕城的地图，大武没打扰他，拉开办公桌旁的椅子坐下，解开领带，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张宁坤看他一眼。“三年了，还没系习惯。” 大武摇头。“我就不是穿西装打领带的人，憋死我了。” 张宁坤笑笑，关掉地图，问：“情况怎么样，那些老头子昨天聚餐说了些什么。” “你大概也能猜到，周老想扶持他的儿子上位，榕北新城是他表现的好机会，周老怎么可能错过……这顿饭，估计吃得不便宜啊……” “周存善那个阿斗？那些老头子支持他去操作榕北新城的计划？” “肯定支持了，昨天那群人出来时有说有笑的……” “王老呢，是什么态度。”张宁坤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皮问。 “周老王老死对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昨天的饭局他没去。”大武说着看了一眼对面面容沉静的男人，顿了顿。“你打算怎么做。” 张宁坤十指交叉，抬起眼云淡风清的语气。“周存善想做，那就让他去做吧。” “为什么？” 张宁坤扯了扯嘴角，笑说：“周老是元老，老人家的情绪，自然得照顾一下，你让公司所有部门的人全力配合周存善，别使任何拌子，务必尽心尽力。”他顿了顿又说：“你帮我约一下齐氏的齐贝川，看他有没有时间和我吃顿饭。” 大武愈发疑惑。“齐氏也在争榕北新城的项目，你是想……借刀杀人？” 张宁坤并没有透露太多。“我没想什么，只是想和他吃一顿饭而已。” 既然他不说，大武也不再追问。“好。”大武起身走了两步又被叫住，他回过头看着张宁坤。“还有什么事。” 张宁坤看着杯子里的咖啡。“有没有龙书若的消息。” 大武眼神微微黯了下来。“大海捞针，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知道。”张宁坤淡淡的说：“我只是想尽快的找到她。” 3第三章 张宁坤在饭店门前和几个供应商又说了一会才上了车，喝得有点多，脑袋一直发晕，大武把车速放慢，又开了窗。吹着冷风张宁坤觉得舒服了很多，城市里的男男女女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霓虹如织，娇声软语。 张宁坤觉得有些累，连女人也提不起他的兴致。目标没达成的时候，怎么努力都不觉得辛苦，而一旦成功之后，回想起那些经历的，付出的，反而觉得累了起来。 张宁坤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大武从后视镜里看见他，打开了CD。 舒缓柔和的音乐环绕着这个小小的空间。 张宁坤渐渐觉得眼皮有些沉，手里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张宁坤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接听。“喂。”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有些暗沉，大武适时的把音量调小。 张宁坤除了喂之外，也只说了一句话。“我马上过来。” “坤哥。” “大武，去弯仔码头。” 弯仔码头是榕城一个被弃用的码头，建于四十年代，当时是榕城的地标之一，只是后来设施渐渐陈旧，也满足不了榕城江运的货物吞吐量，榕城市政府在五年前建好新的码头之后，弯仔码头便彻底被弃用了。 码头现在由建设公司接手改建成城市公园，周围的住户都搬走了，偌大的码头冷冷清清的，只偶尔有黑船在这儿进行走私活动。 大武把车子驶去码头的一条小巷，远远的看见四五个人围着一个男人，男人手脚都已经被绑上了，围着他的人不时踹他一脚，每这时他便嚎叫一声，然后又是求饶的声音。 车子无声停在黑暗中，张宁坤并没有下车，只滑下车窗示意他们继续。 拳脚声，喝斥声，逼问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宁坤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推门下车。 几个男人停下来，恭敬的看着他。“坤哥。” 江面灯火阑珊，夜风润而凉，张宁坤蹲下来，轻轻踢了那男人一下，大概是踢到了男人受伤的地方，他嗷嗷的叫着疼。 张宁坤抓着男人的头发逼他抬起眼，男人微微怔了一下，吞吞吐吐的叫：“张……张总……” “帐本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 “是吗？”张宁坤不以为意的语气，抽了一口烟，猩红的火点在暗夜里像是动物发了狂的眼睛，张宁坤垂下眼，踩住男人的手，把烟头摁了下去。 皮肉烧焦的臭味，以及男人惨叫的声音。 “说不说。” “张总……你，你饶了我，我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张宁坤冷眼一声，站起来就是一脚往他腰间踹去，男人的惨叫声比任何时候都要凄厉，张宁坤掰过他的脸，狠声说。“肋骨才断了一根，你可以数数还有几根可以断，说不说……” 夜风轻柔，江面有轮船驶过，呜呜的鸣笛声。 张宁坤挽起袖子。“大武，把他的嘴堵上……” “我说，我说……” 张宁坤转身回了车里，等了一会大武才回来。“明天可以拿到。”张宁坤点头。“回去吧。”车子调转了方向，张宁坤滑上车窗，说：“把帐本寄给王老。” 大武有些拿不准。“这是周存善挪用公款的证据，直接交到董事会……” 张宁坤淡淡的语气。“交到董事会多没意思，走了一个周存善，说不定会有更厉害的人进来，与其这样，还不如留着那只草包，再说王老管着财务，公款被卷可是让他里子面子都失尽了，这次有了证据在手，还牵扯到周存善，你说会不会很精彩，榕北新城的计划周存善肯定是插不上手了，这只草包心眼又小，肯定会处处给王老使拌子，坐山观虎斗，这才是最精彩的。” 张宁坤说完大武又想起一事。“那笔钱还有一部分在瑞士的银行里……” “有多少。” “大概两千万的样子。” “弄到我私人帐户里，做干净一点，别让那人乱说话。” “他如果想在牢里有好日子，肯定是不会乱说话的。” 车子驶入江边的别墅区，大部分人家已经关灯休息，路灯黯淡如同几点芒星，整个别墅区只有轻浅的虫鸣声，车子无声的在别墅外面停下来，大武推门进去，偌大的客厅灯全开着，茶几上摆着几只饭盒以及啤酒罐，墙上的电视屏幕里刀光剑影，而沙发上的男人正聚精会神的挥动着手柄，砍杀的声音在高质量的音效设备中极其逼真，蓦的，男人从沙发上蹦下来，把游戏手柄一扔，欢呼一声。“赢了，耶。” 大武气急，过去往那人脑袋就是一巴掌。 小武吃疼，回过神来。“哥，你轻点。” 大武简直恨铁不成钢。“让你留在这儿是干正事的，你倒好，玩上了，人呢，人跑了怎么办。” 小武郁闷。“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干正事呐，哥，你就知道瞧不起人。” 张宁坤仿佛没看见一般往楼上走，走了一半还听见砰砰敲打的声音，忍不住回头说：“好了，大武，小武虽然爱玩，但分寸还是有的。” “对啊，哥，我都监控着呢，那妞儿一整天关着门，不准我进去，她也不出来，我乐得清闲，你放心，人没跑，睡了一天，动都没怎么动过。” 张宁坤听见这话脚步停了一停，左右之间略略犹豫还是走向了右边。“张萝芙，开门。” 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张宁坤拍了拍门。“快点，开门。” 仍然安静。 “别逼我踹门。” 等了一会儿还是安静依然，张宁坤走到楼梯边找小武要了钥匙，开门摁下开关房间便亮了起来，女人安静的躺在床上，床单裹着她的身体，头发散开来遮住了大半的脸，房间完完整整，没有一样东西被砸毁。 这倒有些出乎张宁坤的意料。 张宁坤看了几秒，转身往回走，只是走了几步又停住，转身看了张萝芙一眼，到床边伸手在她额上摸了摸。 烫得有些吓人。 楼下大武小武还在吵架，张宁坤站在楼梯边听得耳朵疼，忍不住喝道：“别吵了，都闭嘴。大武，你去弄些冰块来，小武，打电话让医生过来。” 大武很快拿了毛巾和冰块上来，犹豫了一秒见张宁坤没有动手的意思，便用毛巾包了冰块放在张萝芙头上，她被这么突然一刺激忍不住嘤咛了几句，大概实在是难受，眼角不知怎么就涌出来了泪水。 没多久毛巾就湿透了，大武去换了冰块，却只见沙发上男人沉着脸，手撑在下巴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坤哥，不如你先去睡。我看着，应该没事的。” 张宁坤换了一个姿势，看了看手上的时间。“有情况叫我。” 张宁坤洗完澡把头发擦干，如往常一般打开盥洗室墙上的柜子，柜子分为三层，上层摆放着毛巾牙刷等备用物品，而最下面一层就摆放着一些药瓶，张宁坤拿了几个瓶子出来，拧开，镜子里的是一张麻木的脸，很多时候他都很茫然，不知道未来几十年人生应该做什么，坐牢时想着报仇，可是现在张萝芙落在他手里了，张远槐也完蛋了，张家人的命运就捏在他手里，仇已是报完了，可是下一步又该做什么？守着龙科过一辈子？ 张宁坤抹了抹镜子上的水雾，他的脸在镜子上被切割成几块模糊不清的图像，他垂下眼，又拧紧手里的药瓶，放了回去。 他关了灯，静静的躺在床上。时间渐渐流逝，他终于在又一次失望中睁开眼，凌晨三点，他在床上躺了三个小时，脑中没有一丝睡意。 张宁坤把床边的闹钟扫到了地上。 睡不着，睡不着，他恼怒的坐起来摁亮了屋内的灯，八年了，不吃药就睡不着，他看过心理医生，也试着把自己累得一身汗，可不管怎么样，不吃药，他就睡不着。 张宁坤焦躁的在屋内踱来踱去，晴朗的夜不知怎么起了闪电，紧随而至的便是轰隆隆的雷声，张宁坤猛的顿住，一脸阴沉的拉开房门。 萝芙的房间开着一盏壁灯，女人安静的躺在床上，药液从塑料管流进她的身体，也许因为发烧的关系，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倒像是一颗诱人的苹果。 毒苹果。 张宁坤走到床边，眼睛渐渐泛起一抹杀意，他的手往萝芙的脖子伸去，然后渐渐收紧。她是他痛苦的根源，杀了她，就解脱了。 “妈妈，妈妈……”女人柔柔和和的嗓音。 张宁坤停下来。 又听她极温柔的说：“妈妈，我又做恶梦了……好可怕啊……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妈妈，我想回家……” 张宁坤慢慢收回手，嘴角抿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死，的确是一件简单的事，可怕的是生不如死。他用手指轻轻抚着她的脸，靠近她耳边说：“回家？这辈子你都别想了，睡吧，宝贝，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他温柔的给她盖好被子，轻轻拂着头发然后在她唇上落一个吻。“晚安。” **** 霸王是可耻滴。 4第四章 张宁坤对于母亲这两个字并没有太大的感受，他是一个孤儿，一群人一起成长，却并不会亲切，高中之后他就自己找了地方住，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日子总是忙忙碌碌的过，对亲情，并没有太大的欲-望。 倒是看到安心和和张萝芙的相处之后，他才隐约有了一点概念，也对那样的感情生出浓浓的羡慕。 张萝芙的母亲安心和是一个很温和的女人，总是软软的笑容，轻轻的语气，对待佣人也格外的有礼客气，除了一点，她对张萝芙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宠溺。 张萝芙是张家惟一的孩子，张家在美国有一份不薄的家业，张远槐善经营，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作为独生女儿的张萝芙从小就是要什么有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犯了错安心和不会骂，张远槐更是疼这个女儿疼到了骨子里，小小年纪就是家里一霸，家里的佣人都知道，先生太太不可怕，可怕的是小小姐。 因为脾气坏，所以家里没有人愿意和她多说话，萝芙毕竟只是一个孩子，有时候也会觉得孤独，那时候出现的张宁坤刚好填补了这个空缺，他愿意和她玩，也愿意哄她，萝芙有时乖巧，就会坤哥哥坤哥哥的叫她。 记得有一次张家夫妻晚上有酒会，他剪好草坪后看见她满脸不高兴的坐在阶梯上，旁边的佣人怎么哄也哄不听，时间久了之后佣人也烦了，萝芙小小年纪却分外敏感，又吼又踹的说：“你们都讨厌我，你们滚，全都滚。”她把周围的东西全扔在了那些佣人身上。 佣人全都走了，只有他一个人留了下来。 萝芙皱着眉毛看他，厌恶的语气。“你怎么还不滚。” 他蹲在她面前。“他们都走了，我更不能走了。” “谁要你，谁稀罕你。”她伸手推他，可是力气太小推不动。张宁坤一直微笑着看她，她渐渐的就开始哭起来。“我讨厌他们，讨厌他们，总是不在家，总是把我扔给佣人……” 不过是一个缺爱的孩子。 那天他陪她玩了一晚上，哄着她入睡，她不许他走，他就在床边守了一晚上。那时他也曾想，如果他真有一个妹妹，会不会也像萝芙这样。而他，会不会也像张家夫妻一般没缘由的宠溺。 他是真的把张萝芙当成妹妹在疼。 安心和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恰好当时萝芙的成绩不好，安心和和张远槐商量之后，便请了张宁坤做萝芙的家庭教师。 虽然说是家庭老师，但他的主要工作也就是陪她玩，张萝芙从小就长得可爱，听话时更是格外的惹人喜欢，张家夫妻忙碌时她就格外的粘他，渐渐的连上下学也要他去接了。 这个时候安心和便让萝芙认了张宁坤做哥哥，张宁坤最初拒绝，可是却奈不住安心和再三劝说，那时安心和对他关怀备至，每次他去工作，她必定留他一起吃饭，也常常关心他的成绩生活，张宁坤不过十六岁，虽然自立，却也渴望有一个家。 当时张家还举行了正式的仪式，和张家有关系往来的人都被邀请来观礼，那之后，张宁坤便改了姓，姓张。 只是谁曾想，他是张家帮佣的时候，萝芙把他当成一个哥哥，他真的成了她哥哥，她却把他当成了一个佣人。 萝芙在仪式当天就对他表示了敌意，她表达敌意的方式干脆而直接，切蛋糕时摔了桌上的餐具，安心和让她叫哥哥时她大骂说张宁坤不配。 后来的日子仍然不太平，萝芙常常无理取闹，比如说不准张宁坤和他们一起吃饭，安心和和张宁坤多说了几句话她就大吵大闹，摔坏张宁坤的礼物，等等等等。 那时安心和有意打压萝芙的脾气，便会骂她，而萝芙挨了骂之后就闹得愈发厉害，张宁坤劝架萝芙就说他假惺惺。可仅管如此，张家夫妻仍然忙得没有时间陪孩子，佣人又一向对这个小姐避而远之，萝芙没有办法，又不得不找张宁坤。 她想他陪她玩时，总是坤哥哥坤哥哥的叫他，她的眼睛很大，又黑又亮，像是一颗才出海的黑珍珠，水蒙蒙的，每当这时，他板起的脸便会不受控制的软化。不过是一个孩子，也许大了之后就好了，他也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张宁坤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没有当初那件事，他和张萝芙之间，会是什么样子。他想来想去想不出来，只觉得就算关系再差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把她死里整。 张宁坤的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下床洗脸刷牙，脑子已经运转起来了。 下楼之前先去了她房里，她已经醒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坐在床上，正伸手拿一旁的水杯，水杯有些远，她没抓稳，杯子掉在了地毯上，里面的水在地毯上晕染开来，一圈浅浅的痕迹。 张宁坤弯腰把杯子捡起来，迎上她恐惧的眼神，她把胸前的被子抓得紧紧的，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往后移。 张宁坤重新接了水，递给她。 她缓慢的摇摇头。 张宁坤笑笑，松开手，杯子掉在地毯上，闷的一声响。 萝芙瑟缩一下，他关门下楼。 房间重新陷入寂静，风从窗口吹进来，头发拂住了眼睛，萝芙把头发别在耳后，慢慢把自己蜷起来。 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过了，屋子十分安静，从窗户望出去是碧玉似的湖面和宽大的柏油路，路面蜿蜒，一点一点的往大门的方向延伸。 萝芙盯着那路看了许久，希望的火花在她心里不断扑闪，她忍着疼下了床，一步一步挪到窗边，窗户并没有锁死，二楼的高度也不算高。 她紧张极了，连手也有些发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爬上窗台，一上窗台她就怕了，看着不是太高的距离，可跳下去会怎么样，谁知道。她咽咽口水，冷不防身后响起一道声音：“你下来吧，上次我从二楼往下跳就不小心摔断了腿。” 张萝芙一抖，僵硬的转身，对小武她是有些印象的，和张宁坤一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站在窗台上，盯着他，不动。 小武摊摊手。“那你跳吧，我不拦你。” 萝芙又回头看了一眼，腿发软，她抓着窗框的手紧了紧。“你放我走，我给你钱。”嗓子还是哑的，软绵绵的没什么气势。 小武斜倚在门边，眼神却一直盯着手上的平板。“还真是大小姐，笨得要死。喂，你跳就跳，不跳我推你一把。”他说完把平板扔在沙发上，摩拳擦掌笑着朝她走去，神情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萝芙一慌，直接跳进了屋里。 小武停在她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她。“越漂亮的女人越毒，金庸大侠果然没有说错，看看你张脸，肿着都还是个美人，可是把坤哥害成那个样子。不过群众也没有说错，胸越大的女人越没脑袋……” 这对萝芙来说无异于赤-裸裸的羞辱了，她脸胀得通红，厉声道：“滚出去，滚……”随手拿起旁边的东西朝小武扔去。“你算什么东西，滚……滚开……” 小武偏头躲开，拍拍屁股往外走，只是到门边时停下来，打开墙上的控制面板，输了几个指令下去，窗户和阳台开始自动封闭，萝芙扑过去时已经晚了，一根一根的钢条，封得死死的。 小武冷哼一声，关上门。 萝芙扶着那些钢条使劲摇晃，可半分用处都没有。从昨天到现在她都没有吃饭，她抓着那些钢条身体疲软的往地上瘫去。“爸爸，你怎么还不来救我，张宁坤是个疯子……你快来救我啊……我不想呆在这儿……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她哭了一会儿才停了下来，视线落到沙发上的平板上，抹抹眼泪爬过去，把那台平板紧紧抓在手里。 她会让人通知爸爸，爸爸会来救她的，她要让这些人都全都去蹲大牢。 萝芙打开搜索业面，联系人之前略一迟疑却输入张父公司的名字，几十页的搜索结果都指向几个关键词，破产，坐牢，丑闻…… 门被人推开的声音，萝芙眨眨眼，抬起头来看着门边的小武，小武脸色一变，把平板从她手上抢了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萝芙看着小武，那些关键字她怎么消化不了呢，她父亲苦心经营了几十年，他们家怎么会垮呢，她爸爸不会坐牢的，她还等着他来救她呢。 小武沉默的把早餐端给她。“你先吃点东西吧。” 萝芙一掀手就把那些东西倒在了小武身上。“你告诉我，我爸爸呢，我爸爸呢……” 小武被她叫得耳朵疼。“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萝芙茫然的看着他，用手揉着自己的脑袋。“你骗我，不可能的，我不相信，不可能的……你们这些骗子，都是你们搞的鬼，一定是，你和张宁坤……你们都不得好死，会有报应的。” 小武听到报应两字倒是笑了。“这话可说得对极了，你吃不吃，吃就给你再拿一份上来。” 萝芙手指着门。“滚，滚，我不吃，不吃，滚出去。” “不吃拉倒。”小武出去，下楼之后给张宁坤去了一个电话。“坤哥，对不起，她知道了。” 张宁坤正在外面和一家银行的行长谈融资的事，听到这样的话也只得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他到一边接听，问：“她知道什么了？” “张远槐入狱的事，我一时大意，她拿了我的平板上网……” 张宁坤垂下眼。“我知道了，你看牢她，别让她自杀了。” 小武嘀咕。“我看她现在不会自杀，更像是要杀了你。” 张宁坤略略思索便打了电话给大武。“订机票，回美国。” “为什么？” “她知道张远槐的事了，嚷着要见她父亲，父女情深，我当然得成全她，你说是不是。” 大武一顿。“那这边的事——” 张宁坤捏着走廊盆栽的叶子，眼神晦暗不明。“周存善不是还在跟进榕北新城的项目吗，我不在的时候王老把他侵吞公款的事曝出来，我正好可以撇得干干净净。” 5第五章 张宁坤和银行行长谈完之后并没有回公司，车子直接开往江边别墅，夕阳中的别墅安静得像一副画，张萝芙画画的天分其实挺高，只是她贪玩好耍，白白浪费了这种天分，印象中她是给他画过一副画的，那是发生那件事的前一天，他也是倚在张家的别墅阳台上看着远方，那时他正在为去哪所大学而烦恼，记得那时的夕阳也像今天这么美，她不知从哪儿学到了一个词，把画画好之后递给他，说：“坤哥哥，你真帅，你看，我画得好不好。” 他在接过画的那一瞬间决定好了要去的大学，并不知道一生的境遇会从那个晚上开始改变，大概这就是命运的奇妙之所在，未知。而命运的另一个奇妙之处在于轮回，他曾经遭受的痛苦和非议，现在将一样一样，件件不落到回到张家人身上。 亲手操纵仇人的命运，这才叫完美。 张宁坤推门进去，小武今天并没有打游戏。“怎么样？”他问。 小武摁下遥控板，电视屏幕上的图像切换到张萝芙那间房的监控画面，一地狼藉，能砸的都砸了，她坐在房间中央，眼睛红肿、面色苍白且头发凌乱。大概是砸得太用劲了，衣服扣子被扯掉了两颗，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张宁坤上楼。 “满足了？出气了？”张宁坤推开门并没有进去，挑眉看着她，语气充满嘲讽。 萝芙过了一会才僵硬的抬起头，茫然的注视他一会儿眼神才清明起来，她一向不懂得掩藏情绪，那里面全是恨意。 张宁坤扯开嘴角，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高傲的看着她。 萝芙颤颤的站起来，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是你，是你……你这个白眼狼，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你忘了，当年你住在我家，好吃好喝，连学费也是我爸爸掏的，是你害我爸爸的，你这个白眼狼……”最后一步是举着手扑向他的，她的手里握着一块碎玻璃，目的地是他的颈动脉。 张宁坤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她。 她两天没吃东西，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张宁坤一扭便把她掀翻在地，他一脚踩在她腿上，另一只腿则跪在她腰上，萝芙的脸被他摁在地上，残留在地毯上的细小的碎片几乎嵌进肉里，生疼。 萝芙挣不开，只有嚎叫：“张宁坤，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忘恩负义，你害我爸爸，我一定要杀了你。” 张宁坤冷笑，凑在她身边说：“我倒想知道，你怎么能杀了我，除了被我压在身下干，除了鬼吼鬼叫之外，你还能干什么，张萝芙，不如你脱光了求我，说不定我会留你爸一条命……” 萝芙艰难的别过脸，朝他吐了一口口水。“你做梦，你去死。” 张宁坤神情转冷，萝芙本能的闭上眼睛，预想中的巴掌没有落在她脸上，却见他伸手擦了脸上的口水，反手塞进了她的嘴里。 萝芙恶心欲吐。 他堵着她的嘴不让她吐出来。“我发过誓，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这样就受不了了……”张宁坤嘲讽的看着她，这些和他曾经经历的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她没有被人摁在马桶里喝尿，也没有人蒙着头揍得吐血，更没有因为站错队而被人轮，他熬过的每一关都是用命换回来的，他只在里面住了一个月就惊叹自己打架的天赋，被人逼出来的天赋。 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他凑近她耳边说：“我也不怕告诉你，你们张家，已经完了，而且是我下的手。现在，你们三个人的命都捏在我手上，我让你们生，你们就得生，我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张萝芙，如果我是你，我会忍辱负重，而不是像你这样，鬼吼鬼叫，一看就惹人嫌。你以为你还是张家的大小姐呢，我告诉你，你现在连婊-子都不如，你再说些我不爱听的，我把扔到天上人间去接客。还有，我忘恩负义，你们张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萝芙拼了命的挣扎。 他看着她可笑的动作，视线落在她的肩上，因为挣扎，睡衣垮开露出圆润的肩线，她的皮肤一直很好，软滑白嫩，就算有淤青，也像是两种极致的对撞，那种凌虐的，带着残忍的美感。 张宁坤觉得自己有了反应，他把手移到她的胸上，轻轻辗捏那处敏-感，怀中女人的身体开始紧绷，张宁坤撇撇嘴，哗啦一声扯开她的衣服，把她翻过来，人挤进她的腿间，解开拉链，塞了进去。 女人呜咽的声音响起。 “疼吗？”他咬着她的耳垂，声音温和而身下的动作却凶猛残忍。“你看，你除了被我压在身下外，还能干什么？你现在知道了吧，你再也不再是张家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了，想活命，就听我听话，不然，我像辗死一只蚂蚁一样弄死你。” 萝芙挣扎，张宁坤却因此被绞得更紧，他发出愉悦的声音，那声音简直让张萝芙痛不欲生。 萝芙抓他，掐他，咬他，张宁坤虽然制得住他可始终不能尽兴，他松开手，萝芙抓着地毯往前爬，张宁坤逮住她的脚把她拖回去，他几巴掌拍她的屁股上，凑到她耳边说。“宝贝，听话一点，你爸爸现在被关在监狱里，你知道监狱里死一个人有多么平常吗？我在里面蹲了几年，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萝芙停止了向前爬的动作，张宁坤更深更快的往里顶进去，她呜嗯的声音断断续续，张宁坤伸手抹了一把她的脸，果然有泪水。 “哭什么，宝贝。我让你不爽了吗，看来努力得还不够。” 整个过程对她来说就是一场残酷的折磨，她把自己的脑袋放空再放空，墙上挂着几幅画，她就开始数，一幅，二幅，三幅，红色，蓝色，黄色…… 漫长的折磨许久之后才结束，张宁坤发泄在她体内，她一动不动的瘫在地上，睡衣挂在腰上，双眼空洞而麻木。 张宁坤扫了她一眼，手臂和背上还有大片的淤青，她以前是很怕疼的，又怕苦，明明十岁了，吃药却像个孩子一样要人哄，安心和不在家的时候大多把这事交给他，那时他几乎要追着她一个小时才能把药喂完。 她从小就不让他好过，张宁坤移开视线。 “你什么时候放了我爸爸。”声音不大，闷闷的，从下方传来。 张宁坤没应声。 张萝芙把脸抬过来，已是一脸泪痕。“什么时候放了我爸爸？” 张宁坤斜看她一眼。“我说了要放他吗？” 话音才落她就像兔子似的扑起来。“你骗我，你卑鄙。” 张宁坤把她甩在床上。“我只是说不会派人去监狱要他的命，可没说过会放了他，自己都顾不了了，还顾张远槐……你醒醒吧……” 她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哭泣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一声一声的，抽咽着。“你放了我爸爸，你放了我爸爸……你放了他……” “真是父女情深……”张宁坤翻过她的脸，压住她乱抓的手。“太让人感动了，既然这么父女情深，我可带你去看看他，至于现在他的情况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不过以我的经验来说，估计不太好，监狱那地方，你知道的……”他顿住，故意不把话说完。 张萝芙脸色果然就变了。“我爸爸怎么了，你把我爸爸怎么了……是你授意的，你把他怎么了……” “你想知道啊，我偏不告诉你。” “张宁坤……”萝芙又慌又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张宁坤真的就松开了她。 萝芙一翻身滚到了地上。“你把我爸爸怎么了，要是他有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只是看着她，好笑的语气。“你这个态度，算了，不去美国了。” 萝芙躺在地上，摔下来时背部被细小的碎片弄伤了，有些疼，她用手去摸了摸，有血。她看着那些血，眼泪就从眼里流了出来。前方的男人仍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萝芙感觉到了一种屈辱，从未有过的屈辱，她闭了闭眼，说：“求你。” 张宁坤姿态未动，也没有说话。 萝芙慢慢坐起来，身上大半是□的，夜风吹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她的睡衣松垮垮的挂在腰间，像是一块破布，萝芙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她屈起双腿，爬到他的面前，说：“求求你，带我去见我父亲。” 她头垂得很低，露出一截白白的脖子，张宁坤伸出手，最终却只是顿在了半空中。“这个态度我很满意，我们明天起程去美国。” 她坐下来，松了一口气。他已经走了，一对狼藉中似乎连灯光也成了碎片，张萝芙抹抹眼睛，把自己抱紧了些。后天就可以看到爸爸了，她的爸爸，没那么容易失败的，事情一定还有转机，一定还有。到时候，她一定让张宁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萝芙紧紧的把手握成拳头。 6第六章 飞机抵达的时间是凌晨，一片漆黑的夜空，飞机在跑道上慢慢停下来，外面下着小雨，密密蒙蒙像一块透明的幕布，停车坪右边的位置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那是大武提前安排好的。 萝芙手指和衣服下摆搅在一起，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张宁坤已经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她一眼，嘲讽的说：“害怕？近乡情怯？要不咱们马上飞回去。” 萝芙神色一变，赶紧站了起来。 大武小武走在前面，她大概是精神不太好，没走几步差点摔倒，张宁坤朝她伸出手，萝芙看他一眼，把手藏在了背后。张宁坤冷哼一声，走在了前面。 一出舱门就觉得冷，萝芙裹紧了身上的风衣，这是她熟悉的机场，可是为什么看着却觉得陌生，她离开，不过才几个月而已。 车子直奔酒店，这家酒店张宁坤占了大半的股份，大武之前已经通知酒店把顶楼全部清空，值班经理亲自下来接待他们，办好入住手续之后张宁坤先去洗澡，水声从浴室传出来，萝芙坐在床上打开了电视，偌大的套间安安静静的，电视里播放着一档荒岛求生的真人秀，收视率挺高，她以前无聊时看过几期，打发时间还是不错。 只是萝芙集中不了精神，她的视线在浴室和门之间来回巡摆，她把电视的声音调大，小心的走到浴室旁边，磨砂玻璃的门上呈现出张宁坤精壮的身形轮廓，萝芙咽了咽口水，走到门边，小心翼翼把门开了一条缝，门外并没有人。 萝芙回头看了一眼，水声依旧，她又把门打开了些，走廊空空荡荡的，除了廊顶的灯光之外，的确一个人也没有。 心跳得厉害，萝芙深吸了一口气，出到门外，小心的把门关上，飞快的往电梯奔去。 而浴室的水声，在门关上那一刻停止。 电梯还停在顶楼，萝芙焦躁的看着跳跃的数字，又防备的注意着客房的动静。漫长的时间过去了，可电梯仍然还没有上来，萝芙不安急了，索性提起裙角，朝楼梯间奔去。 气喘吁吁的跑下楼，萝芙冲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给司机报了地址，车子驶离酒店一段距离之后，她咚咚直跳的心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车窗外流逝的是熟悉的广告牌，夜店，马路街景，萝芙看着这些熟悉的东西，忍不住就哭了出来。司机侧目看了她一眼。“小姐，你没事吧，和男朋友吵架了？” 萝芙摇摇头。“没，没事。”顿了顿又问：“能借你的电话用下吗？” 司机把电话拿给她，萝芙给家里的固定电话打了一个电话，没人接。她又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仍然没有人接。她还想拨管家的电话，只是怎么也想不起完整的号码。 萝芙又把电话还给了司机。 车子很快驶到了目的地，平时里灯火通明的别墅像是断了电，车子停在了路边，萝芙下车，花园的草坪堆满了树叶，栅栏坏了也没有人修理，一派死气沉沉的景象。 萝芙的心像是落到了冷水里。 萝芙一路朝大门奔去，身后司机追了上来。“喂，你还没给钱呢。” 她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跑到大门前，大门已经被锁上了，门上还贴着封条。萝芙弄不明白，又觉得难以接受。爸爸坐牢了，怎么连家也被封了。她几下把封条扯了下来，又去拧那把锁，锁弄不开，她就一脚一脚的踹。“开门，开门，妈，妈，开门啊……” 雨不知什么时候下得大了起来，萝芙绝望的转过身，雨雾里出现了几个人影，是张宁坤，大武给他撑着伞，他停在离她有些远的地方，好笑的看着她。 萝芙拔腿就朝右边跑，没跑几步就被追上来的小武逮住了，小武拖着她往后退，萝芙张嘴咬了他一口，小武吃疼的放开她。“你这女人……” “所以你要这么对付她。”张宁坤淡淡的语气，却是抓着她的背一甩，萝芙整个人被扔在地上，他随即钳住她的手，把她脑袋压在地上。地上的水迅速打湿了她的衣服，被压在地上的脸生疼生疼的。“张宁坤……”萝芙嚎叫了起来。 他打断她。“你这么想家，这么想你爸爸，我现在就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萝芙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只是盯着他。张宁坤笑了一笑，把她扛起来扔进了车里，他随即坐进来，打了一个电话出去，挂断后淡声说：“开车，去监狱。” 衣服贴在身上很冷，他看她一眼也不理会，萝芙蜷着自己缩在车厢小小的角落，过了很久车子停了下来，他先下车，然后把她从车里扯了下来，四周很安静，空气中有一种肃杀的气氛，萝芙看见四周穿着制服的守卫，才明白是到了监狱。 可以见到爸爸了，她有小小的欣喜。看了一眼张宁坤，他崩着一张脸，萝芙移开视线，再不看他。 有人出来接他们，他们被带到一栋亮着灯的建筑物旁，门口站着警卫，张宁坤先走进去，走了几步停下来等她。“怎么？”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萝芙抱着手臂跟了上去，走廊很长，只是间或的亮着灯，光线不足以让周围明亮，那尽头便黑窟窟的像是一个洞，萝芙跟在张宁坤身后，男人的步子很重，一下一下的，隐隐约约的似乎有回音，那回音又像是回荡在人的心里，说不出的鬼魅。 引路的人带着他们穿过走廊，又转了一个弯，最后停在一道门旁。他打开门，张宁坤拉着她进去，那里面便是一个一个的牢房，张宁坤把她带到一间牢房前，却突然捂住她的嘴。 萝芙只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现在已是二三点的时间，大部门犯人已经睡了，但是仍然有少部分在进行一些肮脏的活动，比如现有这一间牢房。 灯都关上了，淡淡的光线却也足以让人看见大概情形，一个有些发胖的男人站着，上半身被摁在了床上，他的囚服被剥了个精光，一个男人伏在他身上起起伏伏。那种压抑满足的声音萝芙是熟悉的，她觉得恶寒，却见那个男人一阵急速的抽动后退了出来，而他才退来，另一个男人便接上了他…… 被压在床上的男人大概是很难受，呜呜的，萝芙勉强看见他嘴里被塞了东西。 萝芙顾不了这么多，只扒开张宁坤的手问：“我爸爸呢。” 她声音压得低，却仍然被里面的人听见了，不知是谁扬高了声音说：“妈的，夹得这么紧，原来是想被人围观。” 萝芙仍然问：“你带我看这些干什么，我爸爸呢。” “啊，妈的，夹得真紧。”男人咒骂的声音，随即把床上的人甩到了地上，他骑上去，又是一阵快速的动作。 而被压在身下的那个男人不知怎么却反抗了起来，这大概有些出乎身上男人的意料，怔了怔，却是一拳挥在了地上那人的背上，地上那人闷哼一声往厕所的方向跑，却被身后的两个男人抓了回来，一阵拳打脚踢之后，地上那人便不知道动了。 两个男人朝地上那人吐了一口口水，其中一人绕到后面把他从地上拧着半跪地起，他指指对面男人的下身，对跪着的那人说：“舔……” 跪着那人摇头。 身后那人便强行的掰开跪着那人的腿，另一个人便把那东西□了进去。 屈辱压抑的反抗声。 “看好了。”张宁坤突然靠近萝芙的耳边说，萝芙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转身想走，却被张宁坤压在了铁栏上，他掰正她的脸，让她看着房间的一切。 灯不知怎么一下亮了起来，萝芙本能的闭上眼睛，张宁坤等了一会儿，在她耳边说：“不是心心念念的想着你爸爸吗？不睁眼看看他？” 萝芙睁开眼，便看见了一切。 她的父亲，浑身赤-裸的跪在地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分布他的身体上，人比以前瘦了，头发也白了，那张脸，写满了沧桑和绝望。 萝芙本能的往后退，却被张宁坤压着，动也动不了。 “你不是要看你父亲吗，现在就让你看个够，他现在每天就是过的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很精彩。” 父女两的视线在空中对视，这是彼此之间最难堪的时刻，萝芙眼泪一下就下来了，张远槐绝望的移开视线，猛的一合嘴，只是身前的人动作更快，他退开，一脚踹在张远槐身上。“想咬断我老二，妈的，打死你。” 因为突然的灯光，部分犯人已经醒了，见此情形，整个监狱都沸腾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打，打……打死……打……” 张宁坤略略松开了抓着萝芙的手，萝芙一下软倒在地上，她死死抓着铁条，哀求道：“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放了他，放了他……” 里面没有人理会她，她会转过头，死死的抱着他的腿，脸上满满的心是心疼和难过。“你放过他，你放过他……” 张宁坤却在这样的情景中，眼中涌出一抹沉痛。她把他陷害进监狱，张远槐安排人这样对付他的时候，可曾有任何人为他心疼过。 7第七章 狱警赶来之后张宁坤就带着张萝芙出去了，萝芙不肯走，张宁坤就把她拖着走，她双腿一直在地上蹬，死死的看着张远愧，爸爸，爸爸的叫。 监狱外面的天隐隐已经亮了，蓝色的天幕像是一片海，大武把车开了过来，萝芙一直在哭，张宁坤被她哭得心烦，朝她吼道：“闭嘴。” 萝芙哪里肯听，扑上去就用指甲去抓他，张宁坤侧身避开，一把把萝芙往地上推去，萝芙被推跌在地，大抵是摔疼了，一直不肯起来，只是止住了眼泪，一双眼睛满是恨意的瞪着他。 她的手，紧紧抓着地面，曲起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色。张宁坤收回视线，淡淡的语气：“恨我？想杀了我？” 萝芙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张宁坤嗤笑，蹲下来抬起她的脸，说：“宝贝，教你一点，如果我要杀人，是绝对不会什么时候都挂在嘴上的。”他甩开她的脸，起身抽出一只烟点上，萝芙仍然盯着他，张宁坤移开视线，那样的眼神，他真怕自已忍不住会给她一巴掌。 他吐出烟圈，平复了一口气，说：“大武，你带她回酒店。” 大武问：“坤哥，你呢？” 张宁坤垂下眼。“我没事，随便走走。” 车子驶离了视野，张宁坤把烟扔在地上，踩灭。他沿着监狱外面的马路慢慢前行，那一轮红色在云边露出了浅浅的边缘，张宁坤把西装外套搭在肩上，停下来，安静的看着那一轮渐渐升起的红日。许多时候，他就是靠着这点阳光告诉自己要撑下去。 张萝芙心疼张远愧，那他呢，谁来心疼过他。每天晚上，那些人把他摁在床上，堵死了他的嘴，让他连叫也叫不出来，完事之后他跛着脚去厕所清洗，不小心弄了声音出来，那些发泄过后的男人们嫌被吵着了，对他又是一顿狠打。 他也不过只有十八岁，被堵在小小的角落，蜷得身体，雨点似的拳脚落在他身上，除了疼和绝望之外，什么也没有。有时候实在疼得厉害了，就忍不住开口求那些人，跪在冰凉的地砖上，给那些人磕头，他是一个男人，他也想保留一点尊严。 可是尊严与活下去相比，算得了什么。 他在受着这些的时候，张萝芙是在外面吃着冰激棱，吵着要漂亮玩具。而安心和，大概是在无聊的买着衣服，刷着卡。至于张远槐，也许正把哪个年轻的男孩子压在身上爽快。 只有他，忍着没有尊严，没有安全，没有希望的牢狱生活，艰难的度过每一天。 他怎么能不恨。 太阳冲破云层之后整个天地间似乎都变了一种生气，黑暗过去，光明成了主宰，张宁坤闭着眼感觉着太阳的温暖，之后伸手拦了一辆回市区的车。一出电梯就看见大武犹疑不定的往房内张望，脸上的神气也有些茫然不解。 “怎么了？”他问。 大武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太过安静了，有点奇怪。” 张宁坤倒不担心张萝芙跑了，二十几层的高度，张萝芙没那个胆子。他用房卡把门打开，绕过会客室去了起居室，张萝芙直直的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已经洗过澡，穿着一件黑色的吊带睡衣，睡衣设计的意图明显，长吊带，露了一大片背部皮肤，白皙的皮肤上布着大小不一的淤青，可看上去却是一种矛盾的诱惑，裙子很短，几乎只包着了大腿根部。 他能看见她的内裤，黑色的，边缘有一圈蕾丝，越发衬出她皮肤的白皙。 一头长发散散的披在她的肩上，萝芙虽然爱玩爱闹，却最宝贝她的那一头头发，从来不肯染，也不肯烫，又保养得好，一直又黑又直，远远看去，像是一匹泛着光的锦锻。 张宁坤倚在墙上，嘴角扯出一抹笑痕，轻轻咳了咳。 张萝芙转过身，身体明显有些僵硬，低垂着眉眼，一双手搅在身前，明显的紧张。 张宁坤开口：“你不是想杀了我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萝芙沉默着不说话。 张宁坤语气沉了下去。“过来。” 张萝芙隔了一会儿才向前迈出一步，之后便走得快了些，她停在他面前，仍然垂着头，房间的光线还有些昏暗，只能看见她白白的一截脖子，像是一截鲜藕。沐浴露的香味淡淡的钻进他的鼻子，如同一只小小羽毛，不断的在他心里挠。 张宁坤咽了咽口水，拉着她的手停在皮带上。 萝芙的动作很生硬，一条皮带解了很长时间，张宁坤被她不时的动作撩拨得早已是一柱擎天，裤子掉下之后那物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萝芙不知所措，因为害羞，脸上泛起红晕，她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蹲下来，握住那物，磨磨蹭蹭地不肯动手。 张宁坤等了一会儿就烦了，掐住她的嘴，直接塞了进去。 萝芙抗拒，却又不敢咬，眼里便有了泪水，仿佛雨打之后的梨花，可怜极了。 结束之后张萝芙抬起眼看他，那双眼睛大而黑，委屈仍在，以前张宁坤是最受不得她这样的眼神，而如今……他只是移开视线，把腿从裤子中抽离出来往浴室走去，他只走了一步就被张萝芙后从面抱住了，她的脸上有泪，贴着他腿时有淡淡的凉意，张宁坤停住。 “我求求你，你不要这样对我爸爸，你别这样对他……” 低眉软语，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的低姿态。他心绪并不是没有一点起伏，只是却想起了许久之前的那个雨夜，那天的雨从七八点开始下，之前越下越大，半夜的时候风把窗户吹得啪啪的响，他起身关窗户，看见张远槐的车从门外驶进来，他不以为意的上床躺下，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门被人推开，他疑惑的开了一盏壁灯，就看见张远槐站在他床边，浓重的酒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张远槐站得并不稳，歪歪斜斜的，似乎要跌倒。 张宁坤下床扶着张远槐坐下。“您没事吧。”他问。 张远槐摇摇头，紧紧握着张宁坤的手，抬头看了他一眼。 张宁坤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眼神，贪婪的，带着一种复杂的肉=欲，仿佛一只狼，盯上了剥了皮的猎物。 只是当时他不明白。 张远槐当时扯着他的手，一下把他扯到了怀里，张宁坤一下没站稳，张远槐把他扑倒在地上，就去吻他…… 张宁坤一下傻了，反应过来之后自然是拼命反抗。张远槐发了狂，伸手就去脱他的衣服。那利器不由分说的□他的身体，张宁坤当时脑袋一片空白。 张宁坤挣脱不开，只有拼命叫人。 他把安心和叫来了。 安心和推门进来之后也是一怔，随即拿起一旁的花瓶砸向了张远槐，张远槐被砸破了头，动作也停了下来。 安心和大骂。“你怎么答应我的，你喝昏头了是不是，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家，萝芙还在隔壁睡觉，你是不是要让自己的女儿看见这一切，啊，张远槐，你怎么不去死，啊，你怎么不死了算了……” 张远槐头被砸破了，一摸全是血，他恼了，便和安心和吵了起来。 张宁坤这才明白为什么张家只有张萝芙一个孩子，为什么安心和会病态的宠溺张萝芙。 张远槐和安心和吵了一会儿，却把矛头同时转向了他，他们危胁他，不准他说出去，不然就整死他。 张远槐那时已是一个相当成功的商人，社会名流也认识了不少，张宁坤知道张远槐有这样的能力，被逼着答应了下来。之后他便找房子搬走，张远槐厚着脸皮又来找过他几次，用钱和房子什么的引诱他，张宁坤严词拒绝了他，每天睡觉前都把房门检查了又检查。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一段时间，谁知道后来却机缘巧合的发现了更大的秘密，之后，张远槐终于对他下了狠手。 张宁坤把注意力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萝芙还巴巴的看着他，眼里莹莹的泪光仿佛怎么也散不开，张宁坤伸手在她脸上擦了擦。“我很抱歉，萝芙。”他说。 萝芙哽咽出声。“你放了他，他不过是一个老年人了，你别这样对他，别这样对他……” 张宁坤腰侧的手曲成了拳头，太阳光线穿过窗帘缝隙落在房间的地毯上，现在张远槐是一个老年人，可是那时，他不过也只是一个少年。 他仍然往浴室走去。 “张宁坤，我都这么求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啊，你还想怎么样……”萝芙嚎叫出来，扑上去就要和他打架。张宁坤转身皱眉，挥手把她扔在了床上。 萝芙没再爬起来，嘤嘤的哭泣声隐约传来。 张宁坤脱了衬衫打开水龙头，热水从花洒喷下来淋在他身上，有些凉，张宁坤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中途的时候电话响起，他关掉水龙头，扯了旁边的毛巾，他一边擦干身边一边摁下了接听键。听筒里很快传来声音，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张远槐自杀了。” 他看一眼浴室的门。“自杀？死了？” 淡淡的一个鼻音传来。“嗯。” *** 明天会有双更，么。 8第八章 挂断电话之后张宁坤又在浴室站了一会儿，玻璃因为热气而蒙上了一层水雾，看出去的东西都模模糊糊的，张宁坤伸手抹了抹，垂下眼皮，拉开门走了出去。 萝芙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了，整个人瘫在床上，吊带从肩上滑下来，大外的皮肤露在了外面，大概睡着之前还在哭，眼睫毛湿润着，像是一把小小的刷子覆在脸上，早晨的阳光从窗户透了进来，房间亮敞敞的。 张宁坤记得以前张萝芙睡觉必定要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小时候佣人哄她睡觉，她一直闹着不睡，佣人便吓她，说是睡觉时不关窗帘就会有怪物进来把她的脑子吃掉。 她后来不相信怪物了，睡觉拉窗帘这个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张宁坤支着下巴在沙发上看了她一会儿，用遥控板把窗帘合上，又掀开被子，把她的手放了进去。他把被子提了提盖到她的脖子，然后自己也躺了上去，一夜没睡，是有些累了。 他没吃安眠药，睡得也不太熟，迷迷糊糊中听见她打电话点餐的声音，张宁坤睁开眼一看，已经快中午了。他坐起来，萝芙站在窗边，纤细的身体沐浴在阳光里，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安静倒让人觉得极为舒服，张宁坤又躺了回去，侧躺着看着她。 好一会儿之后她转过身，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上，她怔了怔，转身往客厅的方向而去。 张宁坤慢慢穿上衣服起来。 出去的时候她正坐在沙发上，手支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宁坤拿了茶几上的报纸翻看，却听见她的声音响起：“我要见我爸爸。” 张宁坤眉眼没抬。“昨天晚上不是才见过了吗？” “我要见我爸爸。”她提高了语气。 张宁坤翻过一页报纸。“既然已经见过了，也确定他还在活着……” “我要见我爸爸。”她整个人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扯掉他手上的报纸，微弯着身体，一脸怒气的看着她。“我要见他……我一定要见他……”一句话，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张宁坤冷漠的扯扯嘴角，说：“那可真是要让你失望了，我没打算频繁的让你们两个见面。”说完径直去刷牙洗脸，出来时听见门铃的声音，立在客厅里的萝芙朝门边奔去。 张宁坤换好鞋子，在沙发上坐下，萝芙和侍应简单交谈了几句，她把门关上，却站在那儿，没动。 张宁坤眼皮没抬。“过来，我饿了。” 餐车有些晃当，她推着走得有些慢，不时看看他，好像挺紧张，餐车撞上了沙发的腿，砰的一声响，她啊的叫了一声，眼神看他一眼又迅速移开。 张宁坤皱皱眉。 点的是两份西餐，牛扒的香气在空中散发开来，张宁坤朝她伸出手，她踌躇在餐车旁不肯动，张宁坤肚子已经饿了，便自己站起来，拿了一份在手里。 他转身，走了一步却本能侧身一闪，萝芙手里拿着切牛排的刀，紧张的盯着她。 她见一刺没刺中，不禁有些失望，握着刀子的手紧了紧，又是一下向他刺过来。张宁坤仍然侧身躲过，看了一眼旁边的餐盘，抡起就朝萝芙扔去，萝芙想躲，谁知反而让餐盘砸中了脑袋，她一恍神，张宁坤已欺近她身边，夺下了她的餐刀。 萝芙不甘心的去抢那把刀。 张宁坤一把把她扔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又发什么疯，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萝芙死盯着他，一双手握得泛白。“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爸爸自杀了……他自杀了……我都听见了，有人死了，是不是说的我爸爸……你还想骗我……你这个混蛋……” 张宁坤一怔，也不回避，讥诮的语气：“也不笨嘛，没错，就是他，自杀了，死了。你应该觉得高兴，这叫早死早超生，便宜他了。” 萝芙哪听得别人这么说她爸爸，立刻就朝张宁坤扑了进去，张宁坤没费多少力又把她撂在了地毯上。她打不过他，这个认识让她绝望。人在绝望的时候本能的就会哭，萝芙趴在地毯上，眼里立时涌出了泪水，她的爸爸，没了，就这么没了。昨天的那一面，怎么就是永别。 她越哭越大声，止也止不住。 张宁坤看她一眼，甩门出去。 下午的时候张宁坤带萝芙去见了张远槐的最后一面。 张远槐是自杀死的，磨尖了牙刷，插破了颈动脉，那间牢房的犯人已经被清空了，只是床上的痕迹还显示着当时的惨烈，张远槐盖的那床被子还在床上，白色的床单被染成血红，鲜艳的颜色跃进张宁坤眼里，他垂下眼，没有说话。 狱长把一封信递给张宁坤。“应该是遗书。” 张宁坤低头看了一眼，白色的信封上是张远槐的笔迹，上面只有二个字，萝芙。 张宁坤把信放进了裤兜里。 萝芙人在停尸间，停尸间常年低温，她身上只是一件薄薄的风衣，是有些冷的，她把自己的手臂紧紧抱着，仿佛这样，就可以让人暖和一点，让心暖和一点。 齐父躺在冰冷的钢板上，颈间伤口处的血肉翻了一些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他是失血而死的，脸色和皮肤都是不正常的苍白。 萝芙伸手摸了摸张远槐的脸，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他鬓间的头发已经白了，看上去像染上了霜。萝芙收回手，眼泪不自觉的就下来了。 以前小时候生病，高烧不退，他就几天几天的守在床边，哄着她，说很快就会好。那时她怕打针，看见针管就哭闹，也是她的父亲，拿着针尖往自己身上扎，然后哄她说一点也不痛。 还有那一次，她一次登台，因为紧张，唱歌时走了调，只有她的父亲，从家长席中站起来，说我女儿真棒。 还记得读书时，她成绩不好，她的父亲哄她，说成绩不好就不好，我张远槐的女儿，成绩不重要，我的萝芙啊，开开心心的就行了。 他就算做错了什么，就算对不起张宁坤什么，可是他是一个好父亲，是张萝芙的好爸爸。萝芙一下跪在地上，紧紧的握着张远槐的手，她用那双手摩挲着自己的脸，哀哀的问：“爸爸，你怎么能扔下我，你怎么能扔下我……我是萝芙啊，你不是说最疼我的吗，那你怎么能扔下我，你怎么能扔下我……” 她伏在那个地方，低低的抽泣声不断传来，停尸间的灯光恍白恍白的，大武在门边看着，又觉得这样的张萝芙有些可怜，再刁蛮再任性，不过也是一个才二十岁的女孩。只是错误已经造成，未来会走到什么方向，谁也不知道。 萝芙在张远槐身边跪了很久，脚步声从远处靠近，又响起张宁坤的声音。“她怎么样。” 萝芙缓慢的站起来，跪得太久，腿麻了，她捏着停尸台的台沿，死死的盯着站在门边张宁坤。张宁坤长身玉立，适时的偏头看了她一眼。 萝芙紧紧的咬着唇。 张宁坤推开门，朝她走来。 萝芙的手紧紧捏成拳头，唇一松，整个人朝张宁坤扑了过去，张宁坤被她扑倒在地，萝芙一双手直直的就去掐张宁坤的脖子。 张萝芙这样的状态很疯狂，大武赶紧冲了进来，他抓着张萝芙的手，费了一点劲才把她掰开，张萝芙不死心，又用脚去踹张宁坤，大武钳着她把她拖远了一些，张萝芙仍然死劲的往前面蹦。 张宁坤捂着脖子咳了两声站起来，他停在张萝芙面前，没说话。 萝芙咬牙切齿。“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张宁坤没打算和她计较，把裤兜里的那封信塞在她的衣领处。“这是张远槐的遗书，你看一下吧，我一个小时之后来接你。” 他朝大武使了一个眼神，两个人前后出去了。 萝芙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遗书并没有写几行字，萝芙几眼就扫完了。 上面的内容是这样的。 萝芙： 爸爸以前做了许多错事，如今这样的结局，也许是报应。我不怪张宁坤，也不怪任何人，死亡，是我自己的选择，也算是我给张宁坤的一个交待。我只希望，念在以前你们之间的缘分上，他能放过你。我知道可能会很难，但我希望你尽力去争取，放下姿态，多求求他。我相信，爸爸的错误，只要你足够诚恳，他不会完全迁怒于你身上。 爸爸没什么可以留给你的，只希望你以后的人生，能够平平顺顺，远离是非。 我的女儿，爸爸爱你，至此诀别。 萝芙静静的伏在张远槐身边，一双手死死的握成拳头，泪水把纸上的笔迹晕染开，像是一朵朵蓝色的花。她一遍一遍抚摸着上面的字，心里却告诉张父，她不会求他，死也不会向他求饶，害死她父亲的人，她一定不会放过他。张宁坤，她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 今天第一更，第二更大概在十点左右，么。 9第九章 张宁坤把萝芙从停尸间带出来的时候萝芙已恢复了大半平静，只是眼睛仍然肿着，像是两颗红核桃，大武给他们打开车门，萝芙径直坐了进去，不吵也不闹，张宁坤觉得这样的萝芙实在有些奇怪，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萝芙把视线别向窗外。 车子跟着前面的运尸车驶向马路，他们是去火葬场，张远槐的死因没有疑问，便准备火化了。既然是张远槐的最后一程，张宁坤便无谓做得太绝。 车子向前开了一段路程，张宁坤伸手拉住她的手，她没有挣开。只是指尖似乎还带着停尸间的温度，凉得有些可怕。张宁坤想起以前，她一生气的时候就是不理人，有人劝就用手边的东西乱砸，小小的年纪，脾气坏得像什么似的。 他还没正式成为她哥哥时，那时她对他还温和一些，开始时也是用东西砸他，有一次把他砸出了血，她被吓到了，就轻轻的给他吹。“坤哥哥，对不起……对不起……你疼不疼……我错了……对不起……” 从那之后她倒是没有用东西砸过他。 想起往事，张宁坤心中涩然，萝芙仍然一直看着窗外，张宁坤拍拍她的手，说：“尸体火化之后我把骨灰交给你，你是想安葬在美国或者怎么处理我都随你。” 萝芙听着没做声，只是眼泪又开始往下敞，张宁坤收回视线，眼神有些波动，他沉默一会儿，说：“明天去带你看安心和。” 她沉默一会儿，忽然就咆哮起来。“你对我妈怎么了……你对我妈怎么了……你这个混蛋，你把她怎么了，你别动她，别动她……” 张宁坤压住她乱抓的手，她就用脚来踢他，张宁坤又制住她乱踹的脚。看吧，她就是这样的脾气，一不如意，乱抓乱踹，泼妇一样。 张宁坤有些火，吼道：“闹够了没有，我没对她怎么样。” 萝芙不信。“你这个混蛋，混蛋……” 张宁坤嗤笑一声。“好啊，我是混蛋。你不愿意她被关在精神病院里，难道是想她被关在监狱里，像你爸一样……” 她眼神又凶又狠，手脚不能动就用嘴去咬他，张宁坤眼一沉，索性用头撞她一下，她被撞得发晕，又深知自己的无能为力，不由得哭得更厉害。 “你要是再闹，我就把她送到监狱去。”张宁坤放开她的手，又放开她的脚，萝芙看他一眼，蜷着缩到了车门边。 尸体被推去火化之前工作人员问张萝芙要不要再看看，萝芙睁着一双大眼睛，茫然的摇摇头，张宁坤拉着她到一旁坐下，两个都没有说话。张宁坤见她衣着单薄，便把身上的外套披到她身上，萝芙把它扯到地上，说：“不用你假惺惺。” 张宁坤冷笑一声，捡起来自己穿上。 等了一段时间之后工作人员拿了骨灰盒出来递给她。 萝芙接过来，垂头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外走，张宁坤跟在她后面，她走得很快，径直上了车，车子往酒店的方向开，张宁坤看了她一会儿，还是问道：“要不要替你安排一个墓地。” 萝芙摇头，视线一直停留在窗外，熟悉的街景飞逝如闪电。她把腰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张宁坤没死之前，她不会让他爸爸入土。 萝芙回酒店倒头就睡，中途张宁坤叫了晚餐，她看他一眼，摇摇头，拉着被子把头蒙住。 张宁坤也不勉强，吃了之后远程处理公司的事，榕北新城的项目快要招标了，不能指望周存善那个草包，第二套方案他得看紧一点。 处理完公司的事之后已经是十点了，张宁坤起身倒水，却见张萝芙已经醒了，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像是两颗泛着冷光的珠子。就那么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宁坤摁亮了屋里的灯。 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她用手挡住眼睛，张宁坤端着杯子在床边坐下，不自觉软了语气。“饿了没有。” “不用你假惺惺。”她说。 张宁坤挑挑眉，摊摊手。“那你就饿着吧。”起身走开，灯光把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萝芙看着那影子，开口说：“我要回家。” 张宁坤停住脚步。 “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收拾东西。”她抡起一个枕头扔向张宁坤。“我不吃饭，我要回家。” 张宁坤转身，她仍然坐在床上，肩上的头发还凌乱着，一双眼睛水蒙蒙的，仿佛他不答应她就会哭给他看。 她小时候就常常哭给他看。 张宁坤拿出电话。“大武，准备车子。” 张家别墅虽然被查封了，但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变动过，大武把车子停在门边，之前张宁坤打过招呼，别墅门已经有人过来打开了。 张萝芙在大门前停了一会儿，张宁坤推门进去，把灯打开。萝芙进去之后视线环绕了客厅一周，手指缓慢抚过沙发的扶手。所有布置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物是人非，一切美好都已经支离破碎。 萝芙上了楼。 张宁坤坐在沙发上等她。 等了好一会儿她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来，满满的几大包，她两只手都快拧不住，尽管如此，腋下还夹了两个大的玩偶。 张宁坤嗤道：“你以为这是在度假吗？” 萝芙下了楼，也不理他的往外走。张宁坤扯了那些东西几把，萝芙本来就没提得太稳，一扯就掉在了地上，她抬头看着他，眼神像是藏了两把刀子，张宁坤踹了那些东西两脚。“捡重要的带，我可不是来陪你游山玩水的。” 萝芙和他对峙几秒便蹲了下来，四周都是散落的东西，她先把那两只玩偶扔远了些。“它们陪了我十几年，是爸爸送给我的……”她说。 又把几本书扔掉。“这是妈妈小时候给我念的童话。” “这是爸爸十岁时送我的礼物……” “这是妈妈奖励我的……” 周围的东西一件一件都扔远了，就像她生命中的东西，没了，都没了。他夺走了她的一切，一样一样，全都夺走了。 最后留下来的东西，只是一张照片，一张全家福的照片，大概是她□岁的时候，在游乐园拍的，张远槐把她抱在怀里，安心和一只手勾着她的肩，三个人都笑得开心极了。她看了那照片好一会儿，小心翼翼的贴在胸前，护得紧紧的。 张宁坤转开视线。“走吧。” 原本计划第二天带她去看安心和，可是临出门前却接到一通电话，是国内打来的，周存善的事终于捅了出来，王老闹着要报警，周老又不准，两个人扛上了。 张宁坤决定马上回去，打电话一查，最近的航班是二个小时之后的，再往后，就要等到明天了。 张宁坤不想再拖下去，直接让大武订机票，然后通知去临城游玩的小武赶回来。 张宁坤告诉萝芙要回去，去看安心和的计划取消。 萝芙怔了一下，眼神闪了几闪，忽然脸色一变。“是不是我妈出事了……你这个混蛋，是不是我妈出事了……你把她怎么样了，你把她怎么样了……”她的声音尖锐得像是野兽在嚎，张宁坤还有事情要安排，也懒得理她。 他转身就走，萝芙跌跌撞撞的去追他。“我要见我妈，我要见我妈……我一定要见我妈……你是不是害了她……”她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不准他走。 张宁坤手里的电话响起来，张宁坤一见那号码神色就有些凝重，可是张萝芙不准他接，挥舞着双手，又去抢他的电话，嘴里一直嚷：“你让我见我妈……” 张宁坤被烦得不行。“闹够了没有……”他转身，一只手挥在了空中。 萝芙被他打过，一见他的拳头不禁又怒又怕，本能的松开手，张宁坤眼神凶狠，一副你试试的模样，张萝芙踌躇着不敢向前，只是声嘶力竭的吼。“我要见我妈，我要见我妈……你让我见见她……” 张宁坤直接甩门出去。 “我要见我妈……”萝芙软倒在地上，一双手紧紧的捶在地毯上，可是没有人理会她，她就像是一只蝼蚁，无足轻重，被关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房间，任人践踏。那张全家福照片还是床上，爸爸已经死了，她怎么能让妈妈再出事，萝芙颤微微的奔向房门，可是门被锁死了，她打不开。萝芙只好扑命的拍，一直一直的嚷：“我要见我妈，我要见我妈，张宁坤，我求求你，你让我见我妈，我求求你……” 可是就算把手拍断了，也没有人来理她。绝望，不安，愤怒，各种情绪像藤蔓一样裹住她，萝芙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深深的、艰难的呼吸。 ***** 本次双更结束，下次双更，留言数量到达一百五的时候，么。 10第十章 张宁坤回来的时候萝芙仍然瘫坐在门边，她的声音已经哑了，手扶在墙上，看见他时眼睛一亮，扶着墙站起来，仍然只重复几个字，我妈，我妈…… 以前的张家大小姐，一不顺心就是各种人哄着讨着，恒心耐心毅力这几个字与她是绝缘体，她第一次坚持做一件事，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做的这样一件事。 张宁坤觉得有些讽刺。 只是这样一个人，看着又着实可怜。声音哑了，只是断断续续的重复。因为怕他不答应，视线一直追随着他。大概又觉得很委屈，眼里包了泪水，只是撑着不肯落下来。 张宁坤停了下来。 “求求你……”她抱着他的腿，哀哀的看着他，姿态无比低下。 张宁坤叹了一口气，最后让她和安心和通了电话。 他开了免提，安心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张萝芙一听就开始哭。“妈……妈妈……妈……” 安心和的情绪也很激动。“萝芙，萝芙，你在哪儿，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她看了一眼沙发上张宁坤，眼泪停不住，抽抽噎噎的说：“我没事，不过……爸爸死了……爸爸他……自杀了……” 安心和那端也是一阵沉默，隔了一会儿才说：“没关系，你要照顾好自己，远离张宁坤，还记得张宁坤吗？躲起来，离他远一点……” 萝芙正要开口，手里的电话却被张宁坤抽走，他垂着眼皮看她一眼，愉悦的语气：“伯母，那可真是报歉了，萝芙现在正在我手里，她还是和以前那么漂亮，皮肤滑不溜手的……” 听筒里安心和尖叫的声音，慌乱着叫他的名字，又像是咒骂，张宁坤直接掐断电话，萝芙扑起来又要和他打架，张宁坤格开她，萝芙摔在地毯上，张宁坤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你不烦我都烦了，要和人打架之前，看先先打不打得过，好不好……” 萝芙死死的抓着地毯，却也只能死死的抓着。 回去那天的天气不错，萝芙和张宁坤坐的前面，大武和小武坐在后面，小武在临城玩了几天，并不清楚这边发生的事，正好那天飞机的报纸有一点内容提到了张远槐，小武便和大武在后面小声讨论了起来，结果被萝芙听到了，她手里一直抱着张远槐的骨灰，张宁坤当时就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对，正好空姐送了饮料来，萝芙端起就往小武脸上泼去。 “你再说我爸爸坏话。”她的声音还是哑的，死瞪着小武。“我会和你拼命，打不过也会拼。”她说得坚决，腰侧的手捏成拳头，眼神像是一把剑。 “你不烦我都烦了，要和人打架之前，看先先打不打得过，好不好……”张宁坤一下想起了之前说的这句话，摇摇头，死倔，活该受苦。 小武举起手投降。 飞机降落的时间正是上午，张宁坤让小武把萝芙送回别墅，他和大武，则直接去公司。 大武在车上不无忧心。“张萝芙那脾气……坤哥，你自己提防着一点……” “怎么？” 大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张宁坤。“我觉是她会动手杀人。” 张宁坤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她的确是恨不得杀了他，也不止一次动过手，这样的脾气，怎么压也压不下去，倒真是麻烦。 “坤哥。”大武隔了一会儿又开口。“如果你真的觉得她对你胃口，要留不来。不如先把她送到别的地方去，找个人磨磨她的脾气。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对你，对我们，都是麻烦。” 张宁坤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先观察一下，我有分寸。” 他进公司才坐下王老就找了来。“张总，这件事，你得做决断啊。挪用公款不是小事，更是一件犯法的事，得报警。” 话才落下周老也推门进来。“不过是一点小钱，哪用得了报警这么严重，存善年纪小，不懂事，补上不就是了。” “小钱？”王老冷哼一声。“周董事可真是财大气粗。”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吵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张宁坤喝了一口咖啡，看着他们吵。 这件事他不打算插手，事情爆出来之后，周存善已经不可能插手榕北新城的事，在公司的声望也会跌至谷底。而挪用的钱，王老一定会逼周存善补上。这样对他，对公司都没有损失。 他做任何决定，结果对哪一方有利，另一方就会记恨他。既然如此，还不如独善其身。 更何况，他还有其它的考量，数年前王周两人好得像穿一条裤子似的，裂痕也是这几年才出现的，不管怎么样，只有这裂痕越来越大，对他以后的布局，才越有好处。 这样，他就更应该远离是非圈。 张宁坤淡淡开口：“这样吧，开会，董事们投票表决。” 这样看起来是民主公平的，只是周老一向和那些董事交好，恐怕一番活动下来会更占上风，周存善用钱了事，之后只会和王老越来越对立，就让他们两个斗，斗得越厉害，属于他的机会就越多。 送走王老周老之后张宁坤在椅背上靠了一会儿，秘书看他精神疲倦，便送了一杯咖啡进来。张宁坤闻着咖啡的香气，闭上了眼睛。 许多事情似乎才发生的昨天，那人临终时交待的不过也就是两件事：一，给我报仇，让龙科走向正轨。二，帮我找一个人。 仇会报，姓王姓周的这两个人，总有一天会死在他手里。只是那个人，会在哪儿呢。书若，龙书若，是怎么样一个女孩子。张宁坤一遍一遍念着这个名字。 萝芙被小武带回别墅之后倒头就睡，睡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穿上衣服走到窗边。 别墅区的路灯已经开了，惨白惨白的光线，不处远的房子亮着几点灯光，空中飘来饭菜的香味。 萝芙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有人敲门，是小武的声音。“喂，你起来了没有啊，吃饭了。” 晚饭是小武做的，手艺不太好，萝芙只觉得难吃。小武看着她的表情觉得委屈，叨道：“要不你来试试，还不如我呢。” 萝芙看他一眼，不说话。 小武摊摊手，也不说了。两个人沉默的吃完饭，小武把碗筷收拾去厨房，萝芙回房，打开电视。 电视的声音像催眠曲，迷迷糊糊又闭上了眼睛，只是睡得不熟，脑海中一些凌乱的思绪。 大抵是一家人团聚了，她正搂着父母撒娇，不知怎么张宁坤出现了，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刀，那刀一下一下往张远槐身上刺去，鲜血像水泵似的一股一股往外涌…… 萝芙猛的睁开眼，醒了过来。 一头冷汗。 电视里播放的是电视购物，卖的厨具，正在介绍刀具。 大小不一的刀展示在屏幕里，长，短，大，小，就有尽有。 萝芙死死的盯着那些刀，如果有一把可以插到张宁坤的身上，他就会死。他死了，就报了爸爸的仇，而母亲……她可以回到美国，找到母亲。没有了张宁坤，她们会平平静静的生活。 多么美好的结局。只是有一个前提，张宁坤一定要死。 萝芙松开握着拳头的手，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她想，首先，要有一把刀，刀在什么地方，在厨房。 她穿上拖鞋，轻轻走到楼梯边，探出一个脑袋向外张望，客厅的电视屏幕上还是游戏画面，沙发上并没有人，难听的歌声从厨房的方向传来。她沉下眼，下楼。 小武正围着围裙洗碗。 之前她注意到厨房的门一直是关着的，大概是张宁坤也防着她，所以不用厨房的时候，就把门锁死。 眼见着小武快要洗完碗了，萝芙紧张的看着，又有些焦急。 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却见一个五十几岁的老人朝这个方向走来，他停在门边，朝里张望了一下，摁响了门铃，小武疑问的厨房出来，通过语音询问了两声，原来是借盐的。 小武从厨房拿了盐往外走，却只是把门带上了并没有反锁，萝芙赶紧过去，扶手一摁门就开了，她紧张的往外看了看，小武还在和那人说着什么，萝芙赶紧拿子一把切水果的刀，逃似的回了房。 她把刀藏在枕头下面，又有些忐忑，很一会儿之后小武都没有来敲门，萝芙这才微微放下了心。 张宁坤是十一点过了之后才回来的，萝芙闭着眼睛在床上装睡。张宁坤回来之后先到床边看了看她，萝芙感觉到他停在旁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之后他就去了浴室洗澡，萝芙睁开眼睛，慢慢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握住刀把，刀把有些冰冷凉，萝芙不断提醒自己别紧张。 张宁坤很快回来，掀开被子躺上床。沐浴露清香的味道飘进萝芙鼻里，男人的手搁在了她的腰间，萝芙身体绷成了一条直线，动也不敢动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宁坤的呼吸平缓了下来，萝芙轻轻拿开腰上的手，起身下床。 她的动作很轻巧，并没有惊醒张宁坤，萝芙不放心，又叫了两声他的名字，张宁坤仍然睡着了似的没有给她回应。 萝芙抹了抹额头，细密的汗水被夜风一吹只觉得凉，她把手伸向枕下，把那把刀拿了出来。她用两只手把刀柄握着，刀刃在淡淡的夜灯下泛着冷光，萝芙对准张宁坤心脏的位置，闭上眼睛，猛的刺了下去。 **** 老子对**这个大抽货真是出离愤怒了，更文更了一个小时，特么的，一分钟搞定的事搞了一个小时，真是特么的。 PS，如果看不到，找**去。 11第十一章 刺下去之后的感觉却不对，萝芙睁开眼，却见他已滚到另一边避开，萝芙又恨又怒，脸色变了几变。 张宁坤轻轻松松跳起来在床边站着，脑中滑过白天和大武的对话，眼神不禁暗了下来，嘲讽的盯着她。“我是不是该夸你学聪明了，知道让我睡了再动手。” 萝芙只恨没戳到她，眼神满是绝决。握紧了刀把，抬起脚就朝他奔去。 张宁坤摁亮床上的灯，拧起一只枕头朝她扔过去，萝芙被阻拦了一下，却听见他的声音：“大武说得对，我实在是受够你动不动这样的举动了，两点，一，再有下一次，我就剁掉你妈的一只手，二，如果我出任何情况死了残了，你妈也活不了。” 一字一句，清清晰晰的传到耳里，萝芙猛的停住脚步。 “我说得出，就做得到。”张宁坤警告她。 灯光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握着刀的手还停在空中，大概不知道是要怎么做，眼里便涌出一抹凄苦。张宁坤走过去，夺下她的手里的刀，随手往后扔去，刀子从窗户飞出去，隐约传来咚的一声落地声。 “下一次动手之前，好好想想你妈……”张宁坤说着语气一变，似笑非笑的道：“当然，如果你宁愿你妈和你爸在地下团聚，你随时可以动手……我躲得过一次，不一定躲得过第二次，你总有机会的……是吧……宝贝。” 他还没说完萝芙眼里的神色就已经彻底黯淡了下去，只是身体还僵硬着，张宁坤轻嗤一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头埋在她的颈间，女人淡淡的体香钻进他的鼻里，张宁坤深深嗅上一口，圈在她腰上的手收紧。“既然你精力旺盛，不如我们来做点其它的事。” 他把她放到床上去，伸手脱掉她的衣服，女人细腻的皮肤盛放在眼前像是一朵娇艳的花，她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张宁坤覆上去，深深的亲吻。 萝芙的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 张宁坤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萝芙自知道自己的身体被他弄得绵软不堪，私-处泛滥的情-潮和那种抓心挠肺的渴望只让她觉得羞耻，她的身体，臣服在这样一样男人身下，没什么比这更屈辱的了，如果可以，她真想去死。 “宝贝，放松一点……”张宁坤咬住那顶端的红樱，细细旋转，另一只手，却往她身下探去，湿热的甬-道深深的裹紧了他的手指，张宁坤退出来，扶住昂-扬，顶了进去。 萝芙嘤咛一声，却只觉得眼睛酸软，她茫然的看着房顶，问张宁坤。“你要怎么样才能放了我妈……” 张宁坤没回答她，只是重重的往里撞去，萝芙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被他撞成了一片一片的，飘在空中，抓不回来，也拼不拢。她无意识的伸出手，张宁坤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却是一片空茫。“你在干什么？”他问。 萝芙手垂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一行泪从眼角滑落出来。 张宁坤满足之后沉沉的睡了过去，萝芙睡不着，她站在窗边，地板很凉，她没有穿拖鞋，她静静的看着远方，感觉自己就像是这样的夜晚里的一缕幽魂。 大抵因为生活安逸，她从来没有失过眠，这样的夜色，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只是不知道远方的母亲，是否也这样站在窗前凝望，萝芙闭上眼，她想，杀张宁坤之前，得把妈妈救出来。 只是又谈和容易。 第二天醒的时候眼睛还是肿着的，张宁坤换好衣服从衣帽间出来，看她一眼，把手上的领带扔给她。 萝芙捏着那领带没动，张宁坤也极有耐心的等着。长长的沉默过去，萝芙掀开被子下床，把领带套上他的脖子。 她低垂着头，一双手在他的胸前动作，张宁坤只看见她黑亮的头发和葱白似的手。他记得以前哄她，总是说，萝芙听话，你听话坤哥哥就带你去干嘛干嘛……无数的不平等条款就这样签了出去，只是那时他是愿意的，她依赖他的时候，和他撒娇的时候，像极了是他的妹妹。 那些时候他满心柔软，总觉得，这个世界上，他有一个亲人，他不是一个人。 张宁坤的视线渐渐软了下来，手举到空中想摸摸她的头发，还没落下去就听见她冷淡的声音：“好了。” 张宁坤一下回过神，理了理，说：“下楼吃早饭。” 萝芙一向没吃早饭习惯，便说：“不想吃。” 张宁坤冷冷的调子。“你试试看。” 这幢别墅因为囚困萝芙的原因进行了改装，所以张宁坤一开始就没打算请佣人，也没打长请钟点工，别墅里的清洁和三餐，都是小武在负责，小武玩惯了，做什么事都是马马虎虎的，大武看不惯，在餐桌上便训了起来。“你看你打扫的什么东西，比没打扫还脏……” 小武果断的承认错误，笑嬉嬉的对张宁坤说：“坤哥，我的确做得不好，不如我们找个钟点工吧，做做饭，打扫一下什么的，我联系一个熟人来做，没问题的。” 大武一下敲在小武脑袋上。“请什么阿姨，你一天才做多少事，做不好就改进，不要总想推给别人。” 小武嗷嗷的叫唤。“哥，疼，别打，打笨了。” 张宁坤也说：“我看也是，你再打下去，他都要怕你了。” 小武笑嬉嬉的说：“还是坤哥对我最好。” 一桌的欢笑，萝芙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筷子，她生命中再也没有值得开心的事了，再也没有了。 “我吃饱了。”她推开椅子往楼上走。 没走两步却听见张宁坤的声音：“我没打算请阿姨，小武，以后做饭，打扫的事，就交给张萝芙。” 萝芙停住脚步，回过头。 小武也有些吃惊，伸手指向张萝芙。“她，她会吗？” 张宁坤站起来，拿了一旁的公事包，已是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她不会，你可以教，她可以学。”说着拍拍他的肩膀。“交给你了。” 小武觉得这实在是一项艰难的任务。一抬头，萝芙已经回房了。 小武又戳了几口饭把碗碟端到洗碗槽，拿起洗碗精往里面挤却又挤不下去，洗碗这事忒讨厌了，油迹迹的，又容易打湿衣服，这么细致的活儿，还是最适合女人做。又安慰自己，这样也不算欺负她，她也在这儿吃了饭的，应该出一分力。 这样一想，小武往门外看了看，犹豫几秒，蹬蹬上了楼。主卧的门关得死死的，小武伸手敲了敲。“喂，该你洗碗了，你快点出来。” 可是哪有人理他。 小武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蹬蹬的跑到楼下，打开监控画面，萝芙一直看着窗外，动也没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武又上去敲了敲门。“我知道你站着窗边的，坤哥说了，你要洗碗，快点出来……” 仍然没有人理会他。 小武又说：“你再不出来，我去拿钥匙了……” 门从里面打开，萝芙看着小武，神情厌烦，只说了一句话：“你有完没完，吵死了。” 倒堵得小武不知道怎么办了，之后又说了许多话，但萝芙油盐不浸，话只是听着，却不动。小武又不敢打萝芙，骂呢也觉得根本没用，软言细语，几乎是哄着这个姑奶奶了。 僵持了一会儿，小武自己去把碗洗了。诸如扫地拖地什么的，情况类似。 只是出门买菜的时候，她积极。 小武原本没打算带她去，可是第一天买完菜回来就见他才打扫好的房子，被弄得比打扫之前还乱了十倍不止，抱枕套，书，遥控板，花瓶里的花，乱七八糟的铺满了客厅。 萝芙站在那些垃圾中央，冷冷的看着他。 小武第二天便带上了萝芙，其实他也不是太担心，他自认为以他的身手，对付一个萝芙还是没问题，萝芙也确实没给他闹出什么乱子，一直跟在他旁边，看他买菜，只是眼神，分明对菜市场的环境有些厌恶。 小武撇撇嘴，心里也鄙夷，一无是处的千金大小姐。 晚上仍然是小武做的饭，张宁坤一早就打电话回来说会晚点回来，不用准备他和大武的饭菜。小武炒了两个菜端上桌，萝芙吃了几口菜，扒了小半碗饭，转身便上了楼。 除了萝芙不干家务之外，之后的日子倒也平静，张宁坤过问了一下情况，但他这段时间忙榕北新城的项目，也实在没时间管些什么。 不过就算他天天加班，无论多晚回来都会把她抓起来运动一番，萝芙心底厌恶，只觉得这是每晚一场逃不掉的酷刑，张宁坤有时心情好，就会宝贝宝贝的叫她，听着这样的称呼，萝芙心里愈发厌恶。 可是所能做的，也只是把自己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她想，如果不能离开，她总有一天，会疯的。 日子在煎熬中过去，终于在一天出去的时候，让她抓到一个机会。 12第十二章 那是上午的时候，小武仍然带着她一起出去买菜，菜市场的人特别多，小武去鱼摊买了一条鱼，买的时候鱼摊老板保证鱼是才运来的，新鲜着，结果还没提出菜市场小武就瞧着那鱼翻了翻白眼，死了。 小武当然回去找老板换，但是老板以货物出柜概无退换为由不理小武，小武看着那条死鱼心里有火，便和老板吵了起来。 小武和老板你一言我一语，渐渐的两人嗓门都大了起来，国人又喜欢围观又喜欢八卦，没几分钟周围就里三圈外三圈的围满了人。 不知不觉中萝芙就被那些人挤得和小武分开了，萝芙看着小武，心念一动，拨着人群往外挤。一挤到外围她就开始跑，偏偏撞上了一个老人，萝芙十分紧张，见那老人没事转身就走，谁知那老人不乐意了，嚷嚷道：“现在的小姑娘太没有礼貌了，撞了人连对不起也不说，跑得跟兔子似的，又没找你赔医药费。” 小武一个激灵回过神，周围哪还有萝芙的身影，他架也不吵了，抬腿就追了出去。 萝芙因为紧张，又不熟悉路，没跑多远就听见身后小武的声音：“站住，张萝芙，你给我站住……” 萝芙回头看了一眼，小武一手指着她，一边操着拖鞋撒丫子的向她追来，小武的腿长脚快，两人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近，萝芙左看右看都是死路，不禁又急又慌。 萝芙病急乱投医，却跑进了一条死胡同，身后追逐的脚步声停下来，萝芙转过身，小武带着笑的声音：“你跑啊，你跑啊……我看你还能怎么跑……”他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手撑着腿，一手捂着胸，抬眼看着她，有些喘。 萝芙盯着小武，也没动。 小武缓过了气儿，冷笑一声，朝萝芙走去。 他停在萝芙面前，上上下下看她几眼，眼神鄙夷而不屑。“真是对你放心不得，走，回去，以后别想出来了。”他拉着她的手臂往回走。 这是市中心的街道，马路上架着人行天桥，底下是快速流转的车道，小武观察完四周的环境，并不利于萝芙再搞小动作。 小武神经放松了一些，拉着她，一前一后的走着。 萝芙一路垂着头，不吱声。小武回头看了看她，女人如点墨的一双眼中，不无失望。 小武摇摇头，边走边说：“你别觉得委屈，你再委屈有坤哥委屈吗，以前的事，都是你们张家的不对，坤哥没招你们家什么，你们一家人却人人有份的把他害成这样，你知道为什么坤哥不肯改姓吗，就是因为他要提醒自己，永远不要放过你们张家……” “不过也好，你爸自杀了，坤哥心里多少出了一口气，他不是什么冷血噬杀的人，我想他不一定会要你命的……你也别总想着跑了……” “他应该只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气，你求求她，态度好一点，听话一点，也许过一阵子他厌烦了，就会放了你了……” “其实你应该觉得庆幸，要是依几年前大武的性子，你们一家人啊，都该死，还是死得无比凄惨的那种……” “现在只是死了你爸，你妈好好的，话说回来，你妈也真是个阴狠的女人，不过关在精神病院总比关在监狱好啊……” 小武一边走一边念叨，萝芙慢慢的跟在他身后，整个过程她都一言不发，小武慢慢放松下来，却没料到在转弯的时候，身后猛的一道力把他往车流里推去。 小武身体着地，又迅速向外滚开，只是这个地方的车速都不慢，就算小武有些武术底子，却仍然没有避得过去。 一辆车压着他的腿，差点就辗压了过去。 小武啊的尖叫出来，混乱中撞上张萝芙的眼神，冷冷的，像是黑夜里的一抹寒光。 她收回视线，转身就跑。 小武忍着疼，打电话给张宁坤。“坤哥，那女人跑了。” 张宁坤语气有些冷。“顾着打游戏去了？” 小武委屈。“没打游戏，她趁我和人吵架时跑的，这丫的太心狠手辣了，马路上来来往往全是车，她眉毛都没眨一下往我里面推，最毒妇人心，她分明是想我死啊……” “你没事吧？” “谁说没事，估计腿断了……” 张宁坤挂断电话神色一片阴沉，办公室的人都是榕北新城项目部的人，见他忽然变冷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张宁坤交待把会议挪到下午，一边拿了外套就往外走。 他打了电话出去。“大武，找几个人，跟我走一趟。” 张宁坤做事滴水不漏，怎么可能让萝芙这么容易就跑，萝芙身上早被植入了定位器，张宁坤只用手机就查到了她的位置，藏在长途汽车站的候车室里，张宁坤等在车子里，看大武带人去把她揪了出来。 她被带到他面前时怒眼圆睁的盯着他。 张宁坤压下心里的火气。“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小武的。” 萝芙刻薄的声音。“没撞死他真是便宜他了，他该死，你们都该死。” 张宁坤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小时候那么轻描淡写的陷害他，长大了仍然轻轻松松就把小武推入车流，她可以为张远槐安心和哭得死去活来，别人的命，在她眼里，就这么轻贱。 张宁坤忽然觉得他真是对她太好了。他把她塞进车里，自己也坐了进去。“去医院。”他沉下眼，说。 张宁坤一路都在闭目养神，萝芙开始还有些怕，到最后却是无所畏惧的模样，怕什么，大不了一条命，不过就是一条命而已。 小武已经出了手术室，腿打上了石膏，正在床上躺着，他的身上有多处擦伤，贴着纱布，有几分木乃伊的神韵。 小武看见萝芙之后就把眼睛闭上，把头偏向了一边。 张宁坤拿起床头的记录看了一下，情况不是太严重，不过得养一段时间就是了。 萝芙一进来就在沙发上坐下，沉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宁坤心中有气，把她拎起来，在小武床边停下。“说对不起……” 萝芙摇头，瞪着张宁坤。“你做梦。” “你说不说？” 萝芙摇头。“我就不说，你打死我好了。”完全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张宁坤冷哼一声，一脚踢在萝芙腿上，萝芙吃疼的单膝跪在地上，张宁坤又往她另一只腿上踢了一脚，萝芙不肯跪，整个人往前栽去，脑袋碰上床沿，发出咚的一声响，萝芙咬着唇不肯叫疼，张宁坤揪着她的头发让她抬起头，逼着她双腿跪在地上。 “道歉。” 萝芙摇头，只是拼命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叫：“你们这些混蛋，不得好死，一定不得好死……” 小武睁开眼看着这动静有些不忍，说：“坤哥，算了，我命大，也没太大的事。” 张宁坤冷哼一声，叫了一个保镖进来压着她的动作，退远了几步说：“什么时候道歉什么时候放她起来。” “知道。” 张宁坤甩门出去，医院的走廊已经布满了阳光，远处的墙壁上挂满了爬山虎，绿油油的，像是一块巨大的窗帘，张宁坤整个人倚在栏杆上，抽了一只烟出来，狠狠的吸了一口。 病房的嚎叫声还在继续，张宁坤垂下眼，把手上烟灰抖落。 大武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问：“坤哥，你倒底是怎么打算的？” 张宁坤有些弄不明白。“什么怎么打算的。” “就是张萝芙，你到底是什么想法，上次我问你，你说有分寸，我看这样下去，仍然不是办法……” “你觉得呢？” “不如处理了她？”大武观察着张宁坤的神情，说。“如果你觉得她罪不至死，另外找种方式，怎么样？” 张宁坤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的看着远方。“另外找什么方式，放了她，那是太便宜她了，把她送去其它地方，她心里估计乐着呢？我做梦都想着让这家人不好过，既然她讨厌我，还恨我，我就偏偏让她在我身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她的脾气……” 张宁坤冷笑一声。“这倒是，刁蛮任性，蛮横无理，她大概觉得她这样很伟大，我就不信，磨不掉她这臭脾气……” “怎么磨，我看她软硬不吃，又心狠手辣。” 张宁坤一下笑了。“大武，我现在明白我是对她太好了，如果真要磨掉她的脾气，又怎么会没有办法……” 大武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张宁坤却摇摇头。“不过我可没这么多时间亲自和她耗，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他略略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最后眼神却定了下来，他看向大武，说：“这样，你把她安排到天上人间去……” “你确定？” “马六这个人，对付女人，对付不听话的女人，尤其有办法。我会打个电话给他，他会有分寸的。” 病房里的叫骂还在继续，大武偏头看了一眼，摇摇头，这可真是，活该。 **** 大姨妈这物种，太凶残了有木有。抑郁一天了，TAT。 关于更新：估计明天留言会过一百五，但是明天外婆九十大寿，我要贺寿拿红包，所以双更放在下周一，么~~ 13第十三章 萝芙一早起来就觉得大武的眼神有些奇怪。 因为小武的受伤，早饭是张宁坤熬的粥，大武去外面买的油条包子。今天的天气很好，大片大片的草坪像是青玉一般，萝芙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透过窗玻璃看着那绿色，渐渐脸上便露了笑容出来。 结果一抬眼就对上了大武的视线，大武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复杂。萝芙以为大武是为了小武的事在责怪她，毫不示弱的朝大武瞪了回去。 大武放下手中的袋子，移开视线，撇撇嘴，明显的不屑。 萝芙昨天被跪到大半夜才被张宁坤带了回来，回来没吃东西就睡了，早上醒的时候肚子就咕咕的在叫。她抓起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却又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一点张家大小姐的尊严都没有，停了停，才小口小口的吃着。 她吃下了三个包子，二碗粥。 “饱了吗？”张宁坤问她。 萝芙看他一眼，不回答。 张宁坤起身拿起公事包，视线却看着她，说：“既然吃好了，那就走吧。” 萝芙不解。“去哪儿。” 大武看她一眼，说：“好地方。” 车子先送张宁坤去公司，张宁坤下车后格着车门深深的凝视了她一眼，问了一句让萝芙摸不着头脑的话。“现在去向小武道歉还来得及。” 萝芙把视线别向一边。 公司楼下是一个空旷的广场，风大，吹得几根头发钻起进他的眼睛，张宁坤把头发拨出来，不再犹豫的转身，对大武说：“送她去吧。” 随着车子的驶离，张宁坤的身影在视野里渐渐缩小，马路前后左右的街影都是萝芙不熟悉的地方，她一时觉得有些不安，问大武。“我们去哪儿。” 大武没有回答她，反而升起了中间的隔板，萝芙越发不安，伸手去拉车门，可是车门都被锁死了，她怎么拉也拉不开。“停车……停车……”她大叫着。“你给我停车，你听见没有……” 可大武哪会理她。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窗户外面的环境昏暗发黑且十分安静，萝芙心里像猫抓一般不安。她紧紧抓着安全带，死死的盯着车门。 晃当一声，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出现的人却不是大武，两个陌生的男人探头进来就伸手抓她，萝芙不断的往后退，一边退一边用脚踢那两个人，可这些动作根本没有杀伤力，退无可退之后，她被那两个人扯了出去，扔在地上。 萝芙头摔在头上，有些疼，她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萝芙，你好啊，咱们又见面了。” 萝芙浑身一个激灵，小心翼翼的抬起眼，马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萝芙脸色一瞬间苍白。大武仍然坐在车上，视线平静，仿佛对发生的这些毫不关心。萝芙又慌又乱，站起来就跑。 有人伸脚挡了她一下，萝芙跌在地上，几只手迅速把她拧了起来，提到了马六面前。 萝芙朝大武求救，大武下车，看她一眼，却走到马六面前，说：“交给你了。” 马六接过大武递过来的支票，笑得像一朵花一样。“张总既然花了大价钱，我一定把她训得服服帖帖的。” 大武很满意这样的回答，看也不看萝芙的径直上了车。萝芙看一眼马六，又看一眼车子，她已经已猜出大半，心里不禁更慌更乱，她不断挣扎，朝车子的位置叫道：“大武，你回来，你不准走……” 车子在她眼前绝尘而去。 空间又安静了下来，萝芙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她呆呆的看着大武离开的那个方向。马六绕到她前面，抬起她的下巴，说：“看什么看，好日子不知道过，还被送了回来，真是犯-贱……” 萝芙想说什么，却是动弹不得。 马六掐着她的下巴，继续说：“既然张总交待了，接客的事就不用你了，现在缺了几个服务员，你先去干这个吧。” 萝芙摇头。 马六一巴掌甩得又重又狠。“他妈的，你以你是谁，你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吗，臭婊-子……别他妈给你不要脸，惹毛了我，张总的面子老子也不给……” 萝芙被关在一间房里直到晚上才被放出来。马六问她：“知道什么叫听话吗？知道不听话的后果是什么吗？” 萝芙垂着眼，地面铺着青色的大理石，灯光照在上面似乎也带上了石头的冷气，她才被弄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也被打过，那间她被打的屋子也是铺着这样的石头，鞭子落到身上的感觉，只有一个字，疼。 有时候记忆在人的脑海里会被无限的放大，人类对于不好的记忆会本能的逃避，萝芙心里发颤，只好点头。 马六对她这样的态度很满意。“听话就对了，我要的就是听话。”他拍拍她的肩，笑着说。 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带她去换衣服，那女人大概猜出她是被逼得，便安慰：“往好处想，只是端端盘子，被人吃点豆腐，总好过被派到地下一层去……” 萝芙是知道地下一层的，那是普通客人去不了的地方，高官富豪，钱权交易。有秘密通道进出，里面的姑娘一进去之后就出不来，那些从世界各地被拐卖来的女人，大部分就是被塞去了那个地方，漂亮年轻的就用来接客，难看淘汰的，就做服务员。 那一个地下的情-色王国，才是天上人间最可怕的地方。 萝芙没说话，沉默的跟在那女人身后。 女人带她去换了衣服，又交待了她几句，把她领到一个地方，便走了。 天上人间的制服和别的夜总会的制服比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旗袍，半透明，衩开得很高，走路的时候裙摆摇曳，总让人感觉有风从底下往身体里钻。 有包房要了酒，萝芙端着托盘敲了敲门，包房里烟雾缭绕，四五个男人，皆是三十多岁的模样，身材微微有些发福，一人搂着一个小姐，有的已经在上下其手。 萝芙一进去就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她放下酒，转身就想走。 谁知在放的时候就有人来拉她的手。“妹妹挺漂亮的啊，多大了，怎么来了既不打招呼，也不说话啊，是不是不好意思啊。”轻佻的语气，落在萝芙手上的手也来来回回的摸着，萝芙心里厌烦，喝道：“放开。” 那人反而握得更紧。“妹妹别这么凶嘛。” 萝芙知道那人是故意的，便想把手抽出来，结果动作一大之后，便撞翻了桌上的酒瓶。 咚的一声响，酒瓶落到了地毯上，里面的酒倒了出来。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另一个男人说：“喝一杯赔罪呗。” 萝芙哪里愿意理这些人，可一想起马六的手段心里又有些发怵，犹豫了几下，端起那人递过来的杯子一饮而尽，她喝得太快，被呛住了，咳了几声，满脸通红。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灯光下玉质一般，现在再加上几抹红，仿佛生生的添了几分艳色，勾得那几个男人，几乎同时把视线移到了她身上。 萝芙转身就走，立即有人来拦住她，拦着她的同时一叠粉色的钞票就塞进了她的胸衣里。“妹妹酒量这么好，不如坐下来聊聊天。”那人一边说一边把手摸上了她的屁股，萝芙忍着心里的厌恶，骂道：“放手。” “别这样嘛，妹妹。” 萝芙立时发了火。“放手，我说了放手，你们这些混蛋。”她大叫起来，用手上的托盘砸向最近的男人脑袋上，那人被砸疼了，嗷的叫了起来。萝芙趁机拉开门，跑了出去。 她风风火火的跑回去，脸色还有些仓惶，一旁的人关切的问她：“没事吧。” 萝芙冷声冷气的回道：“没事。” 结果十分钟之后马六就带着人找来了，那人脑袋被砸破了，正流着血。马六把萝芙带过去，说了一通好话，让萝芙喝酒道歉。 小武都没能她道歉，这些人又怎么能让她开口，只是仍然怵着马六，就只是喝了酒，不开口。 “说对不起。” 萝芙冷笑一声，小声嘀咕。“他们也配。” 却被听见了，那些人又开始闹了起来，马六虽然不怕那些人，却也不爽萝芙的态度，仔细看了她几眼，忽然有些明白张宁坤的意思了。 马六冷哼一声，示意手下把人带出去。他亲自喝酒赔罪，又送美女又送酒，那些人卖马六的面子，倒也没怎么闹下去。 马六却是一肚子窝火，一出去就问旁边的人。“张萝芙呢？” “关在休息室的，马哥你想怎么处置她。” 马六没说话，墙角的地方放着一盆盆栽，因为打理不善，已是要死的模样。马六踢了那盆栽一脚，骂道：“这种死东西，还留着做什么，晦气。”他骂完之后又停了停，对身边的人说：“把她关去小黑屋。” 张宁坤成功拿下了榕北新城的项目，庆功宴结束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喝得有点多，一路都迷迷糊糊的，小武还在医院，整个别墅都黑漆漆的，大武把张宁坤放下便调头去了医院，张宁坤开了门，摸着黑上了楼。 一进卧室之后就瘫在了床上，手本能的往一边摸去，却是空的，枕头上还有女人的体香味，淡淡的，像是幽灵一般一点一点的往他鼻子里钻，他回过神来，才想起萝芙已经被送去天上人间了。 张宁坤撑着精神去洗了一个澡，洗完之后却毫无睡意了，电视里的节目不好看，张宁坤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位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了一个电话给马六。 天上人间这个时候正是忙碌，背景声音很嘈杂，张宁坤等了一会儿才觉得背景声安静了下来，大概是马六换了个地方。 “她怎么样？”张宁坤问。 “贱脾气。”马六不屑的声音。“第一天就给我闯祸……” 张宁坤早有预料，也不发表什么看法。 马六停了停又说：“我觉得对她要用重法，所以把她关去小黑屋了。” 张宁坤挑了挑眉。“小黑屋是什么东西？” 马六阴阴的笑。“好东西，对付张萝芙这样的性子，小黑屋最有用。” 14第十四章 萝芙被人推搡着往前走，走廊不及天上人间的宽大，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潮湿久了之后特有的霉味，像是动植物的尸体，没有阳光，经年之后便开始腐烂，头顶的灯光很暗，不时闪烁一下发出兹的一声响，越发充斥着一种鬼魅的味道。 他们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门是铁制的，涂着黑色的油漆，大概空气太过潮湿，油漆掉了一部分，露出锈迹般般的门面。萝芙心里忐忑，小心翼翼的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左边的男人面无表情，右边的男人摇摆着把钥匙□门孔里。 吱呀的声音，沉重的铁门被慢慢推开，腐臭的气味像是逃出升天的犯人，迫不及待的就涌了出来。 萝芙掩着鼻，却不料身后一只手在她腰上一用力，她便被推了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一点光亮也没有，只有腐臭的气味浓烈得几乎要把人薰死，萝芙转身，不知道踩在了什么东西上，软绵绵的。她的心里越发忐忑，拍着门，朝外面叫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没有人理她。 萝芙又叫。“把灯打开，把灯打开……” 小黑屋之所以叫小黑屋，意思就是绝对不能开灯。外面两个还在观察动静的人一听见萝芙的叫声便笑了，还故做确认的问道：“你确定要开灯？” 萝芙虽然没有怕黑的习惯，可空气中的味道和脚下软棉棉的物体以及耳边不时响起的吱吱的声音都让她觉得恐惧，她又拍着门，说：“开灯，开灯啊。” 外面的两个男人笑着对视了一下，一人伸手对另一个人做了个请的姿势，那人仿佛接下荣誉一般鞠了一躬，摩拳擦掌，把手放到开关上，兴奋的对萝芙说：“我开灯了啊，你千万别害怕。” 说完摁了下去。 光线从门下的缝隙露了出来，里面很安静，外面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她不害怕？”其中一个男人问。 “难道是小瞧她了？”另一个男人也疑惑。 对话刚结束，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尖叫声，那样尖利的声音，仿佛能把人的耳膜震破。门再一次被拍得砰砰直响。“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救命，救命啊……” 两个男人哈哈大笑，在空中击了一下掌以表庆祝，一人伸手关掉灯，另一人说道：“神仙也救不了你，你就在里面呆着吧，好好反省……二十四小时之后，我们就会回来接你了……不要太想我们啊……” 脚步声渐渐远去，萝芙慌了，越加用力的拍手。“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脚步声彻底消失。 她又说：“回来，求求你们……回来，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不要……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你们回来吧……” 可是哪有人理她。 萝芙一直拍打着门，手麻木了，连疼也感觉不太出来，很久之后她才绝望了，只喃喃的说着：“不要放我一下人在这儿，不要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不敢坐下，也不敢蹲下，视野里的一切都是黑暗的，可是这样的黑暗中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恐惧，这间屋子藏着什么，那些是什么东西，老鼠，蛇，蝙蝠，还有无数的小虫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萝芙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爬到了身上，她伸手去拍，又似乎没有。老鼠吱吱的叫声离得很近，萝芙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躲，只哀哀的叫着：“滚开，滚开……不要咬我，不要咬我啊……爸爸……爸爸……” 真的恐惧，是把恐惧做成一颗种子，种在心里，慢慢的发芽，然后成长成有毒的藤蔓把人紧紧缠住。马六交待这两个人在萝芙尖叫之后就把灯关掉，因为那副画面，已经深深的落在了她的脑海里，她会不断的重复，不断的放大，光明会驱散恐惧，而黑暗却不会。 这是马六把这间屋取名小黑屋的原因。 萝芙渐渐的一动也不敢动了，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手臂，仿佛这样能获得一点温暖，可是夜这么黑，周围这么冷，她一个人在这儿，怎么会有温暖。 “爸爸，家里的鸭绒被呢，那床很暖和的鸭绒被呢……我很冷，萝芙很冷啊……”狭小的空间里，她的声音凄凄楚楚的，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和谁说话。 “爸爸，你为什么不出现，我很想你，我很想看看你……” “妈妈，你不是要给我念童话的吗，怎么不念了……” “妈妈，那条裙子好不好看，我穿上好不好看……”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 “妈妈，你总说我刁蛮任性，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爸爸，你带我走，你来带我走，好不好……” 马六派人去带萝芙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晕了过去，两个人拖着把她架到马六面前，马六围着萝芙转了一圈，对旁边的人说：“去拿一桶冰水来。” 很快一桶冰水就被人送了进来，马六提起，毫不迟疑的往萝芙脸上泼去，萝芙被惊醒，房间有些暗，她一出口就是尖叫，马六冷冷的看着她，萝芙叫了几声之后停住了，却是张大着一双惊惶的眼睛，动也不敢动。 马六朝前走了一步。 萝芙回过神来，不断的往后退，退着退着就退到了墙壁边，马六伸手去抓她的下巴，萝芙把脸别向一边，马六哪儿容得了她逃避，强行把她的脸掰回来。 萝芙眼中仍是恐惧，几乎是要哭出来。 马六打量了她的神情几秒，问：“还敢不敢不听话。” 萝芙咬着唇，不说话。 马六凑到她耳边，大吼出来：“我问你还敢不敢不听话？贱-人。” 萝芙一下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摇头。“不……不敢了……不敢了……你别把我关进去，我求求你，你别把我关进去……我以后会听话，一定会听话的……” 马六站起来。“很好，这样的态度，我很满意。”他朝一旁的人使了个眼神，很快有人端了吃的进来，三道小菜，一碗米饭。 萝芙被关了二十四小时，早就饿了，饭菜还有余热，闻着也香极了，萝芙看着马六，不敢动。 马六朝她点点头。“就是给你的。” 萝芙慢慢伸出手把碗端在手里，左看右看，却没有筷子。 马六这些年对付得最多的就是女人，那些被拐卖到这儿的女人也不乏像萝芙这样又犟又倔的，马六早已摸索出了技巧，要让这些女人听话，就要把她们的精神和尊严彻底打垮。 张萝芙这样的千金小姐，还没有用手吃过饭吧。马六开口说：“你现在已经不是张家的千金大小姐了，你得从内心里认识到这一点……” 萝芙迟迟没有伸手，摇着头，不愿意的样子。 马六冷冷的说：“撤下去，再关她二十四小时。” 这几个字简直像是一根针直直的扎到了萝芙心里。“不要，不要……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她拼命摇头，又实在觉得委屈，泪水就那么哗哗的往下掉，想止住，却实在没有办法。 “那就给我吃，用手……” 萝芙不动。 马六一扬眉。“给我带下去。” 萝芙瑟缩了一下，伸手抓了一口饭，她一边吃一边哭，抽噎着，几次差点哽到喉咙，旁边没有水，她只有拍着胸口逼着自己咽下去。泪水落到茶几下，形成一小滩水渍，一旁的男人们经历过太多打打杀杀的事，也没见过一个女人哭得如此伤心，看着，也有些不忍。 马六一直看着她吃完，才说：“我再一次提醒你，记住自己的身份，这儿，没人宠着你，也没人哄着你，要是再不听话，不止把你关小黑屋，我还有更狠的手段对付你，你要不要试试看。” 萝芙低垂着头，仍然在抽泣。 马六又说：“好了，给我打住吧。你去洗个澡，换衣服，之后到六号包房来，我今晚亲自在那儿，看你怎么为客人服务……” 六号包房是马六的老大苏柏吩咐招待的人，作为榕城的地下社团，自然需要金融机构把黑钱漂白，这几个人，就是苏柏初期联系的人。 萝芙端着酒水进去，吃了东西，又休息了一会儿，她的脸色恢复了一些血色，精神也明显好了很多，剪裁合身的旗袍穿在身上，一步一停间，越发显出身段玲珑。包房没有小姐，也没有其它的服务员，萝芙瞧了一眼马六，马六正一边说着话一边给人点雪茄，来的是三个男人，五十几岁的模样，长相有几分相似，大概是三兄弟。 一道色眯眯的视线从中间的位置射来，直直落在她的脸上。 萝芙视而不见，只想把酒水放下就走，结果刚转身的时候就被马六叫住了。“走什么走，没看见几位苏总酒杯空了吗，满上，满上……” 萝芙停住脚步，停顿了几秒才转过身，拿起酒瓶，俯身倒酒。谁知道一只手突然落到了她的屁股上，重重一捏。 萝芙跳开一步，盯着中间那个男人。 谁知那人却看向马六。“这位小姐样貌出众，气质不凡，连侍应都是这样的水准，天上人间真是让人不敢想像啊，马先生有这样的实力，难怪苏先生总是对我称赞你。” 马六抿着嘴角笑了笑，应承了几句，说：“别人不敢说什么，不过萝芙的气质修养，那可以从小花了大价钱培养出来的……” “怎么说。” “萝芙啊，以前可是千金小姐，什么琴棋书画，礼仪走姿，是请专门的老师教的。”马六把视线看着她，语调愉悦的上挑。“萝芙，你说是不是？” 萝芙眼睛发酸，小声的回答。“是。” “那为何会……” 马六仍然在笑，只是语气沉了下来，说：“都怪她老爸不济事，得罪了人，落魄了呗……所以你看网上怎么说的，投胎真是一个技术活，不止要投前几十年，还要投后几十年，要是投得不好，像这样，多惨……” 几个男人会意起来，哈哈大笑。 酒杯在空中相碰，清脆的声音响起。萝芙低垂着头，眼底的神色不明。马六瞟了她一眼，只看见她似乎咬着唇，脸色有些苍白。 马六可没打算就这样就罢手，他摇晃一下杯子里的酒，说：“天上人间在学你们那些做企业的，搞改革，我们打算推出一些有特色的服务……” “比如呢？” “跪式服务……” *** 好吧，我也觉得我越写越BT了，求收藏，求留言，求撒花，这坑爹的网站，抽死我了。 第二更大概在十点左右，么么。 15第十五章 马六看了一眼萝芙，详细解释。“只要到天上人间消费的顾客，就是天上人间的上帝，为了表示天上人间对上帝的尊重，自然从态度方面就要显出与众不同的地方。所以，我们打算培训服务员，让她们跪着为顾客服务，以突显上帝的尊荣和显要……” “听起来倒是有点意思。”那几人应和着。“真是迫不及待想享受一下。” 马六呵呵笑了几声，说道：“萝芙，你来试试……”马六语调微微上扬，视线朝萝芙看了过去，他整个人倚在沙发背上，手里端着一杯酒，头微仰着，眼神晦暗不明。 萝芙视线逐一从那几个人脸上扫过，男人们看着她的眼神竟然有几分期待。她简直觉得这是一场笑话，她连父母都没有跪过，这些人是什么东西，也配。 她转身就走。 结果才出房门就被守在两边的打手抓住了，马六随即出来，他没说话，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一巴掌挥在她脸上。之后他朝旁边的打手使了个眼神，那两个人一人一脚踢在萝芙腿上，萝芙跪在地上，正要起来又被那两个人摁了下去。 马六弯腰看着她，抬起她的下巴，说：“你要是再敢起来，我就把你一辈子关在小黑屋，我这人说到就会做到，惹毛了我，张宁坤的面子老子也不给，你要不要试试看……”说着示意押着萝芙的人松开手。 萝芙仍然想要站起来，却又听到马六的冷哼声。“你想清楚……” 萝芙的动作僵在半空中，她不想去小黑屋，也不想下跪。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为什么要遭这样罪。萝芙恨恨的看着他。“你打死我算了，我不想活了，你打死我吧。” “打死了你，我还要向张总交待……”马六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视线在她脸上来来回回扫过，萝芙在马六眼里看到了愤怒，又听见他说：“算了，死不悔改，还是给我关到小黑屋去……” 那两个人就来拖她。 恐惧的记忆就像是一道压在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的疼痛一向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的绝望。 那些老鼠，那些蛇，那些令人发麻的虫子，萝芙脸色惨白的摇头。“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马六哪里理她，朝旁边的人示意。“带下去。” “不要，不要……”萝芙抱着脑袋摇头。“你杀了我吧，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我不去小黑屋，我不去……” “不要就他妈给我听话，你他妈真是不长脑子，我说过多少遍了，你他妈不是什么大小姐了，不是了，你没有傲娇的资本了，想活得舒服一点，就给我听话。” 萝芙瘫坐在地上，呆了一般。 “给我爬着进去。”马六的话响在她耳边。 萝芙仍然仿佛没听到一般没有动，马六一脚踹在她腰上，萝芙趴在地上，腰上那个位置有些疼，可是再疼也没有心疼，心像没了似的，好疼好疼，眼前的景像似乎都消失了，地面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那上面全是她，没有尊严的她。 萝芙一下就哭了出来。 “给我爬进去……快点……不然就关小黑屋……你知道小黑屋的……”马六蹲下来，凑在她耳边说：“那里面有蛇，有老鼠，我今天还让人出去另买了几样好东西，你想不想知道……” 萝芙摇头，提起膝盖向前走了一步，旁边的两个男人传来大笑的声音。“动了，动了……”他们说。 萝芙羞愤欲绝，一闭眼，撞头就往墙上撞去，马六快一步扯住她的头发，说：“不要只想着你自己啊，想想你妈，要死之前，想想你妈……” 走暗黯淡的灯光下，萝芙只看见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小小的一团，快要消失了似的。如果她死了，这些影子就真的消失了，其实消失了也是挺好的，可是就不会有痛苦了。可是她妈呢，她的妈妈怎么办，张宁坤，会怎么折磨她。萝芙偏过头，眼里的泪水流了出来，她看着马六，说：“你们这群魔鬼，不得好死，一定不得好死。” 马六冷哼。“这样的诅咒我听得可多了，话说张萝芙，你真是一个怪胎啊，你他妈整天知道鬼吼鬼叫，怎么你那脑袋就不知道想想，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你要是把张总哄好了，何至于如此啊，你看乔舒言把齐总哄得多好，吃香的喝辣的，还一身名牌，你学学她吧，傻瓜……给我进去。”马六嘲笑完又厉声说。 萝芙放声大哭，跪得往前挪动，包房的门就在眼前，她的手握着门的把手，里面的是别的男人，他们会看见她毫无尊严的模样，以后有越来越多的人会看见她毫无尊严的模样。 可是她还是得这样活着。 在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回不到过去了，她也不再是张家的那个大小姐了，再也不是了。她什么都没有了，爸爸，妈妈，财富，连尊严都没有了。 谁能来救她，谁能来救救她。 萝芙跪着给那些人倒酒，给他们拿零食，给他们点烟。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木偶人，一个指令一个指令的动作。 她开始还在哭，后来马六嫌她吵，她连哭也不能哭了。 这些男人在讨论些什么她听不明白，头顶的灯可真好看啊，橘黄色的光线，又温柔又软和，就像以前家里餐厅的那盏灯，他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光，为什么她以前会觉得难看呢，还吵嚷着让母亲换成了白色的水晶灯。 好像有手摸上了她的屁股，还用力抓了抓，萝芙嘴角扯出一抹笑容，不过是一具身体，不再属于她的身体，张宁坤要，他拿去好了，这些人要，也随便好了。 好像有人在问，能不能把她带出去过夜。 萝芙回过头，朝那个男人笑了笑。 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眼里满是色-欲，又问：“马先生，可以吧。” 马六看了萝芙一眼，说：“她呢，身体有点问题，不是太方便。这样吧，我们天上人间还有很多干净漂亮的女孩子，我呆会儿陪苏总去挑几个……”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萝芙已经没有太大的印象，马六亲自送了他们出去，没多久又回来，萝芙仍然跪在地上。马六抓起一只杯子把里面的酒泼到萝芙脸上。“别给我这死副样子，看着就烦，滚回去睡觉……” 天上人间的服务员是聘用制的，夜总会不提供住宿，可是萝芙又有一点不一样，马六便把她安排和地底一层的那些小姐住在一起。 一间房，住的两个人，那人把萝芙送到门口。“到了，进去吧。” 房里关着灯，一片漆黑，浅浅的鼾声从一侧的床上传出来，萝芙寻到另一张床上，衣服也不脱的就躺了上去。 狭小的空间里，似乎有东西跳到了她身上，萝芙一下想起那间小黑屋，浑身汗毛竖了起来，几乎是跳起来去墙边把灯打开。 床上干干净净，什么东西也没有。 一道声音从另一张床上传来。“你发什么疯，神经病啊，大半夜的，开什么灯，让不让人睡觉了。” 萝芙说：“我怕黑，想开着灯睡。” 那人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她一眼。“你他妈有病吧，开着灯怎么睡。” 萝芙一下认出了这个女人，很凶悍的一个女人，长得不算漂亮，才来的时候和守卫打架，两个守卫没打赢她，后来被马六知道了，又安排了两个人和她打，结果却出人意料，她不止没输，还赢得很漂亮。马六考虑之后，没让她接客，而是让她留在了地下一层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女人。 萝芙不说话了，只仍然看着那开关。 那女人下床把灯关上，警告她。“你有种就打开……” 萝芙没那个胆子再去惹她，只好蜷缩在床上，四周都是黑糊糊的，一点光线都没有，萝芙紧紧的抱着自己，过了不知道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妈妈萝芙萝芙的叫她，她循着声音去找，只看见妈妈的身影在白雾中模模糊糊，她拔腿就去追，母亲就在前面飘。追了很久，她都累了，母亲停了下来，停在一扇门边。一扇涂着黑漆的铁门，掉了一部份漆，露出锈迹斑斑的门面。 她问：“这是哪儿。” 母亲说：“这是我们的家。”一边说一边拉着她的手进去。 萝芙伸手摁下墙上的开关，却一下尖叫了出来。 萝芙一下醒了，额上全是冷汗，她抱着被子坐起来，嘤嘤的哭，哭自己，哭母亲。 一个枕头从对面飞过砸在她脸上，女人咆哮的声音：“一会开灯一会哭，吵死了，你有完没完，让不让人睡了。” 萝芙收不住势，仍然在哭。 那人等了一会儿却见没有停止的势头，她从床上起来，铁床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吱呀的一声响。她停在萝芙床边，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如同野兽的眼睛一般泛着凶狠的光，她抓着萝芙的衣领，一耳光挥在萝芙脸上。“让你哭，就知道哭，你妈的……” 萝芙想躲，可又怎么躲得过一个存心为难她的人。从昨天到今天，她太累了，她觉得自已就像是一个走钢索的人，整个旅程太辛苦，她已经撑不下去了。 萝芙双手抱着手，大哭出声。“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我不开灯，也不会发出声音了……” 那人收回拳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给我道歉，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萝芙哭着说。“我道歉，你别打了，别打了……” **** 双更结束，下次双更时间，留言到260的时候，250实在太不吉利。 16第十六章 萝芙渐渐明白一个道理，她的脾气，再硬也硬不过马六的拳头，既然不想天天挨打，自然就慢慢妥协了。 一段时间下来，她也摸索出了一些技巧，别的侍应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以求更多的小费，萝芙总是习惯把自己弄得丑一点以避开那些男人不怀好意的视线和手脚。至于客人们说的什么，做的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反驳、不反抗。无非是一些来寻乐子的人，怎么玩，也不会玩得太出格。 两个星期之后，常来天上人间应酬的顾客都知道这里有一个又冷又哑的服务员，冷是因为她脸上从来没有笑容，哑是因为她很少说话。木着表情，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一个指令一个指令的像机器人，有时候吃她豆腐，她也只是看你一眼，没太大的反应。 只有一点，她不接客，也不出台，吃豆腐也要适度。这里的老板罩着她，强迫不得。 萝芙送完酒，看时间点到了之后回休息室换了衣服，出来有马六的人送她回住处。这个星期她上的是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这个班，到住处的时候才十二点半，萝芙推门进去，房间一片漆黑，她的室友已经回来而且已经睡了，轻轻的鼾声飘到萝芙耳里。 萝芙原本是想把衣服洗了之后再休息，这么一来，只能作罢。 萝芙掀开被子躺上床，却不敢闭眼睛。 开始那一个星期她一睡着之后就开始做恶梦，梦到她的妈妈，梦到小黑屋，没有一次不是尖叫着醒来的。她每次尖叫就会被她的室友打，打了几次之后，萝芙就不敢再在晚上睡了。很多时候，她只是睁着眼睛回忆那些过去的日子，那时爸爸还在，那时妈妈对她无尽的宠溺，她仿佛生活在了两个世界里，一个世界是现实，一个世界是回忆。 可是为什么要有张宁坤，她的人生中，为什么会出现张宁坤。没有人告诉她，她也找不到答案。 天亮了之后她就可以安心睡觉，没有恶梦，没有小黑屋的睡觉。 萝芙基本上是六点钟的时候看见窗外的鱼肚白才睡了过去，室友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在干什么，萝芙睡得不太熟，午饭前就醒了。 中午的午饭是统一安排的，在底楼左侧的餐厅，所有住在这幢楼的女人被赶去那儿吃饭，这些被拐卖到异国他乡的女人生命中只剩下绝望，大部分人都是沉默而安静的吃着饭。 有时候萝芙看着她们，会想到这样的自己，算不算幸运。 不过仍然有少数的人有聊天的心情，萝芙听见她们说昨天又有一个人被处理掉了。 被处理掉萝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女人，在这个地方连个身份都没有，杀了就杀了。萝芙私底下听说马六开着一家饲料场，这些鲜活的生命，不知道是不是被做成了饲料，然后…… 萝芙知道之后，再也没有吃过肉。 下午四点上班，三点半会有人来接她过去，吃过午饭之后还有一段时间，萝芙收拾了衣服去浴室洗，她才把衣服泡好就又有两件衣服扔在了她的头上。 她的室友倚在门边，双手抱着胸前，说：“还正你都要洗，也不差多这两件。” 这已不是第一次，一个处处针对她的室友，萝芙反射弧再长，却也渐渐猜出这是马六的安排。 萝芙打了一点水，把那两件衣服也泡上。 萝芙把衣服洗完之后拿给室友检查，她记得第一次时她是不愿意的，结果那人把她的头摁在洗脸盆里，问她：“洗不洗，洗不洗……” 萝芙洗完之后她又嫌洗得不干净，盯着萝芙来来回回洗了五遍才罢手。末了又说：“什么眼神，看什么看，不满啊，你打得赢我吗，打不赢，就给我闭嘴，就给我听话。” 萝芙沉默着转身，却隐隐约约想起，张宁坤似乎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人大概就是这样被一点一点影响着，不断的比较，然后不断的自我安慰。看着那些妓-女的遭遇，萝芙觉得自己的日子，似乎没有那么差得难以忍受，至少，她听话之后，日子就可以过得比较单纯。可是张宁坤那儿，她不愿意去比较。 萝芙把衣服晾好之后还有一些时间，她站在窗边，久久凝视着那一抹窗格似的白云，她的室友看她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她。“看什么？” 萝芙仍然看着，没回话。 她的室友冷嗤一声。“拽什么拽，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还不是想出去，不过啊，进了这个地方的女人，没几个能出去……” 萝芙偏头看着她。 她的室友脸上也浮出一抹哀伤。“要是可以离开……喂，听说你是被人送到这儿来的，你有机会出去啊……” 萝芙垂下眼，反问她：“出去有什么好。” 室友认认真真的观察着萝芙的表情，发现她真的是在疑问，出去有什么好？她嗤笑了一声，说：“真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只要能出去，什么都是好的。” 一天上班的时候，萝芙在吧台擦着杯子，马六的心腹出现在她面前，说：“跟我来，马哥要见你。” 她被带到了马六面前，萝芙心里忐忑，以为又要挨打。马六一看她那模样就笑了，对着话筒说：“你应该来看看她多可爱，多听话……张总啊，你的钱可没白花……她现在乖着呢，你让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 萝芙脸色一变，这才知道是张宁坤打电话给她。 马六把电话递到她手上，她不想接，却接到马六警告的眼神。萝芙把电话握在手里，话筒里传来张宁坤的声音。“是我……” 萝芙握着电话的手收紧，并不应声。 马六看着萝芙那模样，眼神闪了一下，弹掉烟头的灰，声音一下拔高：“哑巴了？他妈的不知道回话啊……” 萝芙瑟缩了一下，艰难的发了一个声音出来。“嗯。” 张宁坤在话筒那端也是一阵沉默，书房只开了一盏灯，暗沉沉的，他起身走向窗边，外面的夜色如漆一般，秋风已经凉了，天上几点寒星，这个夜晚似乎格外的凄冷。 张宁坤问她：“想回来了吗？” 萝芙却是沉默以对。 这样沉默着，似乎再没有话可以说下去，张宁坤收回视线，挂断了电话。 萝芙把电话还给马六，马六示意她可以走了，走廊空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萝芙慢慢的走着，一步一步，晕沉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萝芙看着那尖尖细细的影子忽然觉得很难受，她觉得她以后的生命，就像这条走廊，她一个人孤伶伶的走着，人生这一条路，漫长而且尽头遥远，能够陪伴她的，只有她自己的影子，尖尖细细的影子。 萝芙在上面呆了一个月之后就被调到了地下一层，起因是地下一层的妓-女和侍应联合起来闹事，马六镇压之后发现少了服务员，于是把萝芙调了下去。 收到通知那天晚上她的室友依旧回来得很晚，这几天因为闹事的原因，她的室友基本上都是十二小时长班，回来也是骂骂咧咧的，萝芙听她说她打死了一个人，是马六吩咐的，如果她不打死那个女人，就有人会打死她。 这就是地下一层的世界，没人关心你从哪里来，也没有人关心你能活多久，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萝芙也学会了不听，不说，不看，不管。 地下一层的客人比地上的客人身分权势都要贵重许多，萝芙越加小心翼翼，马六也吩咐了同一包房的妓-女要见机行事，所以萝芙下去几天之后倒也没有吃什么大亏。 萝芙送完酒之后去上厕所，却听见有人议论她。 “那个姓张的，是什么来头，凭什么我们被客人吃豆腐或者硬上就没人管，而她，稍微出格一点就有人护着她……” “谁知道呢，不管她再什么来头，也比那个贱女人要好，当初是一起被拐来的，你看看她，对我们又骂又打，那高高在上姿态，当我们是什么了……” “我看着就恶心，总有一天让她好看……” 萝芙已经学会独善自身，听到的话，也只打算过耳就散，只是那天她的室友回来时一身酒味，还吹嘘，说马六夸她这段时间表现好，还说要升她，有一天可能会放她出去逛逛之类的…… 萝芙看她一眼，说：“你现在已经是那些小姐的公敌，自己小心一点。” 她的室友仍然吧啦吧啦的往外吐着话，萝芙不管她听到没有，拉上被子盖住头，睡了。 结果第二天就出事了，一号房叫了酒，萝芙端着托盘进去，包房的门大开着，雷射灯让整个包房色彩斑澜得像是孔雀，里面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都没有，萝芙有些疑惑，进去之后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身形有些熟悉。 萝芙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可是却没有反应，萝芙把酒水放下，蹲下去看她的情况，却没想凑近一看才发现地上一大滩的血，她室友胸前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透了。 萝芙脑中一片空白，却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尖叫声。“啊……杀人了……快来人啊……”萝芙转过头，包房门口，站着两男两女。 电话响起的时候张宁坤正在发脾气，榕北新城的项目拿下来了之后，在运作上，却有一点问题，简单来说，就是没钱。既然没钱，就得找银行借，可银行被人打了招呼，基本上都是避而不见。 张宁坤当时就戳着报纸上齐贝川在骂。 手机响了起来，张宁坤瞟了一眼屏幕上名字，接听：“喂。” 马六的声音淡淡的。“张总，估计要麻烦你过来一趟了。” “萝芙出事了？” “她杀了我的人。” 话筒两端都是一阵沉默，张宁坤抬起眼皮在椅背上靠了靠，说：“我马上过来。” 17第十七章 车子从停车场开出来停在他面前，张宁坤收回眺望远方的视线坐进去，今天的天气有些闷，领带勒得他极为不舒服，张宁坤松了松领带，滑下车窗，大武已经把车子驶向马路，风从车窗灌进来，张宁坤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街景飞逝，张宁坤大概梳理了一下马六的话，但是通话太短，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除了萝芙杀了马六的人，马六不太高兴之外，他也推测不出什么。 张宁坤换了个姿势，索性不再想，事情闹得再大，应该也在他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天上人间的其中一个入口隐在极巧的一扇铁门之后，马六站在大门外面，戴着一副墨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张宁坤有几分了解马六，知道这样的模样已经代表他心里不爽。 张宁坤下去简单打了一下招呼，马六嗯了一声，两个人并排着走，因为是白天，没什么人，走廊安安静静的，一路都没说什么话。马六推开自已办公室的门，请张宁坤进去。 办公室的窗帘都拉着，头顶的灯全部打开，里面的一切清晰可见。 靠窗的位置站了五六个男人，而另一边，则站着两男两女。萝芙瘫倒在地上，身上穿的仍然是侍应的旗袍，只是旗袍被撕破了一部份，露在外面的皮肤在灯光下如同上好的牛乳，碍眼的是那些擦伤和红印。 再往上一些，清晰可见的掌印留在她两边脸颊上，从右边嘴角滑下的一小条血迹衬在雪白的皮肤上，像是冬日里的几点红梅。 小时候的印象里张萝芙从来没有挨过打，惟一的疼痛，也只是来自去她顽皮带来的磕伤碰伤。 就连他之前动手，也没下得这么重。 张宁坤眼色沉沉，说：“马六，你的人可养得真壮啊，这手脚，啧啧……比我还能打呢……” 马六不置可否。“她不肯说实话，我也只是想早点知道真相。” 张宁坤垂下眼皮在萝芙身边蹲下，萝芙已经晕了过去，长长的睫毛覆在脸上，大概哭过，眼角还有泪痕，张宁坤伸手在她眼角擦了擦，她嘤咛一声，眉毛皱起，泪水又从眼里涌了出来。 大武把萝芙上半身抱起来，张宁坤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颊。“醒醒，醒醒……萝芙……” 等了一会儿萝芙仍然不见醒，马六倚着桌边看了一会儿，抓起桌上的茶杯往萝芙脸上泼去，茶水还有些温度，张宁坤抬头瞪了马六一眼，马六摊摊手。“这样比较快。” 张宁坤抿了抿唇，收回视线。 萝芙慢慢醒了过来，眼里却是明显的苍惶，她看了马六一眼，身体一抖，紧紧的抓着大武的衣服。 “没事了。”张宁坤说。 听见声音，张萝芙才转头看着张宁坤，她巴巴的看了张宁坤几眼，突然就放声大哭起来。“坤哥哥，坤哥哥……你带我出去，你带我出去……” 张宁坤还记得张萝芙第一次叫他坤哥哥的时候，当时他在打理花园，张萝芙对玩泥巴有兴趣极了，平时佣人嫌麻烦，都拦着她不准她玩，张宁坤却不管她，她用水龙头把地面弄得湿嗒嗒的，地面上有一些小坑，水龙头一喷就积了不少水，她就故意往小水坑里跳，把水踩得叭叭直响。 她高兴极了，一直在笑，渐渐的越走越远，张宁坤只看见她停在一颗树下，蹲着身子很专注的看着地面。 没多久就听见她叫他的声音。“坤哥哥，坤哥哥……”兴奋极了的语气。 当时她提着裙摆，裙摆和小腿上全是泥巴，连脸上也有，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花猫。当时她笑得开心极了，眉眼弯弯，两只辫子在跑动时一跳一跳的，她奔在他面前，显摆似的拿出手上的东西。“坤哥哥，你看我找到什么了？” 原来是两只从树上掉下来的小燕子。 她叫他的语调，几乎和当时一模一样。张宁坤至今不知道，那时是不是因为这一声坤哥哥，他才会在感情上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 当年那个明媚的小女孩，如今在她怀里，因为恐惧而哭成了泪人，她这么叫他，是不是因为本能，或者在这儿他是她惟一的依靠。张宁坤不知道答案，只是看着她脸上的掌印，心不自觉就软了一些，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萝芙摇头，把他靠得更紧。 张宁坤把她抱起来在沙发上坐下，萝芙过了一会儿恢复了些精神，松开手，垂下脑袋，离他远了些。 张宁坤看向马六。“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事情很简单，萝芙的室友死在包房，心脏位置还插着一把刀，门口的二男二女都指证是萝芙干的，偏偏那间包房的摄像头坏了，没有拍到当时的画面。 如果只是两个女人指证马六还不太相信，但是那两个男人跟了马六差不多有八年了，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一个人可能，马六当然不会相信那两个人会同时撒谎骗他，又加上萝芙和室友的敏感关系，马六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授意，那室友处处针对萝芙，所以萝芙才起了杀机。 马六相信了这个解释，便逼着萝芙承认，萝芙当然摇头，马六便用了一些逼供的手段。 于是萝芙就成了张宁坤怀里的模样。 张宁坤看向马六，似笑非笑的说：“你到是迫不及待。”又问萝芙：“人是你杀的吗？” 萝芙摇头。“不是，不是，我没有杀她，我进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那你看见可疑人物了吗？” 萝芙仍然摇头。 马六嗤了一声，反问张宁坤：“你相信她的话？你不要忘了，你是为什么把她送到我这儿来的，刁蛮，任性，自私，疯狂……至于杀人，我想她在这儿呆了这么久，也并不是做不出来……” 张宁坤沉默了几秒，看了看一旁的两男两女。“你们说说，事情经过是怎么样的……” 两男两女又把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张宁坤是让他们分开复述的，过程大致一样，张宁坤颠了他们几下，几个人口径一直，也没什么大问题。 马六便说：“看吧，我没冤枉她吧。” 萝芙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马六冷哼一声。“不是你？我授意她针对你，你处处被她打压，欺负，你因为这样而杀了她，一点也不奇怪……” 萝芙摇头，她不能指望马六，只能看着张宁坤。“是他们陷害我，杀人的一定是他们……”萝芙又慌又乱，紧紧的盯着张宁坤，张宁坤看了一眼马六，换了一个姿势看着萝芙。 萝芙几次想杀他，如今换成一个处处针对她的女人，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张宁坤想。 萝芙知道，张宁坤也在怀疑她。 办公室大门的位置有一面玻璃墙，墙面清晰几乎可以当成镜子用，萝芙坐在沙发上一直看着那上面的人影，她的脸有些肿，距离有些远，看着都几乎不太像她了，这是一张青春年华的的脸，为什么如今会弄成这个样子。 以前命运握在自己手里可以无尽的挥霍，如果知道有一天她的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会不会小心翼翼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没有人相信她，也没有人可以拯救她。 萝芙伸手戳了戳脸颊，疼。眼泪从眼里涌了出来，萝芙哭了一会儿又伸手把眼泪抹掉。不能哭了，萝芙。她想。爸爸没了，妈妈没了，张宁坤一心要的报复，没有人能像小时候那样为你擦眼泪了。 她在这里哭了多少场，再怎么笨也得明白，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以后，她能靠的，真的就只有自己了。 这里太复杂，出去面对张宁坤一个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得妥协，想活着就得妥协。 萝芙伏在张宁坤面前，说：“张宁坤，你带我走……以后我听你话，我答应你，我都听话……” 她能抹掉眼泪，却抹不上脸色的苍白，那么哀哀的看着他，张宁坤想起自己在监狱绝望的时候，也渴望能有一个只手，拉他一把。 他是不是真的想她死？张宁坤看了她一会儿，终是叹了一口气。“马六，我带她走了。” 马六伸手拦着他。“张总，她杀了我的人，事情不能就这么了结吧……” 张宁坤看着马六，马六也看着张宁坤，神情皆是互不退让。张宁坤抿了抿嘴角，拿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等待的过程中他说：“我不关心倒底是不是她杀的，这是你的事，现在，我要带她走。”电话很快接通，张宁坤说：“苏柏，我在天上人间，有件事想麻烦你和马六沟通一下。” 苏柏是马六的老大，马六一听那名字眼神便闪了一下。张宁坤把电话塞到他手里，马六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话。“我明白了。” 张宁坤抱起萝芙，看她一眼，说：“走吧，我带你出去。”只是出去还有一段距离，萝芙的旗袍已经被扯烂了，她回休息室换衣服，张宁坤在外面等她。 萝芙在休息室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又安慰自己已经这样了，不如坚定一点走下去。她把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脱掉身上的旗袍之后正要把衣服穿上，却觉得一道力勾着她的腰往后退，另一只手捂在她的嘴上。 萝芙唔唔的叫，却发不出声音。 那人靠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今天的事，是我对不起你，这个人情，我以后会还给你……” *** **抽，不知道看不看得到。 18第十八章 霞光铺染了白云，像是给云层镶上了一层金色的边，那种极致炫丽的景色，真是美。萝芙看了好一会儿收回视线，正是下班的时间，路上的行人皆是匆匆忙忙的模样。路灯和霓虹已经打开，不久之后夜生活将要开始，这个城市的傍晚，像是一出才拉开序幕却又喧闹无比的京剧。 萝芙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禁有些恍惚，她在天上人间被关了多久，为什么看到涌动的人群和绿色的树叶会觉得感动。滑下车窗，风从车窗灌进来，带着自由的气息，萝芙禁不住深深呼吸了几口。 她恨着张宁坤，可是在这一刻，似乎又没那么恨他。外面的日子再难熬，至少，比天上人间要好。她的选择，应该没有错。 一路安静，张宁坤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她一直把头靠在窗边，只能看见半个侧脸，脸颊上还留着巴掌的印子，只是线条如以往一样漂亮，她垂着眼，睫毛淡淡的护着眼睛，唇微抿着，从车窗灌进来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没动，傍晚的光影中，像是一个失落无助的孩子。 张宁坤收回视线。 到别墅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了山，小武仍然在客厅打游戏，他的腿已经好了，拿着手柄厮杀得投入。萝芙跟着张宁坤身后，大概隔了一步的距离，小武无间中瞟到，不禁怔了怔。 这一恍神就输了，小武结束游戏，跳下沙发，问道：“坤哥，你把她接回来了？” 张宁坤点点头。 小武上上下下的打量萝芙，萝芙低垂着眉眼，双手垂在腰侧，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小武想起以前，她哪次不是眼睛鼓得像要杀人，这样的模样，实在让人有点难以适应，小武心念一动，故意说：“喂，你是不是还欠我一句话没有说啊。” 萝芙有些茫然的抬起眼，看了看他之后明白了，轻声说：“对不起。” 吐字格外的温柔清晰，萝芙这么干脆倒出乎小武的意料，反应过来之后倒只是挥挥手，说：“算了，我也好了，跟你一个女人，我懒得计较。” 萝芙又垂下眼，没应声，张宁坤看不清她的表情，也没有说话，这样的安静似乎有些诡异，萝芙好一会儿之后才看了张宁坤一眼，指了指楼梯。“我……我想上去歇一会儿……” 张宁坤点头。 萝芙慢慢走向楼梯，手扶着扶手，她身上披着张宁坤的西装，西装有些大，看上去空荡荡的，越发显出身形纤细不少，那么一步一步慢慢的踏上去，背影看着，竟有几分凄凉。 小武怔怔的收回视线，看着张宁坤。“改变挺大的。” 张宁坤不置可否，想起她脸上的伤，去厨房拿了冰块和毛巾，上楼的时候又停了停。“加几个菜吧。”似乎的确是瘦了一些。 房间里没有开灯，暗沉沉的，他的衣服摆在沙发上，那道纤细的身影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还穿着夜总会的衣服，衣服很单薄，风吹在身上，也不知道冷不冷。张宁坤咳了咳，她转过身，背光之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的动作，似乎有些局促。 张宁坤朝她招招手。 萝芙犹豫了一下进去，张宁坤开了灯，萝芙有些局促的看着他，她嘴唇有些发乌，是冻的。张宁坤看了一眼，放下冰块，说：“你先去换件衣服吧。”顿了顿又说：“在衣帽间里，老位置。” 萝芙哦了一声进去，低垂着头，动作缓慢，张宁坤皱皱眉，怎么看着就有些别扭呢。等了一会儿她出来了，普普通通的一件睡衣，袖子和下摆都有些宽大，张宁坤让她在床边坐下，拿了冰块敷在她脸上。她大概是觉得疼，却只是皱皱眉，没叫出来。 张宁坤抬起她的下巴，问她：“是不是很恨我。” 萝芙不应声。 张宁坤笑了笑。“曾经我比你恨上十倍百倍不止……” 萝芙腰侧的手微微收紧，却只是垂下眉眼，说：“对不起，当年，是我们一家人对不起你。” 张宁坤停下动作，冷淡的笑笑，摇摇头。“萝芙，太迟了。” 萝芙也只是笑笑，哀声道：“是啊，太迟了。你不会放过我，是吧。” 又是一阵沉默，风仍然从外面往里吹，冷冷的。张宁坤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清晰的印子，下手的人打得很重。这大概就是她在天上人间的生活，人总是要挨了打，才会妥协的，比如监狱里不堪的他，比如现在的张萝芙。 她只是在还他，他在监狱里时，比她过得辛苦十倍不止。张宁坤提醒自己，抬起她的脸，萝芙眼神移开，并不看他，张宁坤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俯身朝她吻了下去。 萝芙有些僵硬，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眼睛闭上了，一排睫毛又长又密，扑闪着，似乎挠在了他的心里。 张宁坤讨厌她这副模样，更深更重的吻了下去。 小武在外面敲门。“吃饭了。” 张宁坤放开萝芙，她呼吸有些粗重，睁开眼看着地面，张宁坤把她拉起来，说：“吃饭吧。” 萝芙回过神来，跟着他下去。 小武做的菜，再叫了几个外卖，密密的摆了一桌子。张宁坤和大武仍然在说融资的事，大概是说银行借不到钱，如果实在不行，就只有找齐贝川合作。 张宁坤想了想又不甘心，这是他好不容易才争下来项目，白白把利润拱手让一部分是齐贝川，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更何况，一旦这么做了，姓周姓王那两个人，不是要看他笑话。 大武问：“不然怎么办。” 张宁坤想了一下，只说：“先吃饭，吃饭去书房谈。” 他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萝芙听不懂，也不想听，她沉默的扒着饭，不时能对上小武打量怪物一般的眼神，萝芙只觉得难堪，只有把头垂得更低。 等他们吃完之后萝芙自觉把碗收去厨房，张宁坤打开电视听本地的新闻，小武不喜欢听新闻，拿了一本杂志翻看着，大武自然又骂他玩物丧志，两兄弟拌了一会儿嘴，厨房放水的声音仍然隐隐约约传来。 小武听着那声音不禁感叹。“坤哥，还是你厉害，知道天上人间才治得了她，以后她再不听话，就再把她送去天上人间去……”说着似乎水声停了，小武偏头朝厨房的方向看去，却见萝芙停在不远处的地方，脸色苍白。 刚才他的话，她应该全听见了。小武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都弄好了。”萝芙对张宁坤说，然后看了看小武。张宁坤点点头，萝芙转身上楼去了。 客厅又沉默了下来，小武翻了两页杂志觉得不对劲，看着张宁坤，说：“我怎么觉得她现在也挺可怜的，看那模样，简直是被吓坏了。” 张宁坤懒得理小武，给了大武一个眼神往楼上走，去书房要经过主卧，张宁坤在门前略略停了停。 “坤哥，你不是这么就心软原谅她了吧？” “怎么会？”张宁坤否认，到底没有敲门。 萝芙洗了澡就睡了，马六的人打在她身上淤伤一碰水就有些疼，她边洗边哭，不断安慰自己，这里总比天上人间好，萝芙，听话吧，听话才能好过一点，你斗不赢张宁坤，也救不出母亲，不如听话，至少，好过一点。 萝芙躺上床之后把床头柜的灯开到最亮，明亮的光线让她有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是其它任何人都给不了她的。 只是仍然睡不着，十二点左右的时候门外响起脚步声，萝芙赶紧闭上眼睛。张宁坤进来之后看了看她，呼吸平缓，似乎是睡着了。 张宁坤去洗了澡，出来之后关掉所有的灯，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他似乎觉得身边的女人颤抖了一下，只是实有太累，又吃了安眠药，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萝芙被张宁坤圈着腰，怕惊醒他，她连翻身都小心翼翼，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仍然是那个梦，无尽的黑暗，周围全是老鼠和蛇，老鼠在咬她，吱吱的叫，蛇也缠上她的身体，特别是腰上，缠得紧紧的……她就快死了，她就快死了…… 萝芙不断的尖叫：“不要，不要，滚开，滚开……” 张宁坤是被萝芙打醒的，他开了灯，萝芙一脸的冷汗，闭着眼睛却仍然的哭，张宁坤拍了拍她也叫不醒她，只好抓起一旁的水杯，往她的脸上泼去。 萝芙睁开眼，茫然仓惶的看着他，看了好几秒，才回过神起身往浴室走去。 张宁坤跟在她后面，问她：“你没事吧？” “没。”她的声音混杂着水龙头的水声让人听不太清。“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你先睡吧，不用管我。” 张宁坤明天还有重要的会议，听她这么说，也没多想。 脚步离开，萝芙撑着洗手台，镜子里的那张脸眼睛上还有泪痕，一脸的苍惶，萝芙死死的握着手，慢慢视线却往墙上的木柜看去。 她盯着那个柜门看了几眼，拉开，拿出药瓶，倒了二颗出来。她想，像张宁坤一样，吃了就能睡得着了。 19第十九章 张宁坤醒时旁边的位置是空的，房间没开灯，天也没有亮开，所以屋子暗沉沉的。萝芙立于窗边，抱着手凝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衣，风吹得衣服下摆飘扬摆动，仿佛西风中猎猎翻飞的树叶，视线往上，只见腰身纤细，盈盈不足一握。 还记得小时候她是很贪睡的，往往九十点钟才会醒来。偶尔也有起得早的时候，起了坏心，就悄悄推开房门，叫他一声，然后整个人扑到床上，往他的身上踩。他被压疼了，她就咯咯的笑，声音清脆而愉悦，仿佛一串晃动的风铃。 张宁坤穿上拖鞋走到她身边，不解的看着她，问：“你在看什么？” 萝芙早上仍然是被吓醒的，迷迷糊糊中听到母亲在叫她，萝芙，萝芙……她正想答应，不知道怎么一下就醒了。从窗户望出去的方向就是美国的方向，她站在这儿，不知不觉就站得久了些。 萝芙听见张宁坤的声音回过神，他靠得太近，萝芙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她眼中闪过惊惶，张宁坤皱了皱眉。萝芙缓了一口气，神情恢复正常。“没什么。”说完移开视线，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睛上更加显出眼睛周围那一圈淡淡的黑印，她在天上人间，难道是没睡觉吗？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没怎么。”她边说边往里走，在床上坐下来。“睡不着就醒了。”她垂着头，有些局促，视线就一直看着自己的手指。 萝芙的手指纤细如葱，在天上人间这么一圈下来，更加纤细，张宁坤觉得这样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奇怪，可怪在哪儿，他又说不出来。他伸手握住，只觉得指尖凉凉的，像是夏日的冰块，穿过手臂凉到了他的心里去。 张宁坤抛开这种思绪，用嘴含住她的手指。 这个动作暗示的意味太明显，昏暗中萝芙的脸色变了一下，她想抽出手张宁坤却不让，他站起来，坐在她腿上，唇往她脸上压去，萝芙有些退缩，头往一旁偏去，张宁坤把她脑袋掰回来，加重了这个吻。 男人的唇带着一种蛮力蹂躏在她的脸上，萝芙有些僵硬的承受着这个吻，眼睛波光涌动最终却归于平静，张宁坤抚摩着她的皮肤，柔软而滑腻的触感，像是泛着香味的花引诱蝴蝶，张宁坤呼吸渐渐粗重，嘴唇沿着脸颊滑向她的耳垂，他含住，咬了一下。 萝芙身体战粟，轻轻啊了一声。 张宁坤唇继续往下，手滑到萝芙肩上脱掉她的衣服往下深入，萝芙浑身紧绷而抗拒，除了眼里的茫然压抑之后，身体乖顺而没有任何反抗。 这样安静而顺服，张宁坤渐渐相信，她的脾气就算没有被磨掉，也被打压得藏在了身体里。 他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张宁坤在她身体里冲刺，萝芙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有一种破碎的美感，她一双手紧紧的抓着床单，身体死死的裹着他，脸上的神情似痛苦又是愉悦。 张宁坤这段时间都没有碰过女人，这具柔软伏贴的身体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电子时钟上的时间还早，张宁坤把她圈着怀里，手掌一下一上摩挲着她细腻光滑的皮肤，萝芙枕在他的手臂上，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朵娇艳的花。 张宁坤俯下身吻了吻她的脸。 萝芙回头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和我说？” 萝芙垂下眼，声音细小：“我答应你，我以后会很乖的，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然后呢？” “你能不能，让我看看我妈……”她说着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眼里波光似水，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见张宁坤迟疑，萝芙又说：“我总是做梦梦到她，我很担心她，我很想她，你让我看看她，好不好，求求你……” 早上的这个时候格外的安静，除了她的声音外，张宁坤似乎还听得到她的心跳声，因为紧张，咚咚的。那张脸，不大，在并不明亮的光影中，像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张宁坤止不住想，如果她小时候这么听话，如果她小时候这么懂事，他们之间，何至于如此。张宁坤下床清理，说：“你妈很好，我没虐待过她。” 张宁坤前往浴室，眼角的余光只看得见她一脸的失望。 他终是顿住脚步，又说：“有一天，我会让你见她，但不是现在。” 她静静的坐在床上，没再发出声音。 吃完早饭之后张宁坤去上班，走之前交待萝芙洗碗，打扫，准备晚餐，然后还有几件需要手洗的衣服交给她，萝芙一一应承下来，送他到门口，仍然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宁坤静静的睨着她。“还有什么要说的？”他问。 萝芙踌躇了好一会儿，终是摇了摇头。 张宁坤上车，大武发动车子。萝芙安静的看着他们离开，视线久久没有收回。纤纤细细的一个人，就那么站着，眼睛很大，可是眼神却空洞，脸色苍苍白白的，仿佛褪尽了所有血色。小武假装没看见的继续玩游戏，可那么一个人在不远处的地方，要装没看见又实在又有难度。小武在心底骂了一声，问道：“你没事吧。” 萝芙看他一眼，说：“没事，我只是想看我妈。” “被坤哥拒绝了？” 萝芙点点头。 小武安慰道：“你也别担心，据我所知，你妈除了失去自由之外，没受什么伤害。坤哥说不让见，你就再等等呗。” 萝芙不置可否，别人怎么能理解她的心情，她就只有母样这一个亲人了。她看着小武，眼神一亮。“你能帮我吗，给我妈打个电话？” 小武差点丢掉手柄。“你可别害我，坤哥知道了，我会被打的。”他想想又不对，看着萝芙，质问道：“喂，你是不是故意装这么可怜给我下套啊。” 萝芙眼神一黯。“你不帮就算了。”又有些生气。“我没有给你下套。”说完转身往厨房去了，随即水声传了，小武想了想跟过去。萝芙一个一个的洗着碗，垂着头，孤伶伶的样子。 小武最看不得女人哭，这没哭的效果也和哭了差不多，他甩甩手，说：“别这副模样了，做完家务，我带你出去。” 萝芙好一会儿之后才偏头看了看他。“去哪儿？” “你们女人最喜欢的……逛街。” 天气已经很凉，怕冷的，已经穿上了羽绒服，商场里的主打商品也已经全部换成了冬装，小武领着她去女装部，萝芙性子里还是喜欢逛街的，看了几家店之后，脸色果然好了很多。 小武已经给张宁坤去过电话，张宁坤想起昨天她还穿着薄薄的睡衣，衣帽间里也的确没有冬天的衣服，便让小武由着萝芙挑几套。 萝芙以前每次一买就是一堆，现在这个习惯还在，小武看着堆在沙发上的衣服提醒她：“坤哥只交待你买几套，你真的只买这些不再去逛逛其它店？” 萝芙怔了一下，回过神来，问他：“你说那件最好看。” 小武最讨厌的另一件事就是陪女人逛街，其实他觉得身材好的女人穿什么都好看，这几件衣服在萝芙身上的效果都不错，小武随手指了指。“就这件吧。” 萝芙犹豫了一下，却不确定。“是吗？真的好看吗？”终是摆脱回来时的死气沉沉，有了几分年轻女孩子的模样。 小武不奈的点头。“是啊是啊，这件最好看。” 萝芙这才要了小武说的那件。 陪她买完之后就往男装部走去，男装部人少了许多，小武翻着架子上的衣服，问萝芙：“你要不要给坤哥挑几件。” 萝芙一怔，摇摇头。 小武给自己和大武买了一些，小武买东西十分的干脆，看了款式，拿了号就走人。倒是萝芙有点不放心，问他：“你不试试吗？不合身怎么办？” 旁边的营业员也说：“先生，我们的衣服绝对没有问题。不过你也可以试给你女朋友看一下，我们的商品最注重设计和质感，您穿出来，你女朋友一定觉得好看……” 小武和萝芙都不打算解释“女朋友”这三个字。“如果不合身，换着也挺麻烦的。”小武说着看向营业员。“那我还是试一下吧。”又对萝芙说：“你在沙发上坐着等我一会儿……不要乱跑……” 萝芙点头。 小武拿着衣服去了试衣间，萝芙坐在沙发上等，沙发柔软，只是这偌大的男装部，都没有几个人。萝芙脑中滑过小武最后那几个字，她犹豫几秒，拔腿就往外走。 只是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她又停了下来，上次逃走之后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走得掉吗，母亲在张宁坤手里，她能走到哪儿去。 张宁坤总是说她欠他，她没还完之前，能走到哪儿去。 萝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是转身往回走。 她回去之后不久小武就换好衣服出来，一件羊绒的黑色大衣，小武里面穿白衬衫，浓眉英目，清俊修长，果然是很帅。 “好看吗？”小武问她。 萝芙勉强扯着嘴笑了一下。“好看。” 小武也笑了，把衣服和卡交给营业员结帐，他们两个提着大包小包回别墅，小武在上车时给张宁坤发了一条短信：“坤哥，你放心吧，她没想跑。” 张宁坤把电话放下，看着大武，问：“怎么样，对方同意卖吗？” 大武点头。“初步接触来看是同意的，只是坤哥，这么小一块地，我们买来干什么？” 张宁坤指了指地图。“你说这一片区域，用来建温泉酒店，怎么样？” 大武看了一会儿。“好是好，可是榕北新城就要花不少钱，我们没那么多资金去运作的。” 张宁坤抿着唇笑了笑。“齐贝川不是想在榕北新城上分一杯吗？那么我们在这个温泉酒店上，也分一杯才公平，是不是。” “齐贝川可不会愿意。” “所以我们把这块地买下来，等他把周围的地都买了之后，我们再拿这块地去和他谈，最近我们多往那边走走，齐贝川盯我盯得那么紧，一定也会想到这个地方建酒店合适的，其实我们可以把榕北新城的合作和他敲定了，引他入局。” 大武嗯了一声。“我明白了。”他停了停又说：“张萝芙回来了，那样子也乖了，那周存善那边，是不是可以继续下一步计划了。” **** 第一更，第二更会在十点半左右，当然，是在我能登入后台的情况下。 另，此处情节和《媚情欢》中做了一点调整，也就是萝芙求助齐贝川那个情节取消了。 20第二十章 萝芙炒了两个菜，对着菜谱做的，调料没掌握好，味道有些怪，小武倒是很给面子的说比他炒得好，小武的用意十分明显，这厨房的事，油腻粘糊，能少一件是一件，如果他说不好吃，岂不是又要让他来做。 这样不好，不好。所以小武违心的表达了萝芙的厨艺天赋并表示希望由她继续掌厨。 萝芙大概也明白小武的算盘，她不置可否。小武盛了饭，和萝芙一起把饭菜都端上桌。 摆好之后张宁坤正好进门，空气中有米饭的香味，餐厅暖黄的灯光下，萝芙穿着碎花的围裙，头发绑成马尾，露在外面的脖子像是一截嫩藕，大概小武和她说了什么，微微垂着头，嘴角还有一点笑容。 她手上拿着筷子，慢慢的朝餐厅走来，倒有几分主妇的韵味。 张宁坤看着怔了一下，收回视线，去楼上换了一件衣服。 他下来之后就开饭了，用餐过程安静，萝芙坐在他旁边，头垂得有点低，小口小口的扒着饭。她身上仍然系着那件围裙，细碎花，色彩斑斓。张宁坤开口，问：“今天都买了些什么？” 萝芙怔了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在和她说话，讷讷的回说：“二件大衣，二件羽绒服，四件毛衣，还有二条围巾，一双长靴……”萝芙不知道张宁坤的用意是什么，交待得细致完整。 她怕他，这样的模样有些碍眼，张宁坤听了几秒就没了兴趣，说：“我知道了。” 萝芙便闭了嘴。 小武接话。“坤哥，也给你买了一件大衣……” 张宁坤挑挑眉。“你挑的？” 小武点头。 张宁坤哼了一声。“那还是你自己留着穿吧。” 小武有些不依。“瞧不上我的眼光啊，那你能瞧上谁的……”小武视线扫了一圈，停在萝芙身上。 张萝芙可以说什么都不行，独独对挑衣服这事，倒的确可以说是专家。张宁坤想，不过这也只是脑海中闪过的一个念头而已，他瞅了一眼小武，说：“吃你的饭吧，话多。” 饭后张宁坤仍然去书房处理公事，萝芙一个人在厨房洗碗，外面的夜色已经漆黑，远处的路灯看上去像是夜空中了了的寒星，萝芙踌躇了一会儿，擦干手去了客厅，客厅小武在看电视，看见她停在旁边。“有事？”小武抬头问。 萝芙搅着手指。“我看见厨房有很多咖啡和茶，张宁坤他……平时喜欢喝什么……” 小武有些好奇萝芙的热情，想了想之后问：“你不会下毒吧。” 萝芙脸色变得有些难堪，摇了摇头。“我有事找他。” 小武哦了一声。“茶吧，他比较喜欢喝茶，就是最少的那一包，你找找……” 萝芙又回厨房烧水，然后泡了茶上去，她敲敲门，里面安静了下来，随即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进来。” 书房开着灯，张宁坤端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凝重，而大武手臂也伏在桌面上，桌子中央摆着几份文件，张宁坤抬起眼看了萝芙一眼。“有事？”他问。 萝芙明白他们有事在谈，不禁有些犹豫，只把茶杯放在桌面上。“给你泡的茶，你尝尝泡得怎么样。”茶杯放下时发出浅浅的轻响，萝芙抬头看了张宁坤一眼，哪知张宁坤也正看着她，萝芙心跳跳得有些快，收回手就往外走。 萝芙已走到门边，张宁坤揉揉鼻梁，眼底是门边她的一截小腿，他看了一眼大武，似乎做出了决断。“萝芙，你等一下。”又对大武说：“先就这样决定吧，你让公关部照你的意思去做……” 大武似乎松了一口气，站起来离开，在门边时停下来多看了萝芙几眼，萝芙知道大武对她有敌意，站得那儿动也不动，大武拉开门出去，张宁坤朝萝芙招招手。“过来……” 还没等萝芙走近，张宁坤大手一勾，萝芙便跌到了他怀里，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抬起萝芙的下巴，女人淡淡的体香盈绕在鼻间，张宁坤深深嗅了一口，仔细的看着她的眼睛。“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张宁坤的脸离她很近，萝芙只看见他坚硬的脸部线条还有一些几年前的影子。萝芙不可避免的想起以前，当时为什么要陷害他呢，好像是妈妈质问她，是不是偷了她不久前买的那条钻石项链。 萝芙当时已经开始喜欢耀眼的东西，也喜欢在脖子上套项链。可她的确没有拿那条项链，萝芙否认，可是妈妈却不信，不止不信，还打了她一顿。边打边骂她撒谎，说是张宁坤亲眼瞧见的，还说她可能撒谎，张宁坤却不会。 那时她正讨厌着他呢，自从他成了她的哥哥之后，妈妈就老是说她，说她刁蛮，任性，成绩不好，还总是让她跟张宁坤学学，这也让她改，那也让她改。现在，张宁坤还陷害她，妈妈还相信他。萝芙揉着被打红了的屁股，恨张宁坤恨得要死。 后来爸爸又来找她，说是张宁坤偷了公司的机密卖给竞争对手，现在公司遇到了麻烦，可是张宁坤却不承认。 萝芙的意识里便认定了张宁坤来到张家是别有目的的。再被张远槐和安心和一洗脑，就毫不犹豫的指证张宁坤了。 “对不起。”萝芙脱口而出。 张宁坤怔了一下，语带嘲讽的看着她。“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事？” 萝芙一下回过神来，她敛了敛神情，说：“不是，我进来是因为今天我买的东西里，有一份是给我妈准备的……”萝芙心里怕他拒绝，声音有些紧张。“你能不能，给她寄过去……”她漆黑的眼睛在夜光下像是泛着光，就那么巴巴的看着他。 张宁坤一只手抚上她的脸，萝芙的皮肤白皙细腻，力道重了点就是浅浅的红印，张宁坤想起白天的试探，结果他是满意的，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问：“我答应了你，但是你用什么来回报我？” 萝芙没料到他这么容易就会答应，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惊喜，男人的话里暗示明显，萝芙有些别扭，倒也咬咬牙，朝他吻了上去。 今天的萝芙格外配合，张宁坤也非常的尽兴。之后萝芙被张宁坤抱回卧室，卧室只开了壁灯，朦朦胧胧的，萝芙用被子盖住胸口，男人的体温透过紧贴的身躯传到她身上。萝芙觉得自己下-贱又卑微，可是却没有办法逃出这样的处境，于是情绪就恹恹的，。 张宁坤掏了一只烟点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萝芙觉得张宁坤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她觉得别扭，偏头看着他，他的脸隐在阴影中，像是戴上了一层面具。“怎么了？”萝芙问他。 张宁坤直直的看着她，狠狠抽了一口烟，然后摁灭，云淡风清的说：“等几天有一场酒会，那天你做我的女伴。” 萝芙以前也参加过大大小小不少的酒会，不过她的年纪小，去的目的只有一个，玩。如今张宁坤一个交待下来，她倒有些紧张，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她也明白紧张是没有用的，这样自我安慰一番下来，情绪倒也平静了。 造型师给她打理的一切，头发挽起露也一截细白的脖子，脖子上套钻石项链，眉毛只修一下即可，她底子又好，一点淡妆，浓眉杏眸，粉唇润颊。 礼服是抹胸的红色长裙，丝绸的料子伏贴柔软，腰身被勾勒得极为纤细，萝芙站起来，似一朵盛开的红色花朵。 娇艳至极。 造型师夸她。“张小姐，你真漂亮。” 萝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挺漂亮，可是却也只是漂亮而已，萝芙勉强笑了笑。 张宁坤从沙发上站起来，视线扫过她的脸，一抹赞叹从他眼中滑过，可是却快得来不及捕捉，他对她这样的装扮很满意，拉起她的手，说：“走吧。” 一路都很安静，萝芙的手一直被张宁坤握着，他握得有些重，视线一直看着窗外，眼神飘乎。 车子最终停在一家酒店门前。 酒店宴会厅已经被包下，龙科的工作人员正在接待前来的宾客，今天的酒会采用自助餐的形式，有乐队现场演奏音乐，而酒会的主要目的是庆祝龙科和齐氏建设在榕北新城的项目上达成的合作，来的大部分是两家公司的高层以及供应商和承包商等相关人员。 张宁坤挽着萝芙的手进去，前来攀谈的人很多，张宁坤对着那些人微笑，逮着空隙拍拍萝芙的手。“自己去玩吧。” 萝芙被人挤了出去，裙子有些长，今天的鞋跟有点高，萝芙走得小心翼翼，这是正中的位置，来来往往的人挺多，沙发在左前方不远处，萝芙正要过去，却不料身后一道力把她往前推，萝芙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好几步才站稳，她转头看着那人，倒是长得挺好看的人一个年轻男人。 那人看着她明显怔了一下，有些迷茫的眼神，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对不起，你没事吧。” 萝芙摇摇头。 那人舒了一口气，朝她伸出手。“那就好，你好，我是周存善。” 张宁坤安静的看着这幕情形，却听见一道细小的声音响在耳边：“哎，书若，站了这么久，你累不累啊……” 21第二十一章 张宁坤身形顿住，视线往声音的方向偏去，两个扎着马尾穿着制服的年轻身影，应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她们手上端着酒水，一边走一边不时交头说两句，有客人拿酒时便点点头，两个女孩子皆是纤细的身材，长头发，头发梳成马尾，行走时甩在背上，一搭一搭的，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 不知道其中哪一个是那个叫书若的女孩。 “张总，您没事吧？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张宁坤回过神，抿了一个笑容看着面前的人。“赵总，不好意思，我去打个电话。”他走远几步，视线再次落在那两个身影身上，目光沉沉，他拨出号码对大武说：“你把酒店经理叫过来一下，我有事情问他。” 酒会此时已经非常热闹，正装的男人和穿礼服的女人交谈甚欢，头顶垂落下来的四盏水晶吊灯像是一些碎掉的镜子，映射了这个奢靡觥筹的小小世界。 前方不远处，周存善把萝芙扶起来之后作了自我介绍，萝芙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有些犹豫，伸手握住之后点点头。“你好。” 女孩子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像是一杯半温的开水。周存善有一丝恍惚，怔怔的盯着她看。萝芙皱皱眉，不再理会的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却听见他在身后问：“哎，你叫什么名字？” 一地流光奢华，如梦似幻。如果以前有人问她的名字，她会非常高兴的说我姓张，叫张萝芙，那时她是张远槐的女儿，上流社会的名媛。可是如今，她什么身份，认识越多的人，不过让越多的人知道她是一个属于张宁坤的女人，连女朋友都算不上的女人。 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身份，萝芙觉得羞耻。她想起以前陪一个闺蜜去捉奸，她对那个女人又打又踹，还贱-人贱-人的骂，鄙薄无比。 现在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萝芙假装没听见的匆匆离开。 周存善呆立在原地，看着萝芙消失的方向，似乎……怅然若失。 张宁坤神情淡漠的收回视线，经理已经过来了。 “张总，您找我？” 张宁坤点点头，指了指那两个身影，问：“那两个侍应，叫什么名字？” 经理看了看，那两个纤细的背影，他倒是有一点印象，只是……经理有些抱歉的看着张宁坤。“张总，真是不好意思，她们是大学生，过来兼职的。是这样的，有时候我们忙不过来就会叫她们过来，你看她们的形象好，英语也不错，有时候来了外宾，比我们服务员还做得好。说起来，她们到是来了好几次了，不过她们的名字……我倒真的要去查一查才知道……哎，张总，是不是她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没事，她们做得挺好的。”张宁坤打消经理的疑虑，略一思忖又说：“这样，酒会结束之后你让所有兼职的侍应留下来，我请他们吃宵夜，当是感谢她们。” “那就谢谢张总了。”经理仍然有些疑惑，但没追问下去，笑呵呵的应承下来了。 经理离开之后大武就过来了。“怎么了，你找经理干什么？” 张宁坤朝那个方向挑挑眉。“那两个女孩，有一个叫书若。” 大武皱眉。“这么巧？”他想了想又说：“当年龙书若走丢之后的应该被改名了吧，她现在再叫书若的可能性不大。” 张宁坤没回答大武，只是抿了一口酒，最好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侧脸，线条流畅，鼻子长得特别漂亮，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越看，越觉得和龙书泰，似乎真有几分相像。 张宁坤不可避免的想起以前，那时龙书泰已在弥留之际，张宁坤取下他的氧气罩，他掀了掀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张宁坤从他的嘴型判断，他是说的两个字：书若，书若。 龙书泰总是念叨，他有一个妹妹，在三岁时丢了的妹妹。 当时他答应说：“你放心，只要我没死，我一定给你找妹妹，一定把她照顾得很好。” 门口一阵喧哗，齐贝川已经来了，远处萝芙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宁坤收回视线，扯出一抹笑容，朝齐贝川走了过去。 齐贝川来了之后酒会正式开始，因为是庆祝两家公司成功合作，司仪说了几句欢迎的话之后便是张宁坤和齐贝川上台讲话。 大部分人都盯着台上，萝芙站在窗边，外面黑沉沉的，张宁坤的声音穿过空气到达她的耳里，萝芙抱着双臂，安静的看着那一片黑。 “你也觉得这些人很无聊吧。” 萝芙转过身，看见带着微笑的周存善，听见他说：“你在看什么……” 萝芙有些防备，摇了摇头。“没什么？” “我看你看得挺认真的，还以为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呢。” 萝芙沉默。 周存善又上下打量她。“你一个人站在这儿，是不是不开心啊。”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萝芙打断他，只是才走了一步，却被周存善抓住了手臂。“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说。 萝芙对他的纠缠不休有些恼怒，示意他放开手。 周存善抓得更紧。“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干什么啊，你真是想多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而已……” “放手。” “你答应我不跑我就放开？”周存善有恃无恐。 萝芙想把手扯出来，可是却扯不动，张宁坤正在讲话，萝芙怕闹出动静被他骂，只好小声的说：“周先生，请你放开我。” “我可真高兴你还记得我的姓。”周存善呵呵的笑了两声，放开手，拦住经过的侍应。他取下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给萝芙，萝芙有些无奈接过来，周存善主动拿杯子碰她的杯子，清脆的响声之后他抿了一大口，问她：“你的名字。” 萝芙心底厌烦，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闷声说：“张萝芙。” 周存善又碰了一个萝芙的杯子，舒了一口气一般说：“我们总算认识了。” 萝芙别开眼。 酒会结束时已经接近十一点，张宁坤喝了不少，去洗了一把冷水脸才清醒了一些，今天来兼职的侍应一共有八个人，此时坐在酒店的小会议室里，因为站了几个小时，都有些累，酒店经理让厨房送了宵夜过来，张宁坤进去的时候她们正在吃着东西。 都是些年轻女孩子，还没走近就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不乏讨论今天有多少帅哥、哪个女人最漂亮，黄鹂一般的声音，张宁坤听着也不免笑了笑，推门进去，里面一下安静了下来。 女孩子们的神情都有些局促。 张宁坤神情柔和，坐在前面的位置，开口说：“大家不用紧张，我是龙科的张宁坤，今天的酒会很成功，辛苦大家了，我在这儿对大家说一声谢谢。” 张宁坤视线逐一扫过，却在某个位置时略略停了一停。干净的瓜子脸，鼻梁特别的直，眼珠漆黑若点漆，神情安静而宁和。她的头发已经放了下来，又黑又直，嘴角带着笑容，两只手摆在桌面上，碗里的汤圆已经吃了一大半，剩下几粒盛在勺子里，像是遗落的珍珠。 张宁坤又说：“今天在这儿除了感谢大家之外，还想请大家留下一些基本资料，诸位的形象都不错，龙科在搞活动时也会找一些兼职人员，如果有需要，到时可以联系大家……” 龙科在榕城也算是名企了，最近几年开发的楼盘反应都非常好，房企嘛，有钱，兼职的费用也给得高，于是所有人都把姓名啊，学校啊，联系方式等等留了下来。 张宁坤逐一翻看那些资料，视线在最后一页时略略停了停，娟秀的字迹，清清楚楚的三个字，陈书若。 张宁坤把资料交给大武，大武把准备好的红包发给每个人，他站起来准备走，年轻的姑娘们对红包数目很满意，语带兴奋的说：“张总再见。” 张宁坤回了一下头，她和旁边的女孩子说着什么，嘴角弯起，眉目如画，的确和龙书泰的模样，有几分相像。 张宁坤上了车之后对大武说：“找人查查她的情况，我要一份她和书泰的DNA对比报告。” 张宁坤说完在椅背上靠了一会儿，头仍然有些晕，他把车窗滑下，冷风灌进来吹得人极为舒服，他睁开眼，却见萝芙贴在车门边，一双手臂紧紧的抱在一起，唇色有些发乌。 显然是冷到了，可是她一直看着窗外，人贴在门边，吭也不吭一声。 张宁坤滑上车窗，让大武把暖气打开。“过来。” 萝芙慢慢的挪过去，张宁坤把她搂在怀里，视线从她的眼睛上滑过，似笑非笑的说：“我有那么可怕吗？”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萝芙看他一眼，又把视线垂了下去。 张宁坤嘴角扯了一个笑容出来，问：“和周存善，聊得开心吗？他是不是比我有趣多了。” **** **的公告：核心存储设备故障，抢修中，8月5日前可能有部分异常。 所以不是我不想更，是更不上，很多时候连后台都进不去。如果这期间没有更新，就是这个原因了。一般十一点还没更新，那当天应该就是没有了。 22第二十二章 张宁坤嘴角扯了一个笑容出来，问：“和周存善，聊得开心吗？他是不是比我有趣多了。” 车子平稳的向前行驶着，街灯的光影不时从张宁坤脸上滑过，他淡漠的看着前方，表情平静像是一幅让人看不懂的画。 萝芙揣摩着张宁坤话里的意思，想了一会儿却仍然不明白，张宁坤是在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她谨慎的看着他，张宁坤倒是先笑了，偏过头摸了摸她的脸，说：“怎么这副样子，放松，放松一点。” “是他来找我说话。”萝芙眼神仍然谨慎，小声的解释：“我已经尽量避开他了。” 在萝芙看来，周存善是一个有些无赖的人，他几乎缠了她一晚上。 如果是以前，对不想理的人，她可以给他一巴掌，可以泼他一脸的酒，可以转身就走。可是如今，她不知道动手之后张宁坤会对她做什么，这是他的酒会，她不敢搞砸。 她已经尽量逮着机会避开，只是面对一个连她上厕所也要等在外面的男人，萝芙除了厌烦之外，还真没什么办法。 周存善脸皮厚且聒噪，萝芙的眼神有时会去找张宁坤，可是张宁坤一个晚上似乎忘记了她一般不断的和其它人聊着天，他端着酒杯，嘴角微笑，但眼神，从来没有看向她。 这几个小时是如此的难熬，萝芙不敢去打扰他，哪知道，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这么做，是什么用意？在折磨她吗？ 萝芙看着他，百思却不得其解。 车子已经驶进了别墅区，客厅莹白的光线洒在外面的草地上，张宁坤没再说话，一路只抓住她的手捏着她的指尖，萝芙想抽回过他却不让，这样的举动，萝芙心中更是忐忑，每每总是欲言又止。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客厅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他抬起眼，沉默了一会儿，松开她的手，说：“你先下车吧。” 萝芙嘴边的话仍然没说出来，她犹豫了一会儿拉开车门下去，西装披在她身上又长又大，她走得很快，迫不及待一般，进去之后小武和她招了一声招呼，她略略停了停，蹬蹬的上了楼。 张宁坤收回视线。 大武回头看着他。“坤哥，你看，周存善对她有兴趣。” 张宁坤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他不是傻瓜，他看得出周存善对她有兴趣，一晚上几个小时的时间他都跟在萝芙的左右，周存善那个混日子混惯了的人，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耐性。 那是男人的眼神，充满了渴望，热情以及占有欲。他给萝芙拿了四次酒，三次试图邀请她跳舞，两次跟她到洗手间，一次差点搂上萝芙的腰。 大武见他没反应，问：“坤哥，你是不是犹豫了？” 张宁坤没说话。 大武有些着急，说：“你把她从美国带回来，又让马六把她弄得听话了，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你可不能犹豫啊。” 张宁坤仍然没有说话。 大武有些急了。“坤哥，你不是舍不得那女人了吧……” 张宁坤抬起头，眼神锐利。 大武又说：“周存善那人不足为患，不过你也知道周老那只老狐狸，不好对付，惟一的弱点就是他儿子，如果不能离间他们两父子的关系，根本对周家造不成什么伤害，你别忘了，你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你答应书泰什么了……我提醒你，今天带张萝芙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试试周存善。结果你看到了，他明显对张萝芙有兴趣，你为什么还要犹豫，你是怕伤害张萝芙，还是舍不得她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 “够了！”张宁坤打断大武，眼神冷冽，他顿了顿之后说：“我有分寸，也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提醒我。” “坤哥……” 张宁坤推门下车。花园里，风凉，一地萧瑟。 书房还有事没有处理完，张宁坤上楼，经过卧室时目不斜视。他把书房的灯打开，翻开办公桌上的文件，文件上密密麻麻全是文字，全挤在眼睛里只让人脑袋发晕，晚上也喝了不少，张宁坤闭上眼在椅子上靠了一会儿。这样安静的夜晚，似乎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像是一条缓慢而冗长的河，流入心脏，又缓缓流出，经年如一，却已是好几个春秋。 他睁开眼，拉开左侧的抽屉，一个铁皮盒子放在最里面的位置，盒子已经很旧了，铁皮上面点点斑迹。 这是他从牢里带出来的东西。盒子里面是他入狱之前的所有人生。 这几年他都没有打开过这个盒子，因为过去的记忆他不愿再回想。张宁坤看着那个盒子好一会儿才揭开了盒盖。时间太过久远，里面的东西已经发黄染上霉味，盒子最上面几张纸是大学课程的成绩单，再下面是新生入学的照片，还有一些写完以有没写完的报告，放在最下面的，却是是一副画。 他把那幅画拿了出来。 夕阳如血，阳台上的少年看着远方，侧面的容颜带着几分意气、几分青涩。一个潦草的签名落在右下角，萝芙的英文名。 那个晚上，是所有毁灭的开始。这是她欠他的，张宁坤站起来，往卧室走去。 卧室里不见萝芙的身影，水声从浴室的方向传来，张宁坤沉下眼，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他的西装被放在床上，一路回来，衣服已经沾上了她身体的味道，张宁坤心绪起伏，脱掉衣服往浴室走去。 小小的空间里热气蒸腾，萝芙柔软的身体光-溜溜的立在花洒下面，白皙的皮肤因为热气而泛上了一层粉色，愈发显得像是一颗成熟的桃子，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突然见到张宁坤闯进来，萝芙啊的叫了一声，叫完之后却怔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张宁坤眼中是一个男人的欲-望，她并不陌生。只是以前都在床上，她大部分时候闭着眼睛，如今这个男人站得她面前，身上不着一物，麦色的皮肤上分布一些大大小小的伤痕，这些伤痕仿佛在提醒她，这是她要还给他的。 “我好了。”萝芙关掉花洒往外走，只走了一步就被他勾了回来，他把她压在墙上，她身上的水珠沾到了他身上，粘腻而温热。张宁坤亲吻她的脖子，萝芙的头发湿嗒嗒的，像是一匹布搁在他的颈间，张宁坤嫌它碍事，一把挪开，重重的吻上她的脖子，萝芙微微的有些颤抖，张宁坤享受着这具让人着迷的身体…… 是的，着迷，柔软而伏贴，她的每一次颤抖，每一次呻吟都让他情绪亢奋，张宁坤不能否认，他对这具身体，是有些着迷了。如果把她推到周存善那儿，他想周存善不会客气的，她会被吃干抹净，这具身体会烙上另一个男人的印记。 张宁坤想到这儿，狠狠的咬了她一口。 周存善会怎么样对她，他也会亲她，抚摩她，引诱她呻吟，看着她的身体从白皙变得潮红…… 张宁坤挪到另一个地方，又狠狠的咬了下去。 萝芙吃疼，轻叫了出来，张宁坤的眼神凶狠，仿佛要杀了她，萝芙想逃，却不敢打他。她不明白是不是晚上的那件事惹他生气了，萝芙委屈，却也不想争辩，只有咬着唇，默默承受。 张宁坤偶尔瞅着萝芙的眼睛，那里面明显的畏惧，她现在真是怕了他了。 浴室里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张宁坤觉得烦燥，他让她伏在墙壁上，掐住她的腰，狠狠的顶上去，他的动作很重，萝芙有些不适，忍得愈发辛苦。 张宁坤闭着眼，却想起以前。他以前在牢里时也是这样忍着忍着，忍到每天都想死了算了，那时监狱里还有一个黄皮肤的人，那天在劳作时他又被揍了，当时他紧紧的抱着头，任由那些人打他，却见那个黄皮肤的人抡起地上的锄助，眼睛不眨的往打他的那些人背上砸去，还骂他：“你他妈不会还手啊，不想死就还手。” 这个人，叫龙书泰。 那一次监狱群殴，龙书泰替他挡了一刀。没有这个人，死的就会是他。 他发过誓，一定会完成他的心愿，不惜任何代价。 张宁坤发泄在萝芙身体里，他的拳头捏得很紧，萝芙瞧着他泛白的指节一动也不敢动，她不知道他怎么了，只怕他会给她一拳头。 许久之后他才放开了她，花洒里又喷出了热水，他给她清洗，雨雾中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萝芙低垂着头，却听见他说：“萝芙，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萝芙不解。 他略略嘲讽的看着她。“我没你爸那么坏，也许有一天，我会放了你。” 萝芙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可是你什么都不会，我放了你之后，你怎么活。” “我，我可以……” 他一笑，说：“明天，你和我一起去公司。” 23第二十三章 萝芙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打扮，灰色毛衣，黑风衣，高跟靴子，没有化妆，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她觉得这妆扮有些别扭，就盯着镜子久了一点。张宁坤已经换好衣服，看她一眼，把领带递过去，萝芙回过神给他系好，张宁坤率先踏出房门。“走吧。” 要引起周存善的注意，当然得为两个人创造大量接触的机会，张宁坤特意给萝芙在公司安排了一个职位，做他的助理。 车子顺利的到达公司，张宁坤拉着萝芙的手下车，龙科的大厅里全是上班的人，嚣闹的声音随着张宁坤的进入略略缓和了一些，一路向前皆是“张总，早上好”的声音，这是张宁坤第一次带着女人进公司，还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手还挽着手……萝芙低着头，仍然能感觉不少好奇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然后是窃窃私语的声音，似乎提到了她，似乎又没有。 高层电梯那儿也有几个人等着。“张总，早上好。”声音伴随着了然的视线从她身上滑过，萝芙觉得有些难堪，又有些羞耻，低垂着头，安静的看着自己的鞋尖。 到最后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张宁坤率先踏出电梯，往后一看萝芙还怔着呢，他挑挑眉。“走啊。” 萝芙跟在张宁坤身后进了办公室，张宁坤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随意拿起报纸翻了翻，萝芙进公司虽然是早就决定了的事，可让她做什么，张宁坤还真没怎么想过。 张宁坤在椅子上坐下来，端起咖啡喝了一口。“WORD会不会……”他问。 萝芙十几年人生只顾着玩，她会去弄那些东西不就是和自己过不去，萝芙小声的回答：“只会很简单的编辑。” 张宁坤早有意料，又问：“EXCEL会不会……” 萝芙摇摇头。 “那做报表写标书肯定是不会了。” 萝芙垂下头，脸有些发烧。 张宁坤停顿了一下，又问：“那打字呢？” 这个萝芙会。 张宁坤一挑眉。“我说的是中文。” 萝芙中文的听说能力还是在这段时间突飞猛进的，至于写，只会最简单的那几个字，所以说拼音啊五笔什么的，完全没戏。萝芙不敢看张宁坤的眼神，一双手放在腿上，头低垂着，手指捏着衣服的下摆，绒毛一般的浅发覆在脖子上，越发衬得脖子白皙细腻。 “看来真是一无是处了。”张宁坤收回视线，声音冷淡。 萝芙在心中怆然一笑，原来这就是她，一无是处。如果真的到了张宁坤放她的那一天，她要怎么养活自己，萝芙突然有些恐慌，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以后她找不到工作，是会连饭也吃不上的，到时，她怎么办。 萝芙又有些恨张宁坤，这些以前从来不在她思考范围内的东西像洪水一般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像面对生死一样逃避不了，她以后该拿什么养活自己？答案是什么。 尽管这样埋怨着，却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后悔，最缺的，却是后悔药。 “我可以学。”萝芙内心波动，她抬起头看着张宁坤。“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认真学的。”她加重了语气，既是说给张宁坤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张宁坤看着她挺得直直的背抿抿唇，把桌上那台笔记本递给她，又摁了内线给秘书。“出去买一本《计算机基础》回来……” 秘书怔了一下。“《计算机基础》？” “对。” 萝芙接过笔记本打开，浅蓝色的桌面，很干净，除了办公软件之外，什么也没有。萝芙有些恍惚，她以前的电脑里，最不常用的，就是办公软件。 张宁坤给她挪了一张椅子过来，就在他旁边。距离隔得太近，萝芙总觉得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压抑感实在太强，萝芙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问：“我能不能，去沙发那边。” 张宁坤抬起头，淡淡的睨着她，神情淡漠。萝芙抿着唇心情忐忑。张宁坤似笑非笑的问：“不想和我呆这么近？” 萝芙违心的摇摇头。“不是。” 张宁坤明显不信，半晌才从鼻子里迸出一个音节。“嗯。” 萝芙如得大赦，忙不迭的走了。 张宁坤收回视线，烦躁的在文件上签下大名。 萝芙下了一款练习打字的软件，她中文的汉字还认不全，拼音更是不会。只有默默的背五笔的字根，她从小就不爱学习，也不爱背诵，字根表不好记，她背了几遍仍然没有头绪。萝芙愈发讨厌这样的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以后怎么办，她以后怎么办。 萝芙吐出一口气，靠在沙发上。 张宁坤做事的时候非常认真，眉毛微皱着，视线专注。萝芙想起以前，母亲让他教她写汉字，他握着她的手，男孩子的手宽大而温暖，一笔一划，认真而细致。 她嫌汉字写着麻烦，他就轻轻的告诉她。“耐心一点，你看，不难的，我们是中国人，就该会写中国的字……”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说：“谁希罕做中国人了。” 这么久的事了，怎么想了起来。萝芙收回视线，只觉得烦躁。 半上午的时候张宁坤和项目部的人有一个会议，他离开后萝芙终于觉得解脱，她站在落地窗边发呆，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身后传来声音才把她惊醒了过来。 是张宁坤的助理，她说：“张小姐，下班了，可以去餐厅吃午饭了。” 萝芙不知道张宁坤怎么安排的，有些犹豫。“我再等等吧。” 秘书笑了笑。“张总已经叫在外面订了位置，他和项目部的同事会去外面吃，他叫我通知你吃饭，走吧。” 龙科的员工并不少，偌大的餐厅一到午餐的时候看上去全是人头，萝芙以前几乎没有吃过食堂的大锅饭，她看了一圈才去排队，饭菜还算丰富，萝芙要了两个荤菜，两个素菜。 通知她的秘书已经有相熟的同事占了位置，萝芙端着餐盘左看右看好一会儿，才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男人，萝芙拿了筷子吃饭，饭菜的味道还行，至少比她做得好吃。萝芙吃了一会儿却发觉身边有一道阴影，而她对面的男人几大口把饭扒完，迫不及待的端着餐盘走了。 萝芙慢慢抬起头，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她的眼前，萝芙脸起一变，想起昨天张宁坤的反应，想走，可餐厅全是人，也没什么位置，萝芙只好大口扒饭。 周存善看着她的模样笑了。“我什么时候成洪水猛兽了。”他的语气促狭。 萝芙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周先生。” 周存善把餐盘放在桌上，人在她对面坐下来，摆摆手，说：“别叫周先生周先生的……” 萝芙又说：“周经理。” 周存善有些不悦。“你故意的吧。”顿了顿又说：“好歹我们也一起聊过几个小时，别这么生疏了，叫我存善怎么样？” 萝芙看他一眼，不说话。 周存善看着萝芙有些无奈，夹了一口菜，说：“别这么防备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周存善是肉食动作，餐盘里的菜全是各种各样的肉，他长着两颗漂亮的虎牙，又白很尖，说话的时候露出来，萝芙总是不自觉的起鸡皮疙瘩。“其实……我们好像不是很熟。”萝芙说。 周存善一怔，表情夸张。“这可太伤我心了，我可是特意来找你的，不然这饭菜这么难吃，谁来吃啊。” 萝芙又重复。“我们真的不是很熟。” 周存善脸皮极厚，又说：“一回生，二回就熟了嘛，我们这是第二回见了吧，不就是熟了吗。” 萝芙无言以对，皱皱眉。“我真的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缠着我呢……周先生，我不想这个样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存善靠在椅子上，神情一下落寞，他的视线似乎穿过了她落在了别的地方上，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拿纸巾擦了擦嘴，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也不想这样，看见你，我总想起我以前的一个朋友……你和她长得有点像，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亲近你……” 萝芙有些尴尬。 周存善一下正经了模样，说：“萝芙，你笑一个给我看，好不好。” 他直直的盯着她，萝芙简直是连饭也吃不下去了，她不敢想像张宁坤知道之后的反应。周围用餐的同事已经走了一大半，萝芙也站起来想走，哪知才走了一步就被周存善抓住了手臂，萝芙瞪他一眼，低声道：“放开，你放开我……” 周存善握得更紧，一副完全无所谓的表情，他看着萝芙，说：“你笑一笑，你笑一笑我就放开你。” 萝芙想挣，却实在挣不开，又不想把其它的同事引过来，只好皱着眉，勉强笑了笑。 周存善看见她的笑容之后就放开了手。 萝芙神经病一样看了他一眼，忙不迭的跑了。 周存善久久盯着她的背影，没有回神。不久一个男人走到他身边，说：“存善，她不是郭九小姐……还有，张小姐不止是张总的助理，还是他的女人……” 周存善却冷下脸，说：“陈华，这不关你的事，我警告你，这件事要是我爸知道了，我找你算帐。” 24第二十四章 办公室很安静，偶尔响起纸张翻页和敲击键盘的声音，张宁坤处理完一份文件，伸展了一下筋骨靠在椅背上。萝芙已经把字根背得差不多了，此时正在练习拆字，只是拆的过程并不顺利，一下午下来，不免有些烦燥。她换了一个姿势，眉毛不自觉皱起。 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乌云聚拢在天边，一场大雨即将降临。张宁坤看了一眼萝芙，说：“时间差不多了，你先下班吧。” 萝芙抬起眼：“那你呢？”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回去吧。”张宁坤说完，又埋下头看着手上的文件。 乌云厚重得像是一床硕大的棉被，的确是糟糕的天气，萝芙不再迟疑的把笔记本关机还给他，她拿了沙发上的包就往外走，鞋子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嗒、嗒，嗒，一下一下，有些扰人。 张宁坤抬了抬眼皮。 萝芙的高鞋跟和脚磨合了一天仍然磨合都不好，萝芙又走得快，一不注意就差点跌倒，她稳住身体，轻轻吐出一口气，有些庆幸的模样。张宁坤想起她小时候，去个地方也是风风火火的模样，总是拿掉了东西，佣人提醒她，还要被她骂。 “可能会下雨，自己小心点。”张宁坤开口。 萝芙已走到门边，听见这话不免怔了一下，她并没有回头，只是握着门把的紧了紧。“我知道。”她轻声说，拉开门，出去。 萝芙乘着电梯下楼，大厅全是下班的同事，出租车站和公交车站倒就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只是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期，这儿又是CBD区域，出租车来一辆走一辆，萝芙好不容易等着一个空隙，临上车时却犹豫了。 现在她能搭出租车，那以后呢，离开张宁坤之后，她还能出入都搭出租车吗？一个月的工资，能搭多久的出租车。 以前有父母养着，现在是依附张宁坤，那以后呢，以后只能靠她自己。 “你上不上啊。” 旁边催问的声音，萝芙看了那人一眼，又看了出租车一眼，松开手，摇了摇头。总是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生活的，不如，现在就开始适应。 “切，占着位置。” 萝芙退到旁边，看着车子在她面前驶离。她在原地又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往公交车站走去。 萝芙二十来年的生命中，这还是第二次坐公交车，第一次好像是觉得好玩，张宁坤带她去坐的，那次上了一辆拥挤的车子，萝芙站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又仗着自己是小孩，要一个黑人给她让坐，结果那黑人不让，萝芙在车上又吵又闹，到一下站时张宁坤就把她带了下去。 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坐过公交了。萝芙想着不禁笑了笑，那时可以恣意妄为，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萝芙同所有的下班的人一样在站牌下面等车，没几分钟便来了一路车，车上还有几个位置，那几个位置对上了一天班的上班族来说无疑值得争取，等车的人群蜂拥而上，萝芙随着人-流上前，站得她前面的是三四个男人，几个人同时争着想第一个上去，结果卡在门边，互不相当，驾驶员大声的喝斥声：“挤什么挤，挤什么挤……” 人太多了，萝芙想退开等下一班，却又听旁边的人说：“下一班人更多，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又快下雨了……” “哪天不是这样，挤吧。” 萝芙咬咬牙，又凑了上去。 好不容易挨到车门了，萝芙正要上车，谁知一个男人猛的挤了过来，萝芙手边没扶着东西，惯性的往旁边走了几步，地面有些凹凸，鞋子又没站稳，萝芙跌坐在地上，手撑火辣辣的疼，已经破皮了。 疼痛有些尖锐，那些拥挤着上车的人看了她一眼，可是没有一个人理会她，萝芙觉得委屈，委屈极了，面对这样的处境，这样的自己，她对未来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只是，怨天尤人，又有什么用。 萝芙很快调适过来，还好，只是手掌擦伤，她站回站牌下，像那些人一样等候着下一班列车。她巴巴的望着车来的方向，耳边响起鸣笛声，一下，二下，三下…… 萝芙望过去，是周存善。 周存善示意她上车。 萝芙自然是不愿意的。“周经理，不用了。” 周存善好看的眉一挑，他下车停在她面前。“快下雨了，我送你。” 萝芙仍然摇头。 周存善嘴角一撇，忽然扯过她的包，抓着她的手把她往车里拖，萝芙被他拖进车里，摁在位置上，周存善上车之后锁上中控，萝芙抓着车门却打不开，不禁有些火了。“你干什么啊，放我下车。” “送你回家啊。” “我自己会回家，你放我下去，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我说了，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回了。” 萝芙也见过不少这种花花公子，自以为是，骄傲自大。萝芙索性不再说了，她在椅背上靠了一会儿，说：“把我的包还我。” “好啊。”周存善答应得爽快，却匀了一只手拉开拉链，把手机拿出来，滑下车窗，往外一扔。萝芙想抓没抓着，周存善呵呵直笑，把包塞到她怀里。“还给你。” 萝芙又怒又气，还有点怕。怒的和气的是周存善，怕是却是张宁坤。周存善摆明对她别有企图，如果被张宁坤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萝芙并不在乎张宁坤的想法，她只是想以后的日子能够平静一点，平静得能早点让张宁坤放过她。 萝芙并不说话的看着前方。 周存善看她一眼，问：“生气了？” 萝芙点头。“是，我很生气。” 周存善讥讽一笑。“张宁坤怎么这么小气，你是他的女人，他居然让你去挤公交，不知道的，还以为龙科要破产了呢？” “这是我的事。” 周存善不置可否，问：“你住在哪儿？” 萝芙报了地址出来。 话音落下，周存善却是方向一拐，萝芙看着不对劲，问他：“你去哪儿？走错方向了。” 周存善却是不以为意的语气。“反正时间还早，先吃饭，吃完饭再送你回去。” “我没打算和你一起吃饭，你送我回去。” 周存善根本不理她。 车子停在一家中餐馆，萝芙想跑，却被周存善抓住了手臂，他拖着她往里走，萝芙挣又挣不开，又急又怒，周存善看着她的模样觉得好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如你试试叫救命怎么样。” 萝芙认同，张嘴就叫。“救命，救命……” 周存善捂着她的嘴。“你还真叫啊。”萝芙摆头示意他放开，周存善凑在她耳边说：“你不叫我就放开，还有啊，我真只是让你陪我吃顿饭，吃完就送你回去，绝不干其它的，你同意呢，我就放开……” 萝芙瞪着他，周存善也看她。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萝芙点点头。 餐厅主打粤菜，味道还不错。萝芙原本打算周存善说什么都不理他，哪知周存善吃饭的时候倒是很安静，除了问她好不好吃之外，没说其它的，也没做其它的。只是每次萝芙说好吃的时候他挺开心，那模样，仿佛那菜是他做的似的。 萝芙快速吃完饭，问他：“现在可以送我回去了吧。” 周存善还没吃多少，看见萝芙的模样停了下为，餐厅装饰得很简洁，晕黄的光线洒在他脸上，似乎给他的神情抹上了一层黄昏似的凄凉。萝芙看他的表情很焦急，还有几分惶恐，周存善看了她几秒，拿起衣服，淡声说：“走吧。” 回去的路上周存善也没有再做怪，半路的时候下起了雨，雨不大，细密的像是雨丝，萝芙头靠在椅背上看着玻璃上的雨点，一滴一滴，缓慢的聚拢，像是一个经年持久的童话，当水滴承受不了重力的时候，便滑下去，在玻璃上留上长长的痕迹。 周存善看了一眼萝芙。“我以前有一个朋友，也很喜欢看雨。” “是吗？”萝芙并不热络的回道。 “是啊。”他说。 再无其它的对话。 车子在别墅外面停下来，萝芙解开安全带下车，主卧还是漆黑的，也许张宁坤还没有回来。萝芙走得很快，停也不停，纤细的身影在雨幕中，像极了阿九。周存善心中怆然，有些人想起来，连呼吸都是疼痛的。如今遇见一个长得有几分像的人，是不是也是一种缘分，一种命运。 周存善抬起眼，推开车门，几步追上去，他抓着萝芙的手臂，问：“张宁坤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跟着他，不如你跟我怎么样？我肯定对你比他对你好，出的钱好一定比张宁坤多。” 萝芙被吓着了，完全没有反应。 周存善扯了扯嘴角。“至少不会让你去挤公交车。” 萝芙回过神，一巴掌往周存善脸上挥去。 周存善眼神一黯，伸手勾着萝芙的腰，猛的朝她吻了下去。 楼上，张宁坤站在窗帘后面，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 这次还看不到？？？？？？？？？？ 25第二十五章 窗外的雨下得大了起来，安静的书房只听见雨水打在窗棱上的声音，嗒嗒嗒嗒，泛白的光线似乎沾上了雨水的潮意，空气中都是凝泞，张宁坤坐在椅子上，眼睛像是一块黑玉，在眼皮里，幽暗的潜伏着，危险而且凶猛。 大武在雨声中问张宁坤。“你打算见她吗？” 张宁坤手指合着雨水的节奏一点一点的敲击着桌面，眼神安静的盯着书桌某一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大武。“呃……刚才你在说什么？” 大武对他的恍惚有些意外，又重复了一遍。“李书若的DNA报告已经出来了，用了她的血液样本和龙父的血液样本做的对比，她的确就是龙书若……所以，你要不要正式见她，如果打算见她，我去安排一下……” 大武的话钻进了张宁坤耳里，可脑海中仍然是刚才那副画面，周存善勾着萝芙的腰，他狠狠的吻着她，雨幕中萝芙挣扎，可是却逃不脱周存善的桎锢，他们两个身躯贴得那么紧，紧得似乎没有一丝缝隙…… 周存善在公事中从不用心，可却是一个情种。张宁坤忽然有些心烦意乱。 “坤哥，坤哥……”大武纠紧着眉头，看着他。“你……真的没事吧。” 张宁坤缓缓回过神，换了个姿势，看着大武说：“我先不见她，等解决了周老，也算是对书泰有个交待，到那时，我再去见她……” 大武起身。“我知道了。”他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下，说：“我看你还是早点睡吧，你今天晚上的精神好像有些恍惚，是不是这几天熬夜熬多了。” “没事。”张宁坤摇摇头。“不用管我。” 大武狐疑着低头走了。 大武离开后张宁坤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数着雨声，慢慢的喝着杯子里的酒。脑海中是一些迷乱的画面，凌乱而没有条理。张宁坤一口一口喝着，一瓶酒很快就见了底。很久之后他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十一点了。起身，关灯，拉开门，回房。 萝芙已经睡了，床头灯开着，柔和的灯光均匀的散落在她的脸上，越发衬出皮肤如白瓷一般的细腻，张宁坤打了一个酒嗝，在地上坐下来，手趴在床沿，安静的看着她。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发生那些事，如果萝芙长大后是一个淑女，他会不会爱上她。张宁坤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晕，他想也许会的，只是更多的大概会是自卑，因为那样她会是一个真正的公主，而他，不过是一个被张家怜悯的孤儿，他爱她，但是会是在心里，默默的爱她。.哪怕她嫁人了，也会远远的看着她，然后祝她幸福。 他这样想着又有些嗤笑自己，真是酒喝多了，才会幻想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情形。她现在就在他面前，想上就可以上。 睡梦中的萝芙翻身转为侧躺，刚好正面面对着张宁坤，张宁坤伸出手，抚了抚她的眉毛，萝芙本能的避开，眉间皱着，抿了抿唇。红润的唇，像是一块散发着甜味的蛋糕。张宁坤眼神暗了下来，他脱了衣服上去，却忽然想起这柔软的唇不久前才被周存善蹂躏过。 张宁坤恍惚觉得自己心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他垂在她的颈间，狠狠的咬了下去。 萝芙是被疼醒的，张宁坤眼神深如渊泊，又凶狠，专注的看着她，仿佛要把她吞到肚子里去，萝芙本能的颤抖了一下，怯怯的看着他。张宁坤看她这样越加生气，这样的眼神，多么勾引男人，那个周存善，是不是就是被她这样勾来的。 张宁坤的吻一路向下，却在肩头处含住，顿了顿，狠狠的咬了下去。 萝芙差点没有哭出来。“疼，疼……” 张宁坤充耳不闻，沿着曲线往下，在她胸口，肩膀，脖子，能下口的地方，都弄出了明显的痕迹。 他不知怎么想起萝芙结婚的画面，穿着长长的婚纱，走过红毯，她微笑着把自己交给另外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慢慢转过脸，却是周存善。 张宁坤猛的松开萝芙。 萝芙一脸害怕，讷讷的看着他。她身上未着寸缕，如雪的皮肤上大大小小的痕迹，凌乱的分布着，不用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消散不了。 张宁坤沉下眼，却想，他就不信，这样周存善还能下得去口。 这样一想不禁又有些得意，张宁坤俯下身去，执意在她身上弄出更多的痕迹，萝芙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她实是疼，忍不住求他，张宁坤哪里听得进去，后来萝芙便死死的咬着唇。 她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她只知道，自己除了承受之后，再也没有其它办法，也许他就是要让她痛，他在报复她，对，这就这样。 萝芙恍惚的看着窗外，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她忍不住想，会不会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那样，是不是死了更好。 张宁坤对她的走神有些不满，把她的脸掰回来，他重重的埋入她的身体里，手撑捏着她的胸，萝芙眉毛皱起，因为疼。张宁坤的脸在灯光下像是一块冷玉，他逼问她：“我是谁？” 萝芙回答。“张宁坤……” “那你记住了，我是张宁坤。” 萝芙偏过头，她记得住，这么疼，怎么可能记不住。可是她多么想记不住，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张宁坤这个人，该有多好。 结束之后张宁坤清醒了不少，他洗完澡回来躺在床上，一手摸着她皮肤上的痕迹一边说：“我不希望你和周存善，有太多接触。” 萝芙一怔，恍恍惚惚把这归因于今晚张宁坤的反常，他是因为这样在惩罚她，萝芙解释：“是他缠着我，我已经能避就避开了。” 张宁坤冷冷的睨她一眼，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你最好检点一点，你想扑到周存善怀里去，也得看我准不准。” 窗外的雨仍然下得很大，萝芙数着嘀嗒的雨声，最终选择什么也不说。张宁坤关了灯，匀称的呼吸从耳边传来，萝芙眨了眨眼，两行泪从眼角滑落。 第二天起床一身的痕迹，好在是冬季，衣服穿上，围巾围上就看不见了。其实避开周存善的最好方式就是躲在家里，可是萝芙又不愿意，她要学东西，她要为以后的日子打算。 萝芙学习得愈发认真，不会就一遍一遍来，错了也一遍一遍来，打字，文字编辑，做报表，虽然进度缓慢，但每天总有一些进步。 每当这样有进步的时候，开心之余她就忍不住想，离开张宁坤之后，她可以找这样一份工作，每个月有稳定的收入，把母亲接来，日子渐渐的平静。这样想的时候，她是开心的，这就像是一个梦，一个可以实现而美好的梦。 只是周存善仍然像一只苍蝇一样缠着她。 周存善在公司基本只是挂了一个名，他没什么要处理的事务，一有空就来找她，萝芙有时躲得掉，有时却又躲不掉。其实说起来，自从上次之后，周存善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找她聊聊天，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是萝芙仍然烦不胜烦，有些时候，周存善走了之后，她能看见张宁坤坐在椅背上，直直的看着他，背光之中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又冷又淡，似乎又充满嘲讽。 他在晚上的时候有时温柔，有时却很粗暴，似乎刻意的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萝芙看不懂他的眼神，迷茫，愤怒，隐忍，像一锅大杂烩，里面满是复杂。 萝芙不想去探究更多，睡不着的时候，她总是幻想以后的日子，没有周存善，没有张宁坤。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母亲，还会谈恋爱，可能她会结婚，生一个孩子，像所有普通人一样度过一辈子。 想一想，就多一点幸福和安慰。连身上的痕迹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因为那是她在还他，还他几年的牢狱之灾，还他在监狱里受的那些折磨，还完了，她就可以离开了。 那天又是一个下雨的日子，张宁坤有事外出，萝芙中午吃完饭之后在办公室看雨，她已经有了独立的办公桌，就在张宁坤秘书的办公室里，那天秘书跟张宁坤一起出去了，整间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天气愈发冷了起来，萝芙想下班之后找张宁坤拿点钱，她去给母亲买点衣物寄过去。 门被推开的声音，周存善步子凌乱的进来，萝芙闻到酒精的味道，这是大白的天，萝芙皱皱眉，想离他远点，哪知周存善看她一眼，猛的朝她扑过来。 萝芙被压在玻璃上，周存善抵着她的肩膀，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小九，小九……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啊……”他哀哀的看着她，眼神绝望而悲痛，说着说着，一行眼泪就从眼里滑了出来。 萝芙没料到周存善会哭，怔了一下才想起要推开他，周存善紧紧的抱着她。“小九，小九，你别拒绝我，我只是想抱抱你，我很想你，我很想你啊……” 暗处的相机，啪啪的一阵狂拍。 张宁坤久久的看着桌上的照片，角度清晰，连人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张宁坤看着萝芙的眼睛，手指在桌上点了一点。 大武看着张宁坤，问：“时间上酝酿得差不多了，这些照片也足够刺激，下一步怎么样。” 张宁坤撑着下巴，过了好一会才说：“打个电话给周老，约他晚上一起出来吃个饭。” **** S、M神马的，口味有点重。看比赛去了，我的美莎，威皇啊，金满贯，我来了…… 26第二十六章 车子停在一家中式会所前面,张宁坤下车，侍应迎上来。“张先生是吗？” 张宁坤点点头,跟着他进去,古色古香的江南庭院,青翠的绿竹在冬日里也没淡下一分颜色，池里的金鱼藏在了石头下面,池水清丽，只有天边阴沉的白云还带着一分冬日的阴霾，穿过长长的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侍应停在一扇红木门前。 “张先生,周老在里面的,您请。” 大武给了小费。“谢谢。” 推门而进，房间布置得很温馨，正中铺着地毯，国花牡丹在地毯上盛大绽放，几张红木椅子仿造古时官家的摆放，木几上摆着青花的茶杯，了了茶香盈满一室。 正在品茶的矍铄老人看向张宁坤，随即一个笑容浮上嘴角。“宁坤，来了。” 张宁坤点头。“周老，你好。” “坐，坐吧……坐下谈……” 张宁坤坐下来。 侍应送了茶上来，还有菜单，张宁坤点了几个，把菜单推给周老，周老助理接过来，点了几个，侍应退了出去。 张宁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周老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聊了一下国家的经济政策，又说了说龙科的事，周老掌管着整个周氏集团，他是龙科的股东，而周存善，是被他安排到龙科历练的。 周老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捧在手心里养着。最后的话题自然落到了周存善身上。 “上次公款的事，存善做得很不对，他还需要你多多调-教啊。”周老看着张宁坤。 张宁坤顿了顿，放下茶杯，抬头看着周老。“不瞒您说，今天来找您，就是想和你谈谈存善。” 周老脸色未变的抬抬眼皮。“他又闯祸了。” 珠帘后面的餐桌已经开始布菜，张宁坤一时没开口，周老站起来。“到晚饭的点了，边吃边聊吧。” “好。” 这个会所的中餐师傅据说是清朝御厨的关门弟子，手艺了得，周老点的几道菜是这里的招牌，他让张宁坤试试，张宁坤夹了一口菜尝了尝，的确不错。两个人吃了一会儿菜，谈话带入了正题。 周老笑了笑，说：“我知道，存善在公司里给宁坤你惹了不少麻烦，不过他年纪小，你得多包容他一下……” 不过比他小了二个月，张宁坤在心里冷笑，面上却是客客气气的，他看了看周老，手上的筷子放下，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宁坤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周老看着他这模样心里只犯嘀咕，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也放下了筷子。“宁坤，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张宁坤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朝一旁的大武递了个眼神，大武把牛皮纸袋递到周老面前，周老看了一眼张宁坤，张宁坤点点头，周老这才接了过来。 张宁坤慢慢的说：“存善在公事上不用心，这我可以理解，也可以包容，更会给他机会。但是公归公，私归私，存善照片里这么做，欠妥当吧。” 周老看着纸袋里的照片，眼神沉了下来。“这是……” 张宁坤又说：“这几张照片，是我偶然拍到的，不知道没拍到的，还有多少。周老，萝芙是我的女人，存善从萝芙第一天进公司就缠着她，公司上上下下谣言满天飞，现在还被我这样抓到，说我心里没想法，您估计都不会相信。” 周老在听到张宁坤说萝芙是他的女人时，脸色已经黑了下来。整句话听完之后他一巴掌拍在桌上，怒喝道：“这个蓄生。” 回去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客厅通亮，小武在客厅上网。张宁坤上楼，推开卧室却发现萝芙不在，洗手间也没有人，他怔了一下，转身走到楼梯边，问：“萝芙呢？还没回来。” 小武抬了一下头。“没啊，我还以为她和你在一块儿呢……”他一顿，脸色变了变。“她不会跑了吧。” 张宁坤沉下眼，回房用手机调出萝芙的位置，小红色的圆点在屏幕左下角不断闪烁，他记得，在那个区域，周存善有一幢别墅。 卧室很安静，张宁坤盯着那个小红点，感觉脑海有些空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然后把电话拨了出去。 等了一会儿接通，背景声安静，他问：“你在哪儿，怎么还不回来。” 下一秒，电话却被掐断。 张宁坤握着电话的手收紧，萝芙不敢挂他的电话，敢这么做的，只有周存善。他又拨过去，这次直接是语音提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张宁坤抓起钥匙就朝外走，咚咚的下楼声把小武都惊着了。“坤哥，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张宁坤语气冷淡，直接去车库把车开出来，冬日的马路在这个时候通畅空旷，张宁坤死死的盯着前方，速度飙得飞快。 车子在进别墅区的时候被拦了下来，张宁坤把钱包里的现金递给门卫，门卫一笑，给他放行。张宁坤慢慢把车子开进去，最终在周存善楼下停了下来。 一路过来，他已经冷静了许多。从理智的角度，萝芙和周存善发生关系其实对他更有利一些，他只是觉得不甘，萝芙细腻的皮肤，她的娇喘，她迷离的眼神，所有属于他的东西。在今天这个晚上，难道就要给另外一个男人？还是周存善那么一个废物。 那时还在张家，他比萝芙大了那么几岁，高中时的男生们已不再避讳女人的话题，萝芙已有长成美人的倾向，那时他有时候乱想，萝芙长大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杂志上的名人被他一一否决，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哪个都不好。 总觉得自己的妹妹，是什么人都配不上的。 张宁坤想推门下车，可又提醒自己不要冲动，这是占有欲在作祟，每个男人对自己女人的占有欲，他想。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张宁坤，你要冷静一点。萝芙身上全是你的痕迹，就不信周存善下得去口。 他死死抓着方向盘，止住了下车的冲动。 而在楼上的卧室，萝芙已经睡着了，周存善用毛巾给她擦脸，她才哭过，眼角还有些红肿，他想起阿九，被他欺负时也是哭，边哭边跺脚，周存善，你欺负我，周存善，你欺负我…… 今天是阿九的祭日，一大早他就开始喝酒。在每一年的这一天，他总是不得不让自己的喝醉，不然一整天都是阿九死时的画面，一滩的血，她从十八层楼下跳下来，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喝着喝着就跑到了萝芙办公室去，他知道她是张宁坤的女人，也知道她时时刻刻都在避着他，可是他没有办法，他问萝芙，你知道想一个人想得恨不得死了是什么感觉？ 他看着她，说：“萝芙，看到你，我总是想起阿九，其实我不是缠着你，我只是想阿九了，她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肯来看我，连出现在我的梦里都不肯，萝芙，阿九是不是在怪我，她是不是想我下去陪她……” 萝芙对周存善的印象不好，可一个男人的眼泪总是让人动容的，萝芙想，自己一辈子大概也不会遇上一个这么爱自己的男人。 周存善抱着她，不断的哭，一会叫她的名字，一会儿叫阿九的名字。萝芙把他送回办公室，哪知他把办公室的门锁死了不让她出去，还叫那个叫陈华的助理递酒进去。 那个助理还真听话递了酒进去，周存善一边喝酒一边问她：“你爱过人吗？” 萝芙出不去也没办法，最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周存善坐在另一个地方，抽开瓶罐就开始喝。 萝芙听见他的问题，摇了摇头。 周存善凄惶一笑，扔了一罐啤酒给她。“那你可真幸福。” 萝芙不会陪周存善疯，看了看那罐啤酒，没动。 周存善嗤笑。“又不是毒药。” 萝芙问他：“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周存善好笑的看着他：“你真那么讨厌我吗？连呆一分钟就这么厌烦？或者你爱张宁坤？不，你说你没有爱过人，那就是怕他……”周存善打了一个酒嗝。“你为什么要怕他？” 萝芙移开视线。“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周存善呵呵的笑出声。“是不关我的事，可是你不开心，我看出来，你一点都不开心……既然不开心，为什么不离开他……” 离开？谈何容易。萝芙心底苦涩，她垂下头，拉开瓶罐，狠狠的灌了一口，她喝得快，从嘴角滑出一部分，萝芙豪迈的用手抹去，又喝了一大口。 周存善鼓掌。“好。”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就喝多了，萝芙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周存善旁边坐下来，两人用易拉罐碰杯，萝芙不知怎么就哭了起来，她看着周存善，眼泪就叭叭的掉。问他：“你说，他什么时候才会放过我，什么时候才会放过我，你说，我要等多久，一天一天的等着，真的很辛苦……” 她反反复复念叨这几句话，后来就彻底的醉了，她醉了的时候很安静，乖乖的伏在他怀里，只是仍然在哭，像小九一样，哭个不停。 后来就下班了，周存善清醒了过来，他把萝芙带回家，支使陈华去拿萝芙的包。 陈华犹豫。“存善，这样不太好吧，你知道，周老先生……” 周存善冷冷的看着陈华。“不听我的话？我现在就让你不太好。” 周存善趴在床边，温柔的看着她。橘黄色的灯光下，她安静而平和，周存善抚着萝芙的眉毛，这是最像小九的地方。 周存善抿着唇笑了笑。 萝芙却猛的惊醒了过来，仍然是那个可怕的小黑屋，她痛哭出声，喃喃的叫着：“走开，走开，别碰我，别碰我……你们放过我，你们放过我……张宁坤，你什么时候放了我……” 这样的反映刺激了周存善脑海中最痛苦的记忆，他紧紧的抱着萝芙。“小九，别怕，小九，别怕……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 嗯，说一下，明天入V了，上午会更新一万字，之后恢复正常更新。 以上。 谢谢支持 。 27VIP章节 萝芙视线缓慢的转了一圈,装饰环境都是她不熟悉的，脑海中跃出昨天的一些片断,她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太大,惊醒了一旁的周存善，萝芙看着男人迷蒙的睡脸脸色一白,差点没有尖叫出来。 “你做了什么？”她后缩了一步，抱着被子，直直的盯着周存善,眼神满是防备。 周存善一只手撑在床上半坐起来,斜看她一眼,打了一个呵欠。“你说呢？”周存善原本想逗逗她，可萝芙的神色在他的声音下惊惶得仿佛天要塌下来了似的，皱着眉毛，脸色惨白。周存善知道她怕张宁坤，这才坐直了，正声道：“逗你的，昨天你喝醉了，在这儿睡了一晚上。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萝芙心里乱糟糟的，十分的懊恼，她不应该喝酒的，这下完了，完了。又有些怨自己，张宁坤警告过她的，她也一向避周存泰，现在却搞成现在这样子，她可真是没用。 萝芙一边穿鞋一边去拿包里的电话，电话被关机了，她打开，屏幕上显示漏接电话的提示，萝芙看着张宁坤的名字脑中一片空白，她想应该给他打个电话，可是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拨出去。 她不知道，一夜未归，他会怎么对她。 萝芙心情跌到了谷底，又慌又怕的拿了包的就要走，周存善拦着她。“你不刷牙洗脸了。” 萝芙摇头，直直的往门边跑。 周存善抱着双臂，眼神沉了下来。萝芙到了门边却打不开门，只好回头看周存善，周存善摊摊手。“你等我一会儿，我送你去公司。” 萝芙急得差点没跺脚。“那你快点。” 既然还有时间，萝芙也简单刷牙洗脸，周存善慢吞吞的做完出来，萝芙坐在沙发上，身体绷得有些僵硬，她低垂着头，头发往两边散开，露出中间一点洁白的脖子。周存善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汪温泉，汩汩的泉水，还冒着热气。 他回过神，走到她面前，萝芙手上紧紧的握着电话，因为用力，指节间有些泛白。她的脸色仍然不好，眼神惊惶而不安。 “走吧。” 萝芙赶紧站了起来。 车子一路往公司开去，萝芙上车之后就一手撑着脸颊，不言不语。周存善上上下下的看看她，身材纤细清减，也不知道一天吃东西没有，他问：“饿了没有，吃了早饭再过去吧，这附近有一家早茶不错的。” 萝芙神情焦急，抿着唇，说：“你开快一点好不好。” 周存善收回视线，踩下油门，可开快也只是别墅区出来的那一段路程，一进入市中心之后车速就慢了下来，红灯的进候周存善把车停下，萝芙仍然维持着那个模样，只是眉头皱得愈发紧了，周存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问：“你为什么这么怕张宁坤，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他握住了。” 萝芙没有反应，视线沉默的看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不关你的事。” 周存善挑眉。“你为什么这么防备我，张宁坤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萝芙有些生气，烦躁的看着周存善。“我说了不关你的事，还有，以后，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别和我一起吃饭，也别找我聊天，我们两个，就是陌生人的关系，OK？” 周存善心中突突的堵了一口气。 到公司停车场的时候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会儿，萝芙看着这幢高耸入云的大楼却不敢下车，她怕，不知道上去之后等着她的是什么。身上的每一处印记都在提醒着她，张宁坤对她，不会客气。可拖得再久也没有用，该来的，迟早都会来。萝芙拉开车门下去，另一边周宁善也下了车，萝芙往前走了几步，却被周存善拉住了。 萝芙看他一眼。“干什么？放开我。” 周存善眼珠漆黑，定定的看着她，早上的风大，吹乱了萝芙额间的头发，周存善先她一步给她理好，这情形实在暧昧，萝芙赶紧让他放开，周存善充耳不闻，说：“你告诉我，张宁坤拿什么要挟你，我替你解决，之后，你就可以自由了……” 萝芙听着周存善的话，只觉得像是一个美丽的肥皂泡，漂亮却不真实。她想离开张宁坤，想救出母亲，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不是以前那个萝芙了，也不会什么人都相信了，周存善，一个被家里养着的大少爷，凭什么去和张宁坤斗。他们才认识多久，周存善会为她做到什么程度。就算做到了，他要求什么样的回报。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关键是，周存善能赢吗？能吗？她的每一步选择都是后果的，这个后果，她可能承受不起。 离上班的时候越来越近，来来往往的人也渐渐多了，萝芙不想再生事端。“你放开我吧。” 周存善摇头。“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萝芙不想解释，不断去掰他的手。哪知周存善越握越紧，索性一用力，把萝芙拉到了怀里。 “你放开，放开我。”萝芙怒喝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周存善圈着她的腰，制止她的乱动。“你怕张宁坤什么，萝芙，你怕她什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会替你解决的，到时，你就可以离开她了……你别怕他，别怕……” 不远处掌声响起，萝芙抬眼一看，身体颤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张宁坤的车停在不远处，前面坐着大武，后面坐着张宁坤，两个人皆是冷淡的神情，张宁坤下车，重重的甩上车门，他脸上挂着料峭的笑容，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一双眼睛，像是两根冰刺，沉沉看着萝芙。 萝芙心里怕极了，以前他打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那种疼痛像是一颗种子，种在她的心里，已经发芽而且茁壮成长。萝芙心里慌乱，张宁坤走近之后她就开始解释。“昨天晚上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宁坤打断她。“昨晚上你和他在一起？”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没有背叛你，也没有想逃……你听我解释……” 张宁坤仍然问：“昨晚上你和他在一起？” 周存善手一伸挡在萝芙面前，他毫不惧怕的看着张宁坤。“是，昨晚上我是和她在一起，是我强行把她带回家的，你要发脾气，冲我来好了，拿把柄危胁一个女人，张总，你也真是做得出来……” 张宁坤听着这话却笑了，他抱着手臂，弯着唇沉默了一会儿，再抬眼却是云淡风清的语气。“存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和她之间的事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你这么说，是想英雄救美吗？”他说着眉毛上挑，看着周存善身后的萝芙，语气沉了下来。“过来。” 周存善拦着萝芙。“我在你前面，你别怕他，不要过去。” 张宁坤并不着急，淡淡的看着萝芙。萝芙心中悲凉，周存善护得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之前的教训已经够多了，她讨不了好，吃苦的不过是自己，经历了这么多，还学不乖吗？ 因为前面有周存善的手臂挡着，萝芙从车尾绕过走到张宁坤面前，周存善又恨又气，萝芙在张宁坤面前低垂着头，说：“昨天的事，是我的错，我喝了一点酒……对不起，以后这样的事，再也会发生了，请你相信我。”萝芙低垂着头，态度诚恳，她实在是怕了，这样的低言细语，主动认错，终究比一顿拳头招呼在她身上要好。 所谓的尊严，能当饭吃吗，能是止痛剂吗？萝芙终究是学了乖。 张宁坤听着萝芙的话，却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然后一巴掌挥在了萝芙脸上。 萝芙身体倾向了一旁，周存善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纤细的身影在这寒冷的冬日中，像是一抹即净消失的雪。她没有叫疼，也没有哭，只是站在那儿，手捂着自己的脸颊，留给他的，不过是一道微微颤抖的背影。 “上去。” 在这个还算安静的早晨，周存善就看着萝芙一步一步的走向龙科的大厅，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像是一片叶子，离了大树的庇护，只能随风摇摆。 周存善再也忍不住的一拳挥向张宁坤。“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要打她。” 张宁坤在空中截住周存善的拳头，看向他，说：“我警告你，萝芙是我的女人，要打要骂都是我的事，你少打她的主意。” “是吗？”周存善神情难得的正经。“我告诉你，张宁坤，我一定会让萝芙离开你，我一定会把她抢过来。” “喜欢她？” “是，我喜欢她，我还会爱她。不像你，你懂爱吗？你懂吗？可怜虫。” 张宁坤笑笑。“我怕你爸不会接受啊……要抢我的女人，先搞定你爸吧。” “这是我的事，哪怕我和我爸闹翻，哪怕他什么也不给我，我也会争取萝芙……” “像你以前女朋友那样？叫什么？陈九？公司的同事说，当时你和你爸，闹得可真是精彩啊，现在，你要再来一次？小心，你会气死你爸的。” “我爸没那么容易死？” “那么你真打算和我抢了。” 周存善咬着唇。“我会争取萝芙到底。”他停了停又补充。“不计代价。” 张宁坤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张宁坤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不断的跳跃，他尽量把自己的脑袋放空，也不去想她哀伤的眼神和脸颊上的掌印。 张宁坤出了电梯之后问大武。“都拍下来了？” 大武点头。 张宁坤又说：“那你把视频交给周老，如果昨天的时候周老只是想训斥周存善两句，看了这段视频，两父子之间一定会是一场大吵……你知道怎么做吧……” 大武点头。“煽风点火嘛，我知道该说些什么的。” 张宁坤点头，然后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经过秘书室的时候略略停了一停，里面并没有萝芙的身影，张宁坤垂下眼皮，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办公桌上摆着今天的早报，张宁坤略略翻了翻，全是令人厌恶的消息，他在办公椅上靠了一会儿，起身走到窗边。今天是这个冬日难得的好天气，太阳跃出了云层，大地一片金色。 张宁坤心情渐渐缓和，他摁下内线给秘书。“让张助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一会儿之后等来的却是秘书。“张总，没有找到张助理，她的包和电话都在位置上，可是不知道人去哪儿了。” 张宁坤脸色变了变。 *** 第一更。 28VIP章节 这个时候的萝芙正在天台看着那一轮初生的太阳,天台风大，她坐在栏杆旁边,身体靠着墙壁。她用风衣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太阳穿破了云层露出金黄色的光线,天边的云被染成了漂亮的血红色，萝芙安静的看着,阳光也落在了她手上，很温暖，萝芙收紧手,嘴边抿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是龙科的总部,高高的楼层看下去人头只变成了一个一个的符号,萝芙有恐高症，以前她不敢攀岩，也不敢站在楼顶往下看，那时她怕死，怕极了。 萝芙摸着脸上的掌印，掌印还有些疼，她松开手，其实现在想想，死也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所谓一了百了，跳下去之后，就什么都解决了，没有张宁坤，没有周存善，没有妈妈，没有痛苦。 可是她又想，她还不能死，她还有母亲呢，她还要等到张宁坤放她的那一天呢，她还要学东西，还要找工作，还要赚钱，还要买房子，还要结婚，还要生孩子，这么多这么多的未来在等着她，她怎么能这么就死了呢，真是太傻了，多不划算啊。 人生这么几十年，她为什么要用这段不开心的经历来终结自己的生命，多么不值得。 可是真的难过啊，一天一天，每一天都这么难熬，睡觉要靠安眠药，上班要躲着周存善，连这个冬天，也只有廖廖的太阳。萝芙望着天空，把眼里的泪水逼回去，又告诉自己，萝芙，别哭，哭没有用。忍下去吧，张宁坤是这么忍过来的，你也能这么忍下去，萝芙，你不能放弃，不能放弃啊。想想未来，多想想未来吧。 至少他说过，他会放了你的。 萝芙在天台坐了好一会儿才下楼，下去之后秘书就告诉她张宁坤在找她，萝芙收拾了情绪才去敲张宁坤办公室的门。 张宁坤透过玻璃看着她，神情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只是脸上还有些红肿。张宁坤心里一下又有些后悔，还是该收点力的。小时候她最怕的两件事，一是怕苦，二就是怕疼。那时就算不小心跌倒擦破了皮，也要嚎叫半天。像这样的掌印，不知道要哭多久呢。 “进来。”他敛下情绪，说。 萝芙进去，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双手勾在一起，明显的紧张，她垂下头，问：“你找我？” 张宁坤仰头靠在椅背上，用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出去，然后递给她。“和你妈通个电话吧。” 萝芙脸色一变，怔怔的道：“是不是我妈出事了，你别动她……” 张宁坤脸色一沉。“你妈没事。” 萝芙将信将疑，等了一会儿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母亲的声音，萝芙眼里的泪水几乎止不住的落了下来，人类对于母爱的情感是一种烙刻在基因里的情感，本能的信赖和依靠。 萝芙紧紧的握着电话，像以前小时候一样唤道：“妈，妈妈……”她叫了两声就捂着嘴，眼睛酸胀得厉害，她深深的呼吸，可仍然压不下哭泣的冲动。 “萝芙……”电话彼端也是一阵哽咽。“女儿，你怎么样啊……张宁坤他，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他有没有打你……” 早上的阳光穿透玻璃落在办公室的地面上，几十平方的办公室宽敞而明亮，萝芙紧紧的握着电话，她用眼角斜光看了一眼张宁坤，张宁坤平静的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萝芙收回视线，说：“妈，我很好，我很好，你别担心，他没对我怎么样。你呢，衣服够不够，那些人对你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她说得小声，又紧张，声音呢软，不过像是一个离家在外工作的女儿，满满的，都是思念。 记得有一次，那时他还没成为她的哥哥，他有许久没去张家，萝芙忍不住给他打电话。“坤哥哥，我想你了，你怎么不来我们家了……” 张宁坤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微微动容。 萝芙和母亲的电话并没有聊太多，彼此确定平安之后张宁坤就掐断了电话，萝芙把电话还给张宁坤，犹豫了一下。“谢谢。” 她的满足之意掩盖了掌印带来的悲伤，张宁坤点头，说：“你回家休息一下吧，明天再来上班。” 萝芙哦了一声，转身离开，张宁坤看着她的背影，又给小武去了一个电话。“你今天陪她逛街，她想买什么买什么……”他记得，之前的调查报告里提到，她最爱的活动之一，就是逛街买东西。 小武开始听见张宁坤的话还有些莫名其妙，一看见萝芙的脸就猜出是被打了。 萝芙不愿和他对视，捂着脸上楼了。 痕迹很明显，小武拿了冰块毛巾，敲门之后等了一会儿萝芙才来开门，她低垂着头。“有事吗？” 小武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敷一下吧，会好得快一点的……” 萝芙看着那东西，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过来，她没让他出去，也没关上门。 小武迟疑了一下，留了下来。 冰块挨上脸有些难受，小武看着她忍耐的模样安慰：“是有点疼，你忍一下。” “没事。”萝芙淡淡的声音。 小武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心想这都乖了这么久了，怎么现在又闹了这么一出。他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这么一个掌印印在女人的脸上，着实看起来很可怜。最近这段时间相处起来，他觉得萝芙也没那么讨厌，很多时候都小心翼翼的，像受了惊的小动物。 小武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只好摇摇头。 中午小武做了饭，怕她觉得不好吃，又叫了几个外卖。萝芙淡淡的吃了几口，就说饱了。 小武看着，只能摇头。这么瘦下去，可怎么得了。 到下午的时候萝芙脸上的痕迹淡了一些，再用粉遮一遮，几乎就看不出来了。 小武带她出去逛街，小武中午特意多吃了一碗饭备足体力做免费劳工，哪知道萝芙情绪淡淡的，没什么买东西的兴致。 也就挑了一条围巾。 “就这样？”小武语气有些失望。“坤哥说今天不限额哦。”他一笑，露出两颗漂亮的牙齿，又说：“我特意给你当免费劳工的，你还是多买一点吧，不然出来一趟，多不划算啊。” 萝芙不明白张宁坤的用意，打一巴掌，再给颗糖？是补偿还是什么意思？ 可是什么都不重要，她真的没什么逛街的兴致了，以前她是为了攀比，是为了女为悦已者荣。现在，安安静静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挺好的。这些华衣美服，就像是她以前的生活，都不再属于她了。 萝芙想了想，问小武：“我可以给我妈买点东西吗？” 小武想了想。“应该可以吧，坤哥没说不可以。” 于是萝芙给母亲买了很多东西，穿的，用的，营养品，补品。这个国家的食品安全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她挑得很认真，成分，大小，保质日期，小武看她弯腰在那儿选来选去，不过是普通人家孝顺父母的女儿模样，简单，却足以打动人心。 她有时会问他：“这个好吗？中年人吃了好吗？” 小武摇头。“我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我也没有买过这些中年人吃的东西。” 萝芙有些抱歉的看着他。 小武笑了笑。“我早就没事了。” 萝芙逛了几个小时，小武两只手都被塞得满满的，他把东西拿回家，让萝芙在餐厅等张宁坤。 已是晚餐时间，餐厅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城市华灯初上，萝芙看着那些灯光有些恍惚，她来到这个城市，已经大半年了。 张宁坤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萝芙脸上的掌印基本上已经看不出来，因为扑了粉，脸色不像平日那么苍白，衬上那双含水的眼睛，楚楚动人。 张宁坤收回视线。“等很久了？” 萝芙摇摇头。 “饿了吗？” “还好。” 她眼神语气都十分谨慎，对话简单而无趣。张宁坤招了侍应过来，又问她吃什么，萝芙看了看菜单，要了一客晚餐。 张宁坤点了牛排。 两个人安静的吃着，这家餐厅的情调极好，水晶灯，蜡烛，现场钢琴演奏，萝芙小口小口的吃着，偶尔看一眼窗外。 小武说萝芙中午只吃了几口，他看着她这半年明显是瘦了一些，婴儿肥的脸颊越发尖细，两只眼睛越发显大，像是两颗黑玉，嵌在苍白的脸上。 张宁坤把牛排切细，分了一些到她的碟子里，萝芙看他一眼，沉默的吃下去。 一顿饭下来，几乎一句话也没有。吃完之后张宁坤结帐，萝芙跟在他身后离开，张宁坤回头看她，她低垂着头，一路走来，视线似乎停留在自己的鞋尖上。 张宁坤嘴角抿了一下，抓住她的手。萝芙有些瑟缩，不安的看着他，张宁坤索性搂住她的腰。 回去的路上开始下起了雪，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萝芙以前也是很爱玩雪的，大冬天的早上，却起得很早，堆雪人，打雪仗，咯咯的笑声，欢快而愉悦。 张宁坤把车停下来。“萝芙，下雪了。”偏头去看她，她却已经睡着了，头歪在倚背上，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垂在脸颊上，密密的，像是一把小小的刷子。 张宁坤轻轻抚摸着她的睡颜，萝芙嘤咛了一声，叫道：“妈妈……不要……” 张宁坤慢慢弯出一抹笑容，收回视线。他打开CD，欢快的歌声飘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外面雪花飘舞，车内温暖如春，张宁坤解开萝芙的安全带让她靠自己怀里，鼻间是她身体的香味，世界如此宁静，真好。 而在这个时间，周家的书房却是剑拔怒张。 *** 第二更，六千字结束。 29VIP章节 周老一个茶杯朝推门而进的那个人身上扔去,周存善躲得快，杯子砸在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呼,坐在椅子上的周老阴沉的盯着周存善,盯着几秒霍的站起来。“你倒是本事了,我让你呆在龙科是让你磨练之后回来接掌我的事业，你倒好,上次挪用公司的钱，好不容易替你摆平，现在,你居然去和张宁坤抢女人了,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周存善看了父亲一眼,慢慢走过去。“上次我找你借过钱了，你不错，我没办法所以才挪了公司的钱……”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周老一拍桌子，情绪激动，他停下，深吸了几口气才缓了下来。 “你那个什么希望工程修学校，只砸钱没回收的生意，我为什么要同意你去做。” 周存善辩解。“那是阿九的心愿，我答应了她要完成的，又没多少钱，你自己不肯借给我。” “没多少钱？几千万还是没多少钱？” “我只是要几百万，那几千万是那个财务利用我……” 周老看着周存善，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少点情情爱爱多点做正事的心思，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所以这辈子你要做我儿子来讨债。” 周存善应付这样的情况已经颇有经验，垂头听着，老头多骂了一会儿自然就消停了。不过他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老头会知道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出卖他，周存善看向陈华，陈华赶紧摇头。 “你还看什么。”周老拍着办公桌。“不是陈华出卖你，是张宁坤亲自找我，希望我管管自己的儿子，因为这样的事……我真是，一张老脸没有地方搁……存善啊存善，你是我惟一的儿子，也是惟一的孩子，你争口气，好不好……” 周存善沉默着，也不回答。 周老又说：“你去招惹张宁坤，动他的女人，你有没有仔细想过，张宁坤是什么人，我给你看过他的资料，龙书泰的持股为什么会转移到他身上，他回来，是为了什么目的，你想过没有，现在，你还去招惹他，为了一个女人，你真是要气死我。” 周老又看着周存善，看了一会儿终是缓和了下来。“儿子啊，你都二十好大几了，能不能对公司的事认真一点，我挣了一辈子才开创出来的家业，是不是要败在你手上，那个女人是张宁坤的，她不是陈九，陈九已经死了，几年前自杀死的……” “你别说了。”周存善几乎听不得这个名字。 “我为什么不能说。”周老站起来走到周存善面前。“我就是说得少了，所以你才不能清醒，陈九已经死了，被人轮-奸之后自杀死的，她死了，现在这个女人不是陈九，她是张宁坤的女人，你给我离她远一点，然后死了这条心。” “你别说了，别说了。”周存善捂着耳朵，一脚踹向一旁的椅子，他恨恨的看着周老，一脸悲痛。那年，如果不是周老反对，如果不是因为这种反对和阿九吵架之后不理她，她怎么会被那些小混混缠上，又怎么会被轮-奸，之后她跳楼自杀，都是他的错，是他害死阿九的。 周老看着他这样的模样不断摇头，只警告他。“你要玩其它的女人我不管，但你给我离那个女人远一点。” 周存善不置可否，疲累的拉开门，离开。 周老看着周存善消失，又转头看着一旁的男人。“陈华，你是怎么办事的，我不是让你看着存善吗，现在这事闹得，像什么。你还帮他隐瞒我，是不是不想做了。”周老眼神阴沉。 陈华低垂下头。“对不起，先生。”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周老重新坐下，又问：“你觉得，存善对那个女人，是什么心思。” “先生觉得呢？” 周老回想起视频里的片断，周存善为了那一巴掌要和张宁坤动手，居然还真的说出了要和张宁坤抢女人的话，真是疯了，他上一次这么疯的时候，还是为了陈九。想起那一次，周老又是一阵厌烦。他长叹了一口气，说：“你把他看紧一点吧。” 陈华想了想，说：“存善已经知道张小姐有把柄捏在张总手里，他现在就想把张小姐拯救出来。” 周老嗤笑一声。“简直可笑，二十几岁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骑士呢。我真是欠他的。这样，陈华，你看他，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这场冬雪一下就下了好几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每每所见总是天地雪白，银妆素裹，萝芙也穿上了羽绒服，张宁坤那天早上翻来翻去却只翻到两件羽绒服，又带她出去买了一些，他总挑鲜艳的颜色，以长款为主，萝芙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上再绕上两圈围巾，整个人一缩，就只露了两只眼睛出来。 萝芙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呆了呆，好像以前他也喜欢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总是说怕她冷着了，可那时她才不听他的呢，扔掉衣服，他就在后面追，然后哄她穿上，萝芙兔子一样跑得快，到了花园就用雪砸他，张宁坤左躲右闪，萝芙偶尔砸中了就咯咯的笑。 张宁坤有时也还手，萝芙斗不赢就假装哭，张宁坤无奈，便站得那儿当靶子任由她砸，萝芙又觉得这样玩没什么趣味，便一本正经的说：“坤哥哥，这样的不好玩，我们一起玩，但是你要让着我，不能欺负我。” 只可惜，这样的岁月，只有一年。第二年的冬天，她已和他势成水火，连他走近都是厌烦，更何况是玩在一起了。 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萝芙奇怪自己为什么想了起来，大概这几天张宁坤对她都特别的客气吧，不但陪她一起吃饭，还亲自教她东西，她打错的文件，做错的表格也细心的给她指出来，语气还特别的温柔。 萝芙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客气呢，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收回心神，跟着张宁坤出门上班。 张宁坤见她垂头跟在后面，停住等了一会儿，拉着她的手，十指交握。 日子一晃就到了圣诞，今年公司业绩十分不错，而圣诞正好挨着周末，张宁坤索性把公司的年会改在了圣诞那天，萝芙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在张宁坤助理怂恿下，也打扮得漂亮了一些。 年会选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里面开着暖气，温度十分的服适，萝芙穿一件红色的小礼服，化了一点妆，里面的同事都玩得十分的开心，萝芙看着那些人笑容，也露了个微笑出来。 张宁坤看到左前方的那个人影，停了停，对萝芙说：“自已去玩吧。” 书若仍然是今天酒店的侍应，张宁坤假装偶遇的和她打了个招呼。“圣诞快乐。” 书若抬起头，认出了他，抿着唇笑了笑。“张总，圣诞快乐。” 张宁坤又问了她其它几个问题，书若一一答了，张宁坤点点头，这才去找萝芙。 萝芙正在和公司几个同事聊天，其实也说不上聊天，大部分都是别人聊，她听。公司的同事都知道她的身份，多少有些隔阂。萝芙一边听一边吃着点心，过得倒也舒服。 张宁坤看了一会儿，没去打扰她。 之后的流程就很机械了，张宁坤上台讲话，对公司这一年的业绩做了简单的总结，末尾自然是对来年的期许，之后是各部门的表演，完了之后是自由活动的时间，音乐一换，公司的男男女女开始跳舞，张宁坤过去煞有介事的朝萝芙伸出手，萝芙怔了怔，把手交给他。 张宁坤搂着萝芙，手圈在她的腰上，眼底是她洁白的脖子和浅浅的绒毛，她低头靠在他的胸前，张宁坤鼻间满是她身上的香味，他想着，不禁把她圈紧了一些。 远处的周存善已经喝了不少酒，看着这情形，拦住过往的侍应，又取了两杯下来。 陈华今天有事，也没有人在他耳边念叨。 周存善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淡淡的看着他们。 萝芙跳舞跳得很安静，张宁坤忽然又有些感慨，一晃眼，大半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和初见时的模样相比，她真的是变得太多了，这样的改变，这样的沉默，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张宁坤停住脚步，抬起她的脸，吻了吻她的额头。 “元旦节有几天假期，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他问。 萝芙不太明白他，怔了一会，摇摇头。 “那算了。” 一曲结束，张宁坤去洗手间，萝芙朝沙发走去，她才坐下，一个人影在她旁边坐下，是周存善。 周存善已经喝醉了，步子都走不太稳，萝芙本能的想避开他，哪知周存善早料到她的举动，堵住她的去路，手就来拉她，萝芙示意他放开，哪知周存善却扬高了声音。“不放。” 萝芙不客气的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放开我，你离我远一点。” 萝芙手劲不重，周存善并不疼，他怔了一下，却觉得十分委屈。这段日子萝芙都避开他，他想做的事也处处被陈华阻拦，他天天看着萝芙跟在张宁坤身后，可是他救不了她，那些私家侦探，他找一个，就被陈华解决一下。 周存善真觉得自己是一个废物。 周存善拦着萝芙，忍不住扬高了声音。“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要拒绝我，我爱你，我爱你啊……” 早在萝芙打周存善时就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周存善这么一嚎，整个嚣闹的会场，慢慢安静了下来。 *** 第三更，一万字 30VIP章节 这大概是龙科的年度八卦了,公司两个高层抢女人，之前只是隐有传闻,而如今,狗血而劲爆的内容在年度酒会这个舞台上演现场版,简直是……让人不兴奋都难。 张宁坤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场面已经极热闹了，当时周存善正抱着萝芙,萝芙想起上一次被打的局面不禁拼命反抗，奈何周存善虽然人喝醉了，但手劲却意外的大,他从后面抱着萝芙,萝芙除了用脚跺他之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周存善根本不在乎萝芙那点力，把她抱得紧紧的。 萝芙没有办法，只好向周围的同事求救。 男同事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人被推了出来，哪知周存善一抬醉眼，朝那人说：“我认识你，营销部的，你是不是要和我作对，当心我开了你……”停了停又说：“哪个敢和我作对，我就开了谁……” 周存善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但也能唬到人，龙科大到高层经理，低到前台小妹，哪个人不知道周少爷胡作非为，周少爷要说开了谁，是极有可能会找机会给他使拌子的。 这年头，没人会和自己的前途过不去。 所以尽管萝芙急得要死，可周围的人也只是劝。“周经理，放开张助理吧……有话好好说……”诸如此类的。 还有人试图撒谎。“周经理，张总过来了……” 周存善眉毛也没抬一下，不屑的语气，说：“我怕他个毛线。” 现场的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张宁坤从洗手间出来就觉得嚣闹的会场好像安静了许多，当时书若站在柱子边朝前张望，张宁坤还略停了停，问她：“你在看什么？” “好像你们公司的男员工在欺负女员工……” 张宁坤一挑眉，往前走了一步，就看见萝芙被周存善抱着，周存善脑袋埋在萝芙脖子间，大约是想亲她，而萝芙挣扎着，脸色又急又怒又无助。 张宁坤只觉得心头火起，几大步过去，周围的人让开一条路，周存善还抱着萝芙，抬眼一看是他，醉乎乎的说：“张宁坤，你危胁一个女人，你不是个男人……” “你疯够了没有。”张宁坤压下心头的情绪。“放开她。” 周存善摇头。“不放，我不放。” “是不是真的不放？” “是。” 话音未落张宁坤就一拳头朝他脸上挥去，周存善往后跌了几步，仍然没有放开手，他摇摇晃晃的，靠着旁边的建筑站稳，又说：“萝芙会离开你的……你这个混蛋，小人……”张宁坤视线在他的话语中凝结成了冰，他左右看了看，餐台那边用酒瓶摆了造型，张宁坤冲那儿的人道：“递两瓶酒给我。” 有些迟疑。 张宁坤拔高了声音。“叫你他妈的递两瓶酒过来，听到没有，聋了啊。” 有人赶紧递给了他。 张宁坤在监狱打架最简单的借力使力的方法就是抡起手边的东西砸人的脑袋，力度和位置他都极有经验，他拧起其中一个瓶子，使劲往周存善脑袋上砸去。 周存善松了手劲，萝芙从他怀里出来，张宁坤一脸怒气，眼神像是要吃人，他的手上还握着断裂的酒瓶，玻璃尖上有血，萝芙被吓着了，惨白着脸，跌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张宁坤看了看她，抓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上车之后张宁坤视线仍然阴狠，他一直盯着前方，连话也没有一句，萝芙心底七上八下，她怕他会像那天一样给她一巴掌，又或者像周存善这样给她脑袋来上一瓶。周存善脑袋被砸破了，血和着酒水，走时他正躺在地上哀叫。 萝芙心底忐忑不安，也就一寸一寸往外挪，渐渐的就挪到了车门边。 萝芙怯怯的缩在那儿，偶尔用眼角的余光看他一眼，神情紧绷而防备，她这样的模样终是让张宁坤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过来。”他对萝芙说。 萝芙开始解释。“今天的事和我无关，真的，我保证，你可以问周围的同事，和我无关，是周存善……是他，不关我的事……你相信我……”她说得很急，又紧张，看着他，就怕他不相信。 张宁坤伸手把她拉过来，萝芙看着他伸出的手瑟缩了一下，本能的伸手去挡，竟是以为他要打她，张宁坤把她抱在怀里，萝芙的身体僵硬得像是一张绷紧的弦。 张宁坤温柔的抚着她的背，她仍然僵硬，只是偶尔抬头看他一眼，似乎在观察他是不是真的不会打她，张宁坤想起她以前活泼的模样，再看她如今，这一切都是他一步一步逼成的，他说不出是心疼还是后悔，只柔声安慰说：“别怕了，以后都不会打你了，我保证。” 萝芙抬头看他，有些怀疑，低垂下头，也不说话。 张宁坤摇了摇头。 小武在上网，客厅和平日一样，并没有因为圣诞和新年的到来增加几分欢快的气氛，张宁坤没有上楼，反而拉着萝芙在沙发上坐下，有小武在，她大概可以放松一点。 开了电视，因为是周五，又是圣诞，不少电视台都在演晚会，明星在台上又跳又唱，倒有几分欢快。 萝芙坐在沙发上，眼睛紧紧的盯着电视屏幕。 张宁坤抓着她的手，萝芙的指尖冰凉冰凉的，像是才从冰块里捞出来。他把她的指尖握在掌心，捂了一会儿似乎才好了一些。 小武抽空从笔记本屏幕前抬头，不解的问：“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哥呢。” 大武被张宁坤留下来善后，萝芙听见小武的话垂下眼皮，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去，张宁坤有些生气，对小武说：“上你的网，话那么多。” 小武察觉到这气氛不对，吐吐舌头，玩自己的了。 张宁坤问萝芙。“饿了没有。” 萝芙在酒会上吃了一些东西，倒不是很饿。她想一想又觉得张宁坤应该不是只问她，这才开口问他：“你是不是饿了。” 张宁坤拍拍她的手。“去厨房煮点东西吧。” 萝芙往厨房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住，问他：“冰箱里有汤圆还有饺子，面条也有，你吃什么？” “汤圆吧。”张宁坤说。 萝芙嗯了一声，声音淡淡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有些软绵，小武偏头看了一眼，萝芙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她还穿着酒会的小礼服，腰身纤细。小武还记得她出门时还是挺高兴的，鞋子踩在地上清清脆脆的，现在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就成了这样。 张宁坤视线也没收回来，小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坤哥，我看她这段时间也被折磨得挺惨的，你是不是能……”小武斟酌了一下，说：“消掉一些气啊……” 张宁坤挑挑眉，哼哼的盯着小武，小武也瑟缩了一下，抱着笔记本回房了。 张宁坤靠在沙发上，吐出一口气，让她独自在厨房呆一会儿，也好。 萝芙在厨房很专心，洗锅，倒水，思维被占满之后连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汤圆放进锅里后不久门就被推开了，张宁坤站在门边，萝芙怔了一下，他手上拿着拖鞋，走到她旁边，说：“换了吧，舒服一点。” 萝芙正要接过来，哪知张宁坤自己蹲下，把高跟鞋给她脱下，然后把拖鞋套到她的脚上。萝芙垂头只看到他浓密的头发，手掌的温度传到她的脚上，有些痒，又有些陌名。 他给她换了鞋之后就出去了，走之前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放松一点，以后真的不打你了，我以……坤哥哥的名义向你保证。” 萝芙回过神看着锅里的汤圆，小小的汤圆已经浮上了水面，萝芙想起以前他也在她饿时煮汤圆给她吃，芝麻的馅，甜得有些腻人，她嫌弃，他就哄她，说，能吃甜的孩子才是幸福的孩子。 眼睛有些酸，萝芙赶紧眨眨眼，用碗把汤圆盛了出去，十几个汤圆，密密的挤了一碗，张宁坤接过来，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萝芙犹豫了一下，在旁边坐了下来。 张宁坤吃了一个，用勺子舀了一个递到她嘴边，萝芙看着张宁坤，他脸色平静，眼中似乎温柔，萝芙想起他以前也喂过她，那时生病，不怎么爱吃东西，他很有耐心，问她想吃什么，再麻烦的东西他也给她买来，也是这样，一口一口，极有耐心的喂她。 这大概是他和其它佣人的区别，他是真的把她当亲人。 萝芙心绪微动，张开嘴。 张宁坤自己吃几个，也喂她一些，一碗汤圆很快就完了，最后一个时弄破了皮，芝麻的馅沾在她有嘴角，屋里开着暖气，她的脸色恢复了一些红润，一双眼睛在灯光下明黑透亮，张宁坤把碗放在茶几上，舔掉她嘴边的芝麻，把她抱起往楼上走去。 而在这个时间的医院，周老看着缠着绷带的周存善，眼神阴沉，大武已经把酒会的事向他交待了，周老手背在背后，反复咀嚼着大武的那些话，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心想，他得找人做一点事了。 **** 这是昨天的，今天的晚上更。< 31VIP章节 放假的日子对上班族来说最幸福的莫过于不用早起,半夜就开始下雪，沉积了一夜的雪花,视野所及全是一片白茫,相较于外面的寒冷来说,屋子里却相当的暖和，二十二度的恒定温度,是萝芙最喜欢的温度，蚕丝被柔软贴身，张宁坤手伸向旁边的位置,却是空的,他怔了一怔,穿上衣服起来。 花园里自然也是银妆素裹，厚重的雪压在那颗年幼的棕榈上，枝丫几乎承受不了积雪的重量，颤颤的，仿佛要断落下来，萝芙裹着一件粉色的羽绒服，□牛仔裤，裤脚扎在雪地靴里，头上一顶毛线织成的帽子，两个绒球从耳边垂在胸前，看上去娇俏可人。 她蹲在地上，很认真的在堆雪人，已经堆好一大半，白胖胖的身躯，一颗大脑袋，捡了两颗石子嵌成眼睛，枯枝作眉毛，树叶撕成弧度做嘴，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帽子盖在那颗脑袋上，再围一圈围巾，那堆雪白多了这几分颜色，似乎凭空添了几分灵气。 以前也看她堆过雪人，她做什么都不认真，在这些玩乐的事上，很舍得投入精力，那时他想帮她，却被她嫌弃，不是这样的，这样不好看，错了错了，笨死了笨死了，走开走开……又恼又怒，全是嫌弃。 她只会在堆好的时候向他炫耀。“好不好看……我堆得很好吧……”一脸的稚气和得意。 张宁坤想着，不禁弯了弯唇。 因为要练功，小武每天几乎是定点起来，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小武也比平时多穿了一些，他看见萝芙之后有些疑惑，一看时间，是挺早的。 萝芙背对着他，小武扎了一会儿马步，他收身准备打一套拳，出手的时候才发现鞋带掉了，他系好鞋带，起身时看了一眼萝芙，垂下眼，捏了一团雪，掂了掂，朝萝芙背上扔去。 萝芙被砸中了，转身看着小武，她眼神防备，也没动。 小武又抓了几团雪，一一朝萝芙扔去。 萝芙被砸中了几下，终于不忍了，她也用雪扔他，小武有时被砸中脑袋，就嗷嗷的叫，他叫得夸张，萝芙听着他的声音也开心，就越加带劲的扔他，小武找了一颗树当隐蔽，萝芙躲在那个大雪人背后，两人你来我往，互有砸中的时候。 不过小武的眼神比萝芙好上许多，一次就砸中了萝芙的脸，萝芙啊的一声惨叫，跌在地上起不来了。 小武以为她使诈，等了半天却听见她哼哼的声音，小武过去一看，却见她跌坐在地上，手捂着脚踝。 “怎么了？” 萝芙不好意思的埋着头，小声的说：“跌着了。” 小武简直无语。“这平地你也能跌着，我可真是佩服你。”他顿了顿弯□。“来吧。”想把萝芙扶起来，却不料萝芙眸光一闪，左手掀开他的衣领，右手往里一丢，兔子一样跑掉了。 小武嗷嗷的叫着冷。 张宁坤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萝芙刚好从外面跑进来，身体微微颤动着笑得咯咯的，张宁坤莞尔，故作不解的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萝芙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于无形，她身体绷得直直的，摇摇头，淡淡的声音。“没什么。” 张宁坤眼神像潭水一样幽深，他盯着她，并不放过她。“我看见你在笑。” 萝芙双手交握在一起，细细的声音。“真的没什么。” 她眼神不肯直视他，张宁坤莫名的有些生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末的关系，原本应该摆在茶几上的报纸还没有送来，张宁坤越发觉得心情恼怒，他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冷声说：“我饿了。” 萝芙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跑向了厨房。“那你等一会儿……我就去做早饭。”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开，张宁坤在沙发上坐下来，开了电视听新闻，偏偏一个圣诞也过得不安生，到处都是雪灾的消息。 张宁坤关掉电视，坐着发了一会呆。 萝芙一上午都在厨房忙碌着，早饭完了之后洗碗然后准备午饭，张宁坤和小武下了一盘棋，中途的时候又接到电话说工地出了一点问题，好在问题不大，张宁坤让大武下午的时候过去看看。 午饭吃得早，完了之后大武去了工地，而小武约了人，早早换了衣服也离开了。偌大的别墅安安静静的，萝芙在厨房洗碗，不时传来阵阵水声，张宁坤在客厅转了两圈实在无聊，他过去看她，萝芙系着围裙，低垂着头，热水从水龙头流出来，她洗掉上面的餐剂之后放到一边，全部洗完之后用毛巾擦干，再放到碗柜里。 谁能把现在的她和以前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联系在一起。 张宁坤看她弄完之后开口：“洗完了吗？” 萝芙被吓了一跳，不解的看着他。“怎么？” 张宁坤顿了顿，看了一眼厨房桌上的超市海报。“上楼换衣服，我带你出去。” 这样的日子里，再冷的天气也挡不住人们购物玩乐的热情，大街上全是装饰着鲜艳颜色的店面和戴着圣诞帽的促销人员，打折的广告被摆放在最醒目的位置上，萝芙坐在副驾上，手撑着下巴，安静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张宁坤收回视线，萝芙听见了他不会打她的承诺，只是似乎不太相信他。张宁坤手指点着方向盘，这安静得真是让人烦燥。 张宁坤打开收音机，播音员的声音也带着这个节日的喜床，车子停在市中心的商业区，张宁坤转了一圈才找到一个停车位，萝芙解开安全带。“我们去哪儿？” 不远处的墙上一张巨大的海报，电影院门前不少年轻的男女，张宁坤看着萝芙。“看电影吗？” 萝芙有些疑惑，不怎么确定。“随便吧。” “什么叫随便，没有随便。” 他的语气有些僵硬，萝芙小心的看了他两眼，讷讷的说：“看吧。” 张宁坤拉着她过去。 圣诞之后就是元旦，不久之后就是春节，这是一年最好的档期，中外影片扎堆上映，电影院里挤满了年青的情侣，张宁坤拉着萝芙的手，也像那些情侣一样看着售票台上方的LED屏幕挑选片子。 “想看什么？”张宁坤问。 “都可以。” 张宁坤心绪起伏。“都说了没有随便了。”他顿了顿，缓和了一下语气：“放松一点，OK？” 今天的张宁坤总的来说让萝芙觉得奇怪，她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张宁坤皱着眉，眼神凝练，电影院暗淡的光线打在他脸上，掺上了几分过去少年的影子。 萝芙这才慢慢的挑了一部片子。 张宁坤让她在等候区坐下，自己去排队，买了票之后又去买了爆米花和零食，他的身材高大，黑色的羊绒风衣衬得整个人清俊潇洒，在那些年轻的情侣中也极为出彩，他忙忙碌碌的模样，不过是所有为女朋友忙碌的男人的一个。 只是她不是他的女朋友。 萝芙觉得这情景实在怪异，她看着他向她走来，左手爆米花，右手零食，零食还是她小时候喜欢的口味，以酸甜为主。萝芙心底微微触动，伸手接过来，说：“谢谢。” 电影是国外的一部大片，科幻加动作，编剧挺会制造笑料，紧张的打斗中，观众席也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在精彩的情节中，萝芙也渐渐忘却了这个冬日的寒冷，张宁坤不喜欢吃零食，萝芙便抱着那个爆米花筒，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放。 张宁坤偶尔能听见她的笑声，清脆的，像是穿越时空而来的风铃，如小时那么的清脆，悦耳。 张宁坤在黑暗中，握住了萝芙的手。萝芙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的手掌，格外的大，格外的温热。 电影院里十分的暖和，出去的时候萝芙的脸色好了许多，张宁坤拉着她的手踏上电梯，周围的情侣不少还在讨论情节，张宁坤也随口问了一句。“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简短的对话，张宁坤还想说什么，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出了电影院，迎面就是一阵冷风，萝芙向后躲了躲，几乎躲着了他的怀里，张宁坤顺势搂着她的腰，把她圈紧了一些。 之后又胡乱的逛了一下午，张宁坤给萝芙买了几样水晶饰品，她一向喜欢这种易碎又华丽的东西，萝芙本来没想买，可张宁坤见她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一下，便带她回去买了。 张宁坤问她怎么不买。 萝芙摇摇头，她不想告诉她，因为她得习惯，习惯以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消费不了这些奢侈品。 萝芙忽然想起有一次，她也是摔碎了母亲的一套水晶饰物，她还记得那是一套限量版的，名家设计，母亲很喜欢，她也觉得很漂亮，就偷偷的去看，哪知不小心就摔碎，萝芙猜想母样回来一定会打她，她吓得大哭，就去找张宁坤，张宁坤有些恼恨的瞪着她，教训了她几句，最后却把事情全都担下来了。 那一次母亲实在是气坏了，她一向对张宁坤客气，也忍不住骂了他几句。 萝芙事后去问张宁坤，你怪不怪我。 张宁坤只是无奈的看着她。“谁叫你是我妹妹呢。”他说。 谁叫她是他妹妹呢？萝芙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只觉得内心一阵一阵的酸痛，如果他还是以前那个坤哥哥，该有多好，包容，疼爱，善良。可是这能怪他吗，是她，是她毁了这一切，亲手毁掉的。 萝芙在这一刻深深的觉得后悔，可是没有用，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就像那些摔碎的水晶，拼不好了，她想。 车子这时已经在往回开，萝芙看着张宁坤的侧影，只觉得空气稀薄让整个人都觉得难受。“停一下……”张宁坤偏头看她，萝芙神情悲伤，她把视线别向窗外。“我有点口渴，我想去买杯奶茶……” 前方不远处一家甜品店，张宁坤把车停在路边。萝芙下车，张宁坤看着她慢慢的穿过马路，夜色深黑，身影安静。 手机震动，张宁坤收回视线，是一条短信，内容只有几个字：小心车。 张宁坤眼神微变，抬头就去找萝芙。 32VIP章节 萝芙买了一杯奶茶,店员小姐推荐说她们的甜品不错，萝芙不想那么快回车上面对张宁坤,翻了翻目录,照片上的卖相看起来确实不错,她要了两份布丁，让店员打包。 张宁坤透过车窗可以完全掌握萝芙的情况,她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等候，店里灯光幽深，但好在并没有什么客人,也没有什么异常。 张宁坤思绪凝重,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十点过了。 他们早已经出了市中心，这是回别墅的路上，车不多，行人也不多。张宁坤沉下眼，短信内容针对的人，是萝芙，他毫不怀疑。 如果有人要对萝芙不利，会选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方式出手。 寒风冷得有些刺骨，张宁坤下车，视线从四周缓缓扫过，这是一个十字路口，红绿灯交错，头顶的路灯坏了，他在影子在地上越发显得深重。张宁坤踢了自己的影子两脚，店员已经把甜品打包好，萝芙接过来，拿出钱包付钱。 最好立即回去，张宁坤想。 萝芙从店里出来，正好红灯转绿，张宁坤看着她朝他走过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缩短，张宁坤略略放松，耳边却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他侧眼，一辆停在不远处的白色轿车，坐在驾驶室的司机戴着鸭舌帽，帽沿下拉，夜色下，看不清长什么模样。 张宁坤本能的觉得危险， 果然，那车发动之后的速度很快，直直的朝萝芙开去，张宁坤迈步朝萝芙的方向跑，萝芙看着他还不太明白，车子已经越来越近，张宁坤扑向她，抱着她侧身倒在地上，车头几乎滑过他的衣服，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那辆车速度太快，滑行了一段距离，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嗤的一声响。 最后停了下来。 萝芙有些被吓着了，讷讷的看着张宁坤，惨白着一张脸。 “你没事吧。”张宁坤拍拍她的脸颊。 萝芙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上下唇打颤，整个人软得像是一滩泥。 前方的车没有立即开走，张宁坤心知不好，一动才发现脚扭到了，他推开萝芙，视线快速扫了一圈。“走，躲到店里去，快点……” 萝芙还不太明白，张宁坤推了她一把，那人是要萝芙死，他应该没什么关系，萝芙还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张宁坤厉声道：“起来，快点，往店里跑。” 前面的车已经掉了头，车灯刺得眼睛都睁不开，萝芙隐隐约约明白过来，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萝芙体育不好，现在却拼了命的往前跑，那车见她动起来，追着她上了人行路面。 完全要置她于死地。 萝芙最后一下是扑出去的，整个人撞上店里的桌椅，而身后，车子撞上甜品店外墙，哗铛的一声巨响，店员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 萝芙脑海一片空白，本能的向前爬，爬了几步向后看了看，那车倒了出去，一扭头走了。 张宁坤从地上站了起来，远远看去萝芙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巴掌大的脸毫无血色，整个人趴在椅子上，不停的发着抖。 张宁坤打给大武。“出事了。” 大武赶来把他们两送进医院，还好，张宁坤扭伤，萝芙只是擦伤。萝芙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这么直接的面临死亡。她冷静不下来，检查完了都还一颤一颤的。手脚凉得厉害，张宁坤抱着她，把病房的暖气开到最大，灌了她几杯热水，又不断的搓着她的手。“没事了，没事了……”他圈着她，一遍一遍的在她耳边说：“没事了，我在这儿，一直在这儿……不离开你……”他的声音温柔极了。 萝芙不知怎么一下想起他以前哄她睡觉，也是这样温柔极了的声音，萝芙萝芙的唤她的名字。 萝芙一下哭了出来，紧紧的揪着张宁坤的衣服，人偎在他的怀里。“坤哥哥……坤哥哥，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张宁坤只觉得心脏密密的疼，像是扎了千百根针，一点一点的往里深入，绵长而深远的疼痛，在那个最重要的器官上。 周老不会看着周存善纠缠萝芙而不采取行动，所以他预料到萝芙有一天可能会出点事，他告诉自己不要心软，她所受的，不过就是他当初所受的，他把她拖到这里面来的，是她欠他的。 可是为什么，看着她如今的模样，他现在会觉得难受。 那车撞向他的时候，他几乎不能想像，如果她真是被撞死在他面前，他会怎么样。 大抵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会是另一个人的克星。以前他就哄着她，让着她。现在，在发生这么多事之后，看着她受伤害怕，他仍然会这么难过，甚至是……舍不得。 大抵复仇什么的，不过是一个纸糊的老虎，看起来危险，实质却不堪一击。 张宁坤茫然的看着雪白的墙壁，有些痛恨自己。他就这么贱，打着仇恨的幌子却在慢慢的原谅他。他渐渐想起这些日子对她的，不舍，怜惜，补偿，缓慢滋生的情绪，像是危险而不让人察觉的藤蔓，慢慢缠住了他整个身体。 张宁坤一下松开了圈着萝芙的手。 萝芙过了许久才睡着，她不让他关灯，人也睡得并不熟，紧紧的抱着被子，还是惊惶的模样。张宁坤又想起她这些日子所受的折磨，人渐渐的消瘦，笑容一点一点消失，整个人变得恐惧，不安，小心翼翼，这对她以前的生活，何尝不是一种颠覆。 她连靠近他，也是害怕的。 萝芙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一只手在空中挥了几下，眉毛也皱了起来，张宁坤默默的看了她一会儿，在她旁边躺下来，他搂着她的腰，紧紧的贴着她，鼻间是她身上的味道，耳边是她规律的呼吸声，这种种的真实，让他感到平静。 萝芙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样的反应，提醒着他一个可怕的事实，张宁坤不自觉的用力，萝芙有些抗拒，眉毛纠在一起，看起来有些难受。张宁坤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拍她，她知道身边有人，又安静了下来。 大武在病房外面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敲了敲门。 “有事？”张宁坤用眼神询问他。 “想和你谈谈。” 张宁坤看了一眼萝芙，拄着拐杖出去，大武垂着眼，双手抱在胸前，人倚在墙上，神情有些凝重，张宁坤在椅子上坐下，他忙了一晚上，脸色有些疲累，大武看了看他，说：“坤哥，有些话我觉得应该对你说说……” “你说……” 大武考虑一下开口的方式，过了一会儿才问：“你不是一直在别墅的吗，怎么会大晚上的在街了……” “下午无聊，我就带她去看了场电影，然后逛了逛，吃了晚饭才回来的，就有些晚了……谁知道就出事了……” “看电影？”大武慢慢的重复着这几个字。“坤哥，你目前怎么定义你和张萝芙的关系？” 张宁坤听出点不对劲，抬起头来。“什么关系，我和她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会带她看电影，会陪她逛街？你对张萝芙，是不是太好了，你不要忘了，你说过不会让她好过的，可我看，她这段时间过得挺好的……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对她的初衷，你是回来找她报仇的……不是陪她谈恋爱的……” 大武啪啪的说了一通，张宁坤听着他说完，他看着地面的大理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有分寸。” 大武讥讽的语气。“这话我可不是第一次听见了，好，你有分寸，可是你为什么要不顾自己去救她，值得吗？如果今天那辆车，连你也一起撞……更何况，你自己知道，她受了伤，会更利于挑拨周存善父子，可是你却救她，还把自己弄伤，这叫有分寸……” 张宁坤哑口无言。 大武叹了一口气。“坤哥，我只是不想你受伤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个女人没有心的，你想想，如果情况倒过来，她会不会放过你，说不定她现在还在心里诅咒你死呢……坤哥，不过一个女人而已，还是害你的女人，你别被她迷惑了……” 张宁坤打断他：“我知道，我会有分寸的。” 大武沉默。 张宁坤站起来拍拍他的肩。“大武，我知道你在什么情况下都是为了我好，不过……别担心，好吧。” 大武欲言又止，终是把话咽了下去。 张宁坤转了话题：“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大武说：“我找人调取了你们回来的那条路线的摄像头，那辆车一直跟着你们。” 张宁坤抬了抬眼皮。“我居然没有发觉。” “很明显你把注意力放到其它地方去了。”大武不咸不淡的说。 张宁坤沉默。 大武移开视线，又说：“车牌是假的。” “肯定是假的，周老想简单干净的解决这件事，所以才会找人做掉萝芙，既然是蓄意的，又怎么会上真的车牌。”午夜的医院格外的安静，张宁坤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冬日的冷意，他说：“你打个电话给苏柏，这些事，逃不脱一个黑字，我要找到那个人，可能会有用。” “知道。” 事情交待完了，张宁坤看了大武一眼，拍了拍他的肩。“不早了……早点睡吧。” 大武离开后张宁坤在走廊站了一会儿，病房里萝芙睡得安稳，张宁坤远远的看着她，所有的灯都开着，她的脸色仍然苍白，他倚在门边，想起大武说的话，心情愈加烦乱，他点了一根烟，抽了几口又觉得没意思，踩灭了，回了病房。 第二天大武送了一份报告给张宁坤，张宁坤淡淡的看完，脸上并没有太明显的情绪。萝芙被送去做检查，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手机响了起来，是小武打来的。 张宁坤挂断之后略略停了停，然后给周老去了一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周老语气闲适轻松。“宁坤，怎么突然想起打电话给我了，不是存善又惹麻烦了吧。” 张宁坤低低的笑，笑了好几声，那端周老停了停。“宁坤，没事吧。” 张宁坤视线从门边扫过，说“周老，你容不下萝芙，也不必要她的命吧，您这样做，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那边停了停，茫然不解的问：“宁坤，你在说什么啊？我不太明白。” 张宁坤握着电话看向窗外。“我手上有一个车牌号，不过我估计你不熟悉，不过我手上还有一份报告，上面有一些照片和所谓的……证据。我知道萝芙让你很为难，可好歹是法制社会，您这样找人撞死她，是不是出格了一点。” 周老仍然否认。“宁坤，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那个谁……萝什么……我想你是想多了，你再好好查查，还我一个清白，好不好。” “没什么好查的。”张宁坤语气冷了下来。“这次萝芙没受伤，我就算了，要是有下一次，我也不会客气。” 门外的周存善转身离开。张宁坤走到窗边，周存善的车子很快出现在视野里，风一样的速度，完全是冲出医院的。 大武走到张宁坤旁边。“他都听清楚了？” 张宁坤勾勾嘴角。“肯定清清楚楚，你让小武不用跟着他了。”顿了顿又说：“安排人让周存善知道陈九被轮-奸的真相，这出父子大战的戏，就要上演了……” 33VIP章节 耳边风声呼呼,周存善只觉得脑袋像浆糊似的糊成了一团，张宁坤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他老爸,是他老爸找人撞的萝芙？他不相信,他爸爸虽然在商场上的风评不怎么好，不少人说他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可那是杀人啊，再怎么讨厌他和萝芙接触,也不至于找人去撞死萝芙的。 周存善不相信,怎么也不相信。 绿灯突然转红,周存善情急之下踩下刹车，车速太快，仍然朝前面滑了一段，过马路的行人吓了一大跳，周存善眼前浮现出车子辗压过人的画面，越想越觉得后怕。 他伏在方向盘上靠了一会儿，红灯转绿的时候调转了方向，直直的朝周氏大厦开去。 他要去问个清楚。 周少爷平时很少来公司，周老的秘书看见他还有些奇怪。“小周先生，你来了，找周总吗？” 周老有客人，正在沙发上和人商谈着，周存善找了个地方坐下，透过磨砂的玻璃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的情形，周老微皱着眉，神情并不是很好。 周存善其实还有一个哥哥，不过意外死得早，周存善都没有见过。周老在快四十的时候才得了周存善，老来得子，自然宠得厉害，可是随着周存善的成长，周老也渐渐老了，白头发也多了起来。 有时候家庭医生有时会打电话给周存善，说周老这些年的身体在走下坡路，如果可以，让他多休息。 周存善一向吊儿郎当，做事也不上心，周老每次让他回公司学习，他总是推脱，虽然周老嘴上没说什么，可眼神，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周存善自己也明白，所以这样远远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又有些心疼，他收回视线，对秘书说：“你去忙吧，我自己等就行了。” 估摸等了半个小时会谈才结束，周老亲自把那人送走，周存善跟着他进去，周老对他的到来有些奇怪。“这倒是难得。”心情不错的样子。 周存善随手关上门，不小心力道用大了，晃当的一声巨响，周老端茶的手停住，周存善立在门边，神色犹疑的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老挑挑眉。“今天来找我，有事？” 周存善思量着慢慢走到周老办公桌前，不相信自己的父亲，质问自己的父亲，算不算是一种不孝。周存善看着周老的白发，有些不忍。可张宁坤的每一句话又像锣似的敲在他耳边，周存善再三犹豫，终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要找人撞萝芙？” 周老原本正在拿一份文件，听见这话收回手，他靠在椅背上，神色平静的看着周存善。“是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张宁坤？” 周存善没回答。 周老冷冷的笑了两声。“你信他的话也不信你老子的话……” 听着这样的话，周存善有些羞愧，声音也小了下去。“我听见张宁坤在和你通电话……” “所以？” “所以我来找你求证，你有没有找人撞萝芙，我要听真话。” 周老淡淡的看着他，几眼之后却猛的站起来，厉声道：“周存善，老子真是白养你了，你信一个外人，你信不信老子打死你……”周老胀红着脸，脖子上的青筋似乎要从皮肤里跳出来。 外面的秘书听见这吓死人的声音，赶紧跑出来看了一下，周老瞪着周存善，周存善低着头，两父子像是在吵架。秘书想了想，私人的事，不好开口劝，何况周老一向疼儿子，应该也吵不出什么大问题，这么一想，又默默的缩了回去。 上次周老这么大的动静，还是因为阿九，周存善有些瑟缩，又有些气短，可又想起周老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周存善犹豫了一会儿，试探道：“爸爸，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张宁坤说他手上有证据，我想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周老背光而立，脸色阴沉的可怕。 周存善手握紧，又说：“你也别担心张宁坤陷害你，我不是傻瓜，我会分辩那些证据的真假……” 周老一声冷笑，忽然觉得疲惫之极，他一生成功，这个儿子，真是他的败笔。罢了，罢了，他知道又能怎么样。“我还不是为了你……”周老几乎是吼出来。“你以为我想沾染上那些血腥，这是要下地狱的，你争气一点，我何至于如此，啊，那个女人，你碰不碰得，我警告过你没有，你呢，啊，犯死犯活的去招惹她……” “可是那也不能杀人啊……”周存善一颗心凉到了底。“这是犯法的，是要坐牢的……” “那又怎么样，谁能来抓我坐劳，我有钱有势，肯给我背黑锅的一大把……” “爸爸你真是太过分了……” “我过分，不如说是你没用……” 这场争吵大概持续了十来分钟，窝在办公室的秘书一颗心几乎分分秒秒都要蹦出来，她找出医生的电话，还有保安的电话，以及所有可能用得上的电话，她的脑袋乱糟糟的，在这儿工作几年，从来没有见过两父子这么激烈的争吵，这个时候，其中一方会杀了另一方，她也是相信的…… 最后的情景，是周存善神色灰白的从办公室出来，他低垂着头，慢慢的走向电梯，神情落寞而哀伤，似乎那具身体，压得他连把脚提起来都做不到，所以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秘书想过去问问他有没有事，最终却打消了这个打算。 ****** 张宁坤的脚只是扭伤，在医院观察了二十四小时之后就出院了，不过他忙着公司的事，走路必须要借助拐杖，好在没忙两天就是元旦，到处都放了假，张宁坤也可以呆在家里休养。 出院之后他见萝芙情绪一直静不下来，就让萝芙和安心和通了一通电话，两个人聊了十来分钟，确定彼此的情况各自安好，这通电话让萝芙的心情好了很多，挂断电话的时候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张宁坤看着她的笑容也放心了一些，只是偶尔对上大武的眼神，他又有些无奈，以前受的罪和现在的萝芙像是一根拔河的绳子，在他心里上窜下跳。有时候在安静的午夜，他也会问自己，够了吗？就这样原谅她了？会不会太便宜她了。 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原谅，心有不甘，不原谅，看她恍恍惚惚的模样又觉得难受。 新年夜的时候四个人一起在家吃饭，萝芙亲自下厨，她买了许多菜，从下午二点开始就一个人在厨房忙碌着，没多久客厅就隐约飘着骨头汤的香味，淡淡的，伴随着萝卜的清甜，似乎温暖了这小小的空间。 小武忍不住八卦。“坤哥，萝芙今天全买的你喜欢的菜，我们可真是沾你的光啊。这骨头汤，听说以形补形，都是为了你炖的。” “是吗？”张宁坤看着手上的书，情绪没什么起伏。 “是啊。”小武点头。 大武一个眼神横过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小武讪讪的，不太明白他哥哪根筋不对劲。 张宁坤却觉得书上的文字都变成了他不明白的符号，他放下书，一拐一拐的走过去，萝芙围着围裙，头发束成马尾，牛仔裤，棉拖鞋，左手拿菜，右手拿刀，一下一下的切菜，不过是一个普通家庭妇女的模样，简单，却温馨。 她过了一会才看见他，奇怪他怎么进来了，这一分神，却切到了手。 萝芙啊的叫了一声，血从伤口冒出来，萝芙从小就怕血，这么一看，脸色惨白。 “怎么这么不小心。”张宁坤走过去，语气有些重，他偏头看了她一眼，萝芙垂下眼，睫毛在脸上留下淡淡的影子，张宁坤一拐一拐的去给她拿酒精和创可贴。他把东西握在手里又觉得自己真没用，不过就切到了，又不会死人。 萝芙还站在那儿。 那模样……张宁坤又忍不住缓和了语气。“我不是骂你。” “我知道，我没事。” 好在伤口不深，萝芙用酒精消毒，她怕血，做得颤微微的，张宁坤压下心底的情绪，把手伸向她。“我来吧。”萝芙看他一眼，有些犹豫，张宁坤夺过来。“看外面。”萝芙把头转向外面，酒精涂到伤口上有些疼。“忍着点。”张宁坤一边说一边把动作放轻，好在血流了一会就止住了，张宁坤给她贴上创可贴。“好了。” 萝芙收回视线，张宁坤神色严峻，她低声说：“谢谢……这次，还有上次你救我。” 张宁坤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来厨房倒水的小武，看着张宁坤的神色，只觉得怪异莫名。 在这个元旦的假期，周存善几乎一直泡在酒吧里，圣诞之后的那几天萝芙没来上班，周存善给萝芙打电话，想和她说声对不起，可是萝芙一直没有接听，他知道她只是不想理会他，像以前一样。 仔细想一想，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他在一头热，萝芙从语言和动作都在避开他。可尽管这样，他还是差点害死她。 一想到萝芙可能会像阿九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周存善就觉得自己的心止不住的疼，活着多好，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她笑，也是好的。 周存善渐渐又觉得他是应该离萝芙远一点，至少，不要让她因为他而死。周存善在这烂醉的三天之中想明白了一些事，他想，也许是该认真起来了，不管是为父亲还是为了萝芙，人只有自身的强大，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他接过酒保递过来的酒，举了举杯子。“最后一杯。” 酒保开他玩笑。“周少爷喝够了？” 周存善笑了笑，端着杯子转了一个身，酒吧这个时候生意正好，舞池的男男女女欢快的扭动着身体，灯光鲜艳而迷乱，周存善透着酒杯看着这个嚣闹的世界，却……脸色一变。 他连酒也顾不上喝，掏出钱扔了几张给酒保，随即拨开人群朝后门的方向追去。 后门是一条暗巷，几盏路灯坏掉得只剩了一盏，寒风吹在脸上几乎浸入骨头，周存善裹了裹衣服，前方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周存善沉下眼，左右瞧了瞧。 巷子前方的马路正在施工，一些砖头就堆在了巷子里，周存善捡起一块握在手里，沉默的跟着前面那人。 在那人走到转角的时候，周存善猛的跑过去，砖头对准那人的脑袋，猛的砸了下去。 可是那人警觉性极高，一下就避开了，周存善喝了酒，动作也不怎么利索，惯性的朝前扑去，差点跌在地上。可他什么也顾不上，扶着墙，一转身，又朝那人扑去。 那人觉得不对，转身就跑，可天黑路滑，没跑两步就跌倒了，周存善冷笑两声，抡起砖头就砸，那人抓住周存善的手臂，艰难的问道：“兄弟，你认错人吧。” “认错？”周存善冷冷一笑。“化成灰我也认得你，你居然出来了，这才关几年，你就出来了？” “你是谁？” “不知道我是谁，那你应该还记得几年前被你们这些人渣轮-奸的那个女孩吧，我是他男朋友……”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要杀了你。” “杀我？”那人一脚踹向周存善。“那你应该去找你老爸，当初可是你老爸让我们去强-奸那个什么九的，我们收钱办事，你怨不得我……” 34VIP章节 周存善这二十几年人生最痛苦的时候有两个,这两次痛苦是因为同一个人。 陈九。 那时也不过上大学没多久，年青男孩子逃脱了高考的束缚和压抑,仿佛大学里的空气都是自由而新鲜的,周存善凭自己的能力考上榕城的第一学府,又是读的经济，这点和周老没有闹任何矛盾,那时，周存善是孝顺的，周老是骄傲的。 当时周存善像其它的学生一样怀着单纯得近乎恢宏的理想奔波于校园里,笑容真诚而愉悦,他是在一次筹款活动中认识陈九的,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头发柔顺的披在肩上，灯光下的笑容如同绽花的花朵，她停在他面前，诚恳的看着他，周存善只觉得脸颊微烫，掏出了钱夹里所有的钱，足足有二千多块…… 一捐二千多块，在那个年代，几乎是一笔巨款了，陈九不由得认真看了周存善几眼，周存善的长相在男孩子中还算出众，剑眉英目，脸型俊朗，陈九的目光没有任何杂质，可是周存善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仿佛烧起了似的，好在灯光昏暗，不至于让他出丑。 “谢谢。”陈九软绵绵的声音，像是一排柔软的毛，轻轻的从他心尖上刷过。周存善摇摇头，有些结巴。“不用谢。” 要打听一个美女的情况并不难，之后的一切简单而且顺理成章，他和陈九谈恋爱了，如同校园里的每一对情侣一样，在学校每一个角落散步，在食堂吃大锅饭，一起上自习，偶尔在夜色下偷偷的接吻。 周存善的母亲过世得早，后来陪着他的，是家里的管家，认识陈九之后，是他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 大二的时候周老准备让周存善出国留学，连学校都联系好了，哪知周存善知道后拼命反对，周老一查，就查出了陈九。 陈九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周老知道后自然反对，不过那时觉得周存善还小，又在上学，所以虽然反对，却也只是偶尔敲打一下。出问题是在快毕业的时候，那时周存善坚决的表明了要娶陈九的决心，甚至从家里偷户口本，周老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起来。 棒打鸳鸯的手段就那么几个，陈九家人受到危胁，她渐渐不堪压力要和周存善分手，周存善自然不同意，还责怪陈九不能坚定，彼此立场不同，就有了争执，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两人大吵了一架，周存善在野营的时候扔下了陈九，结果就是那晚出事了，陈九被人轮-奸。 报纸上对这起案件的报道颇多，虽然照片打了马塞克，名字也是化名，但榕城也就这么大，很多人都知道这起案件的受害者是榕城某大学某专业的一个女孩。 陈九连毕业答辩都没有参加。 虽然几个强-奸犯最后都被抓并且坐牢，但陈九仍然自杀了，死在判决的那一天。 对陈九的死，周存善自责，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和她吵架，为什么吵架之后要扔下她一个人，他曾经一遍一遍问自己，怪自己。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是他间接导致这起悲剧发生，虽然难以接受，可**之外，意外的因素更多一些。可是这人说什么，那些人，是他父亲安排的。 这根本就是**，和意外没有一毛钱关系。 周存善整个人都僵住了。“你骗我，你骗我……”他喃喃自语，眼神茫然。 那人见周存善这个模样，一把推开他，跑掉了，跑了几步他又停下，阴恻恻的说：“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去查，你以为你爸爸是什么好人啊，前年拆迁的那起意外，死了好几个人，你以为真是意外啊……” 话音落定，那人风一样消失了，小巷子仍然黯淡，周存善呆呆的看着前方，车水马龙，霓虹如织，这个城市的夜晚，是如此的精致而漂亮，为什么他忽然就觉得不真实呢，仿佛两个世界，一个光明，一个黑暗。 毫无疑问，他在黑暗之中。 手上凉凉的，又开始下雪了。周存善忽然想起，那时陈九问他，存善，滑雪好不好玩，等几天下雪了，我们去滑雪吧，我不会，你要教我。 他最终也没能教她，就像许多他答应过的事，他都没有做到。 周存善泪流满面。他狠狠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墙壁，为什么是他爸爸，这是为什么啊。 没有人可以告诉他。 在这个时候，张宁坤的别墅刚结束晚餐。 萝芙煮了这么久的饭，厨艺渐长，几个人吃得有点撑，于是靠在椅背上闲聊。萝芙没说什么话，桌上餐盘狼藉，她坐了一会儿起身收拾，张宁坤见她手上还贴着创口贴，便叫她不用弄这些。 张宁坤话音落下大武就朝萝芙看了一眼，凉声道：“坤哥，如果她不做，我们是不是要去请个保姆了。” 张宁坤看着大武，沉默。 “真的吗？”小武倒是挺高兴，这意味着他一点家务也不用做了。 大武横他一眼。“假的，她不做，就该你做，还不快点收拾了。” 小武不明白是谁招惹他哥了，语气这么严厉，不过他也没打算妥协。“那你怎么不动，你还不是闲着的。” 大武哗的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的上楼了。 萝芙看了一眼张宁坤，张宁坤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又看了一眼小武，小武也是气呼呼的。 “没事，我收拾吧，原本就是我的事。”她的声音淡淡的，微垂着头，部分头发挡住了脸，只看见挺直的鼻梁。 张宁坤起身，看了她一眼，也走了。 小武觉得这情形不太对啊，他想了想大约有点明白。萝芙叠好餐盘，小武讷讷的开口。“我哥……他那人就这样，你别生他的气。” “我没生气，也没什么好生气的。”萝芙淡淡的说。 小武主动和她一起在厨房洗碗，小武洗，萝芙就用毛巾擦干，雪花从窗前飘落，像是一团一团棉絮。厨房很安静，只有餐盘偶尔相碰发出的声音，小武偏头看了看她，萝芙纤细的手拿着毛巾，一下一下的擦试着，极认真的模样。 “你恨坤哥吗？” 萝芙怔了一下，抬着看着小武。 小武抿抿唇。“我知道，你不开心，母亲被关着，你也在这儿离不开，还做着这些佣人的事。你甚至还有一些恐惧，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而这些都是因为坤哥，所以你恨他……” 萝芙停了下来。“恨又能怎么样，我又能做什么呢？小武，我很清醒，我活得从来没有现在这么清醒，没钱没势没能力，我除了等，还能干什么。你也别觉得我会怎么样，我习惯了，人始终是要学会适应的，以前的那些生活，不属于我了，我知道。再往好一点想，至少比在天上人间要好，对吗？” 这样的萝芙看着有些可怜。“其实你现在经历的这些，坤哥又何尝没有经历过，甚至比你现在经受的，凄惨十倍……”小武顿了顿：“你知道你爸受的那些事，坤哥经历了多久，整整几个月，许多时候他受不了，就只有求那些人，他一个大男人，你可以想像，他浑身赤-裸，跪着求那些人的情形，没有尊严，尊严也不重要，他只是希望能活下去。而这些，都是你爸安排的，只因为，你爸……你知不知道你爸是一个同性恋，当年坤哥会突然消失在你们家，就是因为你爸，而后来，他还有意无意的纠缠坤哥，你知道那时坤哥的压力有多大吗，你体会不了那时他的处境。后来坤哥无意间发现你爸行贿，操纵股市，还有一些非法勾当，他本来还没打算要做什么，结查你爸为了先下手为强，就利用你……” “坤哥在监狱里被那些人刻意针对，干重活，吃不上饭，后来遇上龙书泰，他们两个人抱成团，情况才有了一些好转，后来大武也进去了，坤哥和龙书泰脑子好，大武身手好，三个人渐渐在里面站稳了，后来彼此扶持，也有了一点真兄弟的感情。” “你知道吗，坤哥到现在还有吃安眠药的习惯，我记得大武告诉我，有一次坤哥受了重伤，迷迷糊糊的发烧，大武去看他，他在胡言乱语，大武凑上去听了许久，才听明白，他在说……萝芙，萝芙，为什么害我，我妹妹，为什么要我死……我哥，一直替坤哥觉得不值……” 萝芙捏着毛巾的手收紧，手背有些烫，是她的两滴眼泪。“你为什么要说这些，我知道我欠了他，张家也欠了他，所以我在还他，还到他觉得够了的时候。” 小武转头看着窗外。“其实我想说，坤哥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也没你想的那么狠毒……你对他来说，一直都是特别的……” 小武洗完碗就出去了，萝芙把碗擦干，然后放回柜子里。今晚的菜做得有些多，餐碟也用得比较多，萝芙走了几次才放完，她觉得有些累，在厨房坐了一会儿，窗外的雪花簌簌飘落，她觉得有些难受。 萝芙在厨房坐了许久才上楼，客厅已经没人了，萝芙推开卧室的门，张宁坤拿着杯子，正一跳一跳的往门的方向走，看见她之后怔了一下，眼神扫过她的手。 萝芙接过他的杯子。“我去吧。” “不用了。”他语气有些生硬。 萝芙把杯子拿过来，却忽然想起以前，具体什么事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发了很大的脾气，连母亲骂了她几句也受不了的不理她了，萝芙觉得委屈，嚎啕大哭，只有他，陪在她身边，哄她不哭，逗她笑。 他一直对她是挺好的，不知道当时她为什么会觉得他成了她的哥哥后会抢了她的妈妈。 萝芙把水杯递给他，张宁坤端起就要喝，萝芙提醒他。“有点烫。” 张宁坤眼神如矩，顿了顿，嗯了一声。 两个人没再说话，卧室格外的安静。 萝芙去柜子里拿了被套出来换，她背对着他，弯着腰，张宁坤喝下一口热水，看着她慢慢动作，久了，便觉得下腹有些热，张宁坤放下杯子，过去，抱住她的腰。 萝芙动作顿住。“我……我还没换好。” 她有些紧张，脸颊上淡淡的红色，像是半开的花，那抹红是点晴似的娇艳，张宁坤转过她的身体把她圈在怀里，萝芙垂着头，张宁坤只看见她墨黑的头发和白瓷似的皮肤，他想要她，尽管这代表一种危险的信号。 他有时候会自我安慰，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不放纵一下自己呢。 他对她，没有太好的自制力。 张宁坤俯身吻了吻她，柔软的唇，像是涂了一层蜜，这层蜜掩盖住了所有。大武的质疑，他起伏的情绪，都不及这一刻的冲动。 萝芙紧紧抓着张宁坤的衣服，他的侧脸在灯光下少了冷硬，萝芙想起车祸时他推开她的模样，焦灼不安甚至恐惧，他朝她走来时，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没事吧，萝芙，你没事吧……” 萝芙的手，松了松。 张宁坤有些迫不及待，他在她身上一阵乱吻，随即剥掉她的衣服，情潮来得有些快，张宁坤在她身下摸了一下，潮湿而沾腻的液体，张宁坤重重的冲进去。 张宁坤动作很大，有时候温柔，有时候却粗暴，萝芙迷糊之中只觉得他的眼神格外复杂，有时候似乎是恨着他的，有时候却带着忧伤。 最后，他捂住了她的眼睛。 萝芙睡了之后张宁坤却怎么也睡不着，萝芙身上有他的痕迹，她是他的女人，一个害他的女人。 张宁坤穿上衣服出去，大武从书房出来，两个人都怔了一下，大武经过他身边时停了停，说：“这样下去，有一天，你会被她害死的。” *** 这章补昨天的，今天的晚上更。< 35VIP章节 元旦之后的第一天周存善没有上班,周存善迟到早退是常有的事，但整天不在公司露面,又没有一个电话,这却是有些奇怪的,张宁坤没有理会，但之后的一个星期,周存善一直没有出现，张宁坤问了陈华，陈华也到处找人还没有上报给周老,可都七天过去了,陈华也渐渐觉出点不对劲出来,给周老打电话，周老又急又怒，让他赶紧找人。 最后还是在酒吧找到周存善的，那时他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正搂着两个美女在舞池跳舞，音乐震天响，灯光迷烂，两个女人也是玩得开的，衣服脱光了只剩下内衣内裤。 周存善一手搂着一个，身躯紧贴，做着一些限制级的动作。 舞池里的人全都已经玩HIGH了，见这情形，把中间的位置让了一个圈出来，整个酒吧，都处在一种既亢奋又-**的气氛中。 周存善嘴角挂着迷人的笑容，还朝周围的人挥了挥手，周围的人起哄的高声呼喊，周存善顺势把一瓶酒淋在两个女人身上，还用舌头去舔，完全醉得没有任何意识了。 陈华剥开人群过去，他把两个女人推开，周存善有些恼怒，上上下下的看看他，打了一个酒嗝，酒气喷在陈华脸上，陈华有些厌恶的躲开，周存善拍拍他的脸。“你这么怎么眼熟啊……你认识我吗？我是周氏的大少爷，赶走我的女人，你是不是喝多了……” 陈华哭笑不得，拖着周存善往外走，周存善一直抗拒，不断嚷嚷着：“你谁啊，你知道我是谁吗？”陈华不理他，周存善慢慢也清醒了一些，经过吧台时却抱上一个固定在地上的椅子，不走了。 陈华只好停下来。“你爸爸，正在找你，他很担心你。” “爸爸？”周存善缓缓的重复这两个字，却只是飘乎的笑了笑，他抱着椅子，头倚在上面，不知怎么眼睛里有了泪水，他摇摇头，说：“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见他，我不想看见他……” 陈华只好通知了周老。 周老赶过来只用了四十分钟，当时陈华已经哄着周存善在沙发上坐下，周存善又伸手要酒，陈华拦着他，周存善眼里露出了凶光。“你凭什么管我，你不过是我爸养在我身边的一条狗，滚开。” 陈华让保镖看着他，去问吧台。“他喝了多少？” 吧台好笑看着他：“你是问他今天还是问他这七天？其实啊，他一定很健康，我还没见过喝这么多没有酒精中毒的……” 陈华默默的退了回去。 周老一进酒吧就眉头直皱，混乱，放荡，靡烂，边空气都是酒精味。周存善坐在左侧的沙发上，双腿搁在茶几上，人偏倚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除了脸色不好之外，胡子没刮，身上的那件大衣不知道穿了多久，松松垮垮的，斜扣着，有些邋遢。周老直摇头，他那乖儿子，怎么就搞成了这样。 周老心头火气，一过去就是一耳光甩在周存善脸上。“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张萝芙那个贱女人给你下了什么药……” 周老这一巴掌劲用得极大，周存善脑袋被打得歪向一边，他任由脑袋那么歪着，咯咯的冷笑了两声，周老看着更是火大，抓着桌上的酒瓶，狠狠的扔在地上砸碎了，酒吧侍应见这情况过来查看，却被周老的人拦在了外面。 渐渐的就有了围观的人，周老视线扫了一圈，朝陈华使了个眼神。“带他走。” 陈华伸手去扶周存善，哪知周存善却猛的拍开他的手，周存善人已经清醒了几分，慢慢的转过头，对周老说：“我不走，我不回去。” 周老气得只觉得血压上窜，心脏疼。他晃了两下，几乎站不稳，周围的保镖扶着他，问：“您没事吧。” 周老死劲瞪着周存善。“没事，死不了。” 周存善讥讽一笑。“祸害活千年，的确是死不了。” 周老一怔，指着周存善。“你这个逆子，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周存善只是笑，嘲讽而又绝望的笑容，他站起来，低头理了理衣服。“我不会和你回去，不会……” “你又在发什么疯？有话回去再说……” 周存善甩开周老伸过来的手，此时整个酒吧已经安静了许多，连DJ似乎也把音乐的声音调小，周存善和周老面对面的站着，他比周老高，淡淡的睨着他，眼神嘲讽而刻薄，他说：“我不和你回去，我没你这样的父亲……” 周老渐渐觉出点不对劲来，他视线扫了一圈，缓了缓语气。“是不是张萝芙那个女人和你说什么了，或者是张宁坤？我告诉过你，他们没什么好心……” “他们不好？那你呢？”周存善语气像是初春的风，平静之下，却带着几分料峭。“你是好人吗？你害死阿九，你明明知道她对我多重要，你却找人轮-奸她，我没你这样的爸爸，没有……” 周老阴沉的看着周存善。“你听谁说的，之前是张萝芙，现在又是那什么，你不信自己的老爸，却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周存善两行眼泪从眼角滑落，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哽咽着说：“我没有不信你，所以我找人查了，你知道我查出什么了吗，那几个轮-奸阿九的人，全都说是你指使的，还是王老王叔，他也承认了，爸爸，他们都承认了……”周存善紧紧的捂着脸，泣不成声。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渐大，周老朝陈华使了一个眼神。“带他走。” 周存善被拖走了。 不远处有人悄悄的拍个不停。 张宁坤喝了一口牛奶，把手上的报纸放下，照片用了周老打周存善耳光那一张，连续三天，报纸上普遍提到周家父子的事，更有八卦小报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把以前的事也扒了出来，整个榕城，都知道周家父子闹翻了。 张宁坤心情不错，对面的萝芙漫不经心的吃着早饭，她穿一件白色的羊绒毛衣，不知是毛衣太大还是她人太瘦，松垮垮的，颈间的锁骨显出来，脖子长而细，再发展下去，快要成长颈鹿了。 萝芙只喝了一碗粥就放下勺子。 眼见着她就要走，张宁坤放下报纸。“这就好了？” 萝芙怔了一下才明白是对她说话，点点头。“我饱了。” 他莫名的有点生气，语气就严厉了起来。“那厨房的一大锅怎么办？如果不能吃，就少煮一点，既然煮了，就要吃完。” “可是我饱了。” 张宁坤只是看着她。 萝芙明白了，又去给自己盛了一碗。 眼见着她吃完，张宁坤心情这才缓和了一些，对面大武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恰好被张宁坤捕捉到，大武眼神嘲讽，张宁坤放下报纸上了楼。 因为是周末，张宁坤也没打算去公司，他在书房处理了一会公事，快放春节长假了，该处理的事都差不多了，张宁坤伸了一个懒腰，起身走到窗边。 萝芙坐在秋千上，连羽绒服也没有穿。张宁坤觉得她的手脚总是凉，晚上睡很久都睡不暖，他总得紧紧的贴着她，才能感觉到她身上的一点暖意。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会照顾自己呢。 如果是以前他会怎么做，他可能会带她去看医生，逼她吃药，所有对她好的，他都会半逼半哄的让她去做，可是如今…… 张宁坤在那儿站了良久，去卧室拿了一件羽绒服。他走了几步又停下，到底又放了回去。 有人敲门，是大武。 “找我有事。” 大武进来，从窗户望出去，刚好可以看见秋千上的萝芙，大武收回视线。“这样的，坤哥，快过年了，也期末了，我以书泰的名义在榕大设立了奖学金，评选结果已经出来了，第一名是书若，学校方面打电话来问你是不是能去给学生颁奖，我替你答应了下来……” “什么时候。” “就今天。” “周末？” “快放假了，又有雪灾的消息，所以学校想提前了早点让学生们回家……” 张宁坤点头。“那好吧。” 两个人一起下楼，张宁坤在经过客厅时略略停了停。“走吧。” 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张萝芙，大武瞧在眼里，他嗯了一声，走在张宁坤后面，却故意把摆放在餐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上，经过花园时他远远的叫着：“张萝芙，客厅弄脏了，你去清理一下。” 36VIP章节 实本地板上一大滩黑渍,萝芙跪在地上，袖子挽在手臂,旁边的凳子上放着水盆,萝芙手里拿着毛巾,像搓衣服一样来回擦洗着，这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极难擦掉，她从花园回来时看见脸盘这么大的地方都染黑了，她费了很大的劲,才弄掉了四分之一不到。 萝芙觉得有些热,抹了抹额头,居然出汗了。 “天啊，这是怎么了，你把什么东西泼地上了。”小武从外面进来，看着地板上的污渍就咋乎了起来。 萝芙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你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 “就是地板弄脏了。”萝芙说完又埋下头干活。“我把它弄干净。” 小武哦了一声往楼上走，走了几步又停下，他站得楼梯上，萝芙背对着他跪在地上，手上的动作来来回回，看起来十分辛苦。她的头发随意绑成马尾搭在背上，随着动作不断晃动，小武看了一会儿，上楼换了衣服，然后去厨房拿了一条毛巾，萝芙看着他停在旁边不动，还有些好奇。“你怎么了？” 小武在她旁边蹲下来，开始擦洗。 “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来就行了。” 小武继续动作，又说：“我是一个男人，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在这儿做粗活，不就是欺负你……你又不欠我什么，这事我可干不出来……” 小武的神情语气都格外认真，像是那些武侠小说里背着刀行侠仗义却又有些木讷的大侠，萝芙把他想像成大侠的模样，抿着唇笑了笑。 这东西不好清理的地方在于有粘性，和地板的粘合力很强，要用很大的劲儿才能擦得干净。小武的力气比她大许多，做起来就容易了一些。萝芙累了的时候会停下来歇歇，就看见小武专注的盯着地板，明明只是擦地板而已，他做起来，动作却流畅潇洒。他的眉毛也特别的好看，又黑又直，眉毛斜飞，像剑一般。 小武和大武的模样其实不太像，大武长得很方正，给人一种一板一眼的感觉。小武则要活泼一些，如同一个孩子，热情，勤恳，开朗。 小武见她久久没有动作，以为她是累了，便说：“你去歇歇吧，没剩下多少了，我来就行了。” 萝芙想了一下觉得不太好。“还是一起做完吧。” “那随便你吧。” 弄完之后萝芙累得在沙发上喘气，小武看着她疲累的模样不断摇头。“你啊，就是吃得少，又不锻炼，看看你这身板哟……风都能把给你给刮走了。”小武一边数落一边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水，萝芙接过来喝了几口，也不反驳。 两个人没有说话，小武打开电视，音乐台正在播一个国外歌手的演唱会，萝芙听着觉得好听，不禁跟着音乐用手指点着节拍，小武有些兴奋。“你也喜欢他的歌啊……” 萝芙奇怪的看着小武。“我是第一次听到，不过挺好听的……你喜欢他？” “喜欢啊。”小武兴致勃勃如同找到知音。“这场我可是在现场，那舞台，那音效……无与伦比……” “是今年的吗？”萝芙扫了一眼屏幕下方的字幕。 “嗯。”小武点头。“就是你爸死的那天……”后半截话卡在了小武嘴里，萝芙动作僵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小武看见她的侧脸，眼皮垂下来，长长的睫毛像是昆虫的翅膀，扑闪着，看起来很难过。小武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不起，我口没遮拦的……” 萝芙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人死了，别人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事实，她不怪他。只是小武这么一提，她又无端端想起许多来，她忍不住有点难过，快过年了，爸爸死了，妈妈关着，她在这儿，今年，一家人不可能团聚了。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一家人不能团聚。 小武觉得自己的心抽抽的，他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个……我回房了。”他只有逃走，可是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萝芙靠在沙发背上，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觉得她娇小的身体处在宽大的沙发上，看上去，有些不太协调。 小武忍不住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而榕大的小礼堂在这个时候却是坐满了人，还没有到正式放假的时间，部分考完了的同学已经回家，没有回家的，就被通知来参加今天的掰奖。以龙书泰的名字命名的奖学金评定标准与期末成绩无关，所以每学期的掰奖都定在期末。 张宁坤一进礼堂就看见了她。 书若今天穿一件长羽绒服，套着厚围巾，头发自由的披在肩上，她和一个女同学在聊天，大概是冷，不断的搓手跺脚，聊起劲时笑容很美，张宁坤经过时，听见她清脆的声音，我要给我妈、我爸、我哥买礼物…… 收养书若的家庭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父亲是一个机械厂的中层，母亲则是做财务的普通人员，书若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从张宁坤了解的情况来看，这家人把书若当亲生女儿一样，虽然物质条件不高，可疼爱却是满满的。 张宁坤忍不住停下来。“书若同学，又见面了，恭喜你。” 她怔了一下，也笑了。“谢谢张总。” 张宁坤点点头离开，隐约听见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你认识他啊，龙科的老板咧……长得挺帅的，听说才二十几，也没结婚……” “谈不上认识吧，我只是在他公司做过几次兼职，他只是知道我名字罢了……” “他怎么会单单知道你的名字，书若……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你从实招来……” “你瞎说什么……你这笑容？在瞎想什么……还笑，不准笑，我打你了，真打你了……” 张宁坤摇摇头，真的还只是些单纯的孩子。 奖学金的发放是走固定的程序，发放完了之后校方又安排张宁坤和学生们搞了简单的交流会，结束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中午了，大武便安排得了奖的学生和张宁坤吃午饭，又特意把书若的位置安排在张宁坤旁边，张宁坤偶尔问问她的情况，书若问一句答一名，有些拘谨。 张宁坤不想做得太明显，便和其它学生一样平常对待。 午饭也没吃多久，学生们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出来时又下起了雪，张宁坤午饭时喝了一点酒，没多少，不过大概是有点感冒，脑袋晕乎乎的，不知怎么想起了萝芙，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吃没吃午饭，他拿出手机拨了几个号码，可拨出时却犹豫了一下，又把号码一个一个删掉。 车子经过公交站时正好看见书若在站牌下等车，张宁坤滑下车窗喊她上车，书若有些犹豫，大武索性下车叫她，书若推辞，大武执意要送她，书若这才说了谢谢，然后上了车。 车里十分暖和，书若把围巾解开了一些，张宁坤假意问了她住的地方，让大武调转了方向。 书若十分不好意思。“麻烦张总了。” 张宁坤温和的对她笑笑。“不麻烦。” 书若上车之后仍然拘束，张宁坤也不是很擅长聊天的人，两个人偶尔说几句话，大多的时候，车内都是安静的。 车子停在书若住的小区外面，她下车之后再三给他们说了谢谢，然后才转身离开。 “书若很有礼貌。”大武说。“不愧是书泰惟一的妹妹，我还记得，书泰死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这个从小失散的妹妹。” “我知道。”张宁坤脑袋发晕，他伸手揉了揉额头，看着前面的大武。“书泰的话，我一直都记着。” 大武嗯了一声。 车子回到别墅的时候也不过三点，张宁坤回卧室却没有看见萝芙，打她电话是关机，张宁坤忍不住有些担心，找了一圈，却是在衣帽间找到她的。她当时已经睡着了，缩在衣帽间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东西，头埋在手臂上，呼吸匀称。 张宁坤摇摇头想把她抱在床上去睡，却发现她手里抓着东西，张宁坤小心的扯出来，原来是那张她从美国带回来的全家福。 雪下得愈发的大了，气象预报说雪灾会在今晚降临。 张宁坤怔怔的看着那张全家福，想把它扯出来，萝芙却抓得很紧，张宁坤松开手，去卧室拿了毯子来搭在她身上，萝芙迷迷糊糊的，嘤咛了一声，叫道：“爸爸……” 张宁坤抬眼看着窗外。 他在窗边站了很久，转身拉开左侧柜子的第四层，张远槐的骨灰盒就放在那儿，骨灰盒用木料雕成的，上面干干净净，连夹角的地方也没有一点灰。萝芙经常擦这个盒子，动作温柔，有时候她会看着这个盒子发呆，一坐，就是很长的时间。 张宁坤退出房间，他去书房点了一支烟，烟圈在空中渐渐扩散，然后消失于无形。这世界上哪些东西是不会消失的，包不包括仇恨。 张远槐陷害了他，他报复，逼死了他，关了安心和，逼她在他身边爱罪。大武说得对，她心里，只怕恨不得他死。 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理得清，结果也简单，只是最后的结果不可能存在交集。 张宁坤忽然明白，无论他是恨着她还是爱着她，他们两个，都不可能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也许最好的结局，是相忘于江湖。 只是为什么，他会觉得有那么一点难受。像是被掐住了心脏，血流不畅通，堵堵的，连呼吸都不能畅通。 37VIP章节 管家忧心忡忡的不时往楼上看,震耳欲聋的游戏声仿佛要把房子拆了，他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卧室里周存善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衫,短裤,拖鞋套在脚丫子上，胡子没刮,头发微油且像鸡窝一样凌乱，他坐在椅子上，一只腿踩在地上,另一只踩在椅子上。电脑屏幕左边五六个空啤酒瓶,烟灰缸里已经推满了烟头。 “他这一个星期都是这样？”周老视线阴沉的站在门边,问一旁的管家。 管家也无奈。“是啊，打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游戏了，饭没怎么吃，觉也不睡，眼看着都瘦了一圈了。先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周老一脸不掩饰的怒气，一个星期前他找人把周存善抓了回来，之后就把他关在别墅里，周存善倒也没闹，只是这副死样子。 一股怒气涌上来，周老只觉得心脏堵得厉害，他用手捂着胸口，眼见着脸色都白了。管家赶紧扶着他。“先生，你没事吧，您别生气，小先生只是不懂事，你可别气坏了自己。” 周老用了一点时间才缓了过来，屋内的周存善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周老就不信他没听到这边的动静，只是不想理会吧。想到父子关系竟然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他也说不出是心疼还是什么，在那儿站了很多久，摇了摇头，让管家去把电源切断。 电源断掉之后就一下安静了下来，屏幕已经黑了，周存善维持着打游戏的姿势，脑袋看着窗外，手还放在键盘上。周老走过去，周存善垂着眼皮，并不看他。 这是他的儿子，这就是他的儿子。周老心中悲怆。 “我知道你恨我。”周老慢慢的开口，他的语气平静，带着那么一点嘲讽的意味。周存善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木然着表情，周老叹了一口气，侧身挡住周存善身前的光，他静静的看着他，像是小时候那样。“存善，你恨我没有关系……”周老掀开嘴，慢慢的说：“你父亲我，大半个身体已经在棺材里了，我不在乎你对我的态度。但是你呢，你才二十几岁，事情已经发生了，你难道要一直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你不肯原谅我，总得为你自己想想……” 周存善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他仍然像是一个木偶一样，坐着。 两个人长长的沉默。 周老最后先离开，他对周存善说：“你自己想一想。” 周存善无力的软在椅背上，双行眼泪从眼里滑落，他微微偏了偏头，周老的背已经有些佗了，走不快，他穿一件唐装，可是人偏瘦，衣服松垮垮的，薄长的影子落在地上，像是秋天夕阳下的枯草，长而萧瑟。 周存善眼里的泪水，滑落得更快。他也想原谅，可是一个是最心爱的女人，一个是亲生的父亲，原谅一个，怎么对得另一个，他怎么原谅，谁能告诉他，他要怎么才能原谅。 之后周存善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一夜，再出来时换了衣服，理了胡子，头发也洗干净了，精神看起来恢复了许多。 管家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阿婷，快送一分早餐出来，小先生喜欢吃的那些。” 周存善对管家露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谢谢。” 周老也停了停餐筷，神情安慰。 父子俩安静的吃饭，周存善只在吃完的时候说：“爸爸，我回周氏。” 周老怔了一下，握筷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周存善又说：“我明天先回龙科处理那边的事。” 周老略略有些沉默，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周存善第二天是早上八点出的门，天寒料峭，街上的人不多，他把车窗滑下，空气寒冷，带着这个城市特有的江水湿气。周存善把车开去滨江路，路边少许早起的路人正在晨跑，江水湿气，如烟似幻。 这条马路记录了许多记忆，许许多多的夜晚，他就是挽着阿九的手，欣赏着滨江的夜色，走完这条长长的马路。 那时他总有一种感觉，仿佛这就是两个人的一辈子，缓慢而悠远的生活，长长的延伸着，一不注意，就是一辈子。 周存善把车停在路边。 他下车，抚摸着马路上的拦杆，他在一根栏杆上找到刻着的两个字母，Z&C，他温柔的抚着那个久远的痕迹，内心一片暖软。 之后他又开车去了榕大，榕大的学子如以往一样熙攘，因为到上课时间了，小跑着的学生洋溢着青春的单纯和热情，就像以前的他，以及阿九。 周存善慢慢把学校逛完，有时候他会停一停，想一想过去的情形。这么几年过去了，原本以为已经遗忘的情景，原来，他都记得。 午饭是在榕大后门的一家面馆吃的，老板娘还记得他，那时他和阿九常常来这儿吃饭，阿九说这儿味道好，份量又足，周存善开始并不觉得有多好吃，后来，却渐渐觉得，好像是不错。 老板娘问他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他微微摇摇头。 老板娘是个乐观的人，安慰他说以后会更好。 周存善只是笑笑。 下午他沿着榕城的二环公路往北开，北山的半山建了一处墓园，陈九就葬在那儿。 陈九曾经有一个愿望就是住在看得到江水的地方，周存善选墓园的时候就特意选了这个地方，墓碑正对的方向，就是榕城的两条江，滨江路，就是那条他们常常走过的马路。 周存善把花摆放在墓前，细细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时光已经过去了这么几年，只有墓碑上她的笑容，还如往昔一般灿烂。 那么看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周存善哽咽着说：“阿九，我要走了，离开这个城市，也许会回来，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你走了这么多年，我到现在才知道是什么人害你，我很没用，除了逃避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对不起，阿九，对不起……” 话音还没落下，墓前的花却被人一脚踢开，周存善偏头一看。“是你啊。”面前一脸怒气的人，是以前喜欢阿九的人，他的情敌。 那人恨恨的看着他，说：“谁都可以来拜忌阿久，就是你不行……”他一手指着周存善，又说：“周存善，是你害死阿九的，你怎么有脸来见她。”说着猛的一推，周存善没有站稳，跌坐在地上。 那人又把那束花一阵猛踩，却尤不解恨，他瞪着他，质问道：“周存善，你老实说，报纸上写的事，是不是真的。” 周存善没有回答。 那人明了，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你害死阿九，你一定不得好死……还有你爸爸，他应该下地狱，害了阿九不说，还要把她给杀了……” 周存善猛的站起来。“你说什么，阿九不是自杀的吗？” “自杀？”那人冷笑。“你相信？我告诉你，阿九是被人推下楼的……” 周存善盯着那人。“你有证据吗？” 那人眼神嘲讽。“我有证据也不会在这儿，不过我告诉你，阿九原本已经答应和我离开榕城了，我们连机票都订好了，她回去收拾东西，我送她下车时她还笑了笑，你告诉我，她怎么会自杀，一个怀着希望要重新开始的人，怎么会自杀。” 周存善转头看着阿九的墓碑，问：“他说的，是真的，对吗？所以，你从来不愿意见我，连梦里也不肯出现，阿九，是不是这样……” 没有人能够告诉他，就像他什么也做不了一样。周存善抱着墓碑，像受了伤的狼一样嘶吼。 周存善在快下班的时候才去的龙科，公司的人对他突然出现不免多看了几眼，周存善直接去找张宁坤，张宁坤办公室有人，他正和萝芙说着什么，表情严肃而认真。 周存善起身去了萝芙的办公室，她办公桌整理得很干净，文件分门别类，一颗仙人球摆在右侧，她像阿九一样喜欢甜的饮料，抽屉里里放着可冲泡的奶茶。而贴在格板上的便利贴上则写着今天要完成的工作以及要学习的东西，笔记本上总结了工作要点和注意事项，周存善轻轻抚着那些英文字母，仿佛看见了她认真书写的模样。 萝芙活得，比他认真。 萝芙回来看见周存善的时候有些意外，她从报纸上大约知道周存善和阿九的事，一段时间没见，这样的情形不免有些尴尬，她不想让张宁坤以为什么，就想退出去。 “萝芙……”周存善叫住她。“我来找张宁坤的。” “他在办公室。” 周存善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我知道我很惹你烦，但是我是来向你道别的，大概只需要几分钟而已。” 萝芙停住脚步。 周存善站起来，他看着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要走了，离开这个地方。” 萝芙犹豫了一下才问：“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离开之后，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周存善这几天瘦了，眼睛也没有以往的神彩，萝芙看着他的模样，心绪有些起伏，想起他以前的种种无赖，忽然又有些感伤。其实周存善这人谈不上坏，只是痴情错了对象。“对不起。” “没关系。周存善走向萝芙。“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萝芙，是我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可以做许多许多事，可以帮你离开张宁坤，可以不计所有的爱一个人，到头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什么也不是，我什么也做不了。萝芙，你比我清醒，我真心的祝你……能够幸福……” “谢谢。” 周存善轻轻抱了抱她。“保重，有缘再见。” “保重。” 周存善放开她去张宁坤的办公室，张宁坤正在签文件，看见他之后也没什么大情绪，只说：“回来上班了？” 周存善摇头。“我是来辞职的。” 张宁坤一怔，笔头停在空中，他索性合上文件。“打算回周氏了？” “不是，我打算离开榕城了。” 张宁坤沉默。 “我有话想让你带给我爸。”周存善说。 “是什么？” “你告诉他，不要再找我，我们父子缘份已尽，再见面，只会增加彼此的厌恶。” “为什么让我告诉他？” 周存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来辞职，然后想到了你。或许……”他顿了顿。“我仍然想替萝芙说点话，张宁坤，我多多少少知道你和萝芙的事，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做，但是缘分是会耗尽的，就像我和我父亲一样，希望有一天，你不会后悔。” 张宁坤眼神平淡。“你多虑了。” “大概是吧。”周存善无所谓的笑笑，他起身离开。“我走了，不必再见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萝芙站在办公室门边凝视着他，周存善朝她挥挥手，萝芙也朝他点点头。电梯门开，他进去。门在两个人眼前合上，从此，便是两个世界。 周存善有些感伤。 下梯下到地下车库，周存善一出电梯就看见陈华带着几个人等在那儿，周存善僵住脚步，陈华说：“周老让我带您回去。” “一定要这样吗？” 陈华朝后面的保镖示意。“存善，对不起，我是奉命行事。” 周存善被陈华塞进车里，陈华上了后面的车，出了车库之后他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坤哥，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是不是今晚动手。” 张宁坤淡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嗯，就今晚吧。” 38VIP章节
  •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下起了雨，雨丝又细又密,像是春天三月的牛毛,街景飞逝而过,陈华想起一副一副快速滑过的电影画面，黑白的胶片,描述着一个漫长而黑暗的故事，带给人无尽的唏嘘和悲凉。 一切，都将在今晚终结。 他不远不近的跟着前面的车。 周氏最近签了几个大合同,周老还在公司忙碌着,车子在周氏大楼停下,陈华下车，风有些大，凛冽的打着转儿，周氏的大楼在夜色中恢宏而庞大，他凝视了几眼，拉开前面车的车门，周存善被保镖摁在位置上，手脚仍然在挣扎。 周存善瞪着陈华。 陈华视若未见，让保镖把他带出来。 周存善下车后怒气冲冲的看着陈华。“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这个走狗，你这个混蛋。” 陈华的脸色隐在黑暗中几乎让人看不清，他的声音淡淡的：“存善，周老想见你，还有，你订的机票已经被取消了，你走不掉的，你死心吧。” 周存善气呼呼的，不再说话。 这个时间公司的人已经走光，大厅里只有廖廖的灯光，男人们的影子落在地上只是一团小小的黑，脚步声嗒嗒嗒，仿佛响在空旷的空间里一首萧瑟的夜歌。 在陈华心里，这个晚上的所有，都带着一种怆然的味道。 电梯带着几个人走向命运的结局，整个顶层只有一间办公室亮如白昼，电梯停时陈华深吸了一口气，他迈出脚步，径直朝前走去，敲了办公到的门，得到允许之后，他让保镖押着周存善进去。 周老人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陈华开口。“周总，存善来了。”周老慢慢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 周存善停止挣扎，他抬起眼，神情哀伤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周老挥挥手，押着周存善的保镖把手松开。 周老慢慢走到周存善面前，脸上的皱纹随着他掀嘴的动作隐约深重，他几次开口，又几次沉默，最后不无难过的看着周存善。“你就真的，这么恨我？这么一走，是不是到我死的那一天，你都不打算回来看一眼。” 周存善没有回答，他想起小时候，那时，这个男人还是很好的父亲，很好的长辈，很好的老师……那时，每一天的回忆都是让人开心的，他教会他成长，带给他快乐，让他学会尊敬，宽容…… 可是长大之后呢，他让他学习算计，学习利益，学习冷血无情。人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不可以像小时候那样开开心心。 “爸爸……”周存善有些哽咽。“不是我要恨你，我是不知道怎么原谅你，我也很想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那个女人……” “她不是那个女人，她是阿九，是我要娶的女人，是你的媳妇。我以为她是意外的时候，我知道她被人欺负是你做的，我以为她是自杀的时候，又知道她是被人推下楼的……爸爸，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或者是我可以接受的……” 周老眼神沉了下来。“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用的儿子，你活着，就为了一个女人。”他一巴掌挥在周存善脸上。 气氛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周存善没有还手，他看着周老，眼里就有了泪水。 “出去。”周老厉声吼道。 陈华带着人退了出去，周老的责骂声和周存善哽咽的咆哮声在身后响起，他让保镖去楼下出入口等着，自己则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灯是声控的，没多久就自动熄灭了，陈华在镜子上只看得见自己模模糊糊的影子，他弯下腰洗了一把脸，然后把手擦干，从腿上取出一把枪。他戴上手套，把整把枪擦拭一遍。 剧本是这样写的，父子大吵，周存善激动之中用枪射杀自己的父亲，然后知道逃不了法律的制裁，自杀谢罪。 所有榕城的人都知道这对父子不和，而保镖也亲眼所见这对待父子大吵出手。如果警方调查，会查到所有的东西，包括周存善枪支的来源，购买时间，等等。 这出戏码结束之后，周氏会曝出种种问题，最后的结果是，周氏破产重组。 周家人，周家的财，全部都会结束。 陈华抬起眼皮，出去。 远远就看见周老抡着一个茶杯朝周存善砸去，可是意外的是，周存善没有躲，茶杯砸在他的脑袋上，周存善的身体软绵绵的往地上倒去。 陈华赶紧进去，关门时悄悄把门锁死，这才看向周老。“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逆子。”周老脸气得通红，犹不解恨的指着周存善。“居然说要登报和我解除父子关系，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陈华蹲□探了探周存善的气息，只是晕了过去。 “死了没有。”周老一边问一边往椅子走去，他捂着胸口，脚步有些辛苦。 “没有。”陈华淡淡的说。 “死了干净。”周老恨铁不成钢。 “是吗？那我就照你的吩咐做了。”陈华慢慢拿出枪，指着周存善的脑袋。 周老扶着办公桌转过身，见此情形脸色一变，他很快冷静下来，视线在陈华身上停留了几秒，沉声问道：“陈华，你什么意思。” 陈华又用枪指着周老，慢的说：“意思就是，今晚要你们父子死。” “我得罪你了？”周老在椅子上坐下来，他看着陈华。“你一个新人进龙科，是谁把你扶持到今天这个地位的，存善不管事，你在龙科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你恩将仇报，你是为谁做事的，张宁坤？他给了你什么条件，我给你三倍。” 陈华摇摇头，又让周老扔掉手机，远离办公桌。看着周老做完这一切，他才说：“我不是为张宁坤做事，周老，难道你就把龙书泰给忘了吗？” 周老脸色微变。 “有一件事你大概不知道，我父母意外过世之后，资助我念完大学，又让我进龙科的人，是龙书泰，只是我才进公司，他就在美国被你设计而坐了牢，我去美国看过他，他交待了我一些事，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是潜伏在你身边的人……张宁坤回来之后和我联系，然后我们就开始布局，你一直防着张宁坤在公事上设计你，却不会料到，我和张宁坤，除了要周氏破产之外，还要你死……张宁坤不会搞什么动作，搞动作的，是我，你大概不知道我利用周存善做了多少事，很快，就有一大堆麻烦要找上周氏，在你死了之后……”陈华看了一眼地上的周存善，又问周老：“你说，我杀了你，再杀了你儿子，把局面布置成父子争吵，意外走火，行不行得通……” 周老一下有些急了。“存善没有掺与这些事，你也知道他不坏，你放过他。” 陈华呵呵的笑。“那书泰呢，书泰哪儿坏了，当初你为了壮大周氏而勾结美国的毒贩陷害他，他死在异国他乡，他死时都很不甘心……”陈华说着一枪指向周存善。“你要他先死还是你先死……” 周老看着地上的周存善，神情控制不住的激动起来，他原本就捂着胸口，这时脸色更加苍白，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没站稳身体就晃动一下，他整个人蹲到了地上，手捂着胸口，艰难的看着陈华。 陈华冷淡的看着他。 周老渐渐觉得呼吸不过来，他朝前伸出手，想抓住着点什么，可什么也抓不住，最后只能睁着眼睛，死盯着陈华，渐渐的，整个人往旁边一歪，就不动了。 陈华怔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过去探了探他的颈动脉，已经停止了跳动。 这样的局面陈华倒是没有料到的，他拨了一个电话给张宁坤，张宁坤正在回家的路上，听完也是一怔。 “现在怎么做？” 张宁坤那边有短暂的沉默，外面已经黑尽，张宁坤撑着手看着这墨染似的夜色，最后说：“既然周老死了，周存善也昏迷，他醒之后也只会以为这是一场意外，陈华，周存善碍不着什么事，你手上没有沾染上人命，干干净净的，挺好，就这样吧。”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周氏破产的事。” 张宁坤嗯了一声，挂断电话。他看向前面的大武，说：“我放过周存善了。” 大武猛的回头，好一会儿才嘲讽似的说：“坤哥，我们三个人之中，最心软的，始终是你。周存善留下来，你就不怕有后患。” 张宁坤视线看着窗外，热热闹闹的情景，情侣，家人，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开开心心的，有时候，活着比死了痛苦。周宁坤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呢，他又能做什么呢？ 大武愤愤不平，又说：“还有那个张萝芙。” 张宁坤换了一个姿势。“大武，你别担心我了，我和萝芙不可能会有结果的，我很清醒，也知道应该怎么做。” 大武没有回答他，大概是不信。 进屋之后张宁坤脱下大衣，大衣上沾了雨水，湿嗒嗒的，有些沉。萝芙和小武在茶几上下棋，萝芙棋艺很臭，被小武虐得很惨，听见声音之后回过头，正好和他的眼睛对上。 萝芙从沙发上站起来，问他：“你吃了晚饭没有。” 张宁坤下班之后有一个饭局，是吃了回来的，萝芙见他没回答，就往厨房的方向走。“你想吃什么，饭菜还有一些，我给你热热吧……” 小武心有不甘的盯着那盘棋，又不好说什么，以往他和张宁坤下，和大武下，总是输，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可以赢的人，也得让他赢了再走啊。 张宁坤在萝芙的位置坐下来，淡声说：“我已经吃过了，你别忙活了。” 萝芙哦了一声。 张宁坤径直和小武下起了棋，萝芙的棋子已经被逼至绝路，眼看着就要输了，张宁坤一来，却又绝处逢生，小武咬牙切齿，只好小小翼翼的下子。 没有人理会她，萝芙站了一会儿，打开了电视。 张宁坤吐出一个字。“吵。” 萝芙关了电视，站在一旁看着他们。 张宁坤又说：“挡着光了。” 萝芙又尴尬的挪了挪，大武幸灾乐祸的看着她，萝芙呆了一会儿，只好说：“我上楼了。” 没有人理会她，萝芙走上楼梯忍不住回头，张宁坤留给她眼睛的，是一个宽厚的背影，萝芙想起小武说过的那些话，觉得有些难受，她呆在这儿的每一天，都觉得漫长，那他那么几年的时光，是怎么熬出来的呢。 39VIP章节
  • 　　报纸上用了一个大版面来报道周老意外死亡的消息,整个周氏群龙元首，股价大跌,之后又接连曝出周氏的几个工程存在质量问题,政府着手调查,银行追债，以及周氏投资失误等等坏消息,萝芙偶尔能在报纸上瞟到周存善的名字，他在接手处理后续的事，大概进行得不顺利,神色憔悴,眼神黯淡,没过多久，就传出周氏破产的消息。 萝芙在报纸上看到这消息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周氏也算是榕城的名企，现在却是像是被蚂蚁驻空了的高楼，说垮就垮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周存善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之后萝芙又打了一次，不过仍然没有人接，慢慢的萝芙就打消了联系他的念头。联系上了，也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帮不上忙，不过是在伤口上撒盐，她想。 周末，萝芙午觉起来之后就去买菜做饭，整个别墅空荡荡的，与别墅区其它住户迎接新年的喜庆不同，张宁坤一早就出去了，小武也出去了，只有她一个人来来回回的晃来晃去。 张宁坤这些日子挺忙，出入皆是神色匆匆，就算呆在别墅，大多时候也是和大武在书房窃窃私语。 偌大的菜市场萝芙已经比较熟悉，一圈逛下来手上就提满了，回家整理的时候才隐约发觉大多是张宁坤喜欢吃的菜，张宁坤这人不挑嘴，做什么吃什么，但他对几道菜有执念，萝芙做了时，他就会吃得多一些。 那几道菜其实只是很普通的蔬菜很普通的炒法，萝芙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后来小武说，大概是坐牢时，厨房总是做这些简单的菜。“坤哥这人怎么说呢？”小武也是认真思索的模样。“他对一些烙印似的东西，似乎特别的执着。” 萝芙不知道坐牢是什么模样，但从小武告诉她的来推断，一定比在天上人间还要惨。一念之间，毁的是张宁坤的一辈子，也是她的一辈子。她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如果能补偿，她一定尽力补偿他。 萝芙做好了之后已经是以往他们回来的时间，萝芙等了一会儿仍然没见人影，她给张宁坤去了电话，张宁坤语气有些烦燥，他说没吃饭，却让她不用等，萝芙还想问他什么回来，他却一下掐掉了。 萝芙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用碗把饭菜盖上，等了好一会儿听见车子进门的声音，到窗边一看，张宁坤正在下车。 屋内暖气开得足，菜还是热的。萝芙赶紧去厨房盛了两碗饭出来，张宁坤进来之后直接往书房走，萝芙叫住他，问他吃了没，又说饭菜还热着。 张宁坤视线从她端着饭的手上滑过，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你自己吃吧，我有事，别来打扰我。”他冷淡的说。 大武随着他上楼，整个客厅又只剩下她一个人，萝芙看了看手上的饭，去厨房取了一双筷子，她一一把碗盖揭开，挑了一些菜出来单独放在盒子里，然后才坐下来，嗯，味道还不错。 “嘿，怎么你一个人……”小武像一阵风似的窜进来，嘴角的笑容得意又骄傲，看见萝芙之后直接冲到餐桌旁，把背包扔在地上，直接抓了一块肉放进嘴里，他左右看了看。“做这么多，坤哥呢？” 他说着又抓了几快肉放进嘴里，实在是谗极了的模样，萝芙觉得好笑，指了指楼上，又问他。“原来我昨天没做饭啊。” 小武摆摆手。“中午没吃饱，晚上没吃好。” “这么可怜。”萝芙笑看着他。 小武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萝芙起身去厨房给他拿碗和筷子，小武不太好意思。“我自己去吧。”他转身就钻进了厨房，萝芙在外面听见他愉悦的声音。“我告诉你啊，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他端了饭出来，在椅子上坐下，笑眯眯的看着她。“你猜猜是什么？” 萝芙猜不出来。 小武有些得意。“我找到工作了。” “啊……什么工作？” “在跆拳道馆当教练。” “你还会跆拳道？” “你什么眼神？”小武嚷嚷开来。“我虽然是少林弟子，但哥在跆拳道上的修为可是黑带。” 他得意的模样实在让人好笑，萝芙抿着唇笑了笑。“那我说对不起，行了吧。” 小武点头。“乖。”他看萝芙没吃什么菜，又忍不住给她夹了一些肉。“你啊，看看瘦成什么样子了，多吃点，才能像我一样，知道吗？” 萝芙看着碗里山一样冒出来的菜，对面的小武神情飞扬，萝芙抿着唇，微笑。 书房里大武把文件袋递给张宁坤，张宁坤接过来大概翻看了一下，点点头。 “周存善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张宁坤问。 这些事终于在春节前处理完毕，大武心情也不错。“我问过他，他说他打算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开始。” “他有没有怀疑？” 大武摇摇头。“这事连老天都帮我们，他不可能会怀疑的。” 张宁坤起身走到窗边，这样的结局，不知道在天上的龙书泰是否能够满意。 而萝芙给张宁坤留的饭菜，他最终也没有吃。 没几天就到了春节，别墅并没有春节的到来而变得热闹一些，有时候能够看到其它的住户带着孩子采买年货，小武在三十那天也问张宁坤是不是要去买点过节的东西，或者把别墅布置一下，贴贴春联什么的，哪知张宁坤还没开口小武就被大武训了一顿。“你多大了，还玩那些小孩子的玩意。” 小武撇撇嘴。“讨点喜气，吉利嘛。” 大武又骂：“求人都不如求己，何况是什么子虚乌有的东西。” 小武悻悻的闭了嘴，悄悄对萝芙做了一个抹脖子吐舌头翻白眼的动作，又指了指大武，萝芙刚好在张宁坤和大武的身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又不能发出声音，格外的辛苦。 除夕夜那天也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简单的三菜一汤，张宁坤和大武吃完就上楼了。萝芙留下来收拾，她不免想到以往的每一个除夕，她在美国并不怎么在乎春节，但一家人却必须在一起吃晚饭，哪怕那天爸爸有应酬，再晚，一家人也会一起吃顿饭。 从厨房出去客厅却是空荡荡的，华丽的水晶灯像是一个权位至高的年轻太后，华丽却冷漠，张宁坤和大武在楼上，小武吃完饭就跑出去了，萝芙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却只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上楼之后才发现张宁坤并没有在书房里，他站在卧室的落地窗边，只穿着一件衬衫，双手抱在胸前，安静的看着远方，远方烟火点点，是这个城市迎接春节的方式。 张宁坤的身影，看起来，很寂寞。 萝芙在门边犹豫了一下，拿了一件夹克披在他身上，他偏头看着她，萝芙垂下头，说：“冷，当心感冒了。” 张宁坤转身，把衣服扔在床上。“不用，开着暖气。”他平淡的声音。说完拿起床头的书，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萝芙没话找话。“我看你这段时间挺忙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张宁坤嗯了一声。 萝芙又说：“春节放假，你不会再去公司了吧。” 张宁坤仍然只是嗯了一声。 “那春节几天你要干嘛……” 张宁坤没有立即回答，他抬头看着她。“我要看书，别说话，可以吗？” 他故意的反问语气堵死了萝芙，萝芙讷讷的开口：“对不起。” 张宁坤翻过书页，又看了起来。 这狭小的空间太过安静，远处的烟花盛大绽放放，萝芙仿佛能听见烟火下那些人们的欢声笑语，她开门离开，却又忍不住回头看看他，张宁坤视线专注，给她的，不过只是一块方正的脸。 她想，他还没有原谅她吧。其实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原谅了呢，那可是这么几年的自由，以及屈辱。 萝芙去客厅看春节联欢晚会，歌舞穿插相声小品，一个人看着，似乎也没有多好看。萝芙有些走神，却见小武两只肩头各背着一只大口袋，他进来之后灌了一大杯水，然后才看着萝芙。 他朝萝芙招招手。 萝芙好奇。“背的什么啊，这么喘。” 小武不告诉她，只是示意她跟着他，萝芙好奇的跟上去，只见小武到了花园，把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烟火，响炮，两大包倒出来，足足一大堆。 小武扔了几把烟火给她，萝芙接着，小武又扔了一个打火机给她，萝芙也伸手捞着，不过她有些迟疑，以前没怎么玩过，不太会。 小武鄙夷的看着她，又给她演示了一遍。“明白了？” 萝芙点头。 小武自顾自的玩开了，不时还整整她，次数多了之后萝芙也还手，你追我赶，倒像是两个小孩子。 萝芙还是最喜欢放烟花，她把长长的花筒插在地上，把引线点燃，花头飞上天，响声之后，火花华丽的绽放开来。 萝芙忍不住许愿。 小武问她。“许了什么愿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对着烟花许愿的呐。” 萝芙摇摇头。“说了就不灵了。” “切……”小武不屑的语气，也学着她的动作合拢手。“我也会，我也不告诉你。” 张宁坤在卧室自然听见了花园的动静，他走到窗边，看见萝芙和小武蹲在地上，虽然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他想一定是开心的，就像以前，他也陪她，在花园玩过。 张宁坤忽然觉得心脏的位置，闷闷的疼。 花园里，小武教萝芙把响炮埋在雪里，然后再用引线点燃，小小的雪堆炸开，小武得意的问萝芙：“好玩吧，开心吧。” 萝芙重重点头。 40VIP章节
  • 　　又一朵烟花在天空绽开,像是奔跑在夜幕上精灵，华丽而活泼,萝芙仰望着天空,心情一点一点变得愉悦。地上的烟花还剩了不少,萝芙蓦的转身往回跑。小武叫住她。“你去哪儿？” 萝芙停下来。“张宁坤在楼上，我去问问他要不要下来玩。”萝芙蹬蹬的跑上楼,步子轻快，她推开门，探进去一个脑袋,璨然一笑,张宁坤抬眼看了看她,萝芙脸颊泛红，眉眼弯弯。她像以前一样，兴奋了就噗噗的往外吐字：“小武买了烟花回来，还剩下好多，你要不要下来一起玩。” 萝芙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张宁坤坐在椅子上，翘着腿，手上还拿着书，听着她的声音之后抬起头，一双墨染似的眼睛，淡淡的看着她。 萝芙想起他之前的模样，心底不禁忐忑，担心他可能会骂她，萝芙松开把手站直了，紧张的看着张宁坤。 果然，张宁坤摇摇头。 他没有骂人，一个人在这偌大的房间中，模样孤单。萝芙犹豫了一下又不死心，走到他面前，试图说服她。“要不你去试试吧，很好玩的，又漂亮。” 张宁坤视线回到了书页上，仍然是淡漠的声音。“没兴趣。” 萝芙的热情这才像淋了凉水似的熄灭了，她挪着脚步往外走，却仍然不甘心，走到门边回头看着他，过了好几秒才离开了。其实早就该知道的，他怎么会下去呢，是她自作主张，以为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在迎接这个节日，所有人都那么热闹而开心，她也只是希望他能笑一笑，不要像平时那样，绷着脸，连笑容都没有一个。 也许是她做错了。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张宁坤放下手里的书，靠在椅背上，脑海一片空白。 小武见她一个人下楼，就过去问她。“坤哥不下来？” 萝芙摇摇头，花园里的光线不算明亮，小武只看见她耷拉着眼皮，双手垂在腰间，神情有些沮丧，小武想到什么，脱口而出。“你完了，看你这失落的模样，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坤哥了吧。” “你瞎说什么？”仿佛一头闷棒敲下来，萝芙脸色苍白，她立即反驳。“我没有，怎么可能。” 小武也不说话了，他那句话其实没有经过脑袋，仔细想想，这样尴尬的关系，真动了感情，并不是什么好事，坤哥有自制力，如果他用萝芙的感情来报复萝芙，到头来，受伤的，只能是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这样的气氛有些讪讪的。 “萝芙……”小武欲言又止，他踢了踢地面，说：“大武坐牢的时候我年纪小，还在寺里跟着师父学武，所以大武和坤哥所说的牢狱之苦，我无法感同身受。所以，我对你，没有大武那般仇恨。我师父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人总是要给别人机会，所以，虽然我开始不喜欢你，但是我也看得出来，你变了很多。这是我愿意和你作朋友的原因，作为朋友，我觉得我应该提醒你，别对坤哥动心，你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说句文绉绉的话，纵使举案齐眉，难保午夜梦回的时候，意愤难平……” 萝芙久久没有说话，天上的烟花依然美丽，有夜风吹过，很凉，萝芙拢了拢衣服，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她虽然不是很聪明，但小武说的话，她都明白。她想她也不是对张宁坤动心，只是小武告诉了那些她父亲做过事，张宁坤在牢里受过的罪，再结合起她这段时间所受的种种，对张宁坤生出了一种愧疚的心理。 毕竟，用自己的痛苦感受别人的痛苦，这样的感同身受，足够深刻。 而这一切，都是她当年的一念之差。 她只是知错。 萝芙对小武说：“谢谢你，小武，我想，我没有喜欢上他，我对他，只是愧疚，所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希望他能过得开心一点，就此而已。” “你喜欢过人吗？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吗？”小武缓了缓之后，问她。 萝芙摇摇头。“那你呢，你又知道吗？” 小武嘿嘿的一笑，摸了摸脑袋。“我也没有，不过，如果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当他对你厌恶时，你一定会不开心的，坤哥不理你时，你有没有不开心。” 他不理你时，你有没有不开心？萝芙反复被小武的这句话纠缠着，放烟花的心思少了一大半，好不容易放完了，也不回屋，小武也不太好丢下她一个人，就陪着她在那儿说话。 萝芙坐在秋千上，秋千一晃一晃的，她问小武：“你说，张宁坤什么时候才会放了我？” 小武不是张宁坤，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你想走了吗？” “想。”萝芙轻声说。“我想妈妈，我想美国，还想……”早点离开他。 小武拍拍她的肩膀。“会有那个时候的，别着急。” 饶是如此，气氛还是变得有些伤感，小武只好把话题岔开，小武以前在山上时娱乐的工具没有现在这么丰富，所以无聊时他就看书，他了解的东西很多，大部分对只知道逛街打扮的萝芙来说还是第一次听到，她问题很多，大概女孩的疑问总能满足男孩的虚荣，小武极有耐心的解答，偶尔损萝芙两句，说些“你连这都不知道啊，来，我给你讲讲……”之类的话…… 次数多了之后萝芙也品出点不对劲儿来，就反问他一些美容保养的问题，这些小武自然也不知道，萝芙便成功的把那句话还给他…… 回房的时候张宁坤刚好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浴巾围住了下半身，上半身的肌理结实而平坦，胸前一道伤痕，缝了针，狰狞着像是蜈蚣的脚。他的头发还是湿的，正用毛巾擦着，水珠承不住重力，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萝芙向前的脚步有些迟疑，他身上的伤痕像是变成了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她的心脏，还不断的扯，她只觉得有些难受。 脑中猛然想起小武的话，之前请他放烟花时，他的拒绝，她不开心了吗，做了许多他喜欢吃的东西时他没反应，他不开心吗，总是想起以前他的种种和现在他做对比，她不开心了吗？ 一遍一遍问自己，脑海中那道声音越来越大，她渐渐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莫名的慌乱，连脸色变得红燥起来。屋里开着暖气，她穿得也不多，腰身纤细，肤色瓷白。张宁坤一下一下擦着头发，看她僵硬的站在那儿，神色变幻，只有脸上那一抹红，像是一抹勾人的春-药。 张宁坤招看了她一会会儿，扔掉毛巾，朝她走了过去。 张宁坤走到她身边时萝芙才回过神，张宁坤身上不着寸缕，萝芙脸色胀红，脑中那声音几乎要冲出他的身体，萝芙心慌意乱，转身就想跑。张宁坤一个长手把她捞回来，俯□就去吻她，男人的唇又重又烫，萝芙只觉得他的吻像是一种烙印，他在她身上烙下他的印记。 她怎么躲，也躲不掉。 萝芙迷迷糊糊的被抱上床，张宁坤蹂躏着她胸前的红缨，萝芙脑中浑沌，感觉他的手，像网一样游走于她的全身，越裹越紧，仿佛要把人给逼疯，最终落到那处私密的地方，狠狠搅弄。 萝芙情潮涌出，轻轻的叫出去，身体像胭脂一样泛红，眼神迷离，这样的状态，简直像罂粟一样要把人逼疯，张宁坤狠狠的挤进她的身体，这些日子都在忙周家的事，现在才知道，他是如此的想念她的身体，想念她动情的模样，想念她哼哼的声音。 萝芙渐渐受不住，只得让他慢点。 张宁坤哪里肯听她的，狠狠的撞进去又撤出来，萝芙紧紧皱着眉，张宁坤却只觉得如果可以这样把她揉进了自己的身体里，让她永远呆在自己身边，逃不脱，走不掉，不会反抗，挺好的。 萝芙睡得沉，半夜却做了一个梦，梦到她和张宁坤结婚了，可是婚礼上张宁坤却没有来，她一个人孤伶伶的站在教堂，观礼的人都在笑她，说，你害他害得这么惨，他怎么可能爱你，怎么可能还会娶你，张萝芙，你怎么这蠢，他在耍你呢，你这个蠢女人，哈哈，蠢女人。 萝芙猛的睁开眼，心脏突突的跳得厉害，连嘴也干得像是沙漠似的，她猛的灌了一大杯水。重新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旁边躺的人就是张宁坤，他的呼吸均匀，萝芙忍不住翻过身去看他，他睡着的时候神情平静，浓黑的眉毛，方正的脸型…… 萝芙猛的收回视线，你怎么了，你不能盯着他看，也不能喜欢上他啊，会受伤的，你们之间不可能的。你可以喜欢任何的人，就是不能喜欢他。 萝芙，你不能傻，不能犯傻啊。 春节长假的几天别墅的气氛都特别的古怪，住在这里的几个人像是成了完全的陌生人，彼此不理会，也不说话，连吃饭也是匆匆的。 偏偏没有人对此情形抗拒。 春节七天长假其实也不长，匆匆的也就过完了，春节过完之后该上班的就上班，该上学的就上学，大武再次把书若的事提了出来，张宁坤当时正在翻看龙书泰留下的东西，这些东西原本是放在银行保险箱的，龙书泰叮嘱说这些东西都是家人留给书若的，包括父母写给女儿的信，一些遗物，还有龙书泰的一些日记。 龙书泰交待，找到书若之后，把这些东西交给她。 大武白天的时候才去银行把东西拿了回来。 张宁坤还有些犹豫，周老死了，但当年害龙书泰的人，还有一个王老。 大武说：“如果书泰还在，肯定也希望早点认回这个妹妹，王老之前就躲在周老身后，做事也是听周老的吩咐，这样的人，闹不起什么大风浪。” 张宁坤合上遗物盒，看着大武。“那你去安排吧。” 41VIP章节 书若穿着一件灰色的呢绒格子上衣,蓝色围巾，牛仔裤,肩上一个大挎包,手里拿着电话,一边走一边讲，速度不快,嘴角浅浅的微笑，看样子是要去逛街。 车窗滑下，张宁坤叫住她。“李小姐。” 书若朝前走了一步才反应过来,她左右看了看,看到了张宁坤,捂着话筒不确定的问：“张总？是你在叫我？” 张宁坤下车，他比书若高了一个脑袋，看着她时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冬日的阳光从他的侧脸划过，留下棱角分明的印记，他眼里没什么情绪，却仍然极有压迫感，书若有些紧张，挂断了电话，讷讷的看着他。“张总，没想到又碰上你了，真巧啊，你找我有事吗？” 张宁坤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春节过得怎么样。” 书若有些疑惑，倒也回道：“挺好的。” “那就好。” 书若揣摩着张宁坤说出口的这三个字，他手揣在裤兜，像颗树一样站在她面前，面容沉毅，不怒自威。书若家境普通，亲戚里也没什么掌权的大人物，所以面对着张宁坤，不怎么自在。而张宁坤那几个字她想了想也没什么结果，书若握着挎包的带子，再次问道：“张总是不是找我有事？” 张宁坤睨着她。“你呢，现在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书若犹豫了一下，缓缓摇摇头。 “其实我是想让你陪我去个地方。” 这话出口就有些暧昧的意思了，书若在学校里也有男孩子追，这样套近乎的借口不要太多，但是她又怕自己太过敏感，毕竟张宁坤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板，应该不会像学校的男孩子那样没有分寸，但又一想，这年头披着衣服的禽兽实在太多，张宁坤突然出现在面前，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古古怪怪的。 这样思虑一番，觉得还是少接触为妙。 张宁坤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你放心，我没其它的意思，其实我今天要去祭拜一个故人，想让你陪我一起去。如果你实在怀疑，可以打电话给你父母报备一下……” 张宁坤这么一说书若又犹豫了，她想他的确是龙科的老板没错，她如果真打电话是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张宁坤公司的每次兼职待遇都很丰厚，书若不想把关系搞死。这样纠结了一番之后倒是上了张宁坤的车，关上车门之后她又说：“我和朋友约了十点半见面，我不想让她等。” 这也算是暗示他不要做坏事了，女孩子不大的脸因为紧张而显得红润，眼神强自镇定却仍然有些防备，张宁坤不禁觉得好笑，看了看时间。“没问题。” 张宁坤带着书若先去买了香钱纸烛，然后又去买了一束花。 车子一路往墓地开去，车窗外的人影渐少，书若倒也没太担心，车子在一处墓园外面停下来，张宁坤下车，大武从后备箱拿了拜祭的用品，张宁坤看了看书若，书若扭头向前走去。 走了几百级台阶才停了下来，半山腰的位置，视线开阔，张宁坤走到一处墓地前停下。张宁坤的眼神哀伤，书若看了看墓碑，照片上的男人二十几岁的模样，面容俊朗，视线往下，扫到他的名字，龙书泰。 书若站在一旁，张宁坤点燃香烛，又烧了一些纸钱，然后在墓碑前跪下，虔诚的磕了三个头。他的姿势特别的规范，头着地，双膝并拢，书若看着他的侧颜，线条冷硬，像是用刀子雕刻出来似的。 他站起来之后大武也跪下磕了三个头。 张宁坤看向书若，她还傻乎乎的站着，张宁坤朝她招了招手，书若过去，张宁坤眼神看了看墓碑。“拜一下吧。” 她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也实在不明白张宁坤为什么要带她来，书若看着张宁坤，张宁坤朝她点点头，书若犹豫了一下，倒也像他们一样跪下磕了头。 张宁坤把花递给书若。“你放吧。” 书若又把花放下，实在忍不住开口。“他是谁啊。” 半山腰的风大，树叶被吹得摇摇晃晃，张宁坤眺望着远方，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书若眼睛很大，这点和书泰很像，张宁坤看着墓碑。“记住这个人的名字了吗？” “龙书泰。” 张宁坤点点头。“他的父亲，是龙科建设的创立者，叫龙科阳，龙科阳是你和他的父亲，而他，是你的哥哥，亲哥哥……” 书若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觉得风声太大，自己根本没听清。“张总，你开什么玩笑。” 张宁坤神色严肃。“我没有开玩笑。” “你再说一遍。” 张宁坤看着她。“你的本名，叫龙书若，在三岁的时候走丢，你父母找了你十几年，直到死都没有放下，你哥哥死前再三叮嘱的事，也是要找到你，看你过得好不好……” 书若不信。“你真的搞错了吧，我有哥哥，有父母，张总，你查清楚没有……这些事，错不得的……” 张宁坤带着她下山，上了车之后大武从前面递了一个文件袋给书若，张宁坤说：“这是你父母和你哥哥资料，当年你走丢之后的相关资料，还有你和你父亲DNA对比报告，你可以看完这些再去问问你父母，当时你走丢时身上戴着一个长命锁，锁上还刻着你的名字，你可以去问问那把锁还在不在，我想你父母没有给你改名，也是看到了那把锁上的名字……” 书若一言不发。 大武把车子开上公路。 张宁坤看着她怔然的模样。“送你去见朋友还是送你回家。” “回家。” 张宁坤送她回家，一路上书若都贴坐在车门边，她紧紧抱着那些资料，眼神茫然，张宁坤一路都没说什么，只在下车时给了她一张名片。他说：“书若，知道一切之后不会对你的生活有任何改变，你仍然是你养父母的好女儿，我只是希望，清明春节的时候，你能去龙家的墓地，给你父母和哥哥上一柱香，他们心心念念，到死却惦记着你过得好不好。如果你接受了，就打这个电话给我……” 书若拿了名片，头也没回的跑走了。 张宁坤看着她的背影，对大武说：“走吧。”她需要的，是时间。 车子调头之后没多久大武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大武没说几句语气就有些不对劲，张宁坤等着他挂断，才问：“怎么了？” “王老约你吃饭。” “王老？”张宁坤抬了抬眼皮。“明天就上班了，他在这个时候约我吃饭干什么？他还说了什么？” “他提到自己老了，听语气是有退休的意思？” 张宁坤手指在腿上点了点，嗤笑道：“这么迫不及待，这个老家伙倒是敏感。” “去不去。” “去。”张宁坤换了一个姿势。“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有动作，早晚都要搞出来的……” 王老定的地点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中餐厅，侍应带着他们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又走过安静的走廊，最终在一间包房门前停了下来。 张宁坤推门进去，王老起身朝他走来。“张总，你来了。” 张宁坤笑笑。“王老，现在不是在公司，你是我的长辈，叫我宁坤吧。” 王老穿着一件白色的中山装，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听见张宁坤的话笑了笑，几个人坐下来说了一些客套话，没多久侍应开始上菜，酒是顶级的红酒，香味扑鼻，王老亲自给他们倒上，这才坐下说：“宁坤啊，不瞒你说，这个年，我过得很不愉快啊……” “哦，怎么？” “你也知道，我老了，儿子在国外不舍得回来，我一个人孤伶伶的在家吃年夜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儿子打电话让我过去，又说我身体不行等等的把我数落了一顿……” “他也是关心你嘛。” “我也知道，所以啊，我认真想了想，也是退休享清福的时候了……不瞒你说，今天约你出来吃饭，就是想和你说一说，我想正式辞职退休。” 张宁坤放下筷子。“王老，公司还很需要你啊。” 王老只是笑笑。“宁坤，公司这几年在你手下发展得有声有色，你也为公司引进了许多人才，像财务的楚副总，他完全可以接替我的工作，他年轻力足，比我更适合公司的发展。” “王老你就真的决定了？” 王老举着杯子和张宁坤碰了一下。“我是真的决定了，张总你就不必再留我了。另外就是关于我手上龙科的股份，我想无偿转让给你……” “无偿，王老你……” 王老打断他。“宁坤你听我说，公司的股份也是当年龙总分给我的，既然阿泰把龙科交到你手上，我要走，这些股份自然应该还给龙家，宁坤，我连协议都准备好了，无偿转让给你……” 张宁坤笑了笑，没说话。 42VIP章节
  • 　　这样的沉默不免让人有些尴尬,张宁坤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但脸色却像是一块被打磨之后的石头,平而冷硬,王老抿了唇笑了笑,又招呼两人吃菜，几口菜几杯酒下肚不免又有些感慨。“存善啊,不瞒你说，这几年我身体日渐不好了，上次去检查,医生说我心脏不好,又是高血压,又是糖尿病的，我这样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再留在公司了……” 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王老身形不胖，脸型方正，可是由于岁月的关系，脸上已有许多皱纹，眼眶微微凹陷下去，眼睛愈发显得小了起来。他慢慢的说，不时停下叹一口气，苍老无力的形象尽现。 “宁坤啊……” 张宁坤笑了下，夹菜的动作顿住，电视里正播放着新闻，张宁坤斜斜的看了一眼王老，放下筷子，擦了一下嘴。“王老，股份是以前的龙总给你的，怎么好让你无偿给我呢，我是晚辈，你这么做，不是让我内心不安吗？”他顿了顿说说：“王老，你身体不好，我也能理解。但你是公司的元老了，公司的同事也很尊敬你，如果你觉得现在的工作太繁重，我让人帮你分担一下，也不用辞职嘛……” 王老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张宁坤的手，坚决说：“你不用留我了，龙科陪伴我几十年，股分我是决定还给龙科了，我相信你能够把龙科管理好，交到你手上，我放心，所以，你也别推辞了。” “看来王老您是下定决心了。”张宁坤挑挑眉。 “是。”王老笑笑。“宁坤，你看我也没多少年可活了，所以打算去看看孩子什么的，孩子在国处一直靠自己发展事业，也不用我帮什么忙，这样挺好，人始终要靠自己的双手。所以张总，不瞒你说，我连遗产都不准备留给孩子了，国内的物业什么的我打算处理全部处理掉，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对了，宁坤，改天我让律师把清单拿给你看看，看你有没有兴趣……” 没过几天张宁坤正式收到王老的离职信以及物业财产清单，清单极为详细，报给他的价格也很便宜，几乎算是白菜价了，大武冷笑了一声。“这只老狐狸，动作倒快，周老死了之后就想走……还来这一招，以为可以全身而退，让我们放过他……” 张宁坤把那几页纸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又递给大武。“诚意很足，几乎是他九成的财产了，不收下挺对不起他的。” “坤哥，你不是打算要下来吧。” “有何不可。”张宁坤端起咖啡，闲适的抿了一口。“交给律师看一下，找人跟进。” “就这么放过他？太便宜他了？”大武一手指着门，对张宁坤的想法，他完全不明白，收下，就意味着不再追究，大武心中有火，语气也严厉了起来。“他当初和姓周的联手迫害存泰时，可没这么好说话……” “你冷静一点。”张宁坤皱皱眉，王老拿辞职和物业财产来找他，明显已经察觉到周老的意外多多少少和他有关，这只老狐狸想溜，吐出了大半的身家，这样的委屈求全，也的确是有诚意，如果他接爱了，王老会放松警惕，如果他拒绝，只怕会是殊死一搏的一场大战。 与其这样，不如通吃，反正他张宁坤，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大武明白过来之后有些悻悻的。 “他儿子那边怎么样？” “还算顺利，几年的合作伙伴，没那么容易起疑的，正好王思远刚大赚了一笔，正踌躇满志的要和我们的人扩大合作……他不会料到，我们从几年前开始引他入局，也舍得砸钱给他。” 张宁坤点点头。“王老就要过去，他肯定会继续注意我们一段时间，对会对王思远的公司展开审查，做事小心一点……” “我知道。” “嗯，等王老放松警惕的时候，让我们的人撇干净，然后走最后一步……我要王思远证据确凿的进去，一辈子也别想从牢里出来……” 王老没几天正式离开公司，隔了一个星期左右张宁坤就收到消息说他出国了，那天的开气开始转暖，树枝抽芽，又一年的春天，拉开了序幕。 结果好天气只持续了几天，今年的雨特别多，缠绵着像是久久卧榻的病人，张宁坤有一天回来的时候车在别墅区外坏了，他是淋着回来的，结果第二天就感冒了，早上的时候还只是打了几人喷嚏，到晚饭的时候就开始流鼻涕，他没什么胃口，只是灌了几口热汤。 来了这么久，萝芙还是第一次见他生病，连小武也说：“铁打的坤哥也不行了，看来这冷空气，真是来势汹汹。”接着又来数落她。“看你穿得这么少，估计也快了。” 萝芙气乎乎的。“你才快了。” 小武摇头。“我身体可比你好多了，我想想，我都有三年没感冒了吧。哎，大武，是吧。” 萝芙懒得理会他。 张宁坤看着他们一言一语，又喝了一口汤。 萝芙一晚上都没有睡熟，张宁坤不时辗转，后半夜的时候开始咳嗽，刻意压抑的咳嗽声，一下一下，灯光下他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萝芙悄悄睁开眼，看见他忍得厉害之后，脸色有些发红。 有时候他视线会在她身上停下，视线格外的温柔。 萝芙恍惚觉得那是一种错觉。 后半夜他去了书房，之后没有回来，萝芙起床后看到他从书房出来，不过是几个小时而已，却觉得他似乎瘦了一些，眼底的青色削弱了以往的凌厉，他穿着一件白衬衫，青色西裤，头发还乱着，浅浅的胡渣，记忆里那个少年的身影渐渐和眼前的男人重合，萝芙半是心疼半是酸涩，话到嘴边，却无话说出口。 两个人视线在空中交汇，萝芙静静转过身，下楼。 有些东西，一旦生了芽，就像是野草，在任何环境中都能疯了似的成长，人的理智可以控制多少东西，能不能控制内心的悸动和渴望，能不能斩断不该有的绮思恋想。 萝芙在厨房胡思乱想，粥扑出了锅她才回过神，手背被溅出的几滴滚水烫着了，有些疼，她开了冷水冲淋，窗外张宁坤从草坪慢慢走过，萝芙忽然觉得有些害怕，无以名状的害怕。 因为是周末，都没有出门。有张宁坤在的地方，连空气似乎都掺着一种压力，萝芙收拾了厨房就出门买菜，小武在家里呆着没事，也跟着她出去了。 一路上都是小武在说话，小武看她闷闷的，只觉得奇怪。“你没事吧。” 萝芙摇摇头。“没有啊。” “真的没有？看你怪怪的。” 萝芙有些恼怒，声音拔高。“真的没有。” 小武古古怪怪打量她，小声的问：“你是不是大姨妈快来了。” 萝芙脸色一红，一脚朝小武踹去。 去挑了一些新鲜的蔬菜，买葱时却多买了一些，小武看她拿着一大把葱不免奇怪。“我们中午有一道菜叫‘葱’吗？” “没有啊。” “那你拿这么多葱干嘛。” 萝芙猛的惊醒过来，小时候她感冒不肯吃药，张宁坤就用葱白和葱须熬水给她喝，没有什么味道，她咕咕几口喝下去，感冒就好了。 张宁坤说，这是他以前知道的方法，治风寒感冒，特别有效。 这是为了张宁坤，萝芙说不出来。 小武略通中医理论，看她那神情已明白大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萝芙的肩膀，小武的手很有劲，萝芙只觉得像是一座山压在了她的肩上。 萝芙辩解。“就算是朋友，也是该互相关心的。” “可你们是朋友吗？” 不是。萝芙在心里说。 小武摇摇头，往前走去。 萝芙在厨房看着那一把葱，青绿的葱叶，雪白的葱白，她怔怔的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把葱白熬成了水。她盛了一碗出来，给张宁坤端去，张宁坤正在书房看文件，萝芙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他才让她进去。 张宁坤靠在椅背上，精神看上去还不错。他的视线停在萝芙的手上，问她是什么。 萝芙慢吞吞的说是葱白水，心跳莫名的变得很快，又不敢看他，垂着脑袋站在那儿，像是一个丫鬟。 张宁坤眼神明明灭灭，最后却只是淡淡的说：“我已经吃过药了。” 萝芙没料到这种情况，哦了一声，这就像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被当面拆穿以为交心的心上人其实并不喜欢她，萝芙脸色一红，端着碗就往外走。 “等一下。”张宁坤看着她匆匆的模样，不注意就叫出了口。 萝芙转身。 张宁坤有些后悔自己这样的反应，眼神就沉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喝了也不碍事，你给我吧。” 萝芙端给他。 张宁坤一口喝完，把碗递给她。“出去吧。” 萝芙离开，张宁坤却再也看不进文件里的东西，他在椅背上靠了一会儿，脑海中却是一些凌乱的画面，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这样混乱的关系，为什么要发生在他和萝芙身上，为什么不能简单一点，爱就是爱，恨这就是恨，这样的爱恨交缠，算什么呢。 张宁坤闭上眼睛，心中叹下一口气。 最后是手机铃声把他吵醒的，张宁坤手机里已经存入了书若的名字，此时这两个字正在屏幕上跳跃，张宁坤摁下通话键，书若软呢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张总，我想见见你，不知道你方便出来吗？” “你在哪儿，我马上出来。” 萝芙在厨房做饭，转身的时候看见张宁坤和大武急匆匆的往外走，她围着围裙站在门口，张宁坤心情不错，大步踏出门，嘴角还挂着笑容。 重逢之后萝芙从没有看见过他笑，只觉得这样的笑在他脸上，真是好看。 43VIP章节
  • 　　书若和张宁坤约在一家咖啡馆,来的人除了书若之外，还有她的养父母以及哥哥,书若的养父母四十多岁,面容看起来还算年轻。不过这几天大概过得不太好,面色憔悴，眼神略略有些防备。书若的哥哥身材高大,上身一件毛衣，外面是黑色的休闲夹克，长相温文儒雅,笑起来时更显柔和。他已经大学毕业两年,在一家研究机构工作,张宁坤找人查过他，一个品性不错的年轻人，也很疼爱书若。 进来的每一个人都上上下下的打量张宁坤，微皱着眉，完全是不信任的模样。 张宁坤等他们看够了才给他们每个人递了一张名片，又把龙父和龙书泰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书若养父母听到书若的亲生父母和哥哥都过世之后，脸上的神情也有些伤感。 气氛渐渐融洽起来。 张宁坤也从他们口中知道了当年的事，当年龙家父母带着书若外出度假，结果就弄丢了书若，书若被人贩子带去了另一个城市，神色异常的正好被李家夫妻发现，他们救下了书若，然后还把书若送去了救助站。 但是当时信息不发达，书若在救助站呆了一个月都没有找到父母，后来李家夫妻去救助站看她，救助站收留的小孩子多，忙起来难免就顾不上，他们看见书若可怜兮兮的在那儿哭，好一会儿都没人理会，巴掌大的脸，花得像是一只猫，实在心有不忍，就把书若带回了家。 也许冥冥之中真有命运这回事，李家夫妻生活在另一个城市，几年前李父的公司开设分厂，他被调派到了榕城，榕城宜居，之后一家人才全部搬了过来。而就在酒会中一个无意呼唤的名字，就让一切揭了开来。 是缘份，或许也是命运。 张宁坤其实已经知道这些事，可从他们嘴里再次听说，仍然有些感慨。书若倚在父母怀里，眼神红红的，仍然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大概无论多大的儿女，在父母眼中，始终是一个需要被照顾孩子。 张宁坤承诺不会改变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只是希望书若能改回龙姓，这对李家夫妻来说倒也没什么问题，只要孩子在身边，姓什么，倒也不是太重要。 这样的结果，所有人都是高兴的。 之后张宁坤带他们换了一个地方吃饭，饭桌上又听李家父母讲了一些书若小时候的事，讲到搞笑的地方，书若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脸色羞红，娇软的撒娇。“妈妈，妈妈，别说了……” 饭局结束之后已是下午，侍应上来收拾了餐桌，张宁坤看了看大武，又看了看李家父母，然后看着书若，正色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书若看着张宁坤严肃的脸色，怔了怔。“你说。” 张宁坤视线看了一圈，最后落到书若身上。“你哥死之前把手上的龙科股份全给了我，书若，我打算等几天全部转到你名下……” 书若学的不是经济，对股份的一点认识还是从电视剧里获知的，全部的股份，她觉得压力很大。“张总……不是……宁坤哥哥，公司都是在你在经营，我觉得就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挺好的……你给了我，我不知道会搞成什么样子……”她怯怯的说。 李家父母也说：“张先生，书若大学还没有毕业，这些事，是不是太早了……” 张宁坤打断他们。“这些都不是问题，书若，这是你们龙家的公司，你哥花了许多心血在上面，我应该物归原主，我知道你怕承担不了这个担子，但我想股份归属和公司执行人，是两回事，你放心，如果你不愿意接手公司的事，我会一直给你看着……但是，股份，我转给你……” 张宁坤的语气严肃沉稳，已是不容置疑的模样，大武把张宁坤叫到一旁：“坤哥，是不是我有时的情绪让你产生误会了，你是不是以为我对你占着龙科有意见，所以才……” 张宁坤打断他：“大武，和你无关，当初龙书泰把股份留给我时我已经决定找到书若的时候就交给她，是一早就决定的事……” “但是你又何必这么急，书若还小，她根本管理不了……” “大武，我坚持，我这是我的立场，一开始我就会摆明白。” 既然这样，书若也只有点了点头。 之后张宁坤让律师准备文件，转让协议是半个月之后签定的，那是书若第一次去龙科，张宁坤亲自去楼下接她。这半个月的时间天气好转，温度急速上升，书若穿一件浅青色的蝙蝠毛衫，牛仔裤，白色帆布鞋，她的头发很长，散散的披在肩上，像是连绵的锦布，越发衬出女孩年青娇艳。 她有些紧张，紧紧的跟在张宁坤身边，张宁坤走得很慢，不时停下来给她介绍一下，眼神和语气都格外的温柔，公司的同事何曾见过一向严肃的老板这个模样，偷偷的打量书若，八卦四起。 公司陈列室还挂着书若父母和哥哥的照片，坐牢时，龙书泰给张宁坤讲了不少家里的事，张宁坤把那些事转述给书若，书若听着，看着那些照片，不免感伤。 张宁坤拍拍她的肩，陪着她出来。他柔声安慰，把纸巾递给她，耐心的在旁边等候。 这是萝芙第一次看见书若，她依稀在她身上看见了张宁坤小时候的影子，那般的温柔，体贴，怜爱。 萝芙上洗手间时听见议论纷纷，女人半是羡慕半是忌妒的声音，猜测书若的身份，讨论她的长相，最后却达成一致意见觉得书若是张宁坤的女朋友，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女人，让老板变成了另一个人。 自然又拿她出来比较，萝芙听见不屑的声音说，不过是一个情妇，上不了台面，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萝芙等到所有声音消失了才出去，她怔怔的在洗手台站了很久，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其实公司的同事没有说错她，她真的只是一个陪着他身边的女人而已，那那个女孩呢，是张宁坤的女朋友吗？ 萝芙不知道结果，只知道自己的心，闷闷的。 她回办公室，透过玻璃门看见书若坐在沙发上，张宁坤给她倒了水，又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才递给她，书若笑起来很漂亮，月芽儿似的，张宁坤脸色柔和，嘴角带着笑，看着她的眼神宠溺。 那样的宠溺像是一张带刺的网，时光的交叠中，那是曾经属于她的东西。萝芙心脏闷痛，她快步回办公室，灌了一大杯水下肚，可是却愈发的难受起来，从来没有过的难受，她知道这样不好，她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本去难受，可是控制不住，那颗心长得自己的身上，却一点也不受自己的控制。 萝芙紧紧扯着衣服，不断的提醒自己，这样挺好的，张宁坤如果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女孩，那她就可以离开了，可以有新工作，新生活，新感情。 这是她期待的，萝芙，开心一点，要往好的地方想。 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到头来却只是茫然的盯着某一处，发呆。 “萝芙，萝芙……萝芙……” 萝芙猛的回过神，是秘书陈姐，萝芙仓惶的站起来，不小心碰翻了手边的杯子，水倒了出来，萝芙拿纸巾擦，纸巾盒却带翻了仙人掌，里面的沙洒了出来，萝芙一阵无力。“我真没用……真没用……”她颓败的语气。 陈姐有些忧心。“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很差。” 萝芙摇摇头，扯了一个笑容出来。“没事，陈姐，我没事，你找我？” “嗯，这一些数据，你处理一下。” 萝芙接过来，打开文档，她把数据输入电脑，可是集中不了精神，总是输错，不停的检查和修改，一个小时过去了，才完成了一半不到。 那天下午张宁坤是陪着书若一起走的，并立而行的两个人，男的身形高大英俊，女的纤细苗条，他给她提着包，两个人有说有笑，远远看去，一对壁人。 她问张宁坤的秘书。“是不是挺配的。” 张宁坤的秘书之前已去问过萝芙做好没有，萝芙摇头，陈姐只觉得奇怪，这效率，一下比刚来的时候还不如，如今再看萝芙这表情，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萝芙……”最终却只是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陈姐。”她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艰难的说：“我知道不应该，可是仍然很难受，我不想的，可是控制不了。” 陈姐能给萝芙的，却也只有一个肩膀而已，感情的事，别人说得太多，不如当事人一个下定的决心。 萝芙回到别墅时开已经黑了，张宁坤不在，小武在沙发上嗷嗷待哺，小武的模样逗乐了萝芙，她把心中的阴郁暂时抛开，去热了饭菜端上桌。 可是却没吃下多少东西，小武看着她放下筷子扬了扬眉。“你是打算成仙了吗？” “我饱了。”萝芙说。 小武仔细看了她几眼，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萝芙扯了一个笑容出来。“没有，能有什么事呢，你这么八卦，是不是打算变成女人了。” 小武笑了。“知道挖苦我，看来是没事。” 萝芙收拾好厨房之后上楼，卧室空荡荡的，张宁坤换下的衣服还扔在椅子上，萝芙过去叠好然后放在待洗篮里，做完之后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去衣帽间把张父的骨灰盒拿出来，盒子上干干净净的，萝芙仍然拿了毛巾出来擦拭。擦完之后她凝视着那个盒子，问：“爸爸，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我怎么才能平静得下来，怎么才能死心。” 那个盒子，给不了她答案。 张宁坤那天回来得有些晚，他在李家吃了晚饭又坐了一会儿，书若家庭气氛很好，他听着他们聊天打趣也挺开心，他在饭桌上喝了一些酒，进卧室发现身上还有些味道。 原本打算去洗澡，却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床边，台灯下萝芙睡容安宁恬淡，浓黑的眉，密排的睫毛，圆润的鼻头，嫣红的唇。 她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特别的可爱。 张宁坤只觉得身体火热，他解开领带，对着萝芙的唇吻了下去。 萝芙迷迷的醒来，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剥了大半，他的手指在私-处流连，那儿已是春潮泛滥，他的呼吸粗重，眼神却格外的温柔。 他看书若时，也是这般的眼神。心里的情绪像是翻涌的潮水向她袭来，萝芙猛的伸手推开他。“不要。” 张宁坤正在兴头上，一下被推下了床，他站起来，脸色就黑了下来。“你说什么。” 萝芙垂下眼。“我身体不舒服，我不想做。” 张宁坤一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的撒谎，他脑袋有些犯晕，只觉得她的身上有一种味道，这种味道让他戒掉了安眠药，现在又让他整个身体胀得难受，可是她却一脚想把他踹下床，这样的野蛮就像是小时候。 张宁坤脸色冷硬，脱掉衣服掀开被子，他把萝芙揪回来，靠在她耳边说：“不舒服？很快你就会舒服的。”他猛的刺入她的身体，又深又重，萝芙本能的收缩，他揉弄着她的敏感处，充满技巧的来回动作。 他熟悉她的身体，知道怎么让她上下起伏却得不到解脱，他就像一个猎人，驾驭着她，征服着她。身体臣服在他的动作之下，萝芙却只觉得有些屈辱。 快感充斥着张宁坤的脑海，萝芙茫然的看着屋顶，这样的走神张宁坤很不爽，掰回她的脸，对着她的吻了下去，萝芙的唇又软又甜，张宁坤吻着，萝芙哼也不哼，他一怒，就咬了下去。 萝芙双手撑着他的胸推他。“张宁坤，你放了我吧，我痛，我痛，我很痛啊。” 她哀哀的声音，连脸色似乎也苍白了，张宁坤赶紧松开她，其实他没用多少劲，仔细检查也没咬破唇，张宁坤不明白，伸出手指去揉她的唇，却见灯光下，她有眼仁，在泪水的包裹中，漆黑如墨。 44VIP章节 张宁坤醒的时候萝芙已经不在床上,加菲猫造型的抱枕静静躺在地上，这抱枕原本是在影音室的,可萝芙实在喜欢,便拿到了卧室来,她每晚睡觉都把它揣在怀里，像是某种戒不掉的依赖。可是此刻这东西被扔在地上,两个椭圆形的凹印分散在两边，仔细看了看，像是脚印。 张宁坤模糊想起来,昨晚上萝芙用这个抱枕阻碍他,他火了,就给扔地上了，就在床边的位置，可她起床应该就会看见，怎么没捡起来，还踩了两脚。 张宁坤皱皱眉。 简单冲了一个澡，后背被萝芙抓伤了，水浇下去，有些疼，张宁坤在镜子里看见纵横的红色痕迹，模模糊糊，触目惊心。 她可真下得去手。 张宁坤穿上衣服去刷牙洗脸，萝芙刚好收拾出来，她穿着吊带睡衣，胸前皮肤如雪，几道吻痕分布在上面，被白皙的皮肤映衬着，格外醒目。 张宁坤一怔，开口想说点什么，萝芙冷着脸，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张宁坤叫了她的名字，萝芙脚步未停，仿佛没有听见。 早餐是熬的粥，再煮了几个鸡蛋，小武开车去外面买了包子和咸菜，张宁坤下楼的时候萝芙正在盛粥，张宁坤坐下，萝芙放了一碗在他面前，然后在隔他一个位置的椅子上坐下来，她眼底微微的青色，垂着眼，吃了一个包子，就着咸菜喝了小半碗粥，然后就放下了筷子。 张宁坤挑挑眉。“饱了。” 萝芙没应声，只是点点头，整个过程也没有看他，之后径直上了楼。 张宁坤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张宁坤几口吃完上楼，卧室里萝芙站在窗边，双手抱在胸前，良久的注视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宁坤咳了咳。 萝芙回过神，低垂着眉眼从他身边走去，她在贵妃椅上坐下来，抱了一个枕头在怀里，轻声说：“我今天不舒服，我想请假。” “怎么了你。”萝芙那模样，就像小时候谁惹了她，拉长着脸，老大不高兴。张宁坤觉得好笑，去衣帽间拿了一根领带出来，朝她招了招手。“过来给我系领带。” 萝芙看着他，没有动。 “快点啊。”张宁坤把领带搭在颈间，就等着她来系。 萝芙仍然没有动。“我不舒服，不想动。” 张宁坤脸色就沉了下来。“你发什么脾气，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张萝芙，机灵一点，惹火了我，再把你扔进天上人间，一辈子都不放你出来……” 萝芙身体颤了颤，垂着头，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因为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张宁坤冷哼一声：“这副模样干什么，自找的。不就是昨晚上了你吗，有什么老大不高兴的，我告诉你，你应该庆幸你对我还有一点吸引力，不然……”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萝芙已经从贵妃椅上站了起来，她穿上拖鞋，几步跑到他面前。萝芙不穿高跟鞋时比张宁坤矮了一个脑袋，她把头垂得很低，张宁坤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她的指尖凉凉的，手有些抖。 萝芙却是紧紧的咬着唇，动作僵硬，张宁坤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间，萝芙咽了咽口水，大概上火了，嘴里发苦。他今天用的是一条蓝白的格子领带，简单庄重。萝芙看着那些格子，无数的格子在眼前重叠，她只觉得眼睛发花，不知道怎么就涌出了泪水。 萝芙拼命的眨眼睛不让泪水掉下来，其实张宁坤没有说错，她有什么立场发脾气，又有什么立场哭，她只是他的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权力去管他，去闹不开心。是不是这些日子过得太平静了，所以就忘了以前的发生的事，好了伤疤忘了疼这种事，她怎么总是一犯再犯。怎么就这么记不住教训呢，萝芙啊，不能傻乎乎的性子再来了，你没有那个资本了。 张宁坤等了好一会儿萝芙都还没有弄好，上班就有一个重要会议，张宁坤有些不耐烦，问她。“好了没，快点。” 萝芙慢慢的松开手。“好了。” 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张宁坤心绪起伏，走了几步又停下。“不想上班，就别去，你不去，公司还少了一个麻烦，看看你做的那些东西，什么时候不改来改去改个几遍……” “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我以后会更加仔细的。”她慢慢的说。 “去不去上班。” 萝芙深吸了一口气。“去。” “还不换衣服，要多少人等你。”张宁坤冷哼一声，甩上门去书房拿东西，萝芙看着那扇关上的门，眼泪这才流了下来，萝芙一边流泪一边掐自己，哭是没有用的，不能哭，不能哭。 上班，下班，吃饭，上-床。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中间倒是发生了一件让萝芙胆颤心惊的事，张宁坤的秘书陈姐意外怀孕了，但是是第二胎，生下来没那么多精力照顾，只好去医院做手术，于是请了半个月的假。萝芙顶替了十几天的工作，虽然偶有意外，但好在没出什么大问题。 陈姐回来之后对她也有些抱歉，流产之后陈姐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她语重心长的对萝芙说，如果不想要孩子，或者不能要孩子，一定要做好措拖。 张宁坤偶尔起兴了掐着她安全期的日子也不戴套，刚好萝芙月经晚了两天，她不敢和张宁坤说，又害怕，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分外煎熬，好在最后只是虚惊一场。 后来萝芙再也不敢大意，除了张宁坤戴套之外，她自己又买了短效避孕药天天吃，一旦日子延迟，她都恐惧担心。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几个月，转眼就夏初了，她来到榕城，都快两年了，两年，近七百个日子，就这样从指缝间溜走。 她也问过张宁坤，什么时候放她走，张宁坤淡淡的看了她几眼，没有回答。 萝芙之后就不再问了。 六月末的时候是大武的生日，张宁坤在外面订了饭店，下了班之后几个人过去，大武又长了一岁，可是却还没有女朋友，小武不断的开他玩笑，大武骂他没大没小，张宁坤偶尔插几句嘴，气氛倒也轻松愉快。 只有她，像是一个不应该出现的陌生人。 侍应拿了菜单进来，正在点菜的时候张宁坤电话响了起来，他接听的语气格外的温柔，萝芙便猜出是龙书若。 最后张宁坤告诉了龙书若餐厅的地址，让她过来。 这半年时间萝芙见过几次龙书若，龙书若有时会来公司找张宁坤，张宁坤告诉陈姐，无论龙书若什么时候来，都要告诉他。龙书若也出席过公司的股东大会，萝芙这才知道张宁坤把手上的股份全部转到了她名下了，萝芙不知道龙书若是什么身份，可能让张宁坤这么做，对他来说，一定是很重要很特别的人。 张宁坤对龙书若的态度仍然温柔，又有耐心，萝芙看见他们在办公室说话会走神，陈姐总是叹气，告诉她，萝芙，求而不得的东西，不如索性放手。 萝芙很多时候只是笑笑。“陈姐，我会努力。” 陈姐说了几次之句，也不再说了。 萝芙收回思绪，端了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很苦，她索性一口喝光。 小武哇哇大叫：“你不是讨厌喝茶的吗？” 萝芙只是笑笑。“人总是会变的。”一点一点，改变，适应，然后一天，忽然发现，自已再也不是她自己。 张宁坤去外面接龙书若，萝芙话音落下的时候他们正好推门进来，龙书若今天穿着一件短袖针织衫，长裙，帆布鞋，头发散开，一个小小的斜挎包，只是一些普通的牌子，大学生的消费水准。她没有化妆，素面淡然，眉眼长得极好，配上嘴角淡淡的笑容，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如果她是张宁坤，也许也会喜欢上龙书若的吧。 书若笑了一下，声音甜美。“大武哥哥，生日快乐。” 大武也露出了笑容。“谢谢。” 张宁坤让萝芙把位置换到小武旁边，龙书若不好意思的对她笑笑，萝芙摇摇头，过去了。张宁坤体贴的给龙书若拉开椅子，又叫侍应进来换了茶水，书若是赶过来的，有些急，脸上出了汗，张宁坤叫侍应换热毛巾，他给了侍应丰厚的小费，告诉他拿条干净一点的。 书若感慨。“宁坤哥哥可比我哥细心多了。” 张宁坤看向她的视线柔和。“照顾你是应该的。” 书若脸色微红，又对大武说：“大武哥哥啊，我过来得及，也没有准备礼物，不好意思啊，改天一定给你补上……” 大武摆摆手。“你人来了就好了，我一个大男人，礼物什么的不重要。” “这怎么行呢。” 小武也插话进来。“哎，书若，他不要我要，你送给我吧。” 张宁坤挑挑眉。“你过生日还早吧。” “礼物不嫌多嘛。” 大武一下敲在小武头上。“教训我也不嫌烦多。” “你，你怎么这样。”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萝芙起身去洗手间。 萝芙在洗手间呆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却见大武等在外面，萝芙不解，大武说：“坤哥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出事了……” “我没事。” “那就好。” 萝芙回包房，大武跟在他旁边，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高跟鞋踩在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大武的话挟着刻薄的鄙夷直直的钻进萝芙的耳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劝你啊，死了这么心，你配不上坤哥。” 萝芙停下来，嘲讽的看着大武。“那谁能配上？龙书若吗？” “是。” 萝芙扯了扯嘴角。“那我祝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这样可以了吧。” 大武被萝芙这么一堵，脸色有些难看，冷下脸说：“所以你自己聪明一点，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真是谢谢你的忠告。”萝芙转身往前走。 “你最好听进去。”大武跟在她身后，声音森冷，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不过是一个玩-物，棋子，被用来离间周存善和周老的关系，现在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以为你不聪明一点，还能讨到什么？” 萝芙耳中嗡嗡作响，她愣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冷。 大武冷哼一声，大步回了包房。 浑身冷意，萝芙抬起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原来，只是一颗棋子而已，价值仅有于此。这么长的时间，她被张宁坤耍在手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可真是笨得可怜。 她还辩解，避嫌，自以为是。如果张宁坤没有成功，而周存善开口要她，他也是会把她送出去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媚情欢》更了一章番外，还有兴趣的可以过去看看。番外连接 45VIP章节
  • 　　这顿饭吃了有二个多小时,因为是生日，所以席间的气氛轻松欢快,书若开始还有些拘束,后来话就多了起来,讲讲家里的事，讲讲学校的事,这里的人只有张宁坤上过大学，但都没有念完，书若讲学校的同学,老师,八卦,听着倒也挺有意思，张宁坤不时给她夹菜，所有好吃的东西都往她碗里夹，萝芙依稀想起小时候，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他也总是往她碗里夹。 书若喜欢甜食，正好上了一道松鼠鱼，萝芙刚伸出筷子，张宁坤就把鱼转了过去，夹了一块放到她的碟子里，还提醒她。“自己小心刺。” 书若给他道谢。“谢谢宁坤哥哥。” “傻丫头，你是书泰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别总是道谢，太客气了……”张宁坤笑着，又问她。“你爸妈和哥哥都去旅游了，家里现在没人，你自己一个人行不行，如果不行……” 书若打断他。“我可以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平时都在学校，只是周末回去而已，我照顾自己几天没问题的，你放心吧。” 张宁坤还要开口。 书若直接板起了脸，胡乱的给他夹菜。“宁坤哥哥，你多吃一点，堵着嘴之后，就不会罗嗦了。” 张宁坤宠溺的笑了笑。 萝芙自从去了洗手间之后就格外的沉默，所有人都在聊天，只有她一个人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小武隐约觉得不对劲，看着萝芙伸到空中又缩了回去的筷子，她的表情麻木，小武把菜转过来，然后给她夹了鱼放在碟子里，轻轻拍了拍了她的手。 萝芙看向小武，小武对着她柔和的笑了笑。“吃吧，小心刺。” “谢谢。”萝芙垂下眼，说。 小武有些叹气。“你自己多吃一点，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还会注意到她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小武了，萝芙心口发胀，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格外的矫情，她端起碗往嘴进扒了几口饭，饭有些硬，哽得她愈发难受起来，结果吞得急了，就呛住了，她捂着胸口咳起来，却迎上张宁坤严厉的眼神，萝芙垂下眼，小武递了一杯水给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小心一点，慢一点。” 萝芙接过来，灌了几口下肚，书若也问她。“你没事吧。” 萝芙摇摇头。 张宁坤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小心点。” 饭到尾声，侍应上了甜品，这里的布朗尼做得不错，书若赞美了几句，张宁坤又叫侍应打包了两份，书若拒绝。“坤哥哥，我吃饱了，不用了。” 张宁坤仍然叫侍应打包。“既然喜欢，带回学校当点心，或者分给你的室友，随你便。” 书若笑起来。“那我就代我室友谢谢你了。” 张宁坤摇摇头。“傻丫头。” 萝芙淡淡的看着他们，发觉自己竟然也没有太难受，大概就像疼痛，到了一定的极致之后，麻木了，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大武去取车，其余的几个人站在餐厅外面的广场等候，这里是商业区，广场上坐着不少周围小区出来纳凉的人，还有一些小孩子，在广场上拿着水枪疯玩，无忧无虑。 几个人就看着那些追逐打闹的孩子，虽然到了夏天，夜风还是有些凉，张宁坤脱下外套披在了书若身上，他的眼神温柔，连动作也小心细致。 萝芙看了一眼，收回视线。 小武问她：“你冷不冷？” 萝芙摇摇头。 正说着，两个玩闹的孩子却开始打架，一个小孩把另一个小孩推倒在了地上，不远处的车库一辆车开了出来，广场的限速是五公里，可那车速度却有些快，被推倒的小孩子还趴在地上啼哭，萝芙叫了起来。“有车，快起来。” 而书若却一步跑了出去，把那孩子抱在怀里，转身的时候车身擦过她的腿，书若跌在地上，小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张宁坤脸色惊惶，跑过去扶起她，书若一张脸皱成了一团，看上去十分痛苦。“哪疼？”张宁坤手脚无措，又不敢碰她。 书若指指腿。 书若被送去了医院，拍了片之后确定轻微骨裂，医生给她打上了石膏，吩咐静养。张宁坤考虑到她家里没人，索性让她住院，然后把她换到了私人病房，又请了护工陪她，书若仍然觉得有些疼，皱着眉毛忍耐着。 张宁坤柔声哄着她。 书若听着他哄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没事的，宁坤哥哥，你别担心。对了，你别告诉我爸妈和哥，免得他们听说之后，会立即赶回来。” 张宁坤拒绝。“这么大的事，你父母知道会好一点，他们回来，也方便照顾你。” 书若摇头。“宁坤哥哥，他们难得出去玩一趟，我真的没有关系，你答应我，别告诉他们……拜托你啊。” 张宁坤最终只是无奈的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书若灿然一笑。“坤哥哥最好了。” 张宁坤无语。 什么时候，一个男人才会对一个女人百依百顺，什么时候，张宁坤才会对一个女人这样温柔怜爱。萝芙倚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对小武说：“我们先回去吧。” 小武沉默的跟在萝芙身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于书若的受伤，张宁坤有些疑神疑鬼，表面来看，是肇事者醉驾造成的意外，张宁坤不放心，让大武去查清楚一点，大武走了一趟交警队，拿了一些资料回来。 “警方那里没查到有什么可疑的，肇事者身份也很普通，公司中层，今天有应酬，就喝多了些。” 张宁坤沉着眼看着窗外的夜色。“无论如何，敏感时刻，小心一点为好，书泰就这么一个妹妹，我不能让她出事。”他顿了顿又说。“你找几个身体好一点的保镖，暗中看着书若。另外，二十四小时注意王老那边的动静，收尾了，务必小心。” 大武点点头。 张宁坤在医院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回的别墅，那时萝芙已经收拾好准备上班，张宁坤匆匆的进来，脸色看上去有些疲惫。萝芙正在穿鞋子，张宁坤却说：“今天你不用去公司了，熬点骨头汤，再做几样菜，味道做清淡一点，然后装好送到公司来……” “是谁吃。”萝芙脱口问出。 “书若，医院的饭菜我怕她吃不惯。” 轻飘飘的两个字钻进萝芙耳里，萝芙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愣在原地。张宁坤上楼洗了澡再换了衣服下楼，萝芙仍然维持着那个姿势，张宁坤看了看时间，推了推她，一边走一边叮嘱。“用心点，味道做好一点。” 萝芙好半天才回过神。 她去买了菜，然后提回家，身上的职业装换成了围裙，她切菜，不小心就切到了手，萝芙看着指尖上冒出的血，眼里涌出了泪水。 二荤二素，外加骨头汤，萝芙拦了出租车，刚好是下班的时间，张宁坤从会议室出来，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打开之后淡淡的菜香溢出来，张宁坤满意的弯了弯嘴角，他打电话给龙书若，告诉她马上就给她送饭去。 听着他的声音，萝芙却觉得自己的心麻木着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她转身回办公室，张宁坤的秘书已经去餐厅吃饭了，萝芙一点胃口也没有，拿了抹布擦桌子，擦着擦着却见张宁坤神色恼怒的进来。 “你是不是故意的。”他质问她。 萝芙不太明白。“怎么了？” 张宁坤冷冷的看着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张萝芙，你的演技是不是更进一步了。” 萝芙有些恨。“你把话说清楚。” 张宁坤嘴角像弯刀一样抿起，他抓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办公天室，他的手劲极大，松开时萝芙手碗已有一圈红，张宁坤放开她，指着那些饭菜。“这就是你用心做的？” 萝芙实在不明白。“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张宁坤重复，他的语气讥讽，鄙夷的看着她。“你自己尝尝。” 萝芙一尝就变了脸色，因为张宁坤说龙书若喜欢吃甜，萝芙就做了几道鱼香味的菜，大概是把盐当在了糖放，所有的菜都咸了。萝芙无话可说，只得道歉。“对不起。” “你不觉得太迟了吗？” 萝芙解释。“我当时有点恍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理，你忌恨书若，不喜欢她，所以就用这种方法，张萝芙，你几岁了，成熟点行不行……” 萝芙忽然觉得，解释没用，道歉没用，她比不上龙书若的一根手指头，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龙书若是他的宝，受不得一点委屈。他不介意用最恶毒的心理来揣测她，因为她的过去，已经成了一种原罪，如影随形，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原罪。 张宁坤继续说：“你要我相信你，也得有点诚意，那天书若在医院，你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就转身走了，就算是陌生人……” 张宁坤说话语速很快，语气严厉，萝芙只觉得像是一只机关枪，突突的往她心里射，萝芙看着他，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不相信就算了，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我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小气，恶毒，卑鄙，我讨厌她……我就是要咸死她，那又怎么样……” 张宁坤一耳光挥在萝芙脸上。“真是死性不改。” 脸颊很疼，萝芙用手捂着，她死死的看着张宁坤，厌恶自己居然曾经为他悸动过，这么一个玩-弄她，利用她，报复她的男人，她真是瞎了眼。张宁坤气极了，冷着脸，气息粗重，可是萝芙脸上的痕迹明显，张宁坤一下又后悔起来，伸手想看看，却被萝芙打掉他的手，萝芙咬着唇。“我恨你，张宁坤，我恨死你……”她转身往外跑去。 萝芙一口气跑到天台，天台风大，她的衣服像是天上的风筝尾翼，不断的翻飞，萝芙整个人伏在栏杆上，五十几层的高楼，摔下去绝对不会有活路，萝芙闭上眼睛，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 可是就这么死了，值得吗？萝芙一双手紧紧的掐进肉里，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张宁坤是谁啊，一个不相信他的男人，不值得她这么做。她退回来，在墙角蹲下，紧紧的抱着腿，蜷起来，低垂着头，可是仍然难过，他不相信她，怎么就不能相信她一回。萝芙觉得有人在狠狠揪着她的心，她疼极了，只有哀鸣，颤着手，拿出电话打给小武，一开口就哭出了声。“小武，小武，你相信我吗，你相信我吗……” 萝芙抽泣的声音传进耳里，小武愣住了，他正在吃饭，红烧肉咬在牙齿间，这么一停，却像失了力气似的咬不下口。萝芙哭泣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像是一把刀往他的心上插来。小武觉得有些难过，走到窗边，握紧手里的电话。小武说：“萝芙，萝芙……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相信你。” 萝芙断断续续的。“你真的……相信吗？我以前那么坏。” 小武声音柔和。“你都说了，那是过去，我相信现在的你。” 萝芙只是哭。 小武静静的听着她的哭声，墙上的分针划过一圈之后萝芙才缓和了一些，小武告诉她：“萝芙，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你记住，雨过之后会天晴，黑暗过后是光明。” 萝芙哽咽。“小武……谢谢你，谢谢……” 小武笑。“萝芙，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有信任，也不需要说谢谢。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这个朋友，一定支持你。” 萝芙鼻息粗重。 小武又问她。“你吃了饭没有？” “没有。” “那饿了没有？” 萝芙摸了摸肚子。“有一点。” “只是不是哭饿的。” 萝芙伸手抹掉眼睛上的泪水，没回答。 小武笑了下，郑重的语气：“萝芙，你站起来，擦干眼泪，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你看，这个城市如此的漂亮精致，可知道，几十年前，却满是肮脏和罪恶。其实一个城市的生命就像人生，总有许多的起伏跌荡，最重要是，坚持下去，许多年后你回过头来看，也许就发现如今的困苦只是一颗渺小的沙粒，我们一生中会遇上许多，我们应该学会的，是把沙子走成路，而不是让它把你掩埋。” 平静淡泊的声音，像是幽远的佛号，穿过千山万水，挟着温暖的气息抵达人的心里，它给人的祝福，勇气，以及前进的力量。 “谢谢你……小武。” 萝芙下去之后先洗了一把脸，镜子里人双眼红肿，神色怆然，一个颓败又陌生的女人，不像她，却分明是她。萝芙用冷水冲了几下脸，然后对着镜子笑了下。“萝芙，不要去想张宁坤，不要去想龙书若，你是你自己，加油。”说给自己听，说给自己的心听。 她在外面吃了午饭，然后回办公室做事，张宁坤一个下午都没有回来，萝芙时间到了之后下班，下班之后去超市买了些菜，挑了一些小武喜欢吃的，想着算是谢谢他。 晚饭张宁坤和大武都没有回来，萝芙做了一桌的菜，小武一进屋就惊呼。“哇，今晚有口福了。” 他的笑容挥散了萝芙心里最后一点不快，她给他盛了饭了出来。“你多吃一点，我可都是为你做的。” “真的吗？我这么有面子啊。” 萝芙板起脸。“假的。” 小武笑了起来。“管你真的假的，有吃的就行，饿死我了。” 这样的气氛无疑是让人愉快的，两个人对白天的事只字不提，小武在跆拳道馆有部分小孩子，他讲起那些小鬼眉飞色舞的，萝芙被他的情绪感染，心情也好了许多。 张宁坤几天没有回别墅，萝芙只在公司看见他，除了他所交待的事情之外，萝芙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张宁坤有时脸色不好，萝芙也只当没看见，他有时骂她，萝芙就听着，等他骂完了，就离开办公室，她背脊挺直，张宁坤开始还歉疚那一巴掌，后来心里却生出了火，愈加不待见她。 张宁坤再回别墅已是几天之后，大武和他一起回来的，天气热了起来，张宁坤身上一件白色的衬衫，解开了领带，外套搭在手臂上，他和大武边走边说，心情看起来不错。 张宁坤心情好是因为王老儿子涉嫌重大经济犯罪被国外警方正式逮捕，眼见着要被提起诉述，王老急得晕倒，去医院一查，却查出了癌细胞，现在出了院，正到处为儿子奔波。 可国外是什么地方，王老没建立什么关系，一切又谈何容易。 张宁坤就是要王老看着儿子坐牢，像当初龙书泰一样。 龙书若恢复的情况也不错，石膏已经拆了，医院有护工看着，张宁坤就留在别墅吃饭，饭桌安静，萝芙吃完了就径直收拾好了上楼，九点多的时候张宁坤进了卧室一趟，萝芙没有和张宁坤主动说话，张宁坤也没有理会她，张宁坤只在关门的时候的，冷哼了一声。 萝芙睡得早，半夜的时候被他弄醒，他可着劲的折腾她，萝芙也咬着唇也不发出声音。 张宁坤视线冷了下来。“发什么臭脾气，几天了，自己做错了，还要别人向你赔礼道歉，是吧。” 萝芙不回答他。 张宁坤视线森寒，把她翻过去趴着，他从后面深入，每一下都让萝芙极为难受，萝芙紧紧的抓着床单，几乎要把嘴唇咬破。 张宁坤又把她翻过来，她面无表情，木偶一般，张宁坤刻意折磨她，弄得她不上不下又得不到解脱。“叫不叫，叫不叫……” 萝芙双手捂着脸，拼命的摇头。 “我还驯不服你了，是吧。” 张宁坤用领带绑了她，萝芙挣脱不开，过了许久她终是绝望了，萝芙茫然的看着房顶。“张宁坤，我恨你，张宁坤，我恨你……”她说。 “你自找的。”张宁坤冷声说。 萝芙眼角的泪，落了下来。 出事是在几天之后，那天萝芙从超市出来，她两只手提着袋子，天色已经黯了下来，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房车，一个男人戴着鸭舌帽倚在车门边，他直直朝萝芙走去，问：“张萝芙小姐？” 萝芙茫然不解。“你是谁啊。” 那人嘴角勾出一个笑容。“我是……”他靠近她，一手伸到萝芙的腰后，那人从衣袖里弹出一只针头，然后用手指弹开针盖，扎在了萝芙的腰上。 萝芙开始晕眩，那人接住她，拖着她进了车里。 当天晚上张宁坤在公司加班，小武一直没见萝芙回来不禁有些担心，等到十一点萝芙仍然没有回来，小武不死心的再拨通萝芙的电话，结果仍然和之前一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小武直觉是出事了，他给张宁坤打了电话，张宁坤也没什么好语气。“管她呢，也许在什么地方怄气呢，不理她，理了还蹬鼻子上眼的……” 小武只有干着急。 知道事情不对劲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萝芙白天没上班，而张宁坤在公司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去了工地，直到晚上萝芙也然没有回别墅，小武白天的时候出去找了一圈，没结果，到了晚上张宁坤回了别墅，小武把事情说了一遍，张宁坤这才意识到估计真出事了。 萝芙身上被张宁坤植入了追踪器，张宁坤把系统调出来，可是信号已经在屏幕上消失了。张宁坤打电话去了美国的疗养院，安心和还在疗养院里，那边的情况一切正常。 排除了诸多可能性，张宁坤心中只剩下一个结论，萝芙被绑架了。 他问大武：“会不会是王老做的？” 大武否认。“他应该在忙他儿子的事吧。” “万一他发现是我们设局整他儿子呢？” “应该不会，我们做得这么小心。”说完又是不屑的语气。“张萝芙而已，死了就死了呗。” 张宁坤脸色一变，叫上大武赶到医院，龙书若的病房，已经只剩下几个枕头。 46VIP章节
  • 　　萝芙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阳光透过破败的窗户落在地上，尘埃在光影中飞舞,四周的墙上结着蜘蛛网,窗外蝉鸣声声。她被绑在椅子上,椅子又和墙连接在一起，这是一处废旧的厂房,四周残留着一些未收走的木棒和废铁。右前方的地方摆着一张桌子，几张破椅子围在桌子周围，一共有四个男人,他们脸上套着黑布做成的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和嘴巴,其中三个人正在打牌，一个人抱着双臂在旁边看着，输了的人骂骂咧咧吐出一句又一句脏话，地上摆着几个饭盒以及啤酒罐。 由于嘴上贴着胶布，萝芙发不出声音，挣扎了动了一下，有人发现了她。“嘿，她醒了。” 男人们只是看了她一眼，注意力仍然放在牌面上。 萝芙试图挣扎，可她那点力怎么可能有用，呜呜的叫出声，也没有人理会她，萝芙径直在那儿动了半个小时，只觉得又累又饿又渴，也不知道这些人把她弄到这儿来是要干什么，最后只能停止挣扎，无力的瘫坐着。 这时，那个一直站在旁边看打牌的男人视线朝她扫了过来，萝芙和他的眼睛对上，萝芙祈求的看着他，那人怔了一下，朝她走了过来。 他撕掉了萝芙嘴上的胶布。 萝芙问。“你们是什么人啊，抓我干什么，我没钱的。” 那人没回答她的问题，只问她。“是不是要喝水。” 萝芙又问：“你们肯定抓错人了……放了我吧。” 那人重复：“是不是要喝水。” 萝芙终于绝望，咬着唇，点了点头。 那人折身拿了一瓶水，又拧开瓶盖递到她嘴边，他把瓶身倾斜，水便流到了萝芙嘴里，萝芙渴了一晚上，一下喝掉了大半瓶，木桌那边传来嗤笑声：“刺头，你是不是看上这妞了儿，还喂水。” 那个叫刺头的男人并不理会，把水瓶收走，然后又用胶布把她的嘴贴上，只在离开的时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萝芙不太明白，对上他的眼睛，恍惚觉得，这双眼睛有一点熟悉，可是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男人们一直在打牌，萝芙闭上眼眯了一会儿，模糊中沉重的吱呀声传来，亮光刺进来，萝芙睁开眼，背光中一个身形苍老的男人缓缓进来，萝芙睁大眼睛，是王老。 萝芙呜呜的叫着。 王老径直走到萝芙面前，撕掉萝芙嘴上的胶布，萝芙叫了一声王总，王老却是嗤笑一声。“我可受不起。”他上上下下的看了萝芙几眼，问：“知道我今天找你，是什么事吗？” 萝芙摇摇头。 “是因为张宁坤。”王老恨极的语气，眼神阴沉狠辣，他弯下腰，掐住萝芙的下巴。“张萝芙，我先告诉你，无管今天发生什么事，都是因为张宁坤，是他做得太绝。如果你要找人报复，就去找张宁坤……” “你要干什么？” 王老笑笑。“我想和他玩一个游戏。”萝芙不明白，王老拍拍她的脸颊。“你看着就知道了，很简单的。 张宁坤接到电话的时候人在机场，一个晚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他把能用上的资源都用上，可王老不主动打电话给他，他也只有等下去，刚好今天是书若父母回榕城的日子，张宁坤想了想，决定亲自去机场接人。 李母一听说书若失踪，极有可有陷入危险时整个人就晕了过去，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张宁坤在机场酒店要了一个房间，把书若母亲扶进去休息。 几个男人彼此相视，却没有什么好办法。李父站在窗边，烟一只一只的抽，而书若哥哥抱着双臂，在屋内来回踱步，有时候和张宁坤眼神对上，虽然焦急，却又无话可说。 大武再一次给警方去了电话，警方已经出动了许多人，可是仍然没有答案。张宁坤亲自给苏柏打电话，苏柏去了金三角，爱莫能助。大武又给马六打了电话，马六也说不知道，一时之间，似乎黑白两道都没有办法。 马六挂断电话之后却冷笑了一声，王老联系过他，马六不想直接和这事牵上关系，便拒绝了。可是他又不甘心上次张宁坤强行带走萝芙让他扫了面子。于是就暗示让手下的人私底去接这个活儿，虽然他的确不知道萝芙在什么地方，可他却清楚是手下哪些人干的这件事，只要一个电话，就能知道萝芙的位置。 他假装不知道，就是要出上次张宁坤那一口气。 书若母亲躺了两个小时才醒了过来，一口出就叫书若的名字，又问张宁坤找到人没有，知道没找到之后就开始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哀哀的叫着书若的名字。 张宁坤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张宁坤示意安静，他站起来，开口只是一个喂字。 王老淡淡的声音。“张萝芙和龙书若，都在我的手上。” 张宁坤电话一响所有人就围了过来，因为靠得近，书若的名字听得清清楚楚，李家人靠得更近了些，彼此之间，呼吸停窒，似乎能听到对方紧张的心跳声。 张宁坤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声音上听不出什么起伏。“你想怎么样？” 王老看了一眼萝芙，嘴角弯出一抹笑意。“张宁坤，我想和你玩一个游戏。” 张宁坤抬起眼皮。“你想怎么玩，我都奉陪，不过你记着一点，不想你儿子坐牢或者死得不明不白，就要有分寸。” 王老哈哈大笑。“我都是快死的人，你还跟我谈分寸。”他说完视线转向萝芙。“其实我的游戏很简单，我的手上有两个对你都重要女人，一个死，一个活，你要怎选？” 萝芙睁大眼睛，挣扎着动了动。 而张宁坤听着这样的条件只觉得可笑。“王老啊王老，你凭什么和我谈这样的条件，我告诉你，她们两个当中只要有一个有事，我就要你儿子死。” 王老转过身背对着萝芙。“那我也告诉你，要是我儿子死了，她们两个也活不成。”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两个人都没有挂断电话。 张宁坤缓了一口气。“这样吧，大家各退一步，你把她们两个都放了，我保证让你儿子无罪释放。” 王老呵呵的笑。“张宁坤，在你上次玩我之后，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我告诉你，我这人最是睚眦必报，上次你耍我，我一定要一个人死，黄泉路上，我要拿人作陪。” 张宁坤咬牙切齿。“你做得太绝，小心我在你死后处理你儿子，到时，你们父子在地下团圆，你是不是觉得那是一件美事。”说着他的语气又缓和了下来。“王老，还是我之前那句话，你把他们两个都放了，我保证你儿子无罪，皆大欢喜的结局，这一次，我保证说到做到。” “张宁坤，我就是要给你长长教训。我也不怕告诉你，你要是在我死后动我儿子，你也讨不了好，你敢动手，以为我不会，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已经准备了杀手基金，一旦我儿子出事，杀手就会要活着的这个女人的命，你护着了一次，护得了多少次……”说到这个时候，王老也不再废话。“两个女人，一个死，一个换我儿子的无罪释放，我就是这么玩。” 电话被掐断，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声音，张宁坤转过身，把手机砸在了墙壁上。 书若母亲又开始哭了起来，踉跄着从床上奔到窗边，她抓着张宁坤的手。“一定要救书若，你一定要把书若救出来，她才二十一岁，还这么年轻，你一定要救她……我求求你……求求你……”李母声泪俱下，眼见着就要跪到地上去了，张宁坤赶紧把她扶住。 “伯母，你冷静一点，书若会没事的，书若一定会没事的。” 见这情形，李父把李母扶回床上躺着，然后却是良久的看着张宁坤，最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张总，书若就……拜托你了……” 张宁坤起身离开房间，书若哥哥捡起手机卡跟了出去，他把张宁坤的手机卡上到自己的手机上，在走廊拦着张宁坤。走廊的光线不好，书若哥哥的脸色在阴影中有些暗沉。 他问：“你有什么打算？” 张宁坤靠在墙上。“一定会有两全的办法。” “如果没有呢？” “一定会有的。” 书若哥哥无奈笑笑，只在张宁坤耳边说：“你记着，书若是龙书泰的亲妹妹，龙书泰救了你的命，他死前要你照顾书若，你是答应用自己的命护着书若的，张宁坤，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我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在你心中，书若的安危高于一切。”他顿了顿补充。“当然，我说这些话，只是提醒你一下。” 张宁坤凌厉看着书若哥哥。 书若哥哥不理会张宁坤，他拿出一只烟点上，青色的烟圈在空中消散，他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希望在情况最糟糕的时候，你选择书若。书若在我家十几年，她是我的家人，而那个什么萝芙的，我不认识她，对我一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一个陌生人不会比家人的生死重要，这是人类常情。” 张宁坤也抽了一只烟点上，他看着墙上的油画，拙劣的临摹笔法，甚至还没有萝芙小时候画得好。 张宁坤深深的吸了一口。“我知道，书泰临终前一直抓着我的手，让我帮他找妹妹，照顾妹妹，我也答应过他，只要我活着，就护着书若的周全，谁也不能欺负她。”他说着停下来，许久之后再开口。“可是你不明白萝芙，我气她，恨她，觉得她刁蛮讨厌，可是我没有想过要她死，我只是希望她……”希望她什么呢，张宁坤发现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想到她要死，就这么害怕，甚至觉得恐惧。 “那能怎么办呢？”书若哥哥看着张宁坤。“十全十美的事，毕竟太少。” 张宁坤只觉得嘴里苦涩。 大武从走廊的另一边跑过来，张宁坤心中隐约升出希望。“怎么样，锁定位置了没有，有什么线索没有……”他急切的问。 大武摇摇头。 张宁坤一拳捶在墙上。“这帮警察怎么这么蠢。” “坤哥，警方也在尽力找，只是我们恐怕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张萝芙和书若之间，你要有个打算？” “什么打算，书若不会有事有，萝芙也不会有事……一定有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王老敢动她们，我要他死无全尸。” 话音落下，书若哥哥手里的电话已经响了起来。 三个人盯着那部电话，张宁坤拿起来接听，他压下心里的情绪。“王老，你放了他们两个，我让你儿子没事，甚至你还有什么其它条件，我都答应你，我全都答应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王老哈哈大笑。“快点，张萝芙还是龙书若。” 张宁坤皱着眉，沉默。 大武一把夺过张宁坤手里的电话。“书若，书若……我们选书若……”他大声说，完了之后切断电话，张宁坤气急的看着大武。“你干什么，一定有两全的办法。” 大武坦然的看着张宁坤。“你怪我也好，怎么样也好，我随便你，但是结果，我已经给你选了。” 张宁坤双手趴在墙上，一脚一脚的踢着墙壁。 萝芙听见这个名字从听筒里传来，她的眼睛茫然的看着某处，视野的图像都是模糊的，只有耳中只有那个名字不断回荡，书若，书若…… 王老冷笑一声掐断电话，他看着萝芙，萝芙也看向王老，王老朝她吐了一口口水。“别这副眼神，以为张宁坤会选你，别做梦了，你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而已，哪有龙书若来得重要，你看他毫不犹豫的……我竟然赌错了，来了你这边。” “一点犹豫都没有吗？” “是，干干脆脆，我问，他答。” 萝芙垂下头，其实她知道是这个结局，张宁坤那么喜欢书若，对她那么温柔，连说话也细声细语，她才是张宁坤喜欢的女人。可是这么久的相处，张宁坤竟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吗？就连小动物，处久了也会有一点感情吧，他怎么能这么干脆的，没有一点迟疑的就选择了龙书若，也是，他那么讨厌她，连菜做咸了也不能给龙书若吃，她连龙书若的一个手指头也比不上，又怎么能期待他能救她出去。 王老转身看着旁边的人。“杀了她。” “杀了她？”那个叫刺头的男人看着王老。“我们的协议里，不包括杀人吧。” 王老沉下眼。“一人多加五十万，杀了她，然后把尸体处理干净。” 刺头正在开口，身后的三个人却同声道：“成交。” 47VIP章节 王老沉下眼。“一人多加五十万,杀了她，然后把尸体处理干净。” 刺头正在开口,身后的三个人却同声道：“成交。” 王老就要离开,刺头拉住那三个人中的一个。“你们疯了,协助犯罪和杀人是两种罪，为了一点钱,可能会搭上后半辈子……你妈就只有你一个儿子。”说完又看向另一个人。“你才几岁。 ”对着第三个人说。“你才从里面出来几天，是不是都忘了。” 王老听见他们的议论声又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的问：“商量好了没有,要不要钱……每个人五十万,你们很占便宜了。” 那人格开刺头的手,凉淡的声音：“刺头，你别乌鸦嘴。再说，你现在是马老大跟前的红人，又得到苏老大的几次赞扬，吃香的喝辣的，前途一片辉煌，不像我们，天天混来混去就是在混日子……” 另一个人也说：“对，我们就是要让老大看看，我们也是能干大事的人……”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看向另一个人。“你干不干……” 那人正在抽烟，眼睛左右转了转，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点头。“操他妈的，干。” “你呢？”王老问刺头。 刺头慢慢向前走了两步，勾住左右两人的肩，淡声说：“他们既然都干，那我也加入。” 三个人笑开。“这才是好兄弟嘛。” 王老离开，大门在萝芙面前关上，隔绝了光线，空间重新陷入昏暗，男人们彼此看了一眼，对于谁动手这个问题，有些沉默。刺头试图在这个问题上挑起他们的争执以拖延时间，但三个人很快达成意见，一起动手，谁也不落下。其中一人解下腰上的皮带，在空中抖了抖，三个人直直的朝萝芙走去。 萝芙看着他们靠近，男人们的眼神带着一种狰狞的疯狂和紧张，却又带着几分喜悦和坚定，萝芙不知怎么觉得窗外的蝉鸣声变得悦耳了起来，一声一声，像是一首节奏欢快的歌，她就要死了吧，所以才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只是想不到，跨越一万五千公里的距离和两年的时间，死在这个陌生的国家里。 却又觉得解脱，这样也好，自已终结不了自己的生命，就让别人来终结吧，死后的世界，有爸爸，不会像在这个城市，孤伶伶的，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能得到。 萝芙甚至露出了一个笑容。 男人们停在她面前，皮带握在了手中，眼见着就要勒上她的脖子。 刺头在几步开外站着，心中焦急，要救她，又不能让人怀疑，时间啊时间，怎么样才能获得。 眼见着皮带挂上了萝芙的脖子，刺头眼中闪过一抹绝决，他几步过去，拦着那几个人。“等等。” “刺头，你又干什么？” “我有话说。” “你他妈的又想说什么，平时做事这么干净利落，今天这么磨磨叽叽，发神经啊……” 刺头不理会那人，伸手抬起萝芙的下巴，问那人：“是不是长得很漂亮。”说着抓着萝芙的衣领猛的一扯，扣子扯掉了几颗，露出胸前大片白皙的皮肤，光影中，萝芙的皮肤像是上好的奶酪，白皙而又细腻，还泛着浓郁的香气。“皮肤也很滑。”刺头摸了一把，说。 “刺头，你个鬼，你想干什么啊。”男人们彼此已经意会过来，语气都带着愉悦，萝芙的确长得漂亮，皮肤又好，他们看着萝芙，眼神淫-邪。 “想干什么。”刺头抱着胸，抬起眼皮。“在想你们想的事，老实说，想不想干她。反正她都要死，不如死前让我们爽一下。” 男人们哈哈大笑起来。“刺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萝芙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她都要死了，这些人为什么还要这么糟踏他，张宁坤也是，这些人也是，她的命，就在这些男人的蹂躏中枯萎结束，她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所以这一生才会从云端狠狠跌落，痛至极致。 萝芙摇头拒绝，她乞求的看着那几个人，因为嘴又被贴上了胶布，不然，她真会开口求他们，就这样杀了她吧，就这样让她死吧，放过她，放过她死前的一点点尊严。 没有人能听到她心里的绝望和呼喊，几个男人脱掉上半身的衣服走向她，萝芙手脚都被绑着，只有拼命摇头，男人见不得她那模样，伸手给了她一耳光，火辣辣的疼，萝芙脸偏向一旁，那些人撕掉了她的外衣，几只大手在她皮肤上捏揉。 大概触感让他们满意了，有人伸手解开她身上的绳子，绑久了，腿脚都是麻的，萝芙死死的盯着前面那根柱子，不知道撞上去会不会死。 死了，就是解脱。 她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奔过去，那些人以为她想跑，把她扯回来，扔在了地上，另外的男人踩住她的手脚，胸衣扯开，背上一阵凉意，男人的手粗砺得像是沙石，摸上她的背，像是钝刀在一下一下的割。萝芙恶心欲吐，眼里的泪水忍不住往外敞。 很快裤子也被剥掉了，那些脏手她身上左摸右摸，萝芙拼命的躲，可是躲不掉，她就是一只蜘蛛网上的小虫子，那般的挣扎就像是一场笑话，男人们哈哈大笑，像看马戏一样看着她，萝芙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无比卑-贱，生命像是一场笑话，前一半挥霍，后一半被人挥霍，对张宁坤来说，她不过是一个可以被随意处置的玩物，对这些男人来说，不过是供他们发泄的工具，她除了等死，还能怎么样呢。 他们看着好玩，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布。 萝芙绝望的发出救命的声音，这偌大的厂房，凄绝的声音似乎形成了回音，一下一下，回荡着就是给不了她希望。母亲曾带她信耶酥，可是这世上原本就是没有神的，神救不了她，她也救不了自己。而张宁坤，不会救她。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死去。 男人们都兴奋起来，却在谁先上这个问题上起了争执，刺头压下那几个人的声音。“我先，有没有意见。”他视线逐一扫过几个人，又看着萝芙，像是看着猎物，眼神狠厉而志在必得。 三个男人彼此看了看，摊摊头。“你先就你先吧。” 刺头只是解开拉链，他在萝芙身上趴下来，抬头对那三个人说：“滚远点，老子的活春宫也想看。” 几个人嗤笑了一声，离远了几步距离，叮嘱道：“你他妈快点。” 刺头在萝芙身上起起伏伏，萝芙并没有觉得身体有东西有进入，她怔怔的转头看着身上的男人，男人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葡萄一样，黑得发亮。他把脑袋伏在萝芙颈间，悄声说：“我说过会还你一个人情，别怕，你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萝芙从鼻腔里发出呜咽声，她悲凉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这一个人放过她，那其它人呢，她的身体已经脏了，那些男人的手，抚摩过她，在她身上留下於青的印记，只是那一个地方没碰过，是不是显得可笑。 她已经彻底被毁了。 萝芙眼睛已经不流泪了，只是被包裹在其中的眼睛，像是即将殒灭的星辰，她的手死死的抓着地面，指甲断了，手掌磨破了，血肉模糊。 刺头这时却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自己用这样的方式给她争取活下去的机会，是不是做错了。在天上人间时他就知道她是一个倔强任性的女人，张宁坤拔掉了她的羽翼，她惊惶的被带走时至少还有一点人的气息，而这样的情形，是不是会断了她心中仅有一点活下去的欲-望。她的眼睛，那么大，那么黑，她的皮肤，那么白，她的呼吸，却那么轻浅，刺头想起一种日本的玩偶，没有生命，没有呼吸，有的，仅仅是漂亮而已。 那些人等了一会儿不耐烦，催促刺头。“他妈的，你要搞多久。” 刺头不理那些人。“老子射不出来。” “KAO，快点，搞完了干正事。” 小武手机响起的时候正在家里等消息，手机一震动他就抓起来打开，是一条短信，提示萝芙身上的追踪器已经捕捉到信号。小武看了显示器上那个地址几秒，三步并作一步的奔向车库，油门一踩到底。 上车之后他先给警方打了一个电话，负责这个案子的局长小武之前和张宁坤一起见过，对方表示立刻派人过去。小武微微放了心，中途的时候又给张宁坤打了一个电话，可是张宁坤的电话一直不通，小武有些恼怒，重重的把手机砸在副驾上。 小武一路闯红灯，油门也踩到底，好在是郊区，道路通畅，赶到那个地址并没用多少时间，这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西边一轮残阳如血，夜风萧萧，野草瑟瑟，厂房的门紧闭着，小武飞奔着靠近，到门边时听到男人粗厉咒骂声，小武捡起一块砖头，悄悄的进去。 入眼的却是让他胆颤心惊的一幕，三个男人站在旁边催促着，一个男人不紧不慢的从萝芙身上起来，另一个人正要过去，萝芙却疯了一般朝一米处的柱子奔去，她像是传说中一种撞柱而死的鸟，翩然奔向命定的结局。 萝芙从柱子上滑落下来，小武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她的额头破了，血慢慢的流出来，她似乎在笑，嘴角弯弯。雪白的身体上大大小小的污印凌乱的分布着，她的眼睛还睁着，大大的，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着看那个来救她的人。 小武只觉得心脏裂开了，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杀了这些人，只杀了还不够，一定要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所谓的理智，成了泡影。 那些人没有料到会突然出现一个人，回过神来之后对着小武围攻，可几个人也不是小武的对手，刺头看了这个在他起身时就急时出现的男人一眼，对那三个人大叫出声。“走，快走……” 几个人回过神就开始逃，小武原本想追，可一看地上的萝芙，就停了下来。他胆颤心惊的过去，几乎不敢用手指去摸萝芙的脉搏。 他怕。 萝芙视线落到他身上，眨了一下眼皮，泪水落下。 小武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无比庆幸，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活着就好，脱下自己的外套包着萝芙，他给她扣扣子，看到她身上的痕迹时手忍不住发抖，扣着扣着小武就哭了起来。 “这些人渣，人渣……”他把她紧紧抱着，萝芙手扯上他的衣服，身体止不住的发颤，小武一遍一遍的抚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萝芙，我来了，没事了……” 萝芙艰难的发出声音。“小武……小武……”沙哑的声音，和着流泪，怎么也流不完的泪水。 小武给她擦眼泪，只觉得她流着不是眼泪，是血，是她的血，也是他心上的血。 外面的警笛响了起来。 小武吻着她的额头。“萝芙，没事，没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48VIP章节 沉重的吱呀声,工厂大门再一次被推开，萝芙瑟缩着躲在他怀里,小武偏头看了一眼,轻轻拍着她。“没事,是警察，没事……” 赶过来的警察队长先带人查看了一下厂房的情形,萝芙整个人藏在小武怀里，露在外面的只是凌乱的头发，警察队长只看了一眼就移开。“武先生,我看不如先送她去医院……这个地方我会安排人来做搜证,还有一些后续的口供问题可能还能麻烦你……” 小武站起来,这才发现腿疼得厉害，大概是之前和那些人争斗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警察队长看他神情痛苦，朝萝芙伸出手。“张小姐交给我吧。” 萝芙恐惧的摇头。“我不去，我不去。”她抓着小武的衣服，更紧的偎在小武身边。 小武看着她这模样只觉得难受。 “没事，我来行了。” 萝芙搀扶着小武，小武护着萝芙，两个人慢慢的走向外面的车子，光线并不明亮的厂房里，长长的影子，紧紧的贴在一起。 小武没坐警方的车，他让萝芙坐在副驾驶位上，给她扣好安全带之后小武松开手，萝芙紧张的看着他，反手抓着他不放，小武告诉她。“别担心，萝芙，我不会扔下你，我去那一边，我开车……” 萝芙松开手，视线却一直追随着他，小武关上车门之后对她笑笑，萝芙收回视线，整个人在位置上缩成了一团，小武又有从车后拿了两个靠枕给她抱着，车子发动之后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 警方怕再次出事，又派了一辆警车跟在他们后面。 落在驾驶位上的手机上十来个未接电话，小武看了一眼名字，他心中有火，过了好一会儿才拨回去。张宁坤迅速接听，语气带着颤音。“她呢，她呢……她是不是没事……” 小武紧握着电话，因为用力，手的骨节泛着白色，他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才能压下心里的愤怒而发出平淡的声音。“没……没事……” 张宁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你把电话给萝芙。”他急切的说。 张宁坤的语调本来就重，声音从电话里漏出来，萝芙听得清清楚楚，视线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她一眨眼，便有泪水落下来。她不想见他，连声音也不想听见。 小武把车停在路边。 萝芙下巴搁在膝盖上，她咬着嘴唇，双手抱在额头上。“我不接，小武，我不接……你让他，别逼我……不要逼我……” 那一端张宁坤把萝芙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却仍然不愿意挂断电话。 “坤哥，你听到了……”小武语气淡漠。“我挂了。” 小武就要挂断电话，却听到一道女声清晰的传来。“宁坤哥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你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小武忽然想抽烟，像是那些卷得粗壮的雪茄，狠狠的来一口。他下车，用没受伤的那只脚死劲踢着车身，一下一下，却犹不解恨。 萝芙的伤大多为擦伤，进医院之后她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可是看向每一个人的眼神仍然极为防备，小武只好在她处理伤口的时候也陪着，护士给他推了轮椅来，小武就一直握着萝芙的手。 之后医生给她注射了镇定剂，萝芙强撑着不肯闭上眼睛，小武一直陪着她，和她说话，告诉事情都过去了，萝芙慢慢陷入睡眠，小武给她盖好被子，这才叫护士来推他去照片。 萝芙发现自己醒来的地方是一个空旷的草原，四周吹着凛洌的风，头顶一轮冷月，她一个人，孤伶伶的一个人。 身后的声音怪异，萝芙慢慢回头，十几米远的地方，站着数十只狼。 萝芙尖叫一声往前跑，那些狼嚎叫着向她追来，萝芙拼命迈腿，可是狼群和她的距离却越来越近，萝芙不敢回头，却觉得有东西咬住了她的腿，然后是她的四肢，头发，那些狼撕扯着她，噬咬着她，任凭她怎么呼救，也没有骑士出现。 “不要，不要……不要……”萝芙尖叫着睁开眼，房间的壁灯开着，灯光朦胧，雪白上分针嗒嗒的手，空气中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萝芙想起来，她在医院，是小武把她送来的。 时间不过凌晨四点，她却似乎睡了好久，身体这么累，心这么累。 萝芙坐起来，双手抱着腿。 梦镜像电影一样重复播放，那些狼，就是那些撕扯着她的男人吧。萝芙挽起睡衣袖子，掐伤擦伤的痕迹在时间酝酿之后越加明显，萝芙用手去擦，可是怎么也擦不掉，那些男人留在她身上的印记，会跟随她一辈子，烙印在心里，记忆里，痛苦里。 萝芙朝洗手间奔去，开了热水，温度有些高，浇落到她的身上，烫，却像是一种救赎的快感，萝芙不断的搓着自己的身体，恨不得能把身上皮肤搓掉一层。 整个身体都搓得发红，那些痕迹渐渐隐去，萝芙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她关掉花洒转身，却一下子呆住了。镜子里，她整个身体都呈现在上面，那些印记仍然存在于她的身上，触目惊心。 她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 随意裹了一条毛巾，萝芙扶着墙壁出来，天边的云层泛出了亮光，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萝芙赤着脚走到窗边，早上的空气格外清新，随着微风送到鼻间，挟着一种新生的活力，萝芙无力的扯了扯嘴，她的新生呢，她的明天呢，在哪儿。 萝芙无力的进屋，这才发现张宁坤已经来了，他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下巴，衣服皱巴巴的，神情黯淡而憔悴。萝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在床上躺下来，拉上被子蒙住整个脑袋。 张宁坤艰难的咽下口水，他已经大概知道发生的事，萝芙的皮肤不正常的发红，他看见了那些印记，萝芙以前怕疼又怕丑，整个人娇滴滴的，现在这模样，张宁坤不敢去想她有多难受。 书若被救出，王老被抓获，他得到了这个完美的结果，却发现自己对萝芙，什么也做不了，就连赶来看看她，也是这么久以后了。 张宁坤走到床边，萝芙蒙着脑袋，他只能看见几缕露在外面的头发，柔软得像是黑色的丝带，张宁坤想像以往一样伸手抓在手里，在发现手停在半空中怎么也下不去手。“萝芙，对不起。” 萝芙没有回应，只是被子略略收缩，张宁坤可以想像，她一定是紧抓着被子，默默流泪。 张宁坤又说：“我会找到那几个人，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萝芙仍然没有回应。张宁坤静静的站在那儿，许久之后被子被掀开，萝芙睁着眼看他，她流过泪，睫毛濡湿着，脸色苍白。 萝芙问他：“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会放我离开。” 病房浅黄的灯光洒在她脸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这么近，为什么却又觉得那么远，什么时候放她走？他一直告诉自己有一天是要放她走的，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期限是什么时候，现在他仍然不知道，他不想让她在这个时候离开。 他恍惚意识到，他是根本不想让她离开，那些所做的心理建设，那些所找的种种理由，只不过是借口，对早已放不下她一种不甘心。 张宁坤似乎看见两条线，渐渐靠近却又各自折开，最近的那个地方，也没有交集。 她原本为他悸动过，斯德哥尔摩也好，童年感情的延续也好，总是悸动过的，他知道，却狠狠的打压，终于到现在这个时候，她连见他一面也不愿意。 “萝芙……” “你什么时候……放了我……”她的声音沙哑。 张宁坤只觉得嘴角酸楚。“你是不是想你母亲了，等你身体恢复了，我让你们团聚好不好。” 萝芙眼角又有泪滑下，她哽咽着问他：“张宁坤，你什么时候放我走，我要走，我要走啊。” “等你……好了再说，好吗？” 萝芙缓慢的收回视线，她眼中似乎有失望，又似乎没有，最终只是背过他，闭上了眼。 天已经亮开，张宁坤转身走向门。“你睡一下，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回来。” 门轻轻的关上，萝芙睁开眼，她茫然的看着房顶，张宁坤没有打算放过她，他真的恨她入骨，萝芙凄苦一笑，小武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可是过去之后呢，两地相隔的母亲，没有尽头的囚禁，等不到希望的明天，她幻想的新生活，真的就只是幻想而已。 父亲欠了张宁坤的，用命还了。她欠张宁坤的，大概也只有用命还了。也好，一了百了。 抽屉里有纸笔，萝芙撕下一页纸，写下几个字，张宁坤，放过我妈，如果你解恨了，就把我爸和我的骨灰交给我妈，如果没有，我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点东西，也随你处置了吧。 写完之后她又想还有没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可想来想去，竟是没有了，那些童年里的记忆，萌芽的喜欢，在这一刻，似乎都不再重要，也化不成一句想对他说的话。 萝芙打开病房的门，走廊静悄悄的，她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往天台走，生命中的片段匆匆从脑海中滑过，没有喜，也没有怒，步向死亡，原来是这么平静的一件事。 张宁坤下电梯下到一半才发现车钥匙落在病房，他回去，推开门却见床上空空如也，浴室没有水声，不甘心的去查看了一下，真的没有人。心底顿时升出浓烈的不安，一下看见了柜子上的那页纸，萝芙用英文写的，看起来写得很匆忙，字迹潦草。 张宁坤转身就往外跑，到门边略略停了停，随即往天台奔去。 张宁坤一步也不敢停，到最后一层时才看见了萝芙，颤抖的心略略放下，几步追上去，萝芙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他抱住她，紧紧的，似乎能把她的腰勒断。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啊……”张宁坤厉喝着。 萝芙任由他抱着，淡淡的说：“你不是一直要复仇吗？这样，对你好，对我也好。” “你瞎说什么，我没想过要你死。” “是吗？” “是。” “那你什么时候放了我？” 张宁坤沉默。 萝芙凄婉的笑笑。 那笑容张宁坤看得难受极了，他抱萝芙抱下楼，把她放在床上，萝芙转过身背对着他，张宁坤拉了椅子坐在她旁边，这个病房格外的安静，张宁坤看着她的脸，就这样放她走吗？可是他真的下不了这个决定。 “萝芙……”张宁坤叫她的名字，却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没意义，没多大意义。 张宁坤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大武推门进来，警方有急事要张宁坤过去。 张宁坤知道她没有睡着，起身前握住她的手，说：“萝芙，都过去了，别想了，好吗？睡一觉，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美国，见你妈妈……” 萝芙没有应声。 张宁坤到底不放心，让医生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又去到小武的病房，小武脚踝严重扭伤，外加韧带撕裂，睡了一晚，现在人已经醒了，医生正在给他检查。 小武问萝芙的情况。 张宁坤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说：“我不放心，你去陪陪她。再……帮我劝劝她。” 49VIP章节
  • 　　小武坐在病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朝护士点了点头，护士扶着他坐上轮椅,又把他推开萝芙的病房门口,小武轻声对护士说了谢谢,对着门敲了三下。 病房里没有动静。 “萝芙，是我,小武……”小武声音柔缓，说完等了一会儿，又说：“我进来了。” 里面安安静静的,小武手握上门把,金属的把手,握上去似乎有一股冷意直直的往皮肤里窜，小武用力把把手压下，门开了。一眼望去里面没有人，橘黄色的沙发摆在墙边，米色的窗帘已经拉开，阳光铺在地上，像是一块金灿灿的地毯，左边床头柜的花瓶插上了新鲜的玫瑰，花瓣层层包裹着，像是一副雕琢而成的完美作品，萝芙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眼睛睁着，脸色像白纸一样惨淡，眼睛很大，越发衬出眼仁漆黑无比，只是神情空茫，玩偶一般。 小武觉得心像扎了一根刺，随着呼吸拨动，动一下，就疼一下。 他推着轮椅停在床边，昨天的情形一幕一幕还在脑海里，又听了张宁坤的那些话，只觉得在这样的萝芙面前，说什么都是苍白，他没有开口，只是握着萝芙的手，萝芙的手凉得像是冰块，小武紧紧的握着，把身上的热量一点一点传给她。 萝芙许久之后问小武：“龙书若怎么样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颤音。 小武摇摇头。“你别想，也别管她。” 她仍然问。“我只是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小武咬咬唇，过了一会儿才淡声说：“她没事。” 萝芙扯了扯嘴角。“我想也是，她对张宁坤那么重要，张宁坤又怎么会让她有事。” “萝芙……”小武艰难的开口。“别去想了，别去想了，好不好。” “张宁坤是不是又去看她了。” 小武否认。“不是，是警方找坤哥，他去看看，很快就回来了。” “是吗？”萝芙呢喃，又笑。“是不是都无谓了，就连张宁坤也无谓了……”浅淡的笑痕，有形却无神，小武见不得萝芙那模样，伸手把她脸上的头发别到耳后，又抚了抚她的额头，他的动作格外的温柔，像是哄着女孩的男孩，青涩，小心翼翼。“萝芙，事情都过去了，我们把它忘了，好不好。” “忘或者不忘，都没有意义……”看着房间空白的墙，萝芙的语气淡淡的，她说着偏头看着小武。“我只是不明白，他那么干脆的选择了龙书若，可是又不让我死，他不让我死，又不让我走，你说，张宁坤他到底想怎么样啊……小武，我很后悔，我为了以前的任性和一念之差，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你说，要什么时候才够了，他什么时候才肯放了我啊……我欠了他多少，要无止尽的留在他身边受折磨……我真是蠢，我竟然曾经还幻想过，悸动过，小武，我都是自找的，自作自受，全都是自找的……” 萝芙还没说完就闭上眼睛，泪水像是透明的珠子，一串一串从她的眼角滑落，落在他的手背上，在脸上留下长长的痕迹，那痕迹像是一把刀，在小武的心上划过，刀口深，十分的疼。 小武只觉得自己的嘴角发酸。 小武还记得刚见到她时，她眉毛皱得高高的，一脸怒火，使劲摔房里的东西，想跳窗逃走，却又怕死。可是如今她不怕死了，却让人感觉比死更难受。她在这些日子的经历中，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萝芙死了，彻底的死了。可是在这一刻，小武却宁愿她还是以前那个刁蛮任性的女人，大吵大闹，恣意却鲜活。 小武不想她变成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偶。 萝芙看着小武。“我没事，你另这么看着我。其实也好，从此之后，再也不会这么傻了，也好，也好……” “萝芙，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小武坚定的看着她，庄重而缓慢的开口，他带着一种誓言般的虔诚和坚决，在自己心上敲下这么一个承诺。他告诉她。“萝芙，你还有我，我是小武。” 萝芙侧头看着他。 小武犹豫了一下，握紧她的手。“我是你的朋友，好朋友。” 萝芙眼角又有泪水落下。“谢谢。” 小武在病房陪了萝芙一天，中午的饭菜是护工送上来的，医院的饭菜做得都清淡，萝芙只吃了两口就说饱了，小武劝着她，也逗着她，趁她分神的时候就塞一勺到她嘴里。小武其实是个干脆的人，这个的哄着她其实对小武来说很不容易。 萝芙很感激他。“谢谢你，小武。”她垂着头，诚恳的说，说着拿过勺子，勉强吃完了一碗饭。 小武看她吃完了就笑了，笑容单纯而干净。 下午陪着她睡午觉，萝芙睡不着，小武就和她看电视，狗血的小言剧，小武看得昏昏欲睡，萝芙其实也是不喜欢看的，可是不看，又能做什么呢？ 傍晚的阳光不像中午时那么酷热，许多病人和小孩子出了病房在医院花园里散步玩耍，小武拾掇着萝芙也下去走走。 萝芙摇头。 “走嘛。”小武坚持。“十分钟，十分钟就回来。” 萝芙不想动，就找借口。“你坐轮椅，没办法散的。” “这简单啊，我自己推。”小武说着就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走啦走啦，生命在于运动……” 说是十分钟，最后却走了二个多小时，从医院，逛到了外面，又从外面，逛到了商业区，萝芙有时候会精神恍惚，小武就叫她的名字，他叽叽喳喳的，总有许多话说，萝芙应接不暇，慢慢就没空去想其它的了。 回去的时候才发现离医院不远的地方开着一家画廊，萝芙提了一句小时候老师夸她极有绘画天分，小武不信，拾掇着萝芙进去逛逛，小武其实是不懂画的，只看得出来哪幅画画得像，哪幅画颜色涂得好看。 萝芙有时候听着小武完全不着调的评论不免觉得好笑，便放了一些注意力在那些画上，她凭着自己的理解给他讲解，小武慢慢也相信，萝芙在这一方面，是有些天份的。 出了画廊之后小武又说肚子饿了，扯着萝芙找了一家餐厅吃晚饭，饭菜味道比医院做得重，小武便劝着萝芙吃两碗，萝芙吃不下，小武便给她叫了一个甜品。 小武刻意把吃饭的节奏放慢，又逗着她说话，萝芙听着听着会习惯性的往嘴里喂一口，不经意间，一份甜品也吃完了。 回去医院后小武赖在萝芙病房看电视，小武执意要看纪录片，还是历史纪录片，萝芙躺在床上听着配音员低沉缓慢的声音讲述缓慢而冗长的故事，不知不觉，睡着了。 小武把一直憋着的呵欠打出来，跛着一只脚把被子整理了一下，给她盖好。 小武去走廊给张宁坤打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宁坤看了一眼病房里的龙书若，走到走廊外面。“一会儿。”又问：“她好点了没有。” “已经睡着了，情绪平复了一些。” “小武，辛苦你了。” 小武垂下眼，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没事。” 张宁坤又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病房里龙书若已经睡熟，绑架案中书若受了很大的惊吓，总是睡不熟，一有动静就醒了，她一整天都在问他，张宁坤接到书若父母好几个的电话，所以处理完警方的事，就过来看看她。 病床上书若呼吸平缓，脸色也还算好，张宁坤拿了西装外套，看了看书若的父母，也就准备走了。 从昨天到现在，张宁坤一直没有睡觉，脸色已是明显疲倦，书若父母看着，也不好说什么。 哪知张宁坤才走到门口，书若又开始叫他的名字。“宁坤哥哥，宁坤哥哥……”几声之后就醒了过来，喘着气，坐了起来，东张西望的找他。 书若父母赶紧过去看她，张宁坤看了一眼似乎没有尽头的走廊，也折返了回去。 他一进去书若看向他，张宁坤在床边坐下来，柔声问她：“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书若重重点头。 “傻丫头。”张宁坤握着她的手。“事情都过去了，我保证，梦里的情形不会再出现。你看，病房外面有这么多保镖，医院外围还有警察，他们都是来保护你的，没有人再能把你带走。” 书若却仍然看着他。“宁坤哥哥，我不要他们，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不要走好不好……” 书若父母也说：“宁坤啊，书若昨晚就是一两个小时就惊醒一次，我看今晚估计也差不多，你拼了命的救她，她信赖你，要不，你就留下来陪她几天，我们也放心一点……” “伯父……”张宁坤想着医院的萝芙，皱着眉头。 “算我们做父母的，求你了。” 张宁坤无可奈何。“伯父伯母，求什么的，太严重了……我留下来就是。” “那就谢谢你了。” 张宁坤又去走廊给小武打了一个电话。 “坤哥，你回来了吗？” 张宁坤靠在墙上。“她睡得怎么样，有没有惊醒？” “挺好的。” 张宁坤慢慢吐出胸中的气。“小武，我今晚估计不能回去了，麻烦你守一下，如果有什么事，就立刻打电话给我。” “好，我知道，你放心吧。”小武挂断电话，推开病房的门，病床上的萝芙睡颜安稳，他在旁边停住，伸出手，却又慢慢的缩回来。这一种禁忌，一旦打破，就再也回不了头。 小武，你得有分寸。他告诉自己。 可是心跳却控制不住的加快，像是做了贼，偷得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50VIP章节 萝芙睁开眼,轮椅上坐着笑眯眯的小武，他穿着条纹的病号服,双手搁在扶手上,右手上拿着钱包,正安静的看着她。 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时间已经八点过了。 萝芙从床上坐起来,小武看她不动，把轮椅推近了一点，扬着眉头催促。“快点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吃早饭。” 萝芙看着小武,没动,小武觉得好笑。“你那什么眼神，带你出去吃早饭，又不是把你卖了。”说着挥手催着她去洗漱间。“快点，我饿了，萝芙小姐，作为朋友，我在这儿等你醒来等了一个小时了，多不容易啊，看在我这么辛苦的面上，你可不能饿着我。”他义正严辞的说完前面半句，后面的时候却像泄了气的皮球，看上去可怜极了。 阳光落到小武的侧脸上，他脸部的轮廓分明，一双眼睛，似乎也沾上了太阳的光彩，涌动出一种漂亮精致的光华。萝芙想起那些少女中漫画的男主角，大概也是小武这样的形象，开朗，热情，仗义…… 有这样一个朋友，真是幸运。 萝芙轻轻的哦了一声，去浴室洗漱，小武开了电视，新闻播音员的声音传到洗漱间，有的城市在庆祝盛大的节日，有的城市被洪水围困，有的孩子吃着冰激凌香草蛋糕体重过胖，有的孩子肌肠辘辘却连肚子也填不饱。 日子就是这样，高兴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既然死不了，不论是高兴还是难过，总是要过下去的。 萝芙对着镜子，抿了一个笑容出来。 推着小武出了医院，小武指使着萝芙左拐右转，半天才停在了一家面摊前面，这个时候不过九点左右，正是用餐的高峰，小小的面摊挤满了人，因为位置有限，许多人端着碗，站在一旁，呼呼的大口吃着。 小武给萝芙介绍。“号称榕城前三的小面馆，就是眼前这家了。”小武说完朝萝芙招招手，特别补充。“特意带你来的，荣幸吧。” 萝芙抿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这样一个强撑出来的笑容看在小武眼里却觉得珍惜无比，因为他们都穿着病号服，小武脚踝还敷着药，所以用餐的人给他们腾了两个位置出来，端上来的小面麻辣劲道，萝芙有些吃不惯，小武鼓励她，你看这么多人，连站着也要吃了才上班，味道很好的，你再试试。 萝芙看着那些人，的确是天下美味尽在此的模样，她多吃了几口，却觉得回味香麻，真的好像还不错。 一碗小面小武全劝进了萝芙肚子里，实在是麻辣，萝芙不断往嘴里扇风，小武看着好笑，又去小卖店给她买了一盒牛奶，萝芙推着小武回医院，嘴里觉得辣时喝一口牛奶，渐渐的，一盒牛奶就喝完了。 萝芙觉得肚子有些撑。 小武心里却是满意的，不管吃什么，能装进肚子里，就是好的。她早上，至少比昨晚吃得多了些吧。 结果又经过昨天那家画廊，小武让萝芙把他推进去，萝芙不明白，小武也不解释，进去之后老板便迎了上来。“武先生，你来了。” 小武点头。“我要的东西到了吗？” “已经到了，你等一下。” 萝芙不太明白。 “有礼物送给你。”小武侧头对她一笑。 老板很快把东西拿了出来，萝芙一看，是一套完整的画具。 “武先生，我连夜给你找的，半个小时前才送到店里来的，这套画具，用了最好的材料，最好的师傅，手工制成的。” 萝芙学画时并不用心，画具也是张父给她打理，她对画具的工艺材料了解并不深，却也看得出这套成品做功精细，连细节也可以说是十全十美。 萝芙看着，有些心动。手抚上去，指尖在上面留连。 “喜欢吗？”小武问。 她是喜欢的，只是她已经多年没有画面，这样的画具，应该配得上更好的拥有者。小武摇头。“在赠人者心中，受赠者就是最好的拥有的，萝芙，这套画具花光了我上班以来的所有工资，我送给你。” “这怎么行。” “我们是朋友嘛。”小武看着她。“朋友送朋友东西，没什么不行的。再说了，我看得出，你还是喜欢画画的，你又有天份，萝芙，生活中，能有一样兴趣可以寄托，挺好的。” 听着这样的话，萝芙觉得心里酸酸的，再拒绝就显得矫情，萝芙出就收下了。 花掉了小武几个月的工资，他强烈要求萝芙把这套画具的处-女作献给他，萝芙也想试试她还能画到什么程度，两个人吃了午饭后就去花园，画画最忌心浮气燥，偏偏小武保持一个自认为帅到逆天的姿势半个小时之后就哀嚎连连。 他坐在那儿，垮着脸，到最后，嗷嗷叫着，凄绝惨厉，萝芙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笑，想到什么，在小武的脑袋上加了两个猫耳朵，再添上几根胡须，注上一个画面音，喵！ 萝芙画完，自己就乐了。 “画的什么，我看看。”熟悉的音调，伴随着走近的脚步声，萝芙握着笔的手僵住，指节分明的大手把画纸从她手中抽走，指甲离开时划过她的手背，像是薄薄的刀片。 萝芙垂下头，笑容像是沙雕一样慢慢崩解。 “坤哥。”小武单脚跳着过来，有些讪讪的。“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发现。” 张宁坤把画纸递给小武，他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看着她专注的盯着画纸，不免想起以前，于是他就在柱子边看着，看着她完成一副画。 那幅画小武接着，看了一眼萝芙，逗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看着张宁坤在萝芙旁边坐下来，然后握住了萝芙的手，麦色的大手和纤细的手指十指交缠，萝芙想抽出，张宁坤却又不让，萝芙由着张宁坤，只是眼睛麻木的看着前方，张宁坤把她脸颊边的头发拂到耳后，他的动作十分的温柔，带着一抹讨好的意味。 小武收回视线，闷声说：“坤哥，那我先回病房了。” 张宁坤点点头。 小武走了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因为是下午，花园里也没有什么人，萝芙像木偶一样一直看着前方。张宁坤觉得有些难受，握着萝芙的手愈加紧了。“昨晚睡得怎么样。” 萝芙没有回答。 “萝芙，你别这样……”张宁坤语气有些艰难。“你被绑架的事，是我没有处理好，不过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也不会再发生，我们忘了它，好不好。” 萝芙偏头看着张宁坤，很想告诉他，她其实不是要记得厂房里发生的事，她是对他绝望了，对这样的关系绝望了，她现在想的，只是他什么时候能放她走，可不可以给她一个准确的期限。 可是最后她也没有说出口，在她想死的情况下他都没有给她一个答案，又怎么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放她走。 张宁坤圈着她的肩，又说：“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美国看看你妈，然后再去其它国家玩一段时间，我把公司的事交待一下，然后把时间挪出来，好不好。” “随便你。”萝芙十分冷淡。 “萝芙……”张宁坤的手收了收力。“我会补偿你的……”他看了看手表。“现在三点了，我陪你回病房睡一会儿，然后我们出去吃晚饭，好不好……你想吃什么，我让陈姐订位置……” 萝芙被他牵着站起来，才走了几步，张宁坤手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是书若的父母，张宁坤皱皱眉，摁下了接听键。“伯父，怎么了？” “宁坤啊，不知道为什么病房外面围了许多记者啊，刚才书若去做检查，结果许多记者围了上来，书若被吓坏了……” 隐约的名字传进萝芙的耳中，萝芙拿开张宁坤的手，走远了几步，她站在米色的石柱边，留给他一个背影。 张宁坤看着萝芙。“伯母，我现在有点事，麻烦你们去找找医院保卫科，他们应该会处理……” “我们找了，但是不怎么管用，那些记者在病房外面守着……宁坤，你能不能来医院一趟……我看还是你陪着书若好一点……” 张宁坤不想就这么离开萝芙，可是那边的情形似乎愈发焦灼起来，张宁坤似乎听到打闹的声音，他沉下眼。“我马上过来。”萝芙仍然站在柱子旁边，张宁坤走过去，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晚上回来陪你吃饭。” 萝芙没有回应。 身后脚步声渐渐远去，萝芙慢慢的却笑了。 萝芙出院是在一个星期之后，医生初步确定她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出院那天小武没有出现，张宁坤倒是来了，还来得很早，办手续，拿东西，跑上跑下，事必亲为，收拾好之后就准备搭电梯去停车场，张宁坤去洗手间，一出来，手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何医生，有事？” “张总，你在医院吗？” “在。” “真不巧，我在外面，不然我想找你好好聊聊……” “怎么了？” “是这样的，你的失眠症一直是我在跟进，看了你最近的药量，我还是建议你，如果你真的睡不着，不如详细检查一下，或者去看一下心理医生，这样单纯让我加重药量，不是办法。” 张宁坤一怔，他已经戒掉安眠药半年多了，什么时候把药量加重了。 “上次有一个小姐，说是你的私人助理，来找我来拿了三个月的药，偌，昨天又来了，还加了量。” “长什么样？” “挺漂亮的，就是精神好像不太好。” 张宁坤心头火起，难怪他之前觉得他的药瓶不对劲，不过那时他就是断断续续的吃，也没放在心上，萝芙竟然背着他…… “你不打电话给我确认一下就给她了？”张宁坤咬牙切齿。 那边的医生有些委屈，张宁坤拿药本来就违反规定，那个女人声称是张宁坤的秘书，拿着龙科的证件，他核对了一些情况，哪知道这也有诈啊。 51VIP章节 张宁坤想着医生的话,从洗手间旁呆了一会儿，出去时萝芙还在电梯边等着,张宁坤停在她身边,瞅了她几眼,伸手摁了电梯，两个人进去,电梯向下滑动。 “这几天睡得怎么样？”张宁坤透过电梯光滑的面板看着里面的萝芙。 萝芙垂着眼皮。“挺好的。” “是吗？” 萝芙没再回答。 张宁坤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离开医院时已经是下班的时间，张宁坤索性把车开去餐厅，大武不在,只有他们三个人,张宁坤叫了一大桌菜,以清淡为主，密密的摆了一桌。萝芙坐在张宁坤旁边，两个人的椅子挨得很近，张宁坤不时给她夹菜，一见她吃掉之后立即补上。 萝芙冷眼看着张宁坤，他这样，是什么意思呢？讨好，那她可真不需要了。 一桌清淡，萝芙没什么胃口，一小碗饭之后就放下了筷子，张宁坤瞅着她。“就不吃了？” “饱了。”萝芙的声音淡淡的。 “是吗？” 萝芙没有回答 ，起身去洗手间。她在里面呆了一会儿，出来时手机振动，是一条短信，小武发给了她的。 小武问她，你是为了和坤哥生气还是为了自己吃饭。 萝芙看着那条短信，其实她倒也不是和张宁坤生气，死心了，认清了，许多东西也就气不起来了。不过她想小武说得也对，身体的确是自己的，她生病了能靠的只有自己，被人绑架了也不指望别人，如果有一天离开之后能靠的也只有自己，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什么也没有。 她不是为别人吃饭，也不是为了别人变得健康，为的，只是自己。 回去时她的位置上已经摆上了一碗新盛的米饭。张宁坤语气柔和，说：“慢慢吃，吃完。” 对面的小武向她眨眨眼，萝芙朝他淡淡的笑了笑。于是坚持着，又吃了一碗，肚子有了八分饱，萝芙这才放下了筷子。 张宁坤也满意了。 一行人回到家，萝芙先去洗澡，洗完出来就见张宁坤坐在沙发上，上身一件V领的黑色T恤，□米色休闲裤，人在贵妃椅上坐着，笔记本电脑放在椅子的宽扶手上，他视线盯着屏幕，微皱着眉头，旁边一些文件凌乱的放着。 这是张宁坤处理公事的模样，萝芙皱皱眉，没开电视。她拿了一本杂志翻着，张宁坤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宁静之中，倒也平和。 张宁坤处理完公事已经是十点了，抬时头时微微怔住，萝芙手里的杂志已经换成了书，她微垂着头，壁灯浅黄的光线染在她的脸颊，像是给皮肤踱上了一层光晕，柳叶眉，笔头圆润，唇柔软而娇艳，这一切都是他熟悉的，他的萝芙还在那儿，她还有呼吸。 萝芙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 张宁坤默默看了她许久，手边的东西还凌乱着，他无心收拾，拖鞋踩在地板上几乎声息，萝芙发现时他已走到床边。 萝芙看了他一眼，张宁坤在床边坐下，手抚上她的脸颊，摩挲着慢慢往下移动，萝芙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着他。 张宁坤凑过去想吻她。 萝芙避开他的唇，淡淡的睨着他。“张宁坤，你不嫌脏吗？我都嫌脏。”萝芙语气平静，仿佛只是读着书本上的一句话。 张宁坤心中微涩，抓着她的手，垂下头。“萝芙，对不起。” 萝芙合上书，平静的看着张宁坤。“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原本就不需要对得起我。” “萝芙……”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才说：“事情都过去了，我不介意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仿佛为了证明他自己，他仍然凑上去吻她，他的唇在她的脸上颈间游移，手臂环着她的腰，轻轻把她往他怀里带。萝芙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却想起那些男人，也是这样的手，不顾她的哀求，糟踏着她的身体，她在他们身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宁坤呢，他比那些男人好吗？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享受着她的身体，不肯给她自由，他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萝芙猛的推开他，侧身在床上躺下来，闭上眼。“张宁坤，我不想做，你别逼我。” 萝芙紧紧咬着唇，脸色苍白。张宁坤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萝芙只是紧紧的揪着被子，背对着他。 张宁坤简单收拾了一下在床上躺下来，关了灯，黑暗中墙上的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十二点，萝芙睁开眼，身后的张宁坤呼吸平缓，她起来坐了一会儿，穿上鞋子，拿了杯子下楼。 萝芙起身之后，张宁坤就睁开了眼睛。 张宁坤跟着萝芙到了厨房，她到了一杯水，水有些烫，于是就站在窗边发呆，窗外夜色深重，她久久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 后来水凉了下来，她拉开储物柜，拿了一个圆瓶子出来，这个药瓶张宁坤是极熟悉的，萝芙倒了两颗出来，端起水就要往嘴里送。 张宁坤从阴影中离开。 萝芙没料到他会出现，端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本能的把另一只手别到身后去。 张宁坤几步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冷声道：“拿来。” 萝芙摇摇头。 张宁坤冷哼一声，绕到萝芙身后把她的手逮出来，萝芙五指并拢，握得紧紧的，张宁坤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两片药，静静的躺在她手心。 他一般只吃一片，而她却加到了两片的量，她什么时候开始吃的，一直吃这么重的量？张宁坤有些恼怒，把药片扔在了洗手池时，开起水龙头冲，又问她：“多久了，你嗜药多久了？” 萝芙摇头，眼睛却不甘心的往药瓶上面瞟，张宁坤抓起药瓶打开，里面只剩下十来片，又想起医生给她拿的份量，不禁又忧又怒。“其它的呢，你把其它的药瓶藏在哪儿了？” 萝芙不说话。 “说，藏在哪儿了。” 萝芙摇头。 “你说不说……” 萝芙哀求他。“张宁坤，你别问，我别问行不行。” 张宁坤呼吸粗重，推开她就开始翻厨房，他的动作很大，逮着一样东西就往地下砸，这样大的动静，整栋别墅都被吵醒了。 小武听见声音赶过来，却见地上一片狼藉，蔬菜，餐具，干货，尸横遍野，张宁坤的脸上像是烤着一团黑火，明明白白的写着生冷勿近。 萝芙站在角落，神情麻木。 小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心劝和。“坤哥，你冷静一点，冷静下来，好好说，好吗？” 张宁坤斜看一眼小武，又瞪了一眼萝芙，声音冷绝。“她吃安眠药，不知道吃了多久了，还胆子大的私自加药量……她真是不想活了……” 小武看着萝芙。 萝芙彻底崩溃，她瘫坐在地上，哀哀的看着张宁坤。“你以为我想，我睡不着，张宁坤，我从天上人间回来之后就睡不着，我整晚整晚的做恶梦，发呆，你知道一直盯着秒针走过一圈又一圈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从深夜到天亮的时间有多漫长吗？你告诉我，除了吃安眠药，我还有什么办法，啊……，你又不让我死，你又不让我活，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传说有一种鸟，哀鸣的时候声似啼血，萝芙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格外的尖利，像是打磨之后的匕首，一刀一刀往两个男人心上插，她瘫坐在地上，头发被揉得有些凌乱，瘦削的脸神色惨淡，只有一双眼睛，像是被特别放大，黑漆漆的，如同两个窟窿，她的眼泪从那里涌出来，连绝不绝。 小武真想立即把她抱在怀里，张宁坤先行一步，他跪在地上，紧紧的搂着她，似乎要把她勒进身体里，他抚着她的头，让她靠在他的胸前。“对不起，对不起，萝芙，对不起……”他一遍一遍的呢喃，声音哽咽。小武只看见张宁坤宽厚的背，挡住了萝芙所有表情，而萝芙的手，无力的垂在他的腰间。 小武推着轮椅后退。 张宁坤许久之后仍然开口问她。“你告诉我，在哪儿？那些药在哪儿？” 萝芙许久之后才说。“冰箱冷藏室第三格。” 张宁坤处理掉所有药，抱着她回房，他把她放在床上，用纸巾一点一点擦去她眼角的泪。“我明天陪你去看心里医生。” 萝芙只是茫然的看着房顶，张宁坤握着她的手。“萝芙，会好的，会好的，安眠药伤身体，别吃了，听话……” 她闭上眼。“有用吗？如果有用，你又怎么会吃。” 张宁坤紧握着她的手。“试试吧，试试，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52VIP章节 萝芙见心理医生见了一个月,不过效果并不明显，很多时候她睡不着,只能半夜起来发呆,穿着白色的睡衣,长到半背的头发，站在阳台上,仿佛会随时变成嫦娥飞升月宫，张宁坤大多时候只能拿件衣服披在她身上，默默的看着她,却又找不到好的解决办法。 后来张宁坤实在忍不住打电话去把医生骂了一顿,医生也无奈。“张先生,这人都有个体差异，其实心理医生也只是一种辅助的治疗手段，最重要的，还是病人自己啊……” 张宁坤气得立即挂断了电话，这人号称榕城最好的心理医生，结果却一点用处也没有，张宁坤心里有火，来办公室汇报工作的经理被他逮着一点错误就开骂，整个龙科大楼，阴风阵阵。 可也不能让萝芙一直不睡觉，张宁坤只好重新找医生配了一些药性温和的药，看着她吃，禁止过量。 这一个月里小武并不在榕城，他是在一天早上离开的，走得有些突然，运动装，登山包，大武瞅着他那模样就开骂。“你伤才好几天，又要跑到哪儿去玩，一天到晚，就知道玩。” 小武没顶嘴，看了看萝芙，又看了看张宁坤。“我走了。”他说。 “玩得开心点。”张宁坤开口。 小武没回头，只是挥挥手。 夏天过后的天气就渐渐凉快了下来，半夜的时候张宁坤翻了一个身，旁边的位置是空的，他睁开眼习惯性的朝阳台看去，萝芙坐在那个地方，阳台上支着画架，她右手拿笔，左手端着水杯，不时往嘴边送一口。 张宁坤真怕她手里拿着的是酒。 下床就感觉有些凉，阳台上的萝芙却只穿了一件棉质的格子睡衣，张宁坤拿起一旁的外套，过去披在她身上，萝芙并没有回过头，只是手上的画笔顿了顿。 她在画今晚的月色，金色的圆月，在穿梭的乌云中若隐若现，地面是宁静的别墅区，树影在夜风里摇曳，一个和平日一样安静的夜晚。 张宁坤在她旁边的坐下来。 萝芙开口说：“今天的月亮的，挺圆的。” 张宁坤恍惚想起，中秋节好像就是这几天。中秋，人月两圆，合家团圆。张宁坤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把她脸边的头发别到耳后。“萝芙，我陪你去美国看看你母亲吧。” 萝芙动作一顿，却只是摇摇头。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你的母亲吗？” 萝芙眼睛盯着画板，仍然只是摇摇头。 张宁坤心中涌出一种酸涩，以往她藏不住情绪，喜怒哀乐，忧思惧怕，所有的东西都明明白白的写得脸上，如今，她什么时候都是平静的，像是带上了一层面具，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哄她开心。 张宁坤陪着她坐了一会儿，起身时不忘叮嘱。“早点睡。”其实心里知道，这句话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 张宁坤上床之后屋里的灯光就暗了下来，萝芙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手中的笔从画纸上移开。天上那枚金色的圆盘亮得刺眼，中秋，对中国人来说，代表着团聚。萝芙无奈的抿出一个嘴角，她不想让母亲看见，一直被疼在手中的女儿，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颓败，萎靡，苍白。 她一个人过得不好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让母亲担心。 小武是中秋节那天回来的，那天萝芙中午睡了一会儿，起床的时候听到楼下有动静，下楼一看，是小武从外面进来，他比走之前似乎晒得更加黑了些，衣服仍然是去时穿的那身，只是旧了许多，头发也长长了，大概是才下飞机，脸上还有倦色，背上背着登山包，手上正拖着一个行李箱进来。 萝芙蹬蹬的下楼。“你回来了。” 小武怔了一下，起身回过头，他长长的看了萝芙一眼，说：“嗯，我回来了。” 萝芙过去帮他把东西拿回卧室，小武只让她拿轻巧的，开始两个人还是沉默，后来小武在进门的时候问她。“这个月过得怎么样。” “和以前差不多啊。”萝芙回答，大概看到小武还高兴，所以语气显得轻快。 小武却略略停了停，萝芙走了几步才发现他没跟上来，萝芙回头看着他。“怎么了？” 小武摇摇头。“没，没什么。” 小武从非洲带回来了许多东西，他打开行李箱左翻右找，萝芙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也帮不忙，小武好半天才翻了一个木制的盒子出来，他递给她。“这是我在非洲捡到的象牙制成的发簪，据说有定惊的作用，送给你……希望能让你晚上睡得好。” “谢谢。”萝芙拿在手里，又问他：“非洲好玩吗？” “还行。”小武回答得不怎么热络。 “你玩得不开心吗？” 小武摇摇头，看着窗外。“原本想放逐一下自己，却发现，很多事情，我知道应该怎么做，可是努力下来，却发现心不由已。” 萝芙听不明白。 小武回过身，却笑着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别这副傻乎乎的样子，逗你玩的。” 萝芙瞪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坏。” 小武推着她往外走。“冰箱里有什么吃的，饿死我了。” 这个时间龙书若也出现在了张宁坤的办公室，张宁坤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今天下午没课？” 龙书若甜甜笑开。“宁坤哥哥，我大四了，课程很少了。” 自从龙书若出院之后张宁坤一直在忙，也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如今从她的脸色看来，她恢复得不错。张宁坤看龙书若一直看着他，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挑眉问：“找我有事？” 书若脸色垮下来。“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我出院之后你都不给我打电话。” 张宁坤顿了顿。“你什么时候才找我我都是欢迎的……不过我以为你找我有事……” 书若笑开，张宁坤手边堆着许多文件，书若知道他的忙，便切入正题。“这样的，今天中秋，我妈叫我来请你晚上过去吃饭。” 张宁坤想起萝芙，一个人在别墅，只怕也是冷冷清清。他迟疑了一下，说：“伯母太客气，不过我今天晚上可能有点事。” 书若有些失望。“很重要吗？其实是上次你救我之后，妈妈说一直没有谢谢你，正好今天是中秋，宁坤哥哥，我已经约了大武哥哥，你的事要是不重要，能不能推掉啊……妈妈买了很多菜，还有许多你喜欢吃的……” 书若巴巴的看着他，张宁坤左右一寻思。“这样吧，我只过去吃饭，吃了饭就走。” 书若左右盘算了一下，高兴的点点头。 下了班之后过去，路上的时候张宁坤给萝芙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许久萝芙才接听了，清清淡淡的声音传进张宁坤耳里。“喂。” 张宁坤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才说：“萝芙，是我，今天我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你自己记得吃饭……” “嗯。” “如果不想做，就去外面吃，不过自己小心一点。” “嗯。”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想吃的，我呆会给你带回来。” “没有，不用了。” “萝芙……”张宁坤叫她的名字，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说什么她才不会这样对他冷冷淡淡的。 “还有事吗？” 张宁坤叹了一口气。“没有了。”他挂断电话，却觉得心中烦闷，滑下车窗，狠狠吸了几口气，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大武回过头来看他。“坤哥……” 张宁坤打断他。“大武，你别说，OK？” 大武只好闭嘴。 李家客厅里所有人都在，浅黄色的光线把客厅照耀得温馨宁和，餐桌上已经摆着一些冷盘，欢快的歌声从电视里传出来，厨房不时有香气飘出，李父和书若哥哥在下棋，书若在帮李母的忙，偶尔从厨房里窜出来指点江山，却被哥哥和李父一阵鄙视。 气氛轻松而热烈。 张宁坤把礼物递过去，李父站起来迎接，自然又是一番客套。 书若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碟水果摆在张宁坤面前。“宁坤哥哥，渴了吧。”说着插上牙签递给他，书若哥哥笑她。“你也太偏心了吧，怎么我就从来没这待遇。” 书若脸色微红，气呼呼的也拿了一块递给哥哥。“给，平衡了吧。” 书若哥哥欣然接受。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开饭还有一会儿，几个人坐在一起打牌，张宁坤不会，书若便教他，不过张宁坤有些心不在焉，老是出错。 没打多久张宁坤就把手上的牌给了书若，他去阳台上打电话，书若看着他深长的背影溶在阳台的夜色中，像是一座沉稳的山。 “书若，书若，该你了……你这孩子，在看什么呢……” 书若这才回过神。 张宁坤电话打给萝芙，萝芙在做饭，仍然只是简单的对话，末尾才提了一句小武回来了，下午到的。张宁坤又打给小武，叮嘱小武看着萝芙一点，至少多让她吃些东西，小武应承下来。 张宁坤吃完晚饭之后就提出了告辞。 书若有些失望，但张宁坤之前就告诉她晚上有事，书若不好说什么，只叫他吃个月饼再走。 张宁坤摇摇头。“我不喜欢吃甜食，你自己多吃一点。” “哦，那我送你下楼。” 书若送张宁坤下楼，张宁坤叫书若送到电梯边就行了，书若不听，一直把他送到车上才挥手说了再见，张宁坤车子开上马路，很长一段距离之后发现书若仍然站在路边，默默的，不肯离去。 张宁坤皱皱眉。 而在别墅里，萝芙收拾了碗筷去了厨房，两个人，碗筷不多，小武倚在门边，萝芙围着围裙，厨房的灯光明亮，越发显得她眼底的黑眼圈深重，小武这么看着，只觉得难受。在他走的这一个月，她就没有好好睡过么。 萝芙洗完碗后见小武还倚在门边，不免有些奇怪。“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小武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扔在垃圾桶，拉着萝芙的手往楼上走，萝芙的手还有些湿，小武握着，只觉得像一尾随时会溜走的鱼，他舍不得，便握得紧了些。一握紧便有理智提醒他，他赶紧松开，又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 萝芙跟在他身后。“小武，你干什么，我的围裙还没解开呢。” 小武偏头一看，果然，碎花的围裙带子还系在她的腰上，他挥挥手。“那你快解开。” “你要干什么啊？” “我带你去跑步。”小武说。 “跑步？晚上？” “对的，快点，换衣服去。” 萝芙被他催促着狐疑的往楼上走，走到中间回头看他一眼。“真的要去？” “快点啦。” 萝芙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小武视线久久没有收回，张宁坤已经进来了有几秒钟，他的手握着门把，却一直没有把门关上，刚刚小武，是拉着萝芙的手吗？ 53VIP章节 张宁坤轻轻咳了一声,小武没料到身后的人会是他，顿时眼神有几分不自在,迟疑了一下才打了招呼。“坤哥,你回来了。” 张宁坤嗯了一声,关上门，把钥匙放在门边的盒子里。他弯下腰换拖鞋,眼角的余光里，小武向前走了两步，犹豫了一下又退了回去,张宁坤换好拖鞋站起来,小武仍然站在原来那个位置,张宁坤笑了一下。“非洲玩得开心吗？” 小武也笑了一下。“挺好的。”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小武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莫名的跳得有些快，连客厅的灯光和空气都带着一种压迫感，张宁坤视线锐利，小武撞上，又迅速移开，他不知道张宁坤有没有看见刚才他抓着萝芙的手，不管有没有看见，他都知道自己正在做着一件不应该做的事，张宁坤是大武的兄弟，也是他尊敬的哥哥，而不管怎么样，萝芙是张宁坤的女人……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不耻，羞愧。 好在萝芙已经换好衣服下来，长袖T恤，运动裤，白色鞋子，头发绑成马尾，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看见张宁坤时也是一怔。 张宁坤把中途带给她的蛋糕递给她，萝芙摇摇头。“我吃过饭了。” 小武插话进来。“坤哥，我们打算去跑步，你也一起来吧。” 视线转向小武，张宁坤抿着嘴角，缓了一下才开口。“我老了，懒得动了。你和萝芙一起去吧，小心点。”张宁坤手停在小武身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小武恍惚觉得张宁坤的手劲有点重。 “走吧。”萝芙说。 张宁坤把蛋糕拿去冰箱，出来时客厅已经没有人，两个人小跑着出去，身影在鹅卵石的小道上渐渐远去，那情形像是两个十几岁的青葱少年，背着家长，偷跑出去约会。大概是小武和萝芙说了什么，萝芙停下来，似乎对着小武笑了一下。 张宁坤看了一会儿，去了书房。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抿着，脑海中总是浮出进门时那幅画面，小武和萝芙？他觉得这念头有些可笑，就算不信任萝芙，也应该信任小武，可是那幅画面却不是幻觉，还有小武躲闪的眼神，以及某种无法言说的怪异感觉。 张宁坤一次一次把杯子送到嘴边，酒液从嘴一直滑到胃里，有些辣，有些凉。 时间一分一秒从墙上滑过。 小武和萝芙回来时已经快十一点了，门口监视器的画面传到屏幕上，张宁坤放下酒杯，起身，拉开窗帘的一个角。 萝芙走在前面，小武跟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大概地面不平，萝芙不小心往旁边歪了一下，小武箭一般的冲上去扶着她，监视器上的小武神情紧张，几声询问之后想到什么，猛然朝窗户看来，看到窗帘拉着的，似乎放了心，慢慢的扶着萝芙起来。 两个人一起进屋，虽然是慢跑，可也流了不少汗，萝芙直接回卧室洗澡，小武送她的楼梯口停住脚步，他在那儿站着发了一会儿呆，一抬眼，却见张宁坤站在楼梯的尽头，他居高临下，趴在拦杆上，正静静的看着他。 小武觉得张宁坤的视线格外的尖利，笑着叫了一声坤哥。 “回来了。”张宁坤点点头。 小武嗯了一声。 “跑了多远。” “绕着别墅区跑了两圈。” 张宁坤下去，经过小武身边，轻轻拍了拍小武的肩。“麻烦你了。” 小武摇摇头。“不麻烦。”想一想觉得这个回答似乎不太对，想补充点什么，却又脱不了欲盖欲彰之嫌，犹豫了一下，转身去了厨房。 张宁坤开了客厅的电视，厨房里传来微波炉转动的声音，小武很快出来，他手上拿着一杯牛奶，牛奶还冒着热气，小武把杯子递给张宁坤。“坤哥，我热的牛奶，你给萝芙喝吧，我听说萝芙的失眠一直没好，就想起上次在医院，我就是带她出去走累了，喝了牛奶，再放记录片给她看，这样睡着的，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不过可以试一试。” 张宁坤伸手接过来，他看着小武，小武眼神如泉水一般清澈，只是太过清澈，反而让人一看到底。“你有心了。”他淡声说。 小武笑着摸了一下脑袋。“我和萝芙相处了这么久，也算是朋友嘛，关心朋友……是应该的。”他回房，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在原地站了几秒，手握成拳头又松开，然后叫了张宁坤一声。 张宁坤已经上了楼梯，回头看着他。 小武笑了笑，淡声开口：“记录片你记得选那种历史类的，配音员的声音一般低沉缓慢，萝芙对历史又没有兴趣，很以催眠效果很不错。”小武不敢直接看张宁坤的眼睛，一句话说得很快。 张宁坤说：“好，我记住了。” 小武摸摸脑袋，腼腆的模样。“那我回房了，坤哥晚安。” 张宁坤看着手里的牛奶。“晚安。”小武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张宁坤忽然觉得杯子有些烫手。 上去的时候萝芙正好从浴室出来，她洗澡，又洗了头，热水蒸得她的脸像苹果一样红润，头发没有擦干，水珠凝结着从发梢滴落下来，被地毯无声的吸收。萝芙拿了吹风吹头发。 “我来吧。”张宁坤接过，萝芙开始没有松手，最后却拗不过他。张宁坤让萝芙在床边坐下，把床头的牛奶杯递给她，萝芙一口一口喝着，张宁坤开了电视，从付费频道选了历史记录片，低沉无力的声音慢幽幽的从电视里传出来。 萝芙原本坐着，杯子里的牛奶很快空了，她去漱了一下口，张宁坤继续给她吹头发，很久没有运动，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疲累，吹风温热的风拂在颈间很舒服，萝芙慢慢靠在了张宁坤的怀里，电视里男配音员的声音还是暗哑低喃，张宁坤揉着她头发的动作愈加轻缓，萝芙忽然就觉得困了。 等到头发干时，萝芙已沉入了梦乡。 张宁坤小心的让她躺下，扯了被子盖好她，他在床边久久的凝视着，末了才在她额上吻了一下。“晚安。”他对她的入眠近乎感动。 张宁坤之后一段时间的心情都保持愉悦的状态，月度的总结会议上也只是指出了各部门工作上需要改进的地方，倒是一出会议室秘书就迎了上来。“龙小姐来了。” 张宁坤皱皱眉，周一来过，前天来过，昨天来过，今天又过来了？她这段时间来得这么频繁？也没听她说有什么事，张宁坤一下想起了中秋节那天，她站在路边不肯回去的模样…… 张宁坤推开办公室的门，书若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张宁坤叫了她一声。 龙书若把手机放回包里，站起来，笑容绽放。“宁坤哥哥。” 张宁坤放下文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书若跟着过去，手抓着办公桌沿，不时探头看看看他办公桌的文件什么的，张宁坤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啊。” 书若慢吞吞的过去坐下。 张宁坤拿了需要签名的文件开始签，问她：“你天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啊。” 张宁坤停住笔，眉毛略略抬了抬。 “其实也不是没事啦，是这样的……”书若赶紧开口。“我不是大四了嘛，就想找个公司实习，我想……来龙科实习，行不行啊……” 张宁坤觉得好笑，这是她的公司，她如果要来，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张宁坤整个人靠在椅子上，睨着龙书若。“我记得你的专业是机械设计，之前我听你爸说，准备让你去他的厂里，专业对口，也有伯父看着你……” 龙书若考大学时挑专业多少考虑了就业的问题，如今心不在此，便有些扭捏。“你也知道女孩子整天和机器为伍不太好，我想来龙科跟着你学习……宁坤哥哥，行不行啊……” 女孩子脆生生的语气，一口一个宁坤哥哥，像是在撒娇，她的脸颊带着苹果一般的娇红，双眼明媚，直乎乎的看着他时又有几分羞怯，这样的神情，这样天天来龙科的举动，张宁坤想装不明白都不行。 张宁坤没有直接答应。“这样吧，这也算是你人生的大事，你的意见我会尊重，但是我还是想和伯父伯母商量一下……” 书若直觉没有问题，便开怀的笑了起来。“谢谢宁坤哥哥。” 张宁坤只是笑笑，接着处理手上的事。书若没走，反而开口问：“宁坤哥哥，你晚上有时间吗？” “怎么了？” “如果你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饭吧。” “不是昨天才和你一起吃了午饭吗？” “午饭是午饭，晚饭是晚饭啊。” 张宁坤握着笔的手再一次松开，他靠在椅背上，看着书若。 书若被他锐利的视线看得脸颊发烧。“宁坤哥哥，你怎么了？” 张宁坤垂下眼，离开椅背坐直了，他想起一句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不可能给书若一个结果，拖下去只会让她越陷越深，那反而是害了她。 思及此，便打定了主意。他直接问：“书若，你是不是喜欢我？” 书若没料到张宁坤问得这么直接，女孩子的心思被喜欢的人这样赤-裸裸的揭露开来，她只觉得难以适从，所以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张宁坤果断开口。“书若，我想你误会了。”他顿了顿接着说：“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长长的一阵沉默，书若紧紧抓着办公桌的桌沿，抬头时眼里已有泪花。“宁坤哥哥，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惹你不喜欢了。”她哽咽着说。 “不是你不好，但是你也知道，我和萝芙的关系。” “可是大武哥哥说她不是你的女朋友，你也不喜欢她。” 这个大武，张宁坤有些恼怒，他沉下眼。“大武弄错了。” “可是你上次救我，连自己的命也可以不要……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觉吗，我不信。” 张宁坤看着她。“书若，你知道吗，你是书泰的妹妹，没有书泰，就没有我活着，我答应了要替书泰照顾你，所以你也是我的妹妹，我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疼，你明白吗？” 书若眼里的泪水忍不住就落了下来，张宁坤不打算哄她，只是把纸巾盒递了过去，书若没接，拿了包，转身跑走了。 大武推门进来。“书若怎么哭着出去的。” 张宁坤眼皮未抬。“只是告诉了她一些事实，还有，我有话和你说。” 54VIP章节
  • 　　大武推门进来。“书若怎么哭着出去的。” 张宁坤眼皮未抬。“只是告诉了她一些事实,还有，我有话和你说。”语调落下,他抬起头,看着大武。 大武怔了一下。 在大武看来,张宁坤在监狱里和出狱之后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出来后的张宁坤虽然严肃冷漠,但眼神里没有凶杀之气。在监狱时，张宁坤黄种人的身体不占优势，但后来却在鱼龙混杂的监狱里占得了一席之地,除了他和龙书泰处事谨慎,脑袋灵活之外,还因为他的眼神，带着一种凶杀之气，仿佛无声的向人宣告着，别惹我，惹了要你死。 大武在这一瞬间，似乎又看见了张宁坤的这种眼神。不过他仍然比较关心龙书若，继续问道：“你和书若说的事实是什么，她哭成这样。” 张宁坤略顿了一下，一句一句告诉大武。“我问书若，她是不是喜欢我，书若点头，然后我告诉她，我不会喜欢她，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我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就这么直接跟她说的？” 张宁坤无所谓的模样。“是啊。” 大武眉毛纠了起来，有几分急怒。“坤哥，书若还是一个孩子，你没看见她刚才那样子，梨花带雨的，看着就可怜极了……你怎么能这么直接的和她说这些话呢？” “不然呢，你要我怎么说。”张宁坤看着对面的男人，大武站在那儿，上身向前倾斜，手撑在办桌上，眉毛仍然皱着。大武的长相其实很正派，特别是凝着神情的时候，张宁坤从来不认为大武坏，相反，大武的个性称得上热情，只是有些固执和自以为是…… 不过这也够让人头疼的了，张宁坤靠向椅背，预感到今天怕是有一场争执。 他缓了缓，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大武，书若已经二十一了，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她即将出社会投入千千万万人的竞争之中，她应该具备承受失望化解失望的能力。话再往回说，我不和她说明白，才是害了她。我对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现在她还没有陷进来，顶多只是难过两天，如果等泥足深陷之后才告诉她，那才是害了她。” 大武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论据不充分，他掀掀嘴又停下，最后不甘心的问：“书若有哪点不好。” 张宁坤端正的坐起来，清楚明白的告诉大武，说：“我不想和你讨论书若和萝芙谁好谁坏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大武，我再一次、也希望是最后一次告诉你，这是我的私事，请你尊重，OK？还有，是谁告诉书若我不喜欢萝芙的，你怎么能这么跟书若说，怎么能给她假的消息去误导她，说到底，害她的人不是我，是你。” 这话已经有些的严厉了，大武想起他和张宁坤因为张萝芙已经不是第一次起争执，不禁愈发觉得萝芙是一个祸水，大武愈加急切。“坤哥，我们三个人之前出身入死，书泰已经死了，我把你当成兄弟一样，对兄弟，尽管话不中听，我还是要说，你不能和张萝芙在一起啊，我是为了你好。” 张宁坤想说重话，却又想起许多牢里时的事，大武个怀耿直，当初初进监狱时，因为他有功夫底子，被他和书泰当成打手利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武受了一些苦，后来三个人结拜成兄弟，张宁坤和龙书泰知道当初做得不厚道，便向他道歉，大武却是一句“是兄弟就不说这些了”就带了过去，之后需要用的他的地方，也是拼尽全力，想到这些，张宁坤语气又软了一下来。“我知道你把我当兄弟，但是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我做事有我的分寸，书泰走了之后就只剩下我和你，我不想看到我们两个连兄弟都没得过……” “你为了那个女人和我翻脸？” “大武，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彼此都应该给各自空间……”张宁坤看着面前的人，小武和大武长得有几分相像，张宁坤脑中念头一闪，缓了缓，内容就杂了私心。“我不是小武，小武他年纪小，你又是他的亲哥哥……如果小武喜欢萝芙，你要管教……” 大武听到小武的名字就炸毛了。“小武不可能和张萝芙搭在一起……” “我只是打个比方……”张宁坤垂着眼皮，斜斜的看了大武一眼。“假设这种情况而已，我是说，我毕竟比小武大，经历比他多，我做事，对萝芙，有分寸，而小武，可能需要人引导……” “引导个屁，他要是敢搭上张萝芙，我非剥了他的皮……” 张宁坤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也许是咖啡凉了，他竟不觉得有之前喝着那么苦。“你冷静一点，我只是拿来做个比喻，事情又没发生，你紧张什么……”他略略停顿，又换了语气。“大武，你真把我当兄弟，就真的别插手我和萝芙的事，算我求你。” 大武把这个“求”字在嘴里狠狠嚼了几遍，恨声说：“好，好，我不管了，也不劝了，你被那个女人玩死了也是活该。” 张宁坤笑了笑。“谢谢。” 张宁坤下班之后去专卖店拿了两套运动套装和鞋子，一套他的，一套萝芙的，回去的时候萝芙正在做饭，小武打下手，两个人并排站着理菜，小武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萝芙听着，偶尔点点头。 良辰美景，岁月静好。他像是一个从外进入的客人，被排斥在他们两个人之外。 这情景，看着有些刺眼。 张宁坤咳了一下。 两个人的视线朝他看来，萝芙看了他一眼，又做着手上的事，小武怔了怔，擦擦手出来。“坤哥，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今天早了点。”他淡淡的说，又叫萝芙。“你上来，试下衣服。” 萝芙跟着张宁坤上楼，衣服尺码刚好，衣服以粉红和白色为主，粉色更多一些，衬得她的肤色也红润了一些，张宁坤倚在门边看了一会儿，过去从背后搂着她的腰，萝芙身体有些僵硬，倒也没有推开他，张宁坤把脑袋搁在她的颈间，镜子里的画面看上去还算和谐，张宁坤的手微微收紧。“以后我陪你去跑步，好不好……” “随你。”萝芙淡淡的说，把衣服换下。“我厨房还有事。”她拉开门下楼。 张宁坤一个人站在卧室里，忽然就觉得有些难受，他感觉不到她的情绪，感觉不到她的喜怒，他甚至感觉，萝芙对小武是一种态度，对他，又换成了另一种态度。 晚饭仍然平静，萝芙和张宁坤坐在一边，大武和小武坐在另一边，张宁坤和大武没说话，只有小武偶尔冒出一句，但平时有人接应的话题今天只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小武说了几次之后，也闭嘴了。 萝芙整个过程都埋着头吃饭，两碗，是萝芙给自己定下的饭量，这身体，不吃怎么能好得起来，她记着小武的话，身体是自己的，自己都不爱惜，别人又怎么可能爱惜。 她会珍重自己的身体。 吃完饭之后萝芙把碗筷收拾去了厨房，然后上楼换了衣服，张宁坤陪她去跑步，萝芙临出门时问小武去不去，小武正在用平板上网，也没抬脸的摇摇头。 张宁坤和萝芙出门之后小武才抬起头，他看向大门的方向，停留一会儿，又移开视线。 正好大武从洗手间出来，小武怔然的模样莫名让他想起了白天张宁坤的话，他很快又摇摇头，心里嗤道，怎么可能，他的弟弟，不会喜欢萝芙这样的女人。对小武，他还是了解的，还是有信心的。 萝芙沿着别墅区的马路慢慢跑，路灯的影子不断缩短又拉长，张宁坤跟着她的节奏，萝芙视线平视前方，并不开口说话。 跑了一段距离之后改为慢走，张宁坤看着她的侧脸，问：“你和小武之间，都聊些什么？” “没聊什么。” “是吗？我以为你们之间相处得挺好的。” 萝芙偏头看了一眼张宁坤，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你想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是吗？” “相不相信随便你。” 两人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来，萝芙拧开瓶盖慢慢的喝水，她只是看着前方，神情清淡。 张宁坤伸手握住萝芙的手，萝芙却轻轻的抽出。张宁坤再次握住，萝芙看他一眼，没说什么，也没抽出。 张宁坤忍不住问。“是不是和小武在一起，觉得比和我在一起轻松。” 萝芙没有回答，她不想告诉他答案，那是因为小武不会伤害她，她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是被人玩弄在手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抛弃，人笨一点，就只有谨慎一点，所有可能会受伤的可能，她都要一一隔除。 张宁坤从她的眼神中已经明白，他忽然觉得整个身体都变得难过起来，这样的萝芙，让他格外的陌生，她一点一点，变得平静，变得让他不认识。“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怪我让你受了委屈。”张宁坤艰涩的问。 萝芙回答张宁坤的，只是侧脸的轮廓以及平叙的答案。“张宁坤，我说过，这是你的选择，我不是你什么人，我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 “萝芙……” 张宁坤的眼神不无温柔，萝芙起身朝前跑去，她不需要他的温柔，也不需要他的爱情，那颗心，可以给她践踏一次，怎么可能再给他践踏第二次。 这样的平静，挺好的。 萝芙仍然在十点半左右回到别墅，她先进屋，那时小武仍然在沙发上玩平板，萝芙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出来时张宁坤也进屋了，他一边走一边在讲电话，隐约听出是公司的事，一边讲一边就去了书房。 萝芙慢慢喝着水，站在沙发旁看小武玩游戏。可是没几分钟小武就死了，萝芙皱皱眉，笑他。“你今天有失水准啊。” 小武并不反驳，过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她，笑了笑：“今天跑完感觉怎么样。” 萝芙扁扁嘴。“骨头仍然是散架的状态，你不是说连续跑几天就会好的吗，我怎么这么久还不好。” 小武只好说：“这都有个体差异的嘛。” 萝芙不置可否，喝了一口水，眼睛一亮。“对了，我那幅中秋圆月画完了。” “是吗？我要看看。” 萝芙带着小武去卧室，画架摆在卧室的角落，那幅中秋圆月静静的躺在上面，小武走近了，左右转着看来看去，然后得出了结论。“画得真好。” 萝芙想起上一次在画廊的情形，故意瞅着他，问：“你说说哪儿画得好。” 小武摸摸脑袋，嘿嘿的笑了笑。“反正我看着就是好，哪儿都好。” 摆明就是在忽悠她，萝芙抿着唇笑笑。“你还没交女朋友呢，这些好听的话是从哪儿学来的。” 小武眼神有些不自在，很快转移了话题。“你能把这幅画送给我吗？” 萝芙毫不犹豫的取下来，递给他。 “谢谢。”小武又上上下下的品鉴，萝芙看着好笑，小武小心的把画收好，末了看着萝芙。“我觉得不应该浪费你的天分，萝芙，你去学画画吧，将来做一个画家，开画展什么的。” 对于小武的这个提议，萝芙想都没有想过。“我？”她摇摇头。“不行的。” 小武只问她。“你喜欢画画吗？” 小时候其实是喜欢的，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衣服啊，旅游啊，吃喝玩乐取代了，现在，画画能让她平静。萝芙不想把这些告诉小武，只说：“我都二十过了，再学画，是不是晚了点。” 小武坚定的看着萝芙。“我师傅说过，只要有想法，什么时候都不会晚。萝芙，去学画吧，你会开心的，真的。” 萝芙看着桌上的画笔，心中萌升出一点点希望，这点希望像是火光，让她的眼睛变得无比有神，她甚至隐约看到了一个完整的自己在慢慢发芽。 “怎么样，是不是有兴趣。” 萝芙点头。“小武，谢谢你。” “不谢。”小武摸摸脑袋，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把视线从萝芙身上移开，声音有些僵硬。“我下楼了，晚安。” “晚安。”萝芙看着小武的身影，又看着角落的画架。人生得一知已，足矣。 小武把门带上，却看着手中的画发了一会儿呆，他转身下楼，却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小武……” 小武回身看着张宁坤，张宁坤在离他一米左右的地方，他人在阴影里，整张脸似乎都若隐若现，小武手中的画差点掉到地上，他握紧，咽下一口口水。 张宁坤说：“你跟我来书房，我有话有你说。” 55VIP章节 小武在书房的椅子上坐着,椅子是梨花木做成的，铺着天鹅绒的软垫,柔软温和,只是扶手有些凉,那种像是刀锋尖上的凉意，轻淡却锐利,透过指尖，沿着身体的经络，仿佛钻到了心里去。 他的心止不住跳得很快,他练了这么多年武,吞息吐纳已经有了一定的功力,可是现在却觉得，大概是白白在山上呆了吧，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紧张，也压不下那颗乱跳的心。 张宁坤叫他时那一瞥的眼神，分明已经对一切了然。 门开，张宁坤给萝芙热了牛奶之后进来，从脚步声小武已经能分辩进来的是谁，他没有回头，张宁坤从他身边经过，略略停了停，然后走到办公桌后面停下，他还没有洗澡，也没有换衣服，麦色皮肤，四肢修长有力。一如往昔的严肃表情，带着让他尊重的威严和沉稳，可是眼神深处，却又挟着压迫，凌厉，以种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小武垂下眼，低声问道：“萝芙睡了吗？” 张宁坤回答他。“已经睡了。” 小武抿了抿嘴角。“那就好。” 彼此之间有短暂的沉默，书房的灯光明亮，小武看着自己的手，纹路交错，像是一副地图。他看了一会儿开口，语气却微微艰涩。“坤哥，你要和我说什么？” 张宁坤转身走到架子旁，他拿了两个杯子，倒上两杯酒，把其中一杯递给小武，自己端着一杯慢慢摇晃。他睨着小武，许久之后抿了一口，放下酒杯，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靠在椅背上，问：“你是不是对萝芙动了感情。” 小武握着酒杯的手收紧。“坤哥，你……误会了。”他的脑袋越垂越低，留给张宁坤的只是脸部大致的轮廓，张宁坤想起第一次见他时，那时他还要小几岁，飞奔到机场来接他们，热情给他拿行李，然后向大武撒娇，他们兄弟许多年不见，小武叽叽喳喳的，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 那时的他，真的只是一个孩子，世界里的所有只是好吃的好玩的，大武给他带的一台电脑让他乐了整整一年。现在，却已经是一个男人了，有了工作，有了喜欢的人，会默默的守候，也会隐藏着不让人发现。 “小武，你要骗我吗？”张宁坤声音平静。 小武仍然没抬头，只是一口一口的喝酒，直到那杯酒喝完了，才说：“对不起，坤哥，我知道我不应该，但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 张宁坤又给小武倒上，也给自己倒上。“小武，你没有对不起我，喜欢一个人是你自己的事，我没立场不让你喜欢，也明白许多事情心不由已，只是……”他停了下来。“你抬头看着我。” 小武慢慢的抬起头。 “我想你也发现了，萝芙的精神，处在一种恢复修养的状态，我自私，强扣着她，她对我，大概也心灰意冷了吧。这样下去，我想终有一天她会发现你的感情，到时她会不会转移感情喜欢你我不知道，但是小武，我不希望萝芙再一次在感情上受到伤害。大武，他是你惟一的亲人，虽然你们平日里打闹，但我知道你很尊敬他，婚姻大事，长兄如父……而大武，并不喜欢萝芙……所以，我希望你在处理这件事上，务必谨慎……” 张宁坤言至于此，其余也没什么好说的。小武离开之后，张宁坤慢慢喝完了瓶里的酒，起身的时候膝盖不小心撞上了办公桌的角，生疼。 回房的时候萝芙已经睡着很熟了，灯光下的睡颜恬静，他有多久没看到她睡得这么安稳了，如此看着，竟给人有一种不真实感，张宁坤想伸出手摸摸她，却又怕弄醒她，于是就在床边站着，良久。 一连几天都很少看到小武，萝芙不免觉得奇怪，周四的那天小武难得回来得早一点，看见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时眼神竟有些闪躲，萝芙开玩笑说他难得这么早回来，小武脸色一涩，只解释说这几天比较忙一点，语气还特别的严肃。 不过萝芙始终觉得有点奇怪。以往吃饭时，小武总是像话唠一样说个不停，可是这几天却格外的安静，偶尔交汇的眼神，小武的眼里仿佛藏着许多东西。 以往两个人吃完饭小武都会帮着她把碗筷收拾去厨房然后帮着她做完剩下的事，可今天小武吃完就撂了筷子回了卧室。 萝芙也不是希望小武出来帮她做家务，张宁坤和大武有应酬，两个人的碗筷也用不着多大劲收拾，不过反常即为妖，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告诉她答案，她也猜不出来，去楼上换了衣服准备跑步，萝芙走向大门又折返回来，敲了敲门，小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谁呀……”像是嘴上捂着东西，闷声闷气的。 “是我，萝芙。” “有事吗？” 萝芙看着地板。“我去跑步，你要不要一起去。” 小武沉默了一会儿。“我有点事，你自己去吧。” 萝芙哦了一声，想走却又迟疑，默默的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想再说点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脚步声渐渐远去，小武从床上坐起来，呆呆的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 手里的电话把小武惊回神，他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怔了怔才接听，听筒里一道柔和的女声。“武先生，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前几天你拿来寄卖的那幅画有客人要了，价钱相当不错，他明天会来取画，不过他说他想见见作者，不知道你是否有空……” 小武没料到这么快就有好消息，还卖得很好，止不住的替萝芙高兴。“我是有空，不过画画的是我朋友。” “那能麻烦你安排一下吗？一般来说，我们会尽量满足顾客的要求……何况许多人的画在我们店里摆了几个月都卖不出去，而这幅几天就有人看中，不能不说是一种缘份……” 小武也笑。“我明白，不过我和我朋友先确认一下，明天早上再答复你，好吗？” “好的。” 小武挂断电话就朝外跑，萝芙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高兴，他想立即告诉她。可却也只是跑到大门外面就停了下来，他的手上还拿着电话，却觉得那电话分外沉重。 萝芙回来的时候卧室和书房都是暗的，张宁坤和大武还没有回来，客厅里也没有人。她去接水喝，经过餐厅时看见小武的房门，门仍然关着，萝芙看了几眼，起身走开。 她独自在客厅歇了一会儿，这几天她对着花园写生，画架也从楼上搬到了客厅角落，她端着水杯停在画架面前，那幅写生图只画了一半，萝芙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起来，索性拿下画纸，揉成一团扔在了垃圾桶。 她上楼洗澡，下楼热牛奶，洗漱。 时间慢慢过去。 当整个空间重新归于寂静的时候小武打开房门，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只有墙上的几盏小灯亮着。小武看了一眼楼梯，从垃圾桶里捡起画纸，打开，画纸被揉捏之后已有许多折痕，小武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拂平。 萝芙忘了拿杯子，又从楼上下来，看见那个人影却是一怔。“小武，你在干什么？” 小武起身看着她。“怎么把它扔了，画得挺好的。” 萝芙摇摇头。“你只是安慰我，我知道我画得不好。” “谁说的。” 萝芙过去指着画纸上那个部分。“这儿，这儿，这儿，全都不好，越看越不好……” “慢慢来嘛。” “我不知道我行不行。” “你行的，你要有信心。”小武正声告诉她，萝芙没有应声，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小武说：“萝芙，我找好房子，打算搬出去住了。” 萝芙一怔。“这么突然，为什么？” “也不为什么，就是想有个独立的空间。” 萝芙抬眼看着他，慢慢的说：“小武，我舍不得你。” 小武握紧手上的画。“萝芙，我明天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小武并不回答，萝芙的问题在于从小到大她所获得的东西都是依靠家庭条件毫无困难的得到，一旦失去这种外因，她不知道她自己可以做得多好，因为她没有自己成功的，所以一点失败就会不断的自我否定。她需要的，不是亲近的人无限的赐于和鼓励，而是一个外人的认同，一点点的成功就会成为一颗火种，而后将生出燎原的大火。 这把火会给她温暖，会重塑她的信心，信心是一切的基石，她会有勇气坚持去做一件事，去完善自己的人格，去成为一个独立又自信的女人。 他不能得到她，却希望她能好好的生活，在什么环境中也能有所坚持，也能开心的拥有一片可以滋养心灵的土壤。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伟大的事。 第二天小武是下午打电话给她的，萝芙简单收拾了一下出门，小武说的地方是一家画廊，萝芙到时小武已经等在那儿了，萝芙看了看画廊的招牌。“你又买画具给我吗？” 小武摇头，带着她进去，大门之内别有洞天，整个装潢极具现代感，光影和展台被巧妙组合，运用大量后现代的元素，呈现出一个缤纷却又宁静的世界，左后方的位置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个人交谈甚欢的模样，那个女人先看见小武，对那个男人微微一笑，朝着小武走了过来。 却朝萝芙伸出手。“张小姐，你好。” 萝芙不解的握住。“你好。”一边用眼神询问小武。 小武却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女人示意萝芙跟她走，萝芙怔怔的跟过去，女人用英文对面前的男人介绍了一下，萝芙听得明明白白，再一看旁边正在打包的那幅画，正是她送给小武的中秋圆月图…… 萝芙立即回头去看小武，小武抱着双臂站在那儿，他的眼神温柔，对着她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那个男人对她说：“张小姐，我很喜欢你的画。” 萝芙还没回过神来呢，只是傻乎乎的点点头，然后说谢谢。 “听说你是业余的画手，能画成这样，真是很不错。除了绘画技法上需要提升之外，感情的表达非常浓烈……绘画技巧可以精进，对画作的理解和情感，却需要一定的天赋，这一方面，我觉得你比许多专业的画手做得还好……” 萝芙小时候也参加过一些画参，不过那时多是卖弄或者父母哄着她参加，再加上是张远槐的女儿，大奖小奖拿了不少，拿多了也就寡淡了，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父亲是赞助商，后来萝芙就对画画没有兴趣了。 以前得了奖，收到最多的只是祝贺两字，从来没有人这样诚恳的夸过她。 萝芙眼里光彩流动，她忍不住弯开嘴角，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染上红晕。“谢谢，谢谢你喜欢。”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那人拿了画离开。“很高兴认识你。”他说，只是又有些迟疑，最后仍然开口说：“不过张小姐，有空的话，可以多去外面走走，见识一下这个广阔的世界，你的画作，忧伤而且把自己困在一个小小的空间。” 萝芙一怔。 小武陪着萝芙离开，这幅画已经送给小武了，能卖出去也全靠小武，萝芙想把钱给他，小武摇摇头。“这是你自己赚的钱，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小武……” 他只是拍拍她的肩。“萝芙，我卖你的画、和带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画画，你可以做得比普通人更出色，只要你有信心，只有你能坚持。”萝芙沉默的搅着手，点了点头。小武语调一扬。“我下午有课，先走了，你自己回去，记得别走丢了哦。”他轻快的说。 小武转身，萝芙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人群中，萍水相逢的两个人，他原本不必对她如此，可是他是对她最好的一个人，萝芙只觉得眼角酸酸的。“小武，小武……”前面的身影停下，萝芙追过去，她的情绪很激动，拥抱住他。“小武，谢谢你，谢谢，有你这个朋友，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没有之一。” 萝芙的身体绵软，小武闭上眼睛，轻轻的，轻轻的回抱住她。 马路上，一辆车，急刹停住。大武看着那两个人抱在一起的人，眼神猩红。 56VIP章节 小武下班之前接到大武的电话,让他去龙科一趟，小武不明白大武干嘛让他去龙科,还嬉皮笑脸的,大武声音严厉,拿着电话就开骂，小武被骂得悻悻的,答应之后就忙不迭的挂了电话。 小武上班的跆拳道馆离龙科有些远，过去的时候龙科已经没什么人了，小武搭电梯到大武所在的办公室楼层,这是他第一次来龙科,也没有料到呆会儿大武会对他说那些话,龙科高层办公区的装潢是特别设计过的，除了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和舒适奢华的办公设备之外，连走廊等细节的地方也力求十全十美，光滑如镜的地面，翠绿生机的盆栽，以及挂在墙上的，错落有致的画作。 小武一边走一边看，不时停下来仔细研究一下，他不懂画，看来看去私心觉得没有萝芙画得好。 大武从办公室出来，一偏头就看见小武兴致高昂的看着那些画，他心里的火扑腾一下就窜了起来，伦起手上的电话朝小武扔去，小武侧头躲过，在电话落地之间捞住，站稳之后皱了皱眉。“哥，你怎么这大火。” 大武冷冷的看着他。“你给我滚进来。” 小武思忖了一下他是什么地方触了大武的逆鳞，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只觉得大武的脸色实在是黑得跑包拯有得一拼。 他进去之后不敢再调皮，乖乖的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大武也坐下来，可一看着小武，脑中就冒出了许多以前的事，张了张嘴，竟不知道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大武沉默的模样映入小武眼里，办公室没有开灯，将黑的天色让大武的脸笼在阴影中，看上去忧心忡忡。其实大武虽然叫张宁坤坤哥，其实比张宁坤还大了几个月，小武这么看着自己的惟一的亲人，只觉得大武眼旁的皱纹和疲惫越加清晰明显起来。 “哥。” 大武靠在椅背上。“小武，你还记得老家吗？还记得我当初为什么会坐牢吗？” 小武点头。 大武和小武的老家是在一个现在仍然贫困的山村里，许多年前，大武小武出生，大武比小武大了好几岁，当父母忙着在那一亩三分地上耕作时，大武就带着小武，喂他吃饭，带他玩，这是大多数农村家庭的生活模式，父母种地，哥哥姐姐带着弟弟妹妹，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变故出现在那一年的深秋，武父意外去世，而武母却在不久之后感觉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竟是不治之症，这对才丧父的一家人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小武的记忆里对那一年是模糊的，只因为回忆太过痛苦，还记得大武不甘心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死去，只有出去借钱，亲戚朋友，邻里街妨，只要能借的，都低声下气的开口。 只是一家孤儿寡母，有谁愿意自己的钱扔出去打水漂，武母在不久之后过世，小武只记得那段时间的大武，格外沉默。 后来有一个出国打工的机会，中介给出的工资对那时的大武来说像是一笔天文数字，尽管小武年幼，他还是把小武送去了外地一个出家的亲戚照顾，而自己，选择出国。 对大武才说，熬几年，就可以给小武挣到上大学的机会，这是他惟一的弟弟，他不愿意让小武像父辈那样守着几亩薄田或者像村里那些孩子上完初中就外出打工。 只是高薪下的陷阱是大武没有料到的，中介开始只是拖欠工资，哄着工人说扣下一半回国的时候再发，大武把拿在手上的钱省了又省，尽量多寄一些回去给小武，后来却知道，那一半的血汗钱，中介从来没打算给他们，大武自然心有不甘，可是又想不出什么维权的好办法，只有带着人闹事，结果发生斗殴，最后的结果，大武入狱。 小武是一个记恩的人，他记着大武为他付出的点点滴滴，他尊敬大武，虽然面上调皮，但心里，真正的长兄如父。 “小武，你听不听我的话。”大武问。 小武点头。“你是我的哥哥，我听你的话。” 这样的态度大武声音也软了下来。“那你告诉我，你和张萝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小武倒没有太大的意外，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让他压下对萝芙的念头的，不完全是萝芙和张宁坤的关系，而是他知道，他的哥哥，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而他也不是什么言情小说的男主角，可以和家人撕破脸皮不管不顾。 没有大武，就没有小武。 “哥，你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大武这话说得有些疲累，他揉了揉眉心，语重心长的说：“小武，我当初去国外打工，是为了谁……你不能让我失望，知道吗，不说别的，张萝芙是坤哥的女人，你清醒一点……你可以喜欢其它的任何一个女孩，只是她是个好女孩，但那个人，不能是张萝芙……” 小武放在腿上的手收紧，他垂着眼皮，看着办公桌的边沿。“哥，我明白，我有分寸，我和萝芙不可能的，我知道，你别生气，我不会做错事的。” 小武这样的态度，大武也不好再说什么太重的话，小武一向懂事，他相信他会处理好。大武叹了一口气，先就这样吧。 这样暂时放下一个段落，之后小武搬了出去，他偶尔回别墅看大武，有时留下来吃顿饭，但也不会呆太久，总的说来，日子算是平静，但大武还是考察了几所国外的大学，然后想办法要到了OFFER。 张宁坤问大武。“怎么突然想让小武出去念书。” 大武只是笑笑。“小武以前在寺里混日子，也没有念什么书，这始终是我心里的一个遗憾，既然现在有这个条件，他年纪也还小，出去受点学术的熏陶，有好处。” 张宁坤看着大武，没说什么。 那天小武又去别墅看大武，大武想和他说上学的事，就让他留下来等一会再走。吃完饭之后小武去了大武的卧室，大武进去的时候小武正在打游戏，大武训他。“就知道玩。” 小武笑嬉嬉的。“哥，你还不会玩呢。” 大武被气个半死，把手上的资料递给他。“是什么啊。”小武专注在屏幕上，没有伸手接，只是开口问。大武在床边坐下来，说：“我给你找了几所国外的大学，你看对哪一所有兴趣。” 小武的动作，停了下来。“怎么突然要让我去上学啊。” 大武看着小武，语重心长。“也算不上突然，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多读一点书，要比哥强。你看我，公司经营这块，跟着坤哥学了这么几年都只摸到一点皮毛，那些财务投资什么的，专业术语听着都吃力，小武，我是年纪大了，你还小，听哥的话，这几所大学虽然不是常春藤之类的顶尖学府，还教学质量都还不错，你去学习几年，掌握点有用的东西，这样，哥也就放心了……” 小武把大武的话在脑中转了几个转，这时间太巧合了，也由不得他不乱想。“哥，你是不是因为我对萝芙……我答应过你，我有分寸的，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大武瞅着小武，淡声说：“不是因为萝芙，是我觉得多学点东西对你又好处，你又还小，还可以接受许多新知识，新技术……你听话……” 小武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摇摇头。“哥，我不想去。” “为什么？”大武皱眉。 “我英语不好，基础也不好……” “这些都可以慢慢来，我明天就给你找个老师。” “我对做生意没兴趣，也不想进龙科。” “那也没关系啊，你对什么有兴趣，想学什么我都由着你……” “外面吃的不习惯……” “你厨艺挺好的，可以自己做，如果实在不想做，就去唐人街的中餐馆吃。” “可是我一个人在那个地方，连玩的人都找不到。” 左不听右不听，大武也火了，一下拔高音量，瞪着他。“我是让你出去玩的吗？” 小武被大武吼着低下脑袋，能找的理由都找完了，大武是铁了心要把他送走，小武无比郁闷。“哥，我不出去，我不想念书了，我都二十一了，我对念书没兴趣了……” 大武愈加生气，冷冷的看着他。“那你对什么有兴趣？张萝芙吗？” 这话听着可真刺耳，小武站起来，瞪着大武。“哥，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答应过你的事，我就会做到，我只是不想出去，就是这样而已。” “我不讲道理。”大武彻底怒了。“我给你讲道理你听吗，我细声细语的和你说你听吗，我看你就是放不下那个张萝芙，左不想走右不想走都是借口，我告诉你，你敢和张萝芙勾搭上，我打断你的腿，那个贱-人也是，坤哥不算，还来招惹上你，她就是一个祸水……”大武一脸怒气，拉开门就走，一出去却见萝芙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幅画。 萝芙经常把画拿给小武看，大武是知道的。 大武伸手拦着她。 萝芙不解的看了大武一眼，大武不喜欢她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可也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恨不得把她拆了的表情。 小武也从房间追了出来。 大武左右看了看两个人，厉声说：“今天我就把话说清楚，张萝芙，你离我弟弟远点，少招惹他，还有小武，你趁早给我断了对她的那点心思，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萝芙听着有些茫然。“大武，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大武嘲讽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很得意，勾引得我弟弟为你意乱情迷。” 意外情迷，萝芙知道这个成语的意思，却不明白大武的话，萝芙慢慢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小武。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57VIP章节 客厅的那盏水晶灯忽然变得格外的明亮,萝芙和小武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彼此的脸隔得那么远,却又清晰得毫发毕现,仿佛脸上的每一条纹路,每一个眼神都成了显微镜下的标本，没有秘密,一览无余。 世界如此的安静，彼此心跳的声音似乎就响在耳边，那般的急速,热烈,大武左右看看,向前一步，挡住了两个人的视线，他们回过神来，各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周围的空气像是潮水，涌动着，推挤着，让人整颗心都静不下来。 萝芙只觉得脸颊渐渐发烧，她不敢用手去试脸上的温度，怕一碰，就会碰坏什么东西。 “那……那个……我哥的话……”小武先开口，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声音似乎还有些颤抖，他垂着眼，两只手不安的握在了一起，偷偷偏头去看萝芙，却只看一眼就移开视线，那颗心啊，怎么就能跳那到快呢。“你别放在心上。”他迅速的说。 大武不屑的冷哼一声。 萝芙脑袋还空白着呢，怔怔的，哦了一声。 对话结束，剩余的，又是让人觉得尴尬的沉默。大武抱着手臂，不说话，像特务一样盯着他们，仿佛在说，看你们要玩什么花样出来。 小武又问：“你是来找我的吗，有什么事吗？” 大武也把视线转向她。 萝芙回过神，摇了摇头，也不看小武，嗫嚅着说：“没，没事。”又顿了顿。“我……我回房了。” 小武哦了一声。 萝芙转身，慢慢挪着脚步往前走，余光里，小武仍然站在那儿，大武瞪着小武还在说什么，只这么一眼，落下去的温度又在脸颊上回升，萝芙步子渐大，速度渐快，上楼梯时，几乎是一路跑上去的。 她推开门，靠着门背，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楼下，小武不理会大武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靠着墙上，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张宁坤回来的时候萝芙还没有睡，电视开着，她坐在床上，视线盯着屏幕，眼睛却没有焦距，她的脸颊微微有些颜色，这模样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最好看的时候，张宁坤原本打算去换衣服，临时停住脚步，过去吻了吻她，萝芙一下回过神来，推开他的手。 她洗了澡，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香气，淡淡的，像是一只无形的手，钻进了他的心里，一下一下的挠。张宁坤咽了咽口水，看着她，浅粉色睡衣下的皮肤滑腻嫩白，颈间的扣子没扣好，隐约露出乳-沟的痕迹，张宁坤眼神黯了下来，只觉得下腹火热，他在床边坐下，勾着萝芙的腰，慢慢的凑过去吻她。 萝芙侧着头想躲，却又被张宁坤掰回去，唇落到她的脸颊上，然后往脖子的方向下移。“不要，张宁坤，不要……”萝芙伸手别开他。 张宁坤置若罔闻，圈着她，追随着吻过去，萝芙的身体有些紧绷，张宁坤柔声哄着。“萝芙，我会很轻的，不怕……”这么一边说着，一边把手往她腰下移去，穿过睡衣的下摆，在光滑的背上探索。 萝芙渐渐的不再抗拒，张宁坤心里大喜，把她放在床上，解开她的睡衣，唇在她的敏感的地方游移，身体逐渐紧绷，他起身脱掉身上的衣服，一抬头，却见萝芙眼里泪花欲落。 张宁坤愣住了。 萝芙脸色不再是刚才的鲜艳，她静静的躺在那儿，衣服凌乱的搭在身上，皮肤有些被弄红了，像是一块一块的斑迹。她的表情是麻木的，像是小说里那些被祭祀的女孩，哭喊之后绝望了，于是僵硬的等待着死亡。 张宁想起出事之后她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后悔，他手朝她脸上伸去，萝芙别开，张宁坤心如刀绞。“萝芙……” 萝芙只是问他：“你还做不做？” “你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 萝芙抿着唇好笑。“我没有告诉你吗，我告诉你我不想要，可是有用吗，你听吗？” 张宁坤哑口无言，萝芙别过身背对着他，她不想看见他，这样的肢体语言仿佛一盆凉水浇在了张宁坤头上，张宁坤伸手想摸摸她，萝芙却躲得更远了一些。 张宁坤嘴里干涩，他垂下眼，说：“对不起，萝芙，我不逼你，我再也不逼你了。我等你，等到你忘记的那一天。” 萝芙被子下面的手揪紧，不会有那一天了，再也不会有了，她小时候就是一个记仇的孩子，她记得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一件一件，记得清清楚楚，忘不掉的，永远也忘不掉的。 萝芙一晚上都没有睡熟，脑中不停出现一些幻像，有时候是小武，有时候是张宁坤。 张宁坤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到早上的时候才发觉气氛有些怪异。 小武昨晚上被大武留了下来教育，萝芙从厨房拿早饭出来的时候和小武在餐厅遇上，小武的脸色并不怎么好，胡渣没有刮干净，眼底微微的黑眼圈，萝芙看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他们两个没说话，只是都想让对方先过去，偏偏事与愿违的一直堵在一起，以往这样的情形小武肯定会嚷嚷几句的，可是今天却一句话也不说，张宁坤视线看过去，两个人都低着头，那种感觉，无比的怪异。 萝芙拿了四个人的早餐摆在餐桌上，小武穿好衣服出来就直接往大门的方向走，张宁坤叫住他。“吃了早饭再走吧。” 小武摇头。“要打卡，时间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张宁坤抬手一看，明明时间还早，他问大武。“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武看了萝芙一眼，恨恨的语气。“谁知道呢，不用管他。” 萝芙握紧手里的牛奶杯，喝了一大口下肚，却发现胃被撑着了，有些难受。 一连几天过去别墅的气氛都有些沉闷，大武仍然通过打电话劝小武去国外念书，小武大概是不肯去，兄弟俩爆发了几次争吵，也不知道大武是不是故意让她听见的，总之，这几次，萝芙都知道了。 萝芙在卧室把大武责骂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花园里的那颗银杏开始掉叶子了，青黄的树叶，纷纷扰扰的落到地面，萝芙只觉得心繁意乱，连画画也画不下去。 周末的时候张宁坤不在，小武和大武再一次起了争执，萝芙拿着水杯上楼，她想忽略听到的那些声音，可是手里的画笔却落不到纸上去，门外响起敲门声。“张萝芙，你给我出来。”是大武的声音。 萝芙看了一眼外面的花园，放下笔，敛了敛情绪，拉开卧室的门。“大武。” 大武格开她进去，扯了椅子坐下，抬着头傲慢的对她开口：“我跟你说清楚，你别以为装聋作哑就可以打响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算盘，不会有机会的。你这种女人，像狐狸精一样，勾引得了坤哥，迷惑了小武，却对我没用。” 对于一个永远不会相信你的人来说，萝芙不觉得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大武等了半天没等一句话，厉声道：“说话，你哑吧了。” 萝芙看着他这个样子却忽然觉得好笑。“你想让我说什么，你想听什么？”萝芙弯着嘴角问他。 “你……” 萝芙走到画架边，拿起笔涂抹几下。“大武，你放心，小武有分寸，我也有自知之明，我们两个，不会闹出什么事来的。” 大武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萝芙抬头看他：“你为什么一定要逼他出国呢，他在榕城很开心。” “开心？开心能当饭吃吗？他没有受过我受的那些苦，不知道生活又多艰难，他除了会几下花拳绣腿，还会什么，当教练当保镖，能当一辈子吗？一个月三四千块钱，能干什么？多读一点书，对他没有坏处。他才二十来岁，局限在这个地方不思进取，人生几十年，就这么过一辈子，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他好。” 萝芙的动作停住。 大武看着她，立在清晨的阳光中，低垂着头，身形纤细却妩媚，回想起她来时，的确要比现在有肉许多，大武仔细想为什么他不喜欢她呢，其实他也找不出个明确的理由，总之就是觉得她不应该和张宁坤在一起，也不配和小武在一起。 大武别开视线。“你如果没想害他，那就帮我劝他出国去念书，不然，你就别给我来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意义……” 萝芙在椅子上坐下来，她正在对花园里那颗棕榈树写生，萝芙想起去年和小武在花园里堆雪人，打雪仗，他就是躲在这颗树后面，带给她一个愉快的新年。 这几天她不是没想过小武对她的感情，想着想着只觉得内心一片柔软，这世上有一个人，在困境的时候对你好，在危险的时候赶来救你，默默的喜欢你，不嫌弃你……有一个这个的朋友，是一种福气。 她要惜福，她不能做出伤害小武的事。“我会劝劝他，让他听你的话，出国念书。”萝芙开口。 大武没料到这么顺利。“真的？” 萝芙看着画上的棕榈点头。“真的。” 大武满意的离去，萝芙走到阳台凝望着那颗大树，小武是一个好人，他不应该配她这种的女人，身体千疮百孔，连心也是千疮百孔。 五十八 萝芙通过大武给的地址找到了小武住的地方，她站在小武门前，敲了三下，小武以为是他哥，打了一个呵欠从床上挺起来，揉着头发嘀咕着打开门。“哥，这才几点啊，我难得休假……”他起来的急，睡衣的带子也没系，胸前的皮肤结实干净，萝芙脸色一红，别开视线。 小武看见是萝芙顿时睡意全无，把睡衣拢紧了些，干涩的打招呼。“早。” 萝芙也微微笑了笑。“早。” 小武赶紧让萝芙进屋，萝芙进去之后环视了一周，和别的男孩子独居的地方差不多，有些脏，还有些凌乱，小武有些紧张，把沙发边的臭袜子用脚挤到沙发下面去，谁知道却被萝芙看了个正着，小武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招呼她。“你坐啊。” 萝芙坐下来。 小武站在萝芙旁边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回过神来才赶紧去厨房倒了一杯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出去后他问。 萝芙接着他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问他：“上午有空吗？” 小武点点头。“有，有事吗？” 萝芙看着小武，嗯了一声。 小武洗漱完之后出门，拦的出租车，小武坐在左边，萝芙坐在右边，一路没有说话，她用手支着下巴，眼睛看着外面的风景，她垂着眼皮，睫毛密长，秀挺的鼻子，指尖纤细，小武觉得萝芙的侧脸变成了一幅画，一点一点，裱在他的记忆深处，一辈子都不会褪掉颜色。 一个是他的哥哥，一个也算是他的哥哥，小武知道，有些事，他想已经是不应该，做，更是不能做。只是……小武收回视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吐出。 车子停在市中心的商业区，小武跟着萝芙进去，她没在衣服那一层停留，小武有些奇怪，萝芙回过头看他，小武跟上去，扶梯一路上行，最终停在箱包的楼层。 牌子都是国际性的大品牌，萝芙带着小武进了一家店，店员小姐迎上来，萝芙看着小武。“你挑一个。” 小武摇摇头。“你们女孩子的东西，我不会挑。” 萝芙沿着店面转了转，问小武：“你喜欢什么颜色，黑色，棕色？” “我吗？棕色吧。” “那款式呢，这种？还是这种？” 小武隐约明白过来。“怎么突然来买行李箱，为什么要问我喜欢的颜色款式，萝芙，你想干什么。” 萝芙停下来，从店里的墙镜里可以看到小武的脸，那样的年轻，英俊，这个男人陪伴她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但是他值得更好的前途，更好的女孩子。她虽然舍不得，但还是应该放他走。“小武，听你哥的话，去留学吧。” 小武沉默几秒，拉着萝芙到了外面。 上上下下看了萝芙一会儿，小武冷声问：“是不是我哥找你了，他是不是危胁你了。萝芙，你别怕他。” “你哥是来找过我。”萝芙笑笑，在商场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笑容格外的温婉。“不过他没有危胁我，这些话，是我自己想对你说。” 小武把萝芙的话在脑中转了转，想说什么，却终究觉得说不出口。 萝芙主动伸手抓住小武的手，男孩子的掌心温热，因为长年练武，指腹一层一层的茧，萝芙看着他，说：“你原本一个人，无牵无挂，对练武这样枯燥的事都能坚持下来，我相信你并不是对念书没有兴趣。现在你撑着不肯走，你给你哥说了许多理由，但我知道，你是不是不放心我，怕我一个人，在这样的日子里会崩溃。” 小武没有看萝芙，沉默着，许久之后才轻轻点点头。 萝芙只觉得眼睛酸胀，她握紧了他，低头说：“小武，上帝让我失去一些东西，也会让我得到一些东西，我想，我已有足够的勇气迎接生活，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我答应你，我不会想不开，不会糟踏自己的身体，你是我最幸运得到的朋友，就算不能相爱，为了你，我也会坚持下去。小武，有一个关心你、陪伴你的亲人，其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你和大武，不必为了我闹到伤害兄弟感情。” “萝芙……”小武看着她，她的眼角已经涌出泪水，小武用纸巾给她擦，轻轻的，那双眼睛，淡淡的，玉质一般剔透。他其实知道，他就算留下来也会给她带来麻烦，坤哥虽然嘴里不会说什么，但心里一定会有想法的，还有大武，他拿他拿办法，就会对付萝芙，她已经过得这么不快乐，何必还要让大武不时去伤害她。 “小武，你答应你哥，出国去吧。” 小武慢慢的点头。“好。” 萝芙抿出一个浅笑，她松开握着他的手，视线在楼层扫视一圈。“小武，挑一个吧，上次你帮我卖画，我就一直想送你一样礼物，现在正好，这是我自己挣着钱，用来买礼物送给你，正好。” 小武是半个月之后走的，那天萝芙很早就醒了，她没有吵醒张宁坤，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朝霞渐浓，太阳升空。 走前的几天小武是在别墅住的，行李一早已经整理好，萝芙起床后听着客厅略略嘈杂的声音并没有下楼，她搬了画具在阳台上，人坐着却怎么也下不去笔。 终究做不到心如止水。 敲门的声音，是小武。 萝芙开了门，彼此相顾而视，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小武隔了一会儿才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吃饭，多锻炼身体，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要坚持 ，还有，不要再吃安眠药了，伤身体。萝芙，你记着，你可以不依靠任何人成为一个独立的人，你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你可以活得很好……” 萝芙点头，也告诉他：“我会好好活着，会爱惜自己，照顾自己，会多吃饭，会坚持跑步，会把画画这件事做好，会让自己活得独立，自由，你放心。” 小武点头。“如果有什么事，就给我发邮件……” “好。” 又是长长的沉默，小武语气突的轻快起来。“我都要走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你就躲在房里，不来送我一下。” 萝芙慢慢的笑开。“你不是还没走么，怎么知道我不会下楼。” 两个相视，彼此轻轻点头。 萝芙跟着他下楼，张宁坤和大武看了看她，都没有开口说话，大武帮着小武把行礼拿上车，大武开车，张宁坤一早就说要去送他，也上了车，萝芙送小武到门口，小武看着她，掀掀嘴唇，终只是挥了挥手。 萝芙也挥了挥手，如果有缘，希望此生经年，还有再次遇见的机会。 车子离开别墅，小武再次回头，萝芙仍然站在门边，目送着他离开。 小武觉得心脏抽疼。 车子渐渐远去，完全在视线里消失，萝芙站在空旷的别墅里，忽然觉得有些孤独，她看看天空，看看草坪，最后视线落在那颗银杏上，花园里的树已经落了叶子，铺在地面上，像是秋天落在地上的尸体，秋去天冷，冬天来了。 萝芙仍然坚持每餐两碗饭，每天晚上慢跑，张宁坤有时会陪她，但他的时间却越来越不够用，龙科开始尝试其它行业，张宁坤以前在大学时就看好的项目这几年市场需求越来越大，但是却没有一个龙头企业主导市场，张宁坤有野心在那个领域大展拳脚，之前他就让大武做了大量的前期筹备，现在时机成熟，可分公司开始运转却是情况不断，张宁坤左管右顾，恨不得一个人能精分出两个来。 很多时候他回来萝芙已经睡着了，跑步和饮食改善了她的身体，虽然仍然是瘦，但气色却好了许多。 张宁坤许多时候只是站在床边看着她，他觉得，这才是离她最近的时候，她醒了，就开始在心里把两个人隔开。想起她和小武离别的情景，他忽然不知道，萝芙是不是爱上了小武。每当这样想的时候他有些害怕，却又有些庆幸，小武的离开，他是从心里有些庆幸的。 冬天过了一小半的时候张宁坤才闲了一些，那天他回来得早一点，傍晚的时候萝芙还在阳台上画画，阳台没有暖气，她把自己裹得厚厚的，专注的在白色的画纸上涂抹颜色，张宁坤看着她画完，然后握住她的手。 萝芙的指尖冰凉，他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两个人靠得近了，就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护肤品的香味，张宁坤慢慢的凑近她，小心的亲吻她的脸颊，萝芙没有拒绝，张宁坤心跳止不住的加速，他沿着仍然冰凉的脸颊向下移动到她的脖子，他含住她的耳垂，滚烫的呼吸扑在他的颈间。 张宁坤有些不放心，抬起头小心的的观察她，萝芙脸色没有异常，张宁坤一把抱住她，把她放到了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有更，这一章六千字，算是补一章昨天的。下一个情节部分读者估计知道，但是剧情走向如此，也得写，这几天我会多更一点，让大家可以尽快过完这个部分。吸取这次教训，后面的情节再也不剧透了，握拳！！另，结局已经设计好，不会再更改，也别问我，我不会说的，嗯嗯，只能说，不是杯具，是不是HE，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留给大家自己判断。 58VIP章节 五十九 对于求欢成功,张宁坤心里隐约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希望，第二天醒的时候萝芙还沉睡着,外面寒风凛洌,屋内却是暖和如春,张宁坤侧身看着她，被子柔软蓬松,她躺在上面，像是置身于云层的精灵，他用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触感真实,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她也接受了他的靠近，他渐渐相信，只要他对她好，只要时间足够，也许他们之间并不是无可挽回。 这么想着心情大好，张宁坤穿上衣服下楼，萝芙等关门声响起之后睁开眼，她拥着被子坐起来，看着外面的景色，发了一会儿呆。 张宁坤那天亲自做的早饭，吐司火腿三明治，外加热好的牛奶，端上楼给她。萝芙怔了一下，接过来，没说什么。 两个人在落地窗前吃早餐，萝芙想把阁楼改成专业一点的画室，她问张宁坤行不行，张宁坤自然同意，又问：“卧室的摆设窗帘什么的，想不想换一下。可以换成你喜欢的粉色、嫩绿什么的。” “不用。”萝芙摇摇头。 张宁坤又问。“那你的画室需不需要找人装修一下。” 萝芙仍然摇头。“这样就可以了，挺好了。” 张宁坤抓住她的手，萝芙的指尖有些凉，他诚恳的看着她，说：“萝芙，你不用和我客气的。除了书房，有什么改动的地方，你直接作主吧，不用特意跟我讲。” 萝芙轻轻咬下一口三明治，吐司微甜，她喝了一口牛奶，看着张宁坤。“你是别墅的主人，还是应该跟你讲一下的。” 张宁坤无奈的看着她。“萝芙，何必这么生分。” 萝芙看着张宁坤，我们原本就应该生分。想了想，没把这话说出口。 张宁坤从她的眼里读出了她心里的话，他没说什么，却只觉得手里的早餐，让人再也没有胃口。 张宁坤起身，拂袖而去。 萝芙吃完一个三明治，又喝完一杯牛奶，肚子没怎么饱，她又冲了一袋早餐麦片。花园里，腊梅已经绽放了花朵，萝芙站到落地窗边，一边看着一边往嘴里送，身体是自己的，小武告诉她的，她时刻记着呢。 阁楼堆了许多的杂物，萝芙吃了饭之后就开始收拾，张宁坤在书房呆了一会儿也冷静了下来，想和萝芙和好，原本就是一件急不来的事情，他想。 换了衣服过去帮她，萝芙打量他几眼，也没拒绝。“谢谢。”她说。 张宁坤摇摇头，挽起袖子干活，只是还没做多久，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龙科的事，还有些急，张宁坤看着萝芙，有些犹豫不决。“你去忙吧。”萝芙回头看着他。“没关系的。” 张宁坤略略想了几秒。“我会尽快处理完，然后回来。” 萝芙没说什么。张宁坤的脚步声远去，萝芙起身，看了看四周，深吸了一口气。“加油吧。”她对自己说。“你一个人也可以的。” 大点的东西搬不动她就慢慢挪，重点的东西搬一会儿就歇一会儿，花了半上午的时间才把阁楼清空，下午做清洁，累出一身汗，洗了澡舒服了许多，晚上六点的时候张宁坤和大武都没回来，萝芙也没接到他们要回来吃晚饭的电话，她给自己做的炒饭，肚子早就饿了，于是比平时吃得还多了些。 吃完之后歇了一会儿，慢慢把画具等要用的东西搬到阁楼里，弄好之后小小的空间也有了专业画室的雏形，萝芙抚摸着那些完全属于她的东西，开心的在里面转了几个圈。这是她的地方，属于她一个人的地方。 张宁坤是晚上十一点才回来的，龙科的事出得急，他和供应商谈判，谈完之后又去应酬吃了一顿饭，原本想早点回来，偏偏又脱不开身。 张宁坤先去卧室看萝芙，萝芙已经睡熟了，他又去阁楼看了看，里面干干净净，条理分明，她连地板也擦了，锃亮的地板似乎能现出人的脸，张宁坤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却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他不明白这样的失落从何而来，只觉得，有些东西，正一点一点，无声的从指缝间流走。 上次卖画成功之后萝芙之后又送了几幅去画廊卖，不过这几幅没有上次卖得顺利，买画的人不是专业人士，价钱出得比较低，不过只要能卖出去，萝芙就是开心的。 她把拿到手上的钱用来添置画室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慢慢把画室弄完整。 张宁坤其实给了她一张卡，不过萝芙没有用，她想，她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完成自己的梦想。 萝芙知道自己绘画技法上的不纯熟，就找了一个教孩子的老师学技法，又去榕大美书系听课，萝芙还想跟着学生一起写生，可是教授却不同意，后来萝芙一次一次去找他，开始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一次二次之后萝芙脸皮也厚了，这么过了一个月，教授觉得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能这么有恒心也实在难得，再加上他也看过萝芙的作品，有天分，如果有毅力耐心磨练下去，终有一天，自会有所建树。 自古为师者，虽不以桃李满天下为已任，但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么一想，也就同意了。 那天萝芙高兴坏了，对着教授鞠躬，连连说了好几个谢谢，她情不自禁的笑开怀，贝壳一般的牙齿，笑容舒展，教授觉得这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有的面貌，就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画风总带着一股阴郁。 萝芙晚上告诉了张宁坤要去学画的事，张宁坤不反对，刚好龙科赞助了一个画展，张宁坤也认识了一些所谓的艺术界人士，就问她要不要去给她找个导师。 萝芙摇头，说自己已经找好了。 张宁坤当时就觉得嘴里的饭菜咽不下去了，萝芙没告诉他事情经过，可他也想像得出来一定不容易，张宁坤用筷子拨着碗里的饭粒，忽然很想问她，一定要这样吗？他又觉得问不出口，如果她回答是，他要怎么接下去。 张宁坤晚饭后不想回卧室，甚至不想看见萝芙，他和大武在书房商量公事，处理好了之后已是十一点了，大武下楼，又叫他早点睡，张宁坤点点头，在书房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回卧室。 萝芙正洗完澡出来，头发在张宁坤进屋的瞬间放下，像瀑布一样展开，她站在离他三四米的地方，白色的真丝睡衣，黑发黑眼，皮肤细腻白皙。 张宁坤大步过去，抱着她的腰，狠狠的吻下去。“萝芙，你是我的。”他宣誓一般的语气。 他的吻很重，又滚烫，像是石头一样在她唇上辗压，萝芙微微张开嘴，他一下钻了进去，左搅右突，腰上的手不断收紧，几乎要把她勒过气去。 萝芙被抱上床，张宁坤压下来，床身倾斜，他坐在她腿上，抓着衣领一撕，破空的声音，白腻的皮肤在灯光下几乎晃花了张宁坤的眼，张宁坤急不可待的吻下去，似乎，这样才能感觉他还抓着她，她还在他身边。 张宁坤一路往下，萝芙反手抱住他的腰，张宁坤的吻停在她左边胸上，那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张宁坤感受着她的心跳，感觉自己的心也跳得快了起来。 “萝芙，你是不是还在恨我？”他闭着眼睛，问。 萝芙摇头，她恨过，但现在不恨了，没太多意义的，不过是让自己过得不好，现在她学乖了，要对自己好，恨她干什么呢？就像这性-爱，习惯了，试着享受，也没什么不好。 “那你还会爱我吗？” 萝芙扔然摇头，也许曾经悸动过，但不曾爱过，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张宁坤忽然觉得全身发冷，他抽身离开。 “不做了吗？”萝芙问他，语气平静。 张宁坤苦笑。 萝芙下床，去洗手间清洁了一下，回卧室的时候张宁坤背对着她，两指间夹着一根烟，萝芙躺下，盖住自己。“我睡了，晚安。” 张宁坤在心里重复着她这句话，却只有冷笑，晚安，谈何容易。 虽然萝芙在榕大蹭课不收学费，但画画毕竟是一个耗钱的专业，萝芙的画也不能保证每个月都能卖得出去，她又不想用张宁坤的钱，于是有时候也为了钱这事有些焦虑。 好在她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份她可以从事的工作——翻译。 萝芙最开始是在学校的张贴栏上发现的，试着做了一回，因为是第一次做翻译，她做得格外的认真，查了又查，对了又对，发过去的稿件对方非常满意，于是支付了她薪水，萝芙看着卡上的钱，居然还不错。后来她又厚得脸皮去问对方还没有这样的工作，一来二去，萝芙就对相关的情况有了了解，后来也就找到了一些固定的接稿渠道。 总的来说，付出的东西和得到的东西，她都很满意，也很满足。 榕大的一切在她看来都是好的，和蔼的教授，借她图书证的可爱同学，学校外面难吃的小饭馆，她第一次从内心上喜欢上了榕城这个地方，爱上了榕大这所大学，这小小的天地是如此的鲜活有力，连空气似乎都充满了希望。 只是，她没有料到会在榕大碰到龙书若。 那是一天早上，萝芙起得有些迟了，正好上午有课，赶到学校的时候只剩下一分钟的时间就要响铃，萝芙抱着书往教学楼的方向跑，谁知却和一个女孩子撞在了一起。 女孩子穿着一件西瓜红的呢子大衣，羊毛围巾，牛仔裤，因为靠得近，萝芙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酒精味，一头黑玉似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半跪在地上，手撑在地面上，萝芙以为她摔着了，正想扶她起来，谁知她脑袋一偏，开始吐了起来。 “你没事吧。”萝芙有些担心。 她摇摇头。 萝芙仍然不太放心，等她吐完了把她扶起来。一看，却是是龙书若。 第六十章 彼此都有几秒钟的尴尬，萝芙松开手，龙书若没站稳，差点又跌在地上，萝芙站在一旁看着她，龙书若扶着一旁的灯柱站起来，见萝芙还盯着她，勉强笑着摇摇头。“我没事。” “那我先走了。”萝芙一边看着时间一边往教学楼跑，她跑得有些快，脚步大而坚定，头发随着动作摇摆，龙书若看着她的背影，她怔怔的看了许久，一个酒嗝打上来，仍然是恶心欲吐的感觉。 她揉着发疼的脑袋，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恍惚觉得，萝芙比她过得好许多。 也不知道是榕大太小还是她们太有缘份，一个月的时间里，竟然好几次彼此碰见，开始两个人多多少少还有些尴尬，后来再碰面时，也会点点头算是招一个招呼。 萝芙并不恨任何人，事情已经过去，恨人，太累。 那天下课之后时间还早，萝芙也就抱着书慢慢的离开教学楼，操场上男生们在踢足球，大概是某些系的风云人物，看台上坐着不少女孩子呐喊加油，萝芙也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准备走的时候又看见龙书若。 龙书若也看见了她。 龙书若正从外面回来，背着一个大大的挎包，眼睛没有焦点，慢慢的踱着步子，有时候踢踢脚边的石子，百无聊赖的模样。 两个人仍然只是点点头，萝芙经过她身边，没走多远却听见龙书若在身后叫她的名字，萝芙回过头。“可以一起喝杯东西吗？”龙书若问她。 萝芙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龙书若带着萝芙去了学校外面的甜品店，萝芙要了一杯奶茶，龙书若则要了一杯鲜榨果汁，两个人在窗边的位置坐下来，杯子里的液体通过吸管进入嘴里，这个时间的甜品店并没有多少人，大半杯饮料下了肚子之后两个人都还没有说话，偶尔视线交汇，也只是各自移开视线。 萝芙先开口。“你叫住我，是不是想和我谈张宁坤？” 龙书若松开手中的吸管靠在椅背上，她这段时间精神不好，阴影中的神情更显憔悴，她垂下眼皮，掀开嘴。“宁坤哥哥，他……这段时间好吗？” 萝芙对龙书若这个“好”字实在没什么概念，回说：“和平时差不多。” 龙书若哦了一声。 萝芙又说：“你可以自己打电话给他。” 龙书若摇摇头，自从上次张宁坤和她说清楚之后，她就不敢见他，也不敢打电话给他。她想起上次萝芙被绑架的事，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也就开口。“上次我们被绑架的事，我很抱歉。” 萝芙怔了一下，垂下眼搅着杯子里的奶茶。“你没有对不起我，也不用说抱歉。” “那你还在怪宁坤哥哥？” 萝芙仍然摇摇头，张宁坤不再重要，龙书若也不再重要，现在她只是她，她知道以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这就足够了。 “宁坤哥哥拒绝了我，我知道他心里有你，那你呢。” 萝芙抬眼看着龙书若，不知道她是在试探还是什么目的，萝芙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我不爱他，坦白说，我希望他可以早点放我走，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帮我劝劝他。” 书若怔了一下，没说什么。 张宁坤接到李父的电话时正在开会，李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很久没联系了，如果周末有空，就过去吃饭。 张宁坤想起自从上次之后就没见过龙书若，掐指一算，好像挺长时间了，考虑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周五下了班过去，李母仍然像以往每一次在厨房忙碌，李父和书若哥哥在客厅看电视，张宁坤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书若。 李父叹气。“这丫头，像青春期来了似的学着叛逆了，这几个星期都没回来，打电话给她，只说没事，叫她回来，又说忙，她都毕业了，除了做做毕业设计，有什么好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谈恋爱了。” 张宁坤想起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情形，在椅子上坐下，没说什么。 书若是踩着饭点回来的，推门之后就和张宁坤的眼睛撞上，心脏控制不住的伴随着疼痛快速跳动，书若迅速移开视线，咽了一口口水。 她借口回房换衣服，很久之后都没有出来，书若哥哥过去敲门。“怎么躲着了，没事吧。” 书若回过神，她从椅子上起来，对着镜子抿出一个笑容，她打开门，语气轻快。“谁躲着，你才躲着，我在上网，和朋友聊天。” 书若哥哥也笑。“我不是担心你嘛，你可是咱们家的宝，你不见了，老爸老妈会拆了我的。” 书若挽着哥哥的手臂。“你被老爸老妈拆了，我也会心疼的。” 书若哥哥嗤笑一声，打了她的额头一下。 书若娇笑道：“疼啊。” 出去之后落座，一个位置在张宁坤旁边，一个位置在李母旁边，书若直直的朝李母的位置走去。“妈妈，我要和你一起坐。” 李母笑笑。“坐就坐了，怎么像是艰难抉择似的。” 书若不说话，拿起筷子夹菜。 李父咳了咳。“书若，你宁坤哥哥来了这么久了，怎么不叫人呢，越来越没有礼貌了。” 书若握紧筷子，视线在张宁坤脸上略略停留后迅速移开。“宁坤哥哥，大武哥哥，爸爸，妈妈，哥哥，吃饭。” 张宁坤嗯了一声。 这顿饭吃得平静，书若尤其沉默，连李母也说：“你这孩子，平时话不是挺多的吗，怎么今天哑巴了。” 书若当时正在厨房切水果，听见这样的话转身笑着搂着李母。“妈妈，你们大人忒难伺候了，我说话呢，你说我话唠，我不说呢，你又说我哑吧，妈妈，你倒底是想让我说呢还是让我不说呢。” 李母拍开她的手。“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 吃完饭后张宁坤和大武坐了一会儿也就准备走了，书若在书房里上网，李父过去敲敲门。“你宁坤哥哥走了，书若，去送送。” 书若麻木的盯着屏幕几秒钟，深吸一口气推开椅子，外面张宁坤已经换了鞋子，他看着她，书若跟在他身后，三个人一起上了电梯。 下去之后大武去开车，张宁坤在前面走着，书若慢慢的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张宁坤回头看了她一眼，停下来等她。 书若快要撞上张宁坤时才回过神来，她动作局促，转身就要走。“我回去了。” 张宁坤叫住她，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许久之后才道：“我是为了你好，我不适合你，你应该去找一个简单的，全心全意爱你的人。” 书若背对着他，两只手紧紧的捏在一起，她看着中庭的路灯，惨白惨白的光线，不知道怎么就像针一样刺得她难受，她转过身，双眼已有泪水。“宁坤哥哥，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喜欢什么样的人，你喜欢她，可是她已经对你死心了，她亲口说的，她不喜欢你了，那你呢，你怎么不去找一个爱你的人。” 张宁坤沉默良久，说：“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不懂。” “是吗？那我的感情，你又懂吗？” 张宁坤有一会儿没说话，最后开口说：“我和萝芙之间的纠缠，我觉得像是一种宿命，彼此错过却又分不开联系，她心里的想法我不能左右，我自己怎么想的，自己知道就行了。” 书若不想再听下去，捂着耳朵转身就跑。 书若回去之后三个人还在客厅聊天，书若过去挽着李父的手臂。“爸爸，我决定了，毕业之后，我去你的公司。”她轻快的说。 李父看着她。“不心心念念去龙科了。” 书若抿着嘴角笑了笑。“我一直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宁坤哥哥看着公司，我就不去捣乱了。再说了，我是你女儿，当然应该跟着你嘛。爸爸，你要罩着我，我做错了，你可不能骂我。” 李母笑。“你爸什么时候骂过你。” 书若脑袋靠在李父肩上。“爸爸最好了。” “那我呢，妈呢？”书若哥哥问。 “你们也最好了。”书若甜甜的说。 书若洗完澡很早睡了，书若哥哥想找她借U盘时她的房间已没有光线露出，没有人知道，此时书若趴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脑袋，放声痛哭。她的初恋，就这么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许久之后她拿出电话拨出去。“我答应你，答应做你女朋友。” 59VIP章节 小武走之前让萝芙有事给他发邮件,萝芙渐渐习惯把每天的事情记录下来，有时她会把高兴的事写在信纸上,只是最后却把这些邮件放在存稿箱里,一次也没有发出去。 榕城每三年会在十二月份的时候举办书画大赛,算是本地规格最高的比赛，在全国也有一定的影响力,书界大赛的评委皆是书画界的大手，从大赛里也走出了几个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教授把这情况在课上说了,下课的时候不忘鼓励学生们都参加试试,就算不能得奖,也算是一种体验。 萝芙想参加，但心里又没什么底气，她的绘画技巧还在磨练提高之中，而对绘画的感悟和情感虽然有了一些认识，但这种水平在职业的画展里面属于什么水平，她真的没有底。 下课之后萝芙问教授。“以我的水平，交作品上去会不会被人笑话。”她底气不足，怯乎乎的看着教授，声音像蚊子一样细细的。 教授和谒的笑了，告诉她，参加了不一定能得奖，但不参加一定得不了奖，而更重要的目的其实不在于得奖与否，这是一种自我的展示，画画的人连向别人展示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能够进步。 “小姑娘，相信自己，拿出你最好的作品给别人看吧。” 萝芙其实觉得，当一个人学会对生命感恩的时候，能会得到许多生命返还的美好，那些人生途中的风风雨雨，仔细想来，不过是天晴之前的风景，虽然凶残猛烈，但终会渐渐过去。 之前她有小武，现在有这个同意让她旁听，教授她绘画技法的老师。他一直小姑娘小姑娘的叫她，却不吝给她最真诚的指导以及鼓励。 萝芙真的感恩。“谢谢您，教授，我会努力的。” 想到这次画展，萝芙心中涌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希望以及躁动，像是雨后的第一道彩虹，满心满意都是美好，回别墅之前她特意去挑选了新的画笔和颜料，一回别墅就进了画室考虑作品的事。 时间过得很快，张宁坤回来的时候萝芙才回过神，简单做了晚饭，两个人坐下来，因为萝芙一直都在想着参赛作品的事，吃饭也心不在焉，张宁坤叫她的名字，要叫几次才能让她回过神。 张宁坤有些忧心。“你没事吧。” 萝芙摇摇头。 张宁坤又说：“明天周末，今年你还没买冬天的衣服，明天我陪你去逛逛，挑几件衣服吧。” 萝芙摇头拒绝。“我的衣服够穿了。” 张宁坤又说：“去年买的，都旧了。” “没坏就行了。” 她以前最喜欢逛街买衣服，张宁坤仍然坚持。“真的不去？” 萝芙抬起头看着他。“你要去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去。”她想到什么，握紧筷子，又说：“如果你一定要我陪你，那我就只有去……”萝芙表情淡淡的，最后的语调近乎麻木。张宁坤知道她是指他在逼她，他心中怆然，淡声说：“既然你不想去，那就算了吧。” 萝芙周末两天一直呆在画室里，大早起来，到了做饭的时间才会出来，做好之后几口扒完，之后收拾了厨房又一头扎了进去，张宁坤原本想周末两天在家陪陪她，结果到最后只能在书房处理公事。 他中途也推开过画室的门，萝芙站在画架前，神情专注，这是张宁坤第一次见她如此专注又热情的做一件事，冬日的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像是镀上了一圈金色的光晕，张宁坤只觉得她这样的模样，充满了生机和活力，与平日里和他相处的情形，好得太多。 张宁坤是几天之后知道萝芙要参赛的，那天榕城的晨报刊登了书画大赛的新闻，联想起萝芙这几天的情形，张宁坤便猜到她是因为这个比赛。 晚上回去的时候萝芙仍然在画室，张宁坤洗完澡出来一看时间，已经是十二点了，卧室依旧空荡荡的，他犹豫了一下推开画室的门。“萝芙，明天再画吧。” “你先睡吧。”她头也没回。 张宁坤在门边站了一会儿，终是一个人回了房。他躺在床上有一会儿没有睡着，旁边的枕头还带着她头发的香味，他手轻轻的在上面抚着，慢慢沉入梦想，梦到的却是萝芙，萝芙的画得了奖，她笑着上台领奖，笑容是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欢快，她捧着奖杯，小心翼翼的亲吻，然后致辞，说要谢谢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张宁坤…… 张宁坤这时醒了过来，床边的位置仍然是空的，他穿上鞋子去阁楼，画室米色的光线下，萝芙穿着白色的T恤，长发随着的绑着，仍然维持着之前姿势，一点一点，用心画出画纸上的完满。 张宁坤在画展截稿之后不久，也就是结果公布之前打了一个电话给齐贝川。 齐氏集团一直赞助这几届的比赛，这次也不例外，齐贝川作为齐氏建设的总裁，又从小浸-淫在上流社会，和比赛的组委会，自然熟识。 齐贝川对张宁坤的来电倒有些奇怪。“约他们吃饭当然没问题，只是目的呢？” 张宁坤转着手上的钢笔。“我有一个朋友在参赛。” “女的？” “萝芙。” 齐贝川顿了顿。“据我了解的消息，她不是你仇人吗？” 张宁坤只说：“你帮我把他们约出来，另外，能麻烦你也抽空出席一下吗，毕竟，你和他们认识的程度比较深。” 齐贝川想了想，答应下来。 饭店定在榕城的五星级酒店，张宁坤亲自打电话订的位置，最好的包房，一进门就能看见一扇水墨屏风，三角形交错而成的吊顶，墙上挂着几幅画，盆景在灯光的映衬下和画作相映成趣，左侧是橘色的真皮沙发，餐桌立在右边，上面铺着白色餐巾，手工地毯踩上去柔软无声。 一行人落座，侍应递上茶水，文化人嘴尖，一下就品出了这是最好的明前龙井，那人无意说出来，一行人听着，顿时对这顿饭，心里便有了底。 张宁坤和齐贝川站起来，齐贝川正式介绍了一下张宁坤，各自寒喧几句座下，菜是张宁坤点的，一早已经打听清楚各自的喜好，张宁坤斟酌了一下，订了菜单。 菜品很快送了出来，张宁坤敬完酒，很快就进入正题，他放下杯子道：“其实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参加了这次的大赛，她呢，真的画得很认真，但是是第一次参加比赛，心里没什么底，整天忧心忡忡的，那模样我看着也担心，所以就私下来问问，了解一下她的作品在评委心中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参赛作品名字是……” 张宁坤把萝芙的名字报出来。 “这幅作品，我倒是有点印象……”其中一个人开口，他说着看看齐贝川，又看看张宁坤，张宁坤让他直说无妨，那人便道：“说老实话，这幅作品画得倒是挺不错，但是这届大赛的优秀作品太多了，张总，这实在是……” 张宁坤拒绝了侍应，笑着起身亲自给他倒酒。“其实我觉得画画这东西，画得好与不好，都是见仁见智，你让我欣赏梵高，我还觉得凌乱难看呢。您也说了，我朋友画得不错，有些人认为她不足以获奖，但肯定也有人觉得她足以获奖，对吧。”张宁坤一一看过去，顿了顿又说：“其实我朋友自己也知道一等奖是不可能的，但是你们一共设置了五个等级的奖项……”张宁坤说着又略略带了一下话题。“我知道，现在文化产业总的来说不景气，你们美术协会有时候做推广也需要钱，正好龙科有一个这方面的计划……”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余的也就好说多了。 张宁坤举起杯子，敬美术协会的会长。 会长很快端起杯子。“张总，您请。” 这顿饭吃得相当的愉快，结束的时候张宁坤又让秘书给每个人送上礼物，根据齐贝川的提醒，特意根据每个人的爱好下单，包括象牙制成的围棋，顶级红酒，茶叶等等。 几个人推迟了几下，全都收下。 那几个人开车离开，齐贝川和张宁坤并肩而立，张宁坤的身影在酒店大门的灯光下看起来格外的魁梧，他淡淡的看着前方，眼中波光微动，齐贝川侧头看着他。“你对张萝芙，是什么意思啊。” 张宁坤没回答他。“今天的事，谢了。” 萝芙是在一个下午收到获奖通知的，那时她刚从洗手间出来，画室的电话响了起来，听筒里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告诉她获得了大赛的五等奖。 那人告诉她一些相关的信息，比如说领奖的时间和地点之类的，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萝芙这才回过神来，她在画室不断的转着圈，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她紧握着电话，深呼吸，又开心得止不住笑。 她想起小武，打开电脑给他发邮件，告诉他，她得奖了，得到了别人的肯定。只是写完之后她却平静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下，仍然点了存稿，于是草稿箱的邮件数量又多了一个数字。 60VIP章节 萝芙对于能够获奖十分开心,眉眼之间明显的喜色，脸色也因为笑容而显得光彩熠熠,张宁坤下班回来之后先回卧室换了衣服,萝芙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张宁坤过去帮她的忙，才走近就听到她在哼歌,一首节奏轻快的英文歌，被她哼得极好听。. 张宁坤已经知道她得奖的事，并不拆穿的故意问她。“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萝芙偏头看了看他,神情不像平时里那么冷淡,垂下头，细声说：“三年一届的书画大赛，我得奖了。” 那模样，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张宁坤心底柔软，拿过她洗好的菜开始切，紧接着问。“是吗？几等奖。” “五等。”萝芙淡声说，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也很好了，原本只是想参与试试的，那些人都是美术协会的会员，在这个圈子里有一定的名气，我真是没想到，可以得到他们的肯定。” 她两眼生动，睫毛自然弯曲成一面扇形，鼻头圆润如玉，张宁坤停下手中的动作，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恭喜你。” 张宁坤的语气诚挚，萝芙抿着嘴唇，笑意浅浅。“谢谢。” 张宁坤看着她这模样，只觉得那些花出去的钱，真是值得。 颁奖典礼是在周五的晚上举行，这几届大赛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协会也有意进一步拓展画展的影响力，所以除了会邀请新闻记者出席颁奖典礼之外，还给获奖者设置了新闻发布会，以及邀请同行参加随后的庆祝酒会。 那通通知萝芙获奖的电话里，要求所以出席酒会的人，男士须着正装，女士须着礼服。 萝芙在衣帽间找来找去，领奖的衣服她是搭出来了，可出席酒会的礼服却没有一件合适的，张宁坤倚在门边看着她忙活了半响仍然焦头烂额的模样，开口建议道：“还有几天时间，我明天下了班陪你去买一件。” 萝芙也认同他这个提议，只是开口道：“你忙你的事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张宁坤过去握着她的手，柔声说：“明天晚上我没有应酬，我陪你去。” 他执意如此，萝芙知道拒绝也没用。她看着这偌大的衣帽间，里面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张宁坤花钱买的，奢侈的价格，随便一件T恤都是三个零以上，更惶论那些三四万一件的大衣以及礼服。 她一下就想起之前告诉过自己的，好好生活，成为一个有生存能力，思想独立的人，不依附张宁坤，也不依附任何人。她早就消费不起这样的衣服了，萝芙看着张宁坤。“你可以陪我去，但我自己付钱。” 张宁坤瞅着她漆黑的眼珠不太明白。“你才挣多少钱，自己留着吧。” 萝芙摇摇头。“你不让我付钱，我就不去。” 张宁坤有些无奈。“不一样吗？” 萝芙点头。“是，不一样。” 张宁坤无话可说，只觉得她坚决的语气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堵在他的喉咙里，让他吞不下，也吐不出。 他的声音淡了下来。“随便你。” 萝芙预算有限，不能消费国际一线大牌，只能在二三线之间挑一些设计不错的，好在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张宁坤陪着她逛了几家店，萝芙挑了一件米色的礼服，鱼尾形的裙摆设计，收腰，裙边衬以金色的手工刺绣，穿出来张宁坤便有一种惊艳的感觉，偏白的米色衬得她的皮肤好极了。 “很漂亮。”张宁坤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 萝芙自己也觉得不错。 她换衣服的时候张宁坤就付了钱，萝芙当时没说什么，出了店门之后就把五千块的现金从钱包里拿出来递给他。 张宁坤不接，气呼呼瞪着萝芙。“你真做得出来？” 萝芙也不看他。“我说过自己付。”她低垂头，手伸在半空中也不缩回去，一叠粉红色的钞票看着就碍眼，张宁坤越看越气，扯过来直接扔在了垃圾桶。 他大步往前走，萝芙提着袋子跟上去，只是走了几步又停下，她折回去，把钱捡起来，张宁坤没听见她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他站在栏杆旁，抱着手臂看她要干什么，萝芙起身后看了他一眼，张宁坤瞪着她，萝芙站在那儿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把钱丢进了不远处的一个捐款箱里。// 张宁坤冷哼一声，等她走近了，一手夺过她手里的袋子，一手捏住她的手。 两个人有一会儿没说话，张宁坤把萝芙的手越握越紧。内心总有一种恐惧，她执意要把一切分得这么清楚，是什么意思。 张宁坤又把萝芙带去其它的店里，冬装正是销售得好的时候，张宁坤看上一件就让萝芙去试，萝芙不试，他就直接买，递给萝芙，萝芙不接，张宁坤恨恨的说：“我就提回去，你不穿，就捐去山区得了，随便你。” 两个人这么别扭的逛着，却碰见了龙书若。 当时张宁坤左手提着袋子，右手挽着萝芙的手，也不知道正在和萝芙在说什么，一抬头就看见了龙书若。 龙书若是和一个男孩子走在一起的，两个人也是手拉着手，男孩子热情的和书若说着话，不过龙书若兴致不高，眼神没有焦距的四处看着，偶尔点一下头。 几个人就这么撞在了一起，书若几乎是立即松开男孩的手，看着张宁坤，勉强笑了笑。“宁坤哥哥，萝芙。” 几个人坐下来吃了一点东西。 张宁坤一直观察着那个男孩，长相方正大气，言行态度大方干净，虽然动作有些局促紧张，但对还没出学校的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却可以理解。 几个人坐了一会儿又分开，走之前张宁坤让萝芙去结帐，自个儿留下来对龙书若说：“这个男孩子，我看着挺好的，至少……比我适合你。” 书若低垂着头，手捏着挎包的带子，没说话。 张宁坤拍拍她的肩，然后拉着萝芙走了。书若看着他们两个离去的背影，却只有更加用力的握紧自己的手。 男生从洗手间出来时书若还呆呆的站在那儿，他走上前才发现她在哭，眼泪滑过脸颊，留下两条淡淡的痕迹，她抬头，视线停在店门的方向，可是那个地方空空荡荡，除了灯光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慌了，拿出纸巾轻轻的擦。“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书若偏头看着他，格开他的手。“对不起，小山，我做不到，我以为我可以做到，我不打电话给他，不去见他，也尽量不想他，可是我努力了这么久，只需要一次见面就可以把我这么天以来构筑的保垒彻底崩解，小山，我不知道忘记一个人要这么难，我做不到，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萝芙领奖那天是张宁坤陪她一起去的，又近年底了，仍然是纷纷扬扬的大雪，今年的初雪来得很晚，大街上的人都在欢欣的迎接这场雪，萝芙把手伸到车窗外接住一朵雪花，然后看着它在掌心慢慢融化。 不知道此时在异国他乡的小武，在干什么，他可知道，今天她去领奖，去领取她人生中第一份完全靠自己争取来的荣誉。 他们进去时现场已经坐了许多人，台上铺着大红色的地毯，背影墙以一副巨大的油画铺成，内容是一群人捧着书画大赛的LOGO，最上面就是书画大赛的中文全称，底端是主办单位承办单位赞助商等…… 因为离颁奖礼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位置上的人都还在交头接耳的聊天，气氛欢快而热烈。萝芙是获奖者，所以位置安排在最前面一排，张宁坤拿着主办方赠给萝芙的票在后排挑了一个位置，萝芙坐下之后在这样的气氛中有些紧张，明明没有喝多少水，却忍不住一趟一趟的往洗手间跑。 又一次进去之后不久听见有人哭着进来。 那人边哭边说：“小夏，这次参赛我真的很用心，你也说画得很好，可是我又失败了，整整九年，我参加了三届，可是没有一次有突破，小夏，我不应该画画了……” “别哭，别哭……”一个女孩子安慰着。“你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有能力就会出头，像那些选秀节目一样，有几个是干净的……你坚持下去，总有人会欣赏你的才华的……” 那人的哭声略略停了停。“你前半句的意思……是说有人潜规则。” 短暂的沉默。 “你告诉我，是不是……小夏，你是会长的女儿，你一定知道的……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好了，别哭了，你知道又能怎么样呢，你不是评委，你改变不了什么的……” “但是我想死个明白……” “那你别告诉别人……我爸说前三等奖评得还算公正，毕竟协会想把比赛的影响力扩大，所以必须要有好作品出来，但是四五等以及什么新晋画家啊里面就有猫腻了，四等我不知道，但是五等我就知道二个，一个男的，叫什么斌的那个，他是副会长的亲戚，还有一个女的，姓张，好像是一个做地产的……哦，对，龙科的那个老板……的女朋友还是情-妇，那人请我爸他们吃饭，你不知道送我爸的礼物，两盒找都找不到的顶级茶叶，我爸老喜欢了，每次拿起来泡都像是在朝圣。” 萝芙的一颗心，仿佛沉到了冰窖里。 六十四 萝芙拦着一个工作人员问：“请问赵会长在哪儿？”那人指了一间办公室，萝芙说了谢谢，过去一看，里面站着五六个人正在谈话，也不知道哪一个是赵会长，萝芙敲了敲门。“我想找一下赵会长……”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从人群里探出来一个脑袋，他上上下下看了萝芙几眼。“小姐，你哪位？” 萝芙笑了笑。“赵会长，我有一点事找您，能麻烦您出来一下吗？” 萝芙穿着一件粉色的羽绒服，画了淡妆，立在那儿，像是一朵娇嫩无害的水仙花。那人犹疑的看了萝芙几眼，从里面出来。 萝芙把他带到安静一点的地方，赵会长看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隐约觉得像是一个参赛者的照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你有什么事找我。”两人停在楼梯间的入口，周围没有人，旁边是一颗半人高的盆栽。 萝芙两只手握在一起。“赵会长，你好，我是张萝芙，参加了这一届的大赛，获得了五等奖。” 赵会长想了起来，点点头。“嗯，你的作品不错。” 萝芙顿了顿，看着他。“但是我想请你告诉我，我能获奖，是不是因为张宁坤的关系……” 赵会长没有立即回答，抿着唇，一双鹰眼似的眼睛直乎乎的盯着萝芙，他看了几秒灿然一笑。“张小姐，你大概误会了，本次大赛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进行，你能得奖，完全是你的作品征服了评委……你那幅作品我有印象，真的很不错……你是从哪儿听到这种谣言的，简直是无稽之谈。” 萝芙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句话在嘴里转了几圈，她抬上眼，慢慢的开口。“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从你女儿嘴里听说的这话……那还是无稽之谈吗？”男人的脸色几乎可察的一变，萝芙故意略略一顿，然后才说：“小夏小姐说的话，我已经全部录到了手机里，需要我放给你听一遍吗，或者我把录音放到网上去，让整个榕城的人都听听这次大赛的评选方式。” 赵会长脸色一变，瞪着萝芙。“你不是张小姐，你是谁，哪儿来的。你别以为可以危胁我，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 萝芙心中已明白大半，只是仍然残存着一点希望。她缓了缓，平复了一下情绪。“赵会长，我知道危胁你是我不对，但我只是想知道，我的获奖，和张宁坤有没有关系。” 赵会长一时没有说话。 萝芙有些急切：“其实刚才我骗了你，我没有录音，你如果不信，可以把我的手机拿去检查。我只是希望你能告诉我，因为我想知道真相，这件事，和张宁坤有没有关系，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赵会长后退一步，犹疑不决的看着她，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那如果不是张宁坤，我是不是根本不可能得奖。” 赵会长勉强笑了笑。“参赛作品的质量一届比一届好，张小姐，优秀的太多，虽然你的作品的确不错，但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萝芙明白了，她整个人靠在墙上，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走，她高兴了这么久的获奖，原本以为是实力，是用自己的努力和心血换来的，原来，只是张宁坤的一句话，只是他送出去的那些礼物。张宁坤还假装不知道的问她为什么这么开心，还陪她去买礼服，在他眼里，她的欢欣雀跃是不是就像傻瓜一样。 萝芙的手，重重的往墙上捶了一下。 颁奖典礼开始时萝芙仍然没有回到礼堂，张宁坤看了看手上的时间，又朝前面的位置看了看，那一小格地方，空空如也。他给萝芙打了一个电话，没有人接。张宁坤有些不安，强撑着坐到颁奖典礼结束，中途司仪念到萝芙的名字，可是直到所有人都领完了奖，萝芙都没有出现。 张宁坤离开酒店给萝芙打电话，仍然没有人接，张宁坤调出萝芙的定位，屏幕显示她在别墅。 张宁坤皱皱眉。 萝芙此时正坐在画室里发呆，回来后她翻出了参赛作品的废稿，一幅一幅，几十幅的废稿，送交上去的那一幅，是用她所有的热情和精力创造出来的作品，它被送呈在评委面前，这些评委是书画界最专业的人，萝芙只是像教授告诉她的一样，参与一个活动，展示她的作品，得奖了，她自然高兴，就算不得奖，她也并不觉得遗憾。 张宁坤何必使这些手段，让她的作品毁了，那些评委会怎么看她，看她的作品，也许之前觉得她有潜力或者只是评价一句用心，也不及像现在这样把她冠上一个张宁坤的女人的头衔让她难受。 也许记得的人，会说一句，你说那一幅啊，是张宁坤的女人画的，张宁坤是谁，就是龙科的张总，龙科知道吧，搞地产的，有钱有势啊。 哦，原来是张总的女人画的啊，就算交一张白纸上去，也是要得奖的吧。 萝芙强忍着眼里的泪水，不让它掉下来。 她在画室愣愣的坐了很久，拿出电话看着上面的联系人，可看来看去，也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张宁坤，一个张宁坤的秘书陈姐，一个是小武。 她在这个城市如此孤单，连找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都找不到。 萝芙默默的看着小武那两个字，终究没有拨出去。 她不想打扰小武的生活。 张宁坤回去的时候整栋别墅只有画室亮着光，他推门进去，萝芙坐在画架前，背对着他，画室只开了一盏灯，她的身影在轻浅的光线里，显得有些黯淡。张宁坤过去才看见她眼角有些红，张宁坤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什么进候走的，怎么没有去领奖。” 萝芙慢慢抬头看了他一眼，却站起来，转身就走。 张宁坤抓住她的手臂。“怎么了？” 萝芙声音冰冷。“你放开我，张宁坤，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我不想和你说话，一点也不想。” 张宁坤没放，反而握得紧了些，他绕到她前面，轻声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萝芙不回答，只是用手去掰他的手。张宁坤有些火，愈加握紧。“发生了什么事，谁欺负你了，你说清楚。” “说清楚？”萝芙呢喃，猛的抬起头看着他。“谁欺负了我，你心里不是挺清楚的吗？” “你说说看。” 萝芙索性放弃，她抬眼看着他。“我得奖，你敢否认不是你贿赂或者向那些评委施压，张宁坤，你敢不敢否认。” 张宁坤的脸色在灯光下明显一变。“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重要吗……”萝芙使劲推开她。“张宁坤，你放开我，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更不想和你说话。” 张宁坤反手把萝芙搂进怀里。“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萝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不是我爸爸，你不用为我做这些。” 张宁坤把头埋在她的颈间。“萝芙，你为什么不能往另一个层面想呢，我只是想让你开心，我并没有恶意……” “那你有没有问我的想法，问过我想不想让你这么做，或者我暗示你要这么做来帮助我得奖……张宁坤你不明白，我画得好就画得好，画得不好就画得不好，我把自己的作品交给别人评判，是希望别人有一个公平的对待，哪怕不好，我也可以接受，而不是……让你把这种荣誉赐给我……你赐的，我不稀罕，也不想接受……其实说到底，你没有明白我，也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张宁坤，你总是用自己的方式觉得我应该怎么样怎么样，我需要是尊重，你懂吗？” “萝芙，我看你那么辛苦的在画室，那么用心的做一件事，我只是不想让你的辛苦付诸流水，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我不需要你让我开心，张宁坤，我对你没感觉了，你不用做这些来讨好我，我心死了，你不是我什么人，连小时候的宁坤哥哥都不是，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了我，放了我妈……我不爱你，不爱了……”萝芙说完抓着张宁坤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张宁坤吃疼，松开了圈在她腰上的手，萝芙头也不回的跑下楼，张宁坤立在这小小的画室，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只觉得，这场初雪如此的让人寒冷。 他没有坏心，他只是简单的希望她能开心一点，这也错了吗？这真的错了吗？ 61 VIP章节 大武接到张宁坤电话的时候正和龙书若在一起。 下午他办完事从外面回公司,无意中看见书若一个人在马路上慢慢走着,拥挤的人潮中,神情呆滞,有人不小心撞了她，向她道歉,书若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摁了喇叭,书若置若罔闻,又滑下车窗叫她的名字，书若仍然向前走着没有回头,大武觉得不对劲，下车把她拉到一边。 书若木偶一样站着。 大武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没事吧。” 书若眼睛仍然没有焦距,大武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龙书若这才回过神。“大武哥哥。”她视线在大武脸上扫过,张嘴叫了声。 大武没有错过她失落的眼神。“没事吧，怎么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书若摇摇头。“我不知道去哪儿，也不知道应该干什么，所以就出来走走。” “走走？”大武挑着眉。“我看你的模样可不是走走，你男朋友呢，他怎么没陪你。” 书若笑了笑，笑容勉强。 “吵架了？” 书若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分手了……” “他欺负你？” “不关他的事。” 书若神情满是无奈，大武心中隐约明白。“是因为坤哥？” 书若不肯认，也不否认，只是站在那儿，别过了脸。 大武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只是他一向不太擅长安慰人，又记着上次的教训——如果不是他鼓励书若喜欢坤哥，也许今天书若不会这么伤心难过。这么一想，大武心里便生出些愧疚。“对不起，是我误导了你，才会让你这么难过……” 书若摇头，她心里知道，和大武无关。 大武不放心，就陪着书若慢慢走，眼见着天就黑了下来，大武找了家餐厅吃饭，书若原本说不饿，大武哪里由着她，强行把她拉了进去，又照着她的胃口点了菜，点好之后侍应拿了菜单准备出去，书若却开口叫住他。“再加两瓶酒。” 侍应拿出笔记录“请问需要什么酒？我们这儿有……” 大武拦着侍应，看着书若。“你不能喝酒……” 书若恍惚笑了一下，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餐桌上铺着酒红色的桌布，桌布用玫瑰形的纹路压制饰样，书若伸手抚着那些玫瑰的纹路，就想起之前住院时，张宁坤去医院看她，每次总是带新鲜的玫瑰，红到极致的花辩，就像是她心上的那一滴血。 她爱这个男人，真的很爱很爱。书若猛的眨了几下眼压下眼里的酸胀，可是呼吸却仍然困难，她看着大武，凄惶一笑。“你让我喝一点，大武哥哥，我难受，我真的很难受。” “书若……” “大武哥哥，你成全我，你成全我好不好……” 大武叹了一口气。“给她拿两罐啤酒……” 两罐喝了就有第三罐，三罐喝了还有第四罐，书若渐渐的就醉了，她没吃多少菜，坐在大武旁边，抓着大武的手，哀哀的看着他。“大武哥哥，你告诉我，你教教我，要怎么才能忘掉一个人，太难了，怎么就这么难。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他，要尽快忘了他，我和喜欢我的人谈恋爱，我和他约会，在食堂吃饭，在夜晚的操场接吻，一天的时间，除了睡觉之外都和他腻在一起，他追了我三年，把我当公主一样捧着，可是没办法，他的眼睛不像宁坤哥哥，笑起来的模样不像宁坤哥哥，神情语气也不像宁坤哥哥，其实他原本就不是宁坤哥哥，又怎么会像宁坤哥哥呢，可是我总是忍不住拿他和宁坤哥哥做比较……我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可是我就是做不到，是我的错，我伤害了他……” 她说着说着眼里就有了泪花，又倔强的不肯落下来，大武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她时，心里就在想，哦，这是书泰的妹妹，长得真是漂亮，性情也好，他一定会像一个哥哥一样照顾她，让她快乐、幸福。 只是如今她的样子，没有快乐，也没有幸福。张宁坤不爱他，他也没办法让张宁坤爱上她。 大武轻轻拍着书若的背。“听话，时间久了，忘了，就好了。” “其实我也知道，所以我尽量去控制，可是只需一次偶遇，我就可以彻底崩溃，大武哥哥，我装不下去，偶遇宁坤哥哥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我装不下去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喜欢上那个男孩子，我们分手了，可是分手了我仍然那么痛苦，大武哥哥，我真的好想知道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应该怎么办……”书若抬起头，泪水已经从眼里落下，滑过脸颊，落在他的手背上，像是火钳一样滚烫。 大武看着书若，在这一刹那只觉得，只要能让她开心，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响起的，背景声很嘈杂，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从听筒里传出来。“喂，你是不是机主的朋友啊，他醉成一滩泥了，你快来接一下他吧。” 大武挂断电话，书若还拿着啤酒罐往嘴里灌，大武夺下她手里的东西，扶着她坐起来。“醒醒……书若……” 书若勉强睁开眼。“大武哥哥，是谁啊。” “是坤哥。”大武扶着书若起来。“他喝醉了。” “是吗？”书若咯咯的笑起来。“真好，他喝醉了，我也喝醉了，我们配在一起了。” 大武扶着她外走，书若走了几步就像失了骨头似的往下滑，大武勉强把她扶上车，车子才开没多久书若就捂着胸口要吐，大武把她放下来，书若趴在路边吐了个没完没了。正好前面不远处便是四季酒店，大武想了想，打算过去开了一间房让书若休息，然后再开车去接张宁坤。 书若不让他走。“我也要去，我要去接宁坤哥哥。”她坐在床上，死握着大武，力气特别的大，大武只好哄她。“听话，我把宁坤哥哥带来见你。” 书若摇头晃脑的想了想，点点头。“一言为定，骗人的是小狗。” 大武点头。 书若这才放开了他。 张宁坤在酒吧要了一个格间，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桌子上，地上，全是酒瓶，人走过去踢到瓶子，嘻啦一阵响。张宁坤人靠着沙发坐着，眼神漠然平视前方，灯光下神情寡淡，模样倒是看不出一点醉态，只是大武叫他的时候，没有一点反应。 大武过去扶他。“坤哥，我送你回去。” 张宁坤执意不肯走，他块头又高，大武几乎扶不动他，折腾一会儿只好站在旁边看着，张宁坤又开始往嘴里灌酒，大武去夺酒瓶，却被张宁坤瞪了一眼。 大武强行把酒瓶夺过来。“坤哥，你别喝了。” 张宁坤眼睛眯起又睁开，喃喃自语似乎又在问着谁。“她怎么不来，她怎么不来……就这么讨厌我了吗？我只是想让她开心一点，就错了吗？” 大武猜想侍应应该也给张萝芙打过电话。 张宁坤仍然一瓶一瓶的灌酒，许久之后终是软成了一滩泥倒在了沙发上，大武扶着他跌跌撞撞往外走，张宁坤出了酒吧被冷风一吹，立马趴在路边吐了起来。 接近一米八的男人，趴在路边，裤子沾上雪水，衣服凌乱发皱，领带歪到了手臂上，身体因为呕吐而发着抖。 大武从来没有见过张宁坤这种狼狈的模样。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早就告诉过张宁坤远离张萝芙，不听，现在成这模样了吧。 张宁坤吐完之后反身坐在了地上，一只腿曲着，一只手搁在膝盖上，而人，背靠着垃圾桶，他双眼无神，只有嘴唇一直开开合合，大武凑近了听，他把一句话不断的重复。“我只是想让你开心，我只是想看着你笑，这样就错了吗？真的错了吗？” 大武看着他这模样觉得有些酸楚，弯下身扶他起来。“坤哥，走吧，你醉了。” 张宁坤闭了闭眼，酒吧变幻的霓虹打在他的侧脸上，像是变色龙一样不断变化着颜色，大武把手伸过去却被张宁坤推开，他独自撑着地面站起来，一高一低的走向路边的车，他的手抓着车门，却没有立即拉开，许久之后转身看着大武。“给我找间酒店订间房，我不想回家，不想让她看到我这幅样子，她会嫌弃的。” 大武嗯了一声。 上了车之后张宁坤就歪着头睡了，大武从后视镜里看了他许久，沉下眼，调了头，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大武拿张宁坤的证件开了房，扶着他进了电梯，在走廊的时候张宁坤醒了醒，睁开眼看了一下酒店的装潢。“这是哪儿？”他问。 “四季酒店。” “怎么跑这么远到这儿来了？” 大武隔了几秒才回答：“那边堵车，我就开过来了。” 张宁坤哦了一声。 大武用房卡开了门，张宁坤瘫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大武又出去，不久之后回来，他手里端着一个杯子，扶着张宁坤坐起来。“坤哥，这是醒酒的茶，你喝了吧，估计要舒服一点。” 张宁坤接过来喝了，把杯子递还给大武。“谢谢。” 大武点点头。“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就走了，你洗个澡之后就休息吧。” 张宁坤等大武走了之后又坐了一会才去浴室洗澡，也许是酒精的后劲上来了，也许是浴室的蒸汽太热，张宁坤洗到一半就撑在墙面上喘气，呼吸有些困难，意识也隐约模糊起来，他甩甩脑袋，拉开门出去，视野里的东西都是模糊不清的，脑袋浑沌而沉重，只有一股清香慢幽幽的扑面而来，张宁坤隐约觉得熟悉，想了一下才想起这是萝芙惯用的沐浴露在洗澡之后留在身上的味道，他最喜欢的就是在亲热时，整个人伏在她的颈间，嗅着这种味道，像是一种成了瘾的毒药。 萝芙，张宁坤念叨着这两个字，摁亮了屋内的灯，视野逐渐清晰起来，装潢摆设都是他熟悉的，他回到了别墅，萝芙躺在床上，鸭绒被搭在腰间，手臂搁在外面，黑发散开，露出柳叶一样的眉毛和唇，嫣红的唇色，在雪白的皮脸上，像是任人采摘的鲜红霉果，张宁坤浑身燥热，跌跌撞撞的走过去，轻轻抚着她的眉，她的脸，她的唇……她是真实的，她真的是萝芙。 “萝芙……”张宁坤紧紧抱住她。“萝芙……你不要不理我，你不要怪我……”他一遍一遍呢喃着她的名字，脑袋又渐渐混沌起来，只有身上的燥热，像是一把烧着的火，催促着他要干些什么。 他俯下身，压住了她的唇。 *** 张宁坤头痛欲裂的睁开眼，思绪在混沌之后瞬间恢复清明，他猛的坐起来，看向旁边的女人，女人背对着他，大半头发遮住了脸，只隐约看见一双漂亮的眼睛，可这一眼，已经让张宁坤心胆欲裂。 书若还没醒，露在外面的皮肤隐约可以看见轻浅的痕迹，那是一个男人留下的。张宁坤脑中一片空白，本能的抓起地上的衣服，像只落败的公鸡一样狼狈的逃走了。 衣服全是酒味和汗味，张宁坤在街边花园里坐了一会儿，昨天的种种浮上脑海，他重重的往椅子上踢了一脚，抱着脑袋“啊”的吼叫出声。 晨起锻炼的老人奇怪的看着他，张宁坤握紧拳头，冷冷的笑出声。 拦了出租车回别墅换衣服，开门的时候却忽然害怕起来，萝芙知道了，只怕会更厌恶他吧。这个念头让他难受，像是心上被割了一道伤口，汩汩的流着血，却怎么也好不了。 他在花园站了许久，先去大武的卧室，卧室收拾得整整齐齐，大武并不在里面。 时间还早，张宁坤在走廊抽了一根烟，然后推开卧室的门。萝芙还没醒，侧躺着朝向落地窗的方向，一只手放在枕头上，一只手放在被面上，卧室温暖，她的鼻翼随着呼吸微微开合，脸颊微微泛红，比起前些日子，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张宁坤趴在床沿，安静的看着她，他想伸手摸摸她，却又不敢，萝芙以前娇气，最讨厌脏。看看他，衣服是脏的，身体也碰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还是书若……连他自己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萝芙。 张宁坤捂着脸，深深的捂着脸。 萝芙一睁眼就看见张宁坤离得很近的脸，她被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张宁坤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你没事吧。”萝芙淡声问。 张宁坤垂下眼。“萝芙，对不起……” 萝芙以为他是在为获奖的事道歉，看了看他。“现在说对不起已经没用了，你知道吗，网上关于这件事已经传开了，榕大的教授昨晚上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真的，张宁坤，我连否认都不行，人人都知道我得了奖，而事实是，确实是因为你的原因……我向教授解授了，可是我知道，他没有相信……我让他失望了……” 她这样的模样愈发让张宁坤难受起来，二次，接连做了两次会让她不开心的事，而后面一件，张宁坤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萝芙，对不起。” 萝芙从另一边下床，拉开门下楼。张宁坤站起来，这偌大的卧室只有他一个人，如此的孤单，冷清。 张宁坤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连苦笑也做不到。 他洗了澡，换了衣服，下去的时候萝芙已经做好了早饭，牛奶，鸡蛋，还有烤好的吐司。她摆了两个位置，张宁坤坐下来，萝芙在他对面，拿了一个鸡蛋在剥。 张宁坤也拿了一个鸡蛋，他在桌上把蛋壳敲碎。“萝芙，对不起……” 萝芙动作顿住，过了一会儿才说：“算了，张宁坤，我只希望你答应我，这样的事，不要有下一次。”她说着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希望你明白，我想证明我自己，但是是用我自己的能力证明，我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孩子了，只是得奖不能让我开心，我现在有我自己的价值观，这样的价值观建立在努力的基础上，我需要是进步，而不仅仅是那个结果……请你，尊重一下。” 张宁坤把勺子里粥送到嘴里，粥还是烫的，他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只觉得浑身被煎熬着，比死了还难受。萝芙成长了，她抛离了小时候的刁蛮，正一点一点长大，而他呢，他不再是她心中的宁坤哥哥，也不是一个可以让她爱上的男人。 张宁坤再一次在心里道歉，对不起。 张宁坤一进公司就让秘书打电话给大武。“让他到我办公室来，无论手中有什么紧急的事，马上过来……”他眼神狠厉，语气冷绝。 秘书心脏狠狠的颤了几下，赶紧打电话给大武，大武语气却十分的平静。“你告诉张总，我马上过来。” 张宁坤站在窗边看着这个城市，办公室被人推开，张宁坤转过身，大武停在门边，抬起头看着他。 张宁坤腰侧的手收成拳头，他几步过去，一拳朝大武脸颊挥去，厉声说：“这一拳，你应该知道是为了什么？” 大武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我知道，我接受。” 这副平淡的模样让张宁坤心中愤怒难平。“你故意这么做，你上次答应了我什么，不再插手我和萝芙之间的事，现在这样算什么，背叛我，大武啊大武，你是不是晕了头了，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方法，你以为可以达成你心里那点小算盘，我告诉你，你不是害了我，你是害了书若，你真是……”他伸手指着大武，几次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慢慢的回到办公桌旁，一手揪着桌沿，一手狠狠的捶下去。 “坤哥，说这些都没意义了，事情已经发生了……” 张宁坤冷眼看着他。“你心里是不是还很高兴。” 大武摇摇头。“我不是高兴，我有我的想法。” “想法？你的想法就是要置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张宁坤扯了扯嘴角，咬着牙开口。“出去，出去，我怕我控制不住……”张宁坤抓起一个文件夹朝大武扔过去，随即拉开办桌下的暗盒，大武没有躲闪，文件夹的硬皮割破了他的头，粗线似的血流出来，滑过脸颊，落在灰白色的西装上，星星点点。 张宁坤握着暗盒里的东西，却一下想起监狱中的种种，当初结拜时，就跪在放风的篮球场的水泥地上，指天起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离不弃，一辈子兄弟。 朝天跪地的三个响头，日月作证，一辈子兄弟呵。 书泰死前说，大武个性冲动，性格木讷认死理，宁坤，咱们毕竟共过患难，你多照顾一下他，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多担待一下。 张宁坤握着枪的手慢慢松开。“你给我滚出去……”他闭着眼，艰难的说。 大武没说什么的转身，他走到门边，停住，犹豫了一下回过头。“坤哥，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我希望你不要责怪书若，你们结婚后，能对她好一点。” “结婚？”张宁坤睁开眼。“你想太多了，以为这样就能逼我就犯，大武，书若那边，我自然会给她一个交待，不过我不会娶她的。还有，你收拾一下，下午就调到北美的分公司去，我不想看到你。” “我知道。”大武扯了扯嘴角。“不过你会娶书若的。”他说完拉开门，留给张宁坤的，是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张宁坤捂着脸在椅子上坐下来，要怎么向书若交待，他还不知道，不过他不会娶书若，娶了，萝芙怎么办，他和萝芙之间，怎么办。 62VIP章节 六十七 大武下午办好手续之后,是连夜离开的，晚上的时候张宁坤给书若打了个电话,书若没接,他又开车去了书若学校,学校的人说她没回宿舍，张宁坤辗转又去了书若家,楼层的灯光亮着，他又给书若打了电话，仍然没有人接,张宁坤想了想,没上去,在电话里留了言，说想和她谈一谈。 可是还没等着和她谈话，第二天上午张宁坤就知道大武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也知道为什么他会走得这么急了，如果大武在，他真会杀了他。 那是半上午的时候，他在办公室和几个经理开会，会议结束之后秘书给他送咖啡进来，放下之后却迟疑着不肯走，秘书的眼神闪躲，一副想说却又开不了口的模样，张宁坤把杯子放下，皱皱眉。“怎么了？” 秘书脸色一抹尴尬的红，没开口，拿笔在纸上写了一个网址，递给他之后就出去了。 张宁坤看着纸上的网址，又朝外面看了一眼，秘书走得很快，几乎是在逃，张宁坤皱皱眉，在浏览器里输入网址，几秒加载之后，许多图片出现在他面前。 张宁坤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碰翻了咖啡杯，黑褐的液体弄湿了文件，他根本顾不上清理，只觉得脑袋充血，眼前发黑，他一手撑在办公桌上，握着鼠标的手有些颤抖，把页面往下拉，许多不堪入目的图片全部出现在眼前，他的脸，书若的脸，清晰可见。 张宁坤顿时想起大武笃定的语气——你们会结婚的，一口气堵在胸间，几乎要喷出一口血来。 张宁坤随后在搜索栏里输入关键词，漫天盖地的图片以及网站，最早的记录是昨晚上大武离开前，部分图片已经被屏蔽，一个本地论坛的帖子被无数发言不断置顶，张宁坤人瘫在椅子上，只觉得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没多久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张宁坤看着屏幕上那个名字，捂住脸。他的处事原则里没有逃避这个词，因为他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可是现在，他不想管，也不想去面对，真想闭上眼睛，等睁开的时候，事情就解决了，他还是他，书若还是书若，萝芙还是萝芙，一切都还在原地。 电话持续响着，不依不饶，张宁坤许久之后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办公室的吊顶，摁下接听键。 “张宁坤，你马上滚过来，马上。”李父严厉且愤闷的声音。 张宁坤盯着吊顶，摇摇晃晃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好。” 开车过去花不了多少时间，张宁坤摁了门铃，是书若哥哥开的门，他冷冷的看着他，张宁坤进去，李父坐在餐桌旁，正在抽烟，五十岁的人了，在青色的烟圈中，面容看上去格外的憔悴苍老，张宁坤过去叫了一声伯父。 李父站起来，一巴掌挥在张宁坤脸上。“你这个混蛋，你也配叫我伯父。” 张宁坤没法反驳，垂着头立在客厅，也不说话，李父愈加愤怒，抡起拳头又要朝他挥去，书若哥哥拉住李父。“爸爸，你别激动，现在打他也没用，当心你自己的身体。” 李父瞪了书若哥哥一眼。“你什么意思，就由着你自己的妹妹这么被人欺负。”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现在最要紧的问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打死他就解决了，之前还招呼你来家里吃饭亲近，真是引人入室啊……张宁坤，你口口声声仁义道德，你这个伪君子……” “你们别吵了。”李母站在书若的卧室门口，声音已经带了哭音。“书若，你开开门，让妈妈看看你，你开开门，妈妈很担心你啊。”里面没有回应，李母又不断的敲门。“书若，你给妈妈一点声音好不好……妈妈求你了……” 好半天里面传来哽咽着声音。“我没事，妈，我不想见人。” “那你让我进来，我看看你，就看一眼，好不好。” 却又安静了下来。 李母在门边站了许久，终是绝望的转身，她走到客厅，停顿了一下，却猛的扑向张宁坤，她抓着张宁坤的衣领不断摇晃。“都是你，都是你，从你来了之后书若就不断的出事，张宁坤，都是你害的，你这个害人精，书若原本开开心心的，你怎么要来招惹她啊……”李母一边哭一边推张宁坤，推不动，只有不断的抹眼泪，李父看不下去，起身朝张宁坤吐了一口口水，扶着李母在一旁坐下，两个五十岁的老人，一个叹气，一个掉泪，模样看上去让人无比心酸。 就这样沉默了半个小时，书若哥哥推着张宁坤在沙发上坐下，他抱手立在客厅中央，开口问：“张宁坤，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打你，也不骂你，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张宁坤沉默了一会儿，掏出一只烟点上，狠狠抽了一口才说：“我会约警方信息部门的人吃饭，这些东西，很快就会删掉的。” “然后呢？” “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过去？”书若哥哥冷哼一声。“你以为会这么容易就过去，书若一进学校就被人指指点点，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你知不知道，学校里的谣言你知不知道，八卦满天飞，说她是不正经的女人，使这些下作的手段勾引你，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她被老师叫去谈话，甚至暗示要开除她……你能让人删除网上的东西，那别人硬盘里的呢，别人脑子里的呢，你能让一切都当成没有发生过吗？” 快中午了，室外的光线十分充足，阳台上的那盆绿萝随着风悠悠的晃动着，叶子被阳光踱上了一层金色的边，十分的漂亮，张宁坤一只烟差不多已经抽到了尽头，他收回视线，起身把烟头摁灭。 难道他不想吗，他也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张宁坤许久之后才开口。“我会对外发声明，公布书若龙科大股东的身份，这样，她就不会被人说成拜金女，我也会宣布说书若是我女朋友，那么，这件事的过错方就会完全变成偷拍者，那么，对书若的影响就会降到最低……” “这样不够。”书若哥哥绝决的声音。“我知道书若喜欢你，你必须和她结婚。” 张宁坤想也没想的回答。“我做不到。” “你说什么？”李父站了起来。 嘴皮沉重，张宁坤视线环视着面前的人，慢慢的说：“我喜欢的人不是书若，我没办法娶她。” “没办法？”张父抡起手边的茶杯向他砸去。“那你就别碰我女儿，你这个混蛋，碰了她又不付责任，你这么伤害她，你简直不是人，你滚，你滚……你给你滚……” 茶杯砸中了张宁坤的肩膀，疼得几乎要让人掉下泪来，张宁坤逐一看过眼前的人，最后跪在他们面前。“伯父伯母，对不起，但我真的很抱歉。” 李父瞪着张宁坤，只能不停的喘着粗气，李母眼泪叭叭的往下掉，书若哥哥不看他，只说：“你真的可以滚出去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想见到你。” 张宁坤垂着眼，他没有辩驳，只是走到书若门前，敲了敲门。“书若，我和想你谈谈……” 里面毫无动静。 张宁坤站了许久，最后也只能说：“书若，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非常非常抱歉……我再打电话给你，我们好好谈谈。” 张宁坤一整天都在处理这件事，好在他和政府的关系还不错，找了几个人，网上的信息开始删除消失，到下班时，关健词已经屏蔽，给报社的声明公关部也发出去了，明天榕城的大小报纸会刊登出书若龙科大股东的身份以及是他女朋友的信息，相信这样之后，舆论谴责的方向会调转枪头。 张宁坤处理完这些事疲累不已，他开车回去，车子在快到的时候抛锚，检查了一圈仍然发动不了，张宁坤无声苦笑，伏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儿，夜色清冷，冷到了骨子里去。 下车慢慢的走回去，别墅区安安静静的，不时能看见别家人温暖的灯光，他想像着萝芙也在家里等着他，穿着居家的棉质睡衣，一边看电视，一边窝在沙发上，不时看看大门的方向，等他推开门的时候，露出笑容，送上一句，宁坤，你回来了。 这样的情形，只是想想，都能让人幸福。只是现实由来残酷，这样的情景不会出现，他甚至不知道呆会儿进门之后怎么去面对她，昨天还在安慰自己她不知道，如今呢……张宁坤腿一软，摔倒在地上，地上积了雪，冷意森森，张宁坤跪倒在地上不想起来，大武，他为什么要这么害他，为什么要把他逼到这样绝望的境地。 张宁坤一下一下用拳头捶打地面。 可是路再长，也有走到的时候，客厅并没有亮灯，张宁坤上楼，卧室也没有人，只有画室有淡淡的光线从门缝里钻出来，张宁坤站在门口良久，悄悄的推开门，萝芙背对着他，专注着手上的事情，画架上的作品只完成了一小部门，她注意力全放在上面，没有发现门边的他。 张宁坤就那么看着她，时间幽长而缓慢的过去，他回过神的时候，只发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濡湿。 换了个姿势，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音，萝芙转过身，上下看他一眼，皱皱眉。“你回来了。” 张宁坤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倚在门边，白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哀伤。 萝芙眉毛皱得更深，张宁坤黑色的西裤斑斑点点，膝盖上一滩泥水，袖口也满是灰尘，他的头发凌乱着，脸色苍白而憔悴，萝芙又看了他两眼。“你没事吧？” 张宁坤摇摇头，踉跄着走向她，伸手把她抱在怀里，他实在勒得太紧，萝芙想推开他，张宁坤头埋在她的颈间，微微哽咽的声音。“萝芙，我想抱抱你，我很累，我真的很累，你不要推开我，求你……让我抱抱……” 萝芙视线落在他的肩膀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张宁坤艰难的掀开嘴。“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我呆会儿告诉你，现在，你让我抱一会儿，我想抱着你。”——因为之后，他怕再也没有这个机会。萝芙。 *** 好吧，等砖，不过明天就熬出头了，嗯，明天那章你们应该会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一个朋友的文《邻室的男人》，有兴趣的亲请点此进入 文案：他总希望留一面好的记忆给我，我却总把最不堪的自己呈现给他。于是，我们化作了彼此生命中最难忘的记忆。 一个小的故事，在某个瞬间，倏地钻进我的脑海里。惟愿我的笔可以讲它贴切的叙述出来。 在一个不大的布景里面发生的一个故事，关于婚姻、感情、挣扎、选择、现实、理想。 63VIP章节 六十八 张宁坤许久之后才放开萝芙,灯光下他的脸色惨淡。.萝芙端详着他，有些讷闷的开口。“你又做了什么？” 张宁坤呆呆的看着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样的事实像是一个死胡同,无论他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张宁坤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手撑着额头，并不看向萝芙，慢慢开口说：“我喝醉了,然后被大武设计,和书若发生了关系,照片被发到网上去了……” 萝芙有几秒眼神是茫然的，张宁坤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她觉得自己有些消化不了。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她慢慢转身，把手里的画笔轻轻放下。窗外夜色浓重，她的心情有些复杂，以前，张宁坤只是夹菜给龙书若她就难过得想哭，现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内心的震惊却多于难过，这么一会儿时间，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萝芙想，有些事，不是她以为，是她真的已经放下。 萝芙又看着张宁坤。“你告诉我之后，有什么打算。” 张宁坤摇摇头。“我只是想坦白，想请你原谅我。” “我没有怪你，谈不上原谅不原谅。”萝芙淡淡的语气。 没有怪他？张宁坤有些理解不了萝芙的话，他抬起头，却不知道应该怎么问清楚，只好拿出烟来抽，烟盒里已经只剩下一根，他点着，手有些发抖，青色的烟圈在空气中散开，横亘在两个人之间，形成淡淡的迷雾。 萝芙看着张宁坤的脸，年少时的宁坤哥哥，后来的彼此对立，及至此时的身心两隔，萝芙觉得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像是一出杂乱无章的电影，就此结束，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萝芙开口：“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办，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张宁坤眼神划过一抹光。“你说。” “我知道龙书若喜欢你……”萝芙说：“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张宁坤，你去娶她吧。” 她的眼神淡淡的，像是一块平静的湖面，张宁坤已经从她的眼里读出她的意思，只是不愿意相信，他不死心，继续问：“娶了她之后呢？” “她是你的妻子，作为对婚姻起码的忠诚，你应该放了我，这样的结果，对所有人都好……” 张宁坤苦苦的笑了起来，他垂下眼皮，然后看着自己的鞋尖。“萝芙，你明明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不想这样的，我是因为大武，他给我下药，我以为那是你，我……我今天已经拒绝了李父，我告诉他们，无论怎么样，我不会和书若结婚……” 萝芙打断他：“张宁坤，你娶龙书若吧，我对你没有感觉了，真的没有了。你放手吧，再拖下去，我们之间也改变不了什么，你为什么不给我一条生路，给自己一条生路。” 张宁坤茫然的看着她。“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一条生路。萝芙，我不相信，我们可以重新来过，那些过去的事，我们忘了好不好……” 萝芙重新看向窗外，淡声说：“张宁坤，人和人之间的缘份就是这样，错过了，就没有了，我们之间，已经错过。” 张宁坤抹了一把脸，喃喃的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说着声音渐渐小下去，像是扔进水里的石头，惊起过水花，却终是归于平静。 萝芙拉开门出去。 张宁坤不让她离开，萝芙没开口，任由他抱着，他总有一天会明白，无论他抱着有多久，她的心都不再属于他。 张宁坤的电话是半夜的时候响起的，他原本就睡得不熟，电话一响就醒了，他坐起来，看了一眼旁边的萝芙，萝芙呼吸均称，睡得正熟。电话是书若哥哥打来的，张宁坤接听。 又焦又急的一道声音。“你快点到医院来，书若自杀了。” 张宁坤手里的电话，掉在了地上。 过去时书若还在抢救，李父搀扶着李母等在手术室门口，两个老人忧心忡忡，书若哥哥人倚在墙边，用手撑着额手。 张宁坤过去问：“怎么样了。” 李父扬起手就要扇他，可是手挥在半空中却又收回，他看着张宁坤，跺了跺脚。“作孽啊，作孽啊……这倒底是为了什么啊……” 李母仍然不断的掉眼泪。 书若自杀是她先发现的，书若没吃晚饭，李母劝着在门边一直守到十二点才去休息，睡时书若还回应了她，但是李母一直睡不着，半夜的时候实在不放心，找了个东西把门砸开了，开灯一看，一床的血。 李母尖叫出来，一家人都醒了过来，然后才把书若送来了医院。 又等了一会儿书若才从手术室被推出来，失血之后，她的脸色苍白了许多，手臂上还插着输液管，她睁着眼睛，只是眼神苍茫。 几个人都围了上去，书若视线逐一看过每个人，在看见张宁坤之后却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 这情形，又让李父李母恨恨的看了张宁坤一眼。 张宁坤跟着书若去病房，安顿下来之后书若侧躺着，背对着张宁坤，她的手腕已经被处理好了，缠着纱布，只是整个人蜷着，像是受了伤的小动物，看在李父李母眼里，格外的让人心酸。 张宁坤停在病床前。“书若，对不起。” 书若眼睫毛颤动了一下，却把眼睛闭得更紧。 张宁坤缓声说：“你坚强一点，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这样的选择，没有必要……” 书若眼角的泪，落得更厉害。 李母把张宁坤拉开。“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还没有毕业，你让她怎么去面对这样的情况，张宁坤，你出去，你出去……书若不想看见你，你别来伤害她……” 书若哥哥扶着李母到一旁坐下，然后朝张宁坤使了个眼神，两个人一前一后出去，走廊在这个时间安静得近乎可怕，书若哥哥冷声道：“你不想她死，你就娶她，和他结婚，张宁坤，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不管你有什么想法，事情就应该这么做，犯错的是你，你凭什么要让书若去承担所有责难，还有，你口口声声要照顾她，就是这样照顾她……你要是个男人，就负起责任，和书若结婚。” 张宁坤捂着脸在椅子上坐下，没有开口。 书若哥哥揪着他的衣领，逼着张宁坤看着他。“你说话。” 张宁坤嘴里发苦。“这件事是我的错，但是我不爱书若，我没法娶她。” “你再说一遍。” 张宁坤摇摇头。“对不起。” 书若哥哥一拳挥过去。“你这个混蛋。” 张宁坤在凌晨六点时候开车回别墅，到时已经七点了，萝芙仍然还在睡，她的呼吸和缓，一双手臂露在外面。张宁坤在床边坐下来，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萝芙的指尖有些凉，张宁坤握了一会儿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就那么看着她。 良久。 萝芙一睁眼就看见了张宁坤，她坐起来，仔仔细细看了看他，问：“你昨晚出去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看你的模样，有话要和我说。” 张宁坤站起来，慢慢走向窗边，他把窗户打开，冷空气灌进来，张宁坤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她。“书若自杀了，萝芙，我不想娶书若，你开一个口，你告诉我，你也不希望我娶她，好不好……” 萝芙淡淡的看着他。 张宁坤抹了一把脸，她的毫无反映刺痛了他，张宁坤几步过去抓着她的肩。“萝芙，你说啊，你说你不想我娶她，你说，你说啊……” 萝芙却一下笑出声。“张宁坤，你娶她吧，我祝你们两个人幸福。” 张宁坤的手猝然松开，他站起来，在卧室来回走了两步，扬高声音问她。“我对你，真的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吗。” 萝芙并不看他。“张宁坤，我们两个缘份已尽，你放了我，也许大家还可以做普通朋友，偶尔吃个饭，见面了打声招呼……” 张宁坤双只手握成拳头，一脚死劲踢向墙壁，冷笑。“说到底，这才是你心里的想法吧，你想离开我，去哪儿，小武那儿？我告诉你，没可能的。” 萝芙抬起眼。“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张宁坤神情一下又变得怆然。“你为什么不肯说‘不’，你为什么不肯说，萝芙，我告诉你，我不会放你走的，我不会……” “你何必这样不给所有人退路，终有一天，你会后悔。” 张宁坤摇摇头。“放了你我才会后悔，我告诉你，不管我娶不娶书若，你都别想离开我，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他恨声说完，甩门离开。 萝芙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穿上拖鞋走到窗边，一地白雪，又要过年了，今年这个年，大概连平静也不会有。 张宁坤再一次赶到医院是因为书若绝食，一进去李母仍然在哭，书若手臂上扎着营养液，背对着他，几天不见，书若似乎又瘦了许多，露在外面的手，大约只剩下了骨头。 张宁坤走过去，却不知道说什么。 李母盯着他。“张宁坤，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女儿啊，她欠了你什么，你要这么对她……” “书若。” 书若没有睁开眼睛，只虚弱的说：“我不想见到你，我也不想活下去了，你不要我，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就是他们说的破-鞋，就是他们说的犯-贱，以后也不会有男生愿意娶我了，宁坤哥哥，我没人要了……” “谁说的。”张宁坤在床边看着她。“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书若眼角叭叭的泪水。“过不去了，我知道，永远也过不去了……我就算过得了别人那关，也过不了自己这关……”她说着肩膀微微的颤抖，睁开眼坐起来，巴掌大的脸尖得可怕，眼眶陷下去，两只眼睛看起来有些可怖，她呆呆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要我，我有哪点不好，这都样了，你还不要我……” 张宁坤不知道说什么，书若的脸有几分像书泰，他就总想起书泰临终的话——照顾我妹妹，我把她，拜托给你。 他做得不好。 书若又呆呆的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逼你，我的尊严……，宁坤哥哥，一个女人可以没有尊严，可是却不能让人把尊严踩在脚下，你踩着我的尊严，整个榕城的人都踩着我的尊严，你让我怎么活……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活……” 张宁坤垂下脸，他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我娶，我娶，我娶你……书若，我们结婚。” 六十九 张宁坤的婚礼定在年后的三月，婚礼搞得很盛大，因为龙书若身份公布的原因，和张宁坤相熟的企业界人士以及和龙父、龙书泰有交情的政府官员以及书若学校的校领导都被邀请参加，张宁坤怕萝芙跑了，把她关在婚礼酒店的客房里，还找了几个保镖看着她。 那天下着细雨，萝芙在阳台画烟雨下的湖面，有一个朋友来看她，萝芙把画好的画送给她，告诉她。“其实你不用担心我，张宁坤伤不了我了，我没有你看到的那么让人担心。”（和《媚情欢》对应，简单提一下） 婚礼圆满结束，萝芙不知道张宁坤怎么和书若沟通的，婚礼之后，他虽然不在别墅吃晚饭，却会在九点左右回来，然后在别墅过夜，第二天去公司上班。 萝芙仍然忙着自己的事，除了画画之外，给她介绍翻译工作的中介提供了一个同声传译的机会，萝芙准备同传已经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当机会来临时，仍然有些紧张，好在这些困难最终都被克服，之后萝芙就把工作重点转向了同传，毕竟，同传比起翻译来，钱多一些。 萝芙下意识开始储蓄，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多存一些钱，将来总有一天，用得着。 萝芙仍然把心情写成邮件，然后存在草稿箱里，她想，如果以后有缘和小武再见，时机成熟的时候，她也许会把这些信给他看，如果这辈子没有机会再见，就此埋在心里，知道有这么一个朋友，也是一种幸福。 她没有告诉小武张宁坤结婚的消息，因为改变不了什么，不过是让远方的小武更加担心她。 萝芙和张宁坤的相处仍然像以前一样，只是张宁坤的脾气越发坏了起来，有时会刻意找她吵架，仿佛这样可以从她身上得到一点特别的注意——开始时他骂她，说她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萝芙就说他这么看不惯她，就放她走，他又不愿意，恶狠狠的告诉她想都别想，萝芙觉得张宁坤不可理喻，次数多了之后也渐渐明白了，他再和她吵的时候，萝芙只是看着他。 张宁坤自己也知道无趣，可总是忍不住想和她吵。 张宁坤很多时候喜欢抱着她，圈着她的腰，头靠在她的颈间，一声一声叫她的名字，萝芙从不回应。张宁坤仍然会碰她，萝芙这时候总觉得有些恶心，面前这个男人，是别人的丈夫。 很多时候她奇怪龙书若在面对张宁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自己的丈夫，除了晚餐那段时间的几个小时，整个夜晚都给了另一个女人，想必她的心情，比她更加难过。 这个时候，她就特别的憎恶张宁坤。 萝芙也常常看见张宁坤一个人在书房喝酒，立在窗户前，看着漫长的黑夜，一杯又一杯的喝酒。看着这样的张宁坤，她又觉得他很可怜，处在这样的关系里，却不愿意放手——不放过别人，也不放过他自己。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好几个月，在六月底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几乎掀翻整个榕城政府结构的大事，警方卧底五年，成功瓦解了以苏柏为首的榕城最大的黑社会组织，除了头目苏柏失踪下落不明之外，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包括操控天上人间以及□集团的马六，负责走私以及贩毒等各环节的头目，其中更揭出不少官员作奸犯科的证据，舆论一出，整个榕城都沸腾了。 张宁坤那段时间也频频被警方叫去谈话，萝芙隐约知道苏柏会成功搭上毒品这条赚钱的线，多多少少和刚出狱那会儿的张宁坤有关，大抵苏柏这么卖张宁坤的面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好在张宁坤涉入不深，警方也没查出的什么实质的证据，再上下一活动，也就脱身了。 彻底理清此案已经是三个月之后，榕城政府结构大换血，张宁坤也得重新和新来的官员打好关系，他忙碌起来，萝芙和他相处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那天下午他倒是回来的很早，萝芙在画室呆了两个小时之后出来喝水，正好和上楼的张宁坤撞上，萝芙绕过他下楼，走了一步却被他拉了回去。 萝芙跌在他怀里，张宁坤看了她一眼，俯□就去吻她，他动作很急促，把她压在墙上，压住她左右辗转，萝芙厌恶他的吻，总想别开他，张宁坤好一会儿之后才松开她。“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萝芙提醒他。“我不是你妻子。” 张宁坤冷冷的笑了，放她下楼，萝芙去楼下喝了水，上楼的时候看见张宁坤倚在卧室门边，一副正在等她的模样。 “有事？”萝芙问。 张宁坤似笑非笑看着她。“晚上有一个政府举办的酒会，你和我一起去。” “龙书若呢，她才是张太太……” “她陪李父李母旅游去了。” “你的秘书呢？” 张宁坤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冷。“我就要你陪我去。” 既然他这么说，萝芙也无话可回。“好，我陪你去。” 酒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去时里面已经有少人，张宁坤一进去之后就换了一副脸孔，温文尔雅的微笑着，和别人打招呼，聊天。他忙着交际应酬，也就没有时间管她。 萝芙肚子饿了，拿了一些东西去到外面的花园，花园里安安静静的，萝芙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她吃了一点东西，里面政府的官员开始上台讲话，讲话冗长，东西吃完了还没有结束，萝芙又进去，大部分人都装模作样的盯着台上，张宁坤低头和齐贝川说着什么，齐贝川的姐夫是这次动荡中少数几个没牵涉其中的官员之一，据说年后就会另调高位。 萝芙一转视线，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那个男人，他正百无聊赖的玩着鸡尾酒杯上的柠檬。萝芙一眼就认出了他。 第一次见面，是在天上人间，他和胖女人的死脱不了关系，而她，替他背了黑锅。第二次见面，她在工厂差点被人轮-奸杀害，是他拖延了时间等到了小武。第三次见面，其实也不是见面，萝芙是在新闻里认出他的，打-黑案的表彰大会，他站在台上，摄像机镜头从他的脸上滑过。 萝芙在网上搜索过他的资料，找到的信息不多，只知道他的名字叫楚远敬，父母好像是政府高官，这次卧底成功之后已经升职…… 萝芙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心里止不住的咚咚直跳，她总是忍不住去看他，楚远敬也发现了她，他朝她笑了笑，举了举了杯子算是示意，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过来的打算，萝芙略一思忖，提起裙摆朝他走去，眼见着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楚远敬却放下酒杯，朝另一个方向走开了。 萝芙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她不知道楚远敬是不是猜出了她的意图，所以才会避开她。毕竟，她替他背黑锅的人情，他已经还了。她又有什么立场，要求他帮她。 台上的讲话很快结束，会场进入自由活动的时间，榕城留下来的原领导班子带着新成员介绍给榕城的企业界人士，萝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是张宁坤。 他瞅了瞅她。“怎么了，这副表情，发生什么事了吗？” 萝芙勉强扯了扯嘴角，摇摇头。 张宁坤拉着她跳舞，萝芙心不在焉，踩了张宁坤好几下，勉强跳完一曲，张宁坤去洗手间，萝芙拿了饮料去休息区。 萝芙慢慢的啜着杯子里的橙汁，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萝芙抬头一看，是楚远敬。 他朝她笑了笑。“MAY I？” 他的笑容柔和，眼睛明亮正派，萝芙迟疑的看了看他，把手交给他。 两个人在舞池时慢慢的走着舞步，彼此有短暂的沉默，最后楚远敬先开口。“你好像有点紧张？” 萝芙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笑了笑。“我刚才临时有点事，走开了。”他顿了顿又说：“我看过你的档案，也私下去查了一些你事情，对你的遭遇，我很抱歉。其实我应该正式向你表示感谢，当初如果不是你替我顶了那个黑锅，那么这次卧底可能就会失败，而日渐扩张的苏氏犯罪集团，很可能不会连根拔起。张小姐，现在，我正式向你说一声谢谢。” 萝芙摇摇头。“上次我被绑架，也没有谢过你，扯平了。” 他带着萝芙转了一个圈。“你之前看向我的眼神，我不太明白，你是不是还有话和我说？” 萝芙一颗心砰砰直跳，看了看他。“我有件事，想请你帮我，但是不知道可不可以……” “你说说看。” 萝芙凑近他耳边，小声道：“你能帮我救出我妈妈，然后离开张宁坤吗？” 楚远敬一怔。“这件事并不容易。” 萝芙有些失落。“我知道，如果会麻烦你，那就算了。” 楚远敬忍不住笑了笑。“虽然是有点麻烦，不过我在美国还有些朋友，我会尽量帮你，你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出短差，今天把明天的提前更了，后天现见。 64VIP章节
  • 　　张宁坤从洗手间出来就看见萝芙和一个男人在跳舞,两个人脑袋挨得有些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打量了那个男人几眼,莫名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才想起是这次警方的卧底中的一个，家里好像还有些背景。 他等音乐结束了才过去,楚远敬向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萝芙脸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眼睛格外的亮,张宁坤把视线从楚远敬身上收回来,好奇的问她：“聊了些什么？” 萝芙并不看他,只是摇摇头。“没什么。” 张宁坤掀了掀嘴，话还没出口萝芙就别过他，拿了一杯酒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两个在酒会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提前离开，快半夜了，温度有些低，张宁坤把外套披在萝芙身上，萝芙垂着头看着鞋尖，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一路上张宁坤都握着萝芙的手，萝芙几次想抽出来没有成功，索性就由着他去了。 当天晚上萝芙做了一个梦，梦到楚远敬救出了母亲，她和母亲定居在海边，日子平静，还遇见了小武。这个时候就醒了过来，萝芙睁开眼，视野里的一切仍然是别墅的卧室，张宁坤手搁在她的腰上，睡得正熟。 萝芙起身走到阳台，天上一轮月亮滚圆滚圆的，她看着那轮金色的圆盘，只希望美梦可以成真。 周末的时候张宁坤休假，一个星期以来的暑热被阴云隔绝，伴随着吹来的微风，十分的让人觉得舒服。早餐是张宁坤做的，两个人安静的吃完，萝芙在厨房洗碗，张宁坤就收拾其它的，做完之后他兴致勃勃的看着她。“天气不错，出去逛逛吧。”萝芙还没开口，他抓着她的手把她带上楼，从衣帽间挑好的衣服，示意她换上。 他是故意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一路都是他在说话，天南地北的话题，张宁坤其实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小时候就不是，萝芙有时候觉得他在模仿小武，他想像小武一样逗她开心，萝芙听着，偶尔点下头，可是始终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他终究不是小武，也不会像小武一样全无私心的对她好。 看了一场电影，爆米花的剧情，结束之后去吃午饭，下午带着她逛商场，萝芙试了几条裙子，最终拗不过他，全买了下来，逛了一会儿就半下午了，张宁坤找了个地方吃东西，两个人都要了咖啡，坐在临窗的位置，萝芙看着街上的行人，没怎么说话。 张宁坤靠在椅背上，视线从她脸上扫过，垂下眼，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味道有些苦，他皱皱眉，拿勺子放了糖，一下一下搅拌着，问她：“萝芙，要怎么样，你才会开心一点。” 萝芙却觉得咖啡的味道还好，她没有回答，其实张宁坤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心知肚明，他只是不愿意放手，却又想鱼和熊掌兼收在手。这大概就是男人的心理，萝芙觉得好笑，抬起头，却见门口的方向，龙书若挽着一个中年的妇女的手正准备进来。 中年妇女五十来岁，穿一件宝蓝色的长裙，和龙书若模样亲呢，萝芙猜测，那应该就是龙书若的养母。 她和龙书若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龙书若随即发现了张宁坤，她脸色变了变，和中年妇女说了几句话，想带着李母离开，李母对她突然的古怪举动有些不解，视线在餐厅扫了一圈，就看见张宁坤。 那时张宁坤的手正好覆在她的手上。 李母睁大眼睛，确定没有看错，书若神色紧张，李母看了她一眼，甩开手走了过去，萝芙把手从张宁坤手里抽出来，李母已经走到了桌边。 张宁坤抬起眼。 李母压制着心中的怀疑，语气还算平静。“宁坤，这个小姐是？” 张宁坤还没有开口，书若赶过来拉着李母。“她是宁坤的朋友？” “朋友？”李母一扬眉，顿了顿，说：“我看不止是朋友这么简单吧。” “妈，她真是宁坤的朋友。”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是朋友会把手抓在一起？”李母扬高了声音，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问张宁坤。“你说。” 张宁坤脸色没有异样，只是眼神有些起伏，他站起来，看了一眼书若，又看了一眼萝芙，淡声说：“伯母，你误会了，她真的只是我的朋友，我们有点事情在谈。” 嗯，朋友。萝芙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两个字，她站起来。“你们慢慢谈，我先走了。”只是才迈了脚步就被李母抓住，李母上上下下打量她。“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宁坤你抓着她的手，我看得清清楚楚，今天这件事不弄个明白，谁也别想走。” 一时之间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周围不少人的视线都向他们看来，书若有些局促，看了看张宁坤，又垂下头看着自己鞋，几个人到了外面，萝芙脸色有些苍白，张宁坤看着她。“你先走吧。” 萝芙转身，李母想拦着她却被书若拉住，书若摇摇头。“妈，真的不关她的事，有什么问题，我们坐下来说。” 萝芙越走越远，隐约听见身后争执的声音。“张宁坤，你和书若才结婚多久，就在外面有了女人，你真是太过分了，那个女人什么货色，一看就是恬不知耻的模样，你手上还戴着戒指呢……” 萝芙一直走一直走，她一点也不想停下来，脚实在是疼极了，才在公园的椅子上坐下来，草坪上不少家长带着小孩子在玩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萝芙就抱着双腿，默默的看着这样的景象，看着别人的欢乐。 手里的电话响起来，是张宁坤。 萝芙不想接，电话铃声一直不停止，萝芙恼怒的摁了接听键。“张宁坤，你让我安静一会儿行不行。” 那端沉默许久。“对不起。” 萝芙冷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现在一听到你说这个词，我就恶心，你知道什么是恶心吧，我就想吐。”她掐断电话，怔怔的看着屏幕，楚远敬给她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让她有急事的时候可以联系他，萝芙并没有把这个号码存入电话里，她把一个一个数字从脑海中提出来，然后拨了出去。 电话没一会就接通了。“张小姐？” 时间不过才过了一个星期，萝芙有些不好意思。“很抱歉打扰你，不过我想问一下，事情进展怎么样，我大概还要多久……才能离开……” 那端略略停了一下。“你的新身份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不过最大的问题是，我们一直查不到你母亲的位置，张小姐……萝芙，你还有其它的线索可以提供给我吗？” 萝芙平日里虽然和母亲有通过电话，但是一直没有去看过她，通电话也是张宁坤给她拨号，时间到了就掐断，萝芙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楚远敬安慰了一下她，两个人就挂断了电话。 张宁坤不久之后找到她，他在她旁边坐下来，没有说话。 萝芙不由得绝望的想，看吧，她连一个独处的机会都没有，只要他想找她，一个追踪器就能得到她所在的位置。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张宁坤偏头看了看她，拉起她的手。“走吧，回去吧。” 萝芙被他拉起来，她像木偶一样跟在他身后，眼见着就要走出公园，萝芙脑中却一个念头闪过，她身上的追踪器，萝芙有些紧张，心脏砰砰的直跳。 萝芙停了下来。 张宁坤回过头。“怎么了。” 萝芙抬起眼看了看他，又垂下头，柔声道：“张宁坤，我想我妈妈了，我想去看她。”她的声音格外的凄婉，留给他眼睛的，是如墨的头发和垂得低低的脑袋。张宁坤心下微动，轻轻把她搂在怀里。“那我陪你去看看她。” 萝芙轻轻环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谢谢。” 张宁坤闻着她头发的香味，内心一片柔软。“只要你开心就好。” 他们是三天后出发去美国的，三年后现次踏上这片土地，萝芙心情有些复杂，下了飞机之后人有些累，司机直接载他们去订的酒店，张宁坤在美国还有些朋友，他洗了澡之后就打算出去，走之前叮嘱她早点睡，萝芙点头，看着他离开后给楚远敬打电话。 所幸一切顺利，楚远敬告诉她。“我们已经窃取了你身上的追踪器的信号，明天张宁坤带你去见你妈妈，你们会跟着信号，然后有人跟踪你母亲回疗养院，这样就可以确定你母亲的位置了。” “谢谢。”萝芙心情有些激动。“我不知道怎么表达谢意，不过真是谢谢你。” 话音落下，门却被推开，张宁坤的声音传来。“和谁讲电话呢，这么开心。” 萝芙一怔，他怎么回来了。 张宁坤落了手机，他找着后笑了笑，又问萝芙。“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65VIP章节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张宁坤模样平常,大概只是随便问问，萝芙想。她镇定下来,微微抿了一个笑容出来,过去理了理他的领带,淡声道：“是榕大的教授，打电话来说打算把我画的作品和学生的一起送去参加一个画展。这个机会很难得,所以我挺高兴的。” “真的吗？”张宁坤也笑了，扶着萝芙的肩膀，萝芙微垂着头,他只看到她素净的脸上一排睫毛特别的黑密。“恭喜你。” 萝芙犹豫一下,抬头对他露了一个笑容。“谢谢。” 她的眼睛波光流转,笑容特别的柔和，张宁坤视线停在她的脸颊上，想了一下，又说：“要不我推掉和朋友的约会，我们出去庆祝一下。” “不用了。”萝芙摇摇头，握着他的手，柔声说：“现在只是送去参加一个普展的画展而已，如果以后得了什么好评，再庆祝也不迟……” 看着她头顶浓密的头发，感受着她手掌温暖滑腻的触感，萝芙这样依在他面前，不过是最普通的情侣模样，张宁坤心情大好，也不勉强她，柔声叮嘱她好好休息，睡醒之后去吃点东西。 萝芙嗯了一声，目送着他离开，然后才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萝芙一晚上都睡得不怎么安稳，天才微亮就醒了过来，她在落地窗边站了一会儿，美国的早晨比起几年前更加精致炫目，阳光斜穿过高楼的玻璃墙，反射出金色的光芒亮得刺眼。以往这样的早晨，她会和母亲在花园吃早晨，像朋友一样聊聊衣服，聊聊八卦，或者询问一下彼此的行程，如果有空，可以一起去看看歌剧，听听音乐会什么的…… 安心和在这一方面挺依赖她，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母亲从没有从父亲那里得到过关心和爱情。想着这样的情景，萝芙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就快见面了。 临出门时又在洗手间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模样和几年前已经有了些变化，萝芙担心母亲会不会认不出来，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可笑，二十年母女，最疼她的母亲，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她又想像母亲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会不会苍老许多，会不会已经有了白头发…… 在这样既紧张又担心的情绪下，张宁坤带着萝芙下楼。. 萝芙尽管有了心里准备，但真的见到母亲时，还是觉得难受。母亲虽然四十过半，但一向保养得好，打扮之后出门，也不过三十几岁的模样。可是当车门打开的时候，出来的不过是一个憔悴的中年妇女，看得出来安心和也是准备之后过来的，穿着萝芙不久前寄给她的衣服，浅蓝色大衣，灰色的羊毛围巾，这是她一向的穿衣风格，很衬她的气质，但此时却掩盖不住的消瘦，肤色黯淡，眼睛凹陷下去，更显出眼角深深的皱纹，她的头发柔顺的披在肩上，可是却弯曲发黄。 这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精致又气场强大的安心和了。 母女两对视几眼，萝芙捂着嘴，眼里的泪水就流了下来。 她几步跑过去，紧紧把母亲抱在怀里。“妈，对不起，对不起……”她一直躲着，逃避着，让母亲受了这么多苦，三年多了，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 她该早一些来看她的。 安心和手也有些发抖，声音止不住的哽咽。“萝芙，萝芙，你瘦了，你瘦了好多……” 萝芙摇头。“我没事，我没事。” 在酒店外面呆了一会儿，张宁坤让萝芙和安心和回房再聊，几个人搭电梯上去，安心和明显畏惧张宁坤，眼睛不看他，一直紧紧的抓着萝芙的手。 进了房间，萝芙和安心和在落地窗边坐下，两个人眼角都是红的，又各自拿纸巾给对方擦眼泪，擦着擦着两个人都笑了笑。“妈妈……”萝芙有些娇喃的开口，安心和紧紧握着萝芙的手。 张宁坤打电话叫了咖啡，侍应送上来，他递给萝芙，又递给安心和，安心和僵硬的接过去，手有些发抖，萝芙起身，握着张宁坤的手，恳切的看着他。“你能不能，坐远一点。” 张宁坤用指腹擦了擦她的眼角，在她额上留下一个吻。“你们慢慢聊，我去书房。” 张宁坤走了之后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安心和坐到萝芙身边，她仔细端详萝芙，又用手抚着她的眉眼，渐渐的眼里又有了泪水。 萝芙赶紧摇头。“我没事，我没事。”又问安心和。“妈，你怎么样，那些人有没有欺负你。” 安心和把话埋在肚子里，摇摇头。 萝芙已经不是过去的孩子，人情冷暖，又是张宁坤安排的，母亲的处境，她又怎么可能想像不出来。这样的模样，不过是让她不担心罢了。 萝芙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凑近安心和耳边道：“妈，你忍一忍，再几天，再几天……如果顺利的话，会有人救你出去的，到时，我们就能离开了……” 安心和怔了怔，睁大眼睛看着萝芙。 萝芙紧握着安心和的手，点点头。 之后的聊天愉快了许多，时间很快到了中午，三个人一起下去用餐，安心和坐在萝芙旁边，萝芙握着她的手，安心和的手仍然冰凉，萝芙祈求的看了看张宁坤，张宁坤沉默几秒，去了另一边的位置。 安心和是半下午被送走的，萝芙紧紧的和她拥抱，拍了拍安心和的背，安心和点点头，两个人凝视几眼，安心和上车，萝芙目送着她离开。 萝芙和张宁坤第二天回国，之后的日子过得格外的漫长，萝芙有时会盯着手机发呆，不知道那个电话会在什么时候响起，她的情绪不时低落，张宁坤又不知道原因在哪儿，只有愈加温柔的哄着她。 等了许久，那个电话终是响起了，只是并不是那么顺利。楚远敬说：“萝芙，因为是我私人在做这件事，所以没办法完全动用警方的资源，冒冒然消失，可能很快就会被张宁坤发觉，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把张宁坤调离榕城几天，这样时间充足，可以保证离开后不会被他找到。” 这对萝芙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张宁坤除了上班以及在龙书若那儿吃晚饭，其余的时间都和她在一起，要把张宁坤调离榕城需要什么样的理由，萝芙想不太出来。 一晚上辗转难眠，张宁坤最后醒了，他打开灯，萝芙眼神焦躁而疲惫，张宁坤给她倒了一杯水。“怎么了？” 萝芙撑着额头，摇摇头。 张宁坤在床边坐下来。“要不我陪你出去度几天假。” 萝芙拒绝。“我没事。”她又翻身躺下，张宁坤无奈的站在旁边看了她一会儿，关了灯。萝芙在黑暗中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之前和龙书若撞在一起的事，脑中一个想法就冒了出来。 她从张宁坤的手机里看到了李母的电话，她约李母见面，李母在电话里就把她骂了一顿，萝芙也不生气，告诉她，如果想龙书若过得好，就出来见她。 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半个小时，李母还是来了，李母盛气凌人，硬话说完了说软话，萝芙等她说完。“你帮我一件事，我就彻底离开张宁坤。” “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找龙书若张宁坤可能会用工作忙而拒绝，而李母，可以以长辈的身份压下去，张宁坤不方便拒绝。 萝芙没把这话说出来。 李母听完萝芙的要求，狐疑的看着她，没点头，也没摇头。 张宁坤在开会的时候接到一通电话，是私家侦探打来的，上次之后他怕李家人做出伤害萝芙的事来，就找了私家侦探看着李家人，如果李家人真的做出对萝芙不利的事，也有人可以阻止。 张宁坤示意会议暂停，然后起身回办公室接电话。私家侦探说：“张总，李太太今天去见了张小姐，不过两个人没有肢体冲突，所以我也没出面，但是我顺着这条线去查了一下，却发现一件有点奇怪的事，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你说。” “这次见面，不是李太太去找张小姐，是张小姐主动打电话给李太太的。” 萝芙？张宁坤有些疑惑。 快下班之前张宁坤接到李母的电话，说是打算一家人出去旅游，让他空出一个星期的时间。李母的语气很冲，完全不给他拒绝的余地，张宁坤没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他坐在椅子上，电脑已经进入屏保状态，方形的格子慢慢出现又慢慢消失，他点了一根烟，手指在桌面上点了几下，许久之后他睁开眼，回拨了一个电话出去。“你去帮我问一件事。” 张宁坤几个小时后就收到答复。“张总，我去榕大打听了，美术系近期没有作品送去参展……” 66VIP章节 张宁坤回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把车停在路边，一幢幢欧式建筑在夜色中像是一个个精致剔透的玩具，他走在夜风中，暑热已退，清凉的空气拂过他的脸，感觉却像是辽北的沙风,咯吱的磨过人的脸，只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一步一步前行,腿承载不了身体的重量，每一步都如此艰难。脑中浮现出许多以前的片断,被遗弃的那座孤儿院,初见萝芙时的那段时光,及至蒙冤入狱，以及之后的种种，一路走来，他才不过三十，却像经历了三千年似的，苍海沉浮，满身伤痕。 身体累，心也累。他站在楼下仰望着这幢住了好几年的别墅，这是他的家，里面睡着他爱的女人，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没有推开门的勇气。 张宁坤呆呆的仰着头，良久之后，眼角却是滑下一滴泪。 他有多久没有哭过了，除了最初在监狱时实在难以忍受，这么多年了，他深知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是今晚，他真的觉得难过。初遇时如此的美好，怎到如今，却是这样的结局呢。 张宁坤不懂，他真的不懂。 萝芙是被张宁坤吻醒的，他喝了酒，酒气喷在她的鼻间，萝芙有些厌恶，别开脸却又被他掰回来，灯光下他的眼睛黑亮得像是寒鸦的双眼。萝芙翻身背对着他，却被他擒着双手压在枕头上。张宁坤俯身朝她吻了下去，手挪到腰下扒开了她的裤子，张宁坤的动作格外的激烈，近乎噬咬一般的吻着她的唇，萝芙嘤嘤的抗拒，他不管不顾，撕开她的衣服，在她身上留下他的印记。 …… 他的手抚着她心脏的位置。“萝芙……要怎么样你才会给我……”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颗心。 萝芙茫然的看着房顶。“要做你就快点。” 张宁坤的灼热抵住她，心里却是一片荒芜，她终究是不懂，或者是不愿意。垂下眼就要进去，萝芙提醒他。“套子……套子……” 张宁坤把萝芙反压在床上，伸手拉开旁边的抽屉，却在戴上的那一瞬间犹豫了，他怔怔的看着身下的女人，情不自禁的想，如果他们之间有个孩子，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做完之后已是凌晨五点，萝芙没有睡着，张宁坤点了一只烟，烟圈散漫的在空气中扩散，他看着墙上的那幅画，还是萝芙不久前画的，他觉得喜欢，就要来挂在了房里。张宁坤摩挲着萝芙的肩，淡淡开口。“萝芙，我打算和书若离婚了。” 萝芙猛的回过头。“为什么。” 张宁坤没有看她，只是又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我不想让你受委屈，我和书若离婚之后，我们结婚，我们好好过，好吗？” 萝芙看了看他，许久之后才说：“你不嫌折腾吗？” 张宁坤摇摇头。“你答应吗？” 萝芙声音坚决。“张宁坤，我不会嫁给你的。” 张宁坤又抽了一口烟，有风从窗户灌进来，他觉得有些冷，就把萝芙抱紧了一些，偏头看了看她，又移开视视线。“萝芙……”他顿了顿，软软的声音。“如果有一天，我生病了，你会照顾我吗，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你会为我担心吗，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惦记吗？” 萝芙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灯光下张宁坤的脸模模糊糊。“你没事吧，诅咒自己死。” 张宁坤扯了扯嘴角。“我是说如果？” 萝芙抿着唇。“如果这两字，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张宁坤，你发什么疯啊，说些奇怪的话，我累了，我要睡了。”她侧身躺下，拉着被子盖住了大半身体，不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 张宁坤摁灭了烟，双眼久久的看着墙上的那幅画，呢喃出口。“萝芙，我爱你。” 萝芙睡意恬静，只是被子下的手，微微收紧。 张宁坤并没有旅游的计划，这多少让萝芙有些失望，他消失了两天，是一个中午回来的，萝芙正在画室，她没有心情，只是拿着画笔随意涂抹着，一回头才发现张宁坤倚在画室门边，张宁坤神色不明，视线正盯在她身上。 萝芙被吓了一跳，拍拍胸口问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张宁坤仍然看着她，许久之后才淡声说：“我要去外地出差，大概要一个星期。” 萝芙心里一喜。“什么时候。” 张宁坤略略沉默，好一会儿之后才说：“下午的机票，我回来收拾东西。” 萝芙哦了一声。 张宁坤往前走，只是走了几步又停住。“萝芙，你来帮我收拾东西，好不好。” 萝芙顿了顿才说：“好。” 萝芙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张宁坤收拾出差的东西，一切都是驾轻就熟，她把衣服毛巾一样一样找出来，叠好，分门别类的装进行李箱，张宁坤就站在她旁边，却是抱着手臂，视线紧跟着她左右移动。 他的视线灼热烫人，萝芙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角。“怎么了，这么盯着我？” 张宁坤摇摇头，垂下眼皮。“没……没什么……” 午饭是在家里吃的，冰箱里的冷菜，张宁坤没什么胃口，两个人各自坐在位置上吃饭，都没有说话，吃完之后萝芙把碗筷收去厨房，张宁坤过去帮她擦碗，他一边擦一边看着窗外。“萝芙，这几天我不在的日子，记得自己照顾自己，不要生病，生病了早点去看医生。” 萝芙嗯了一声。 他又说：“在外面的时候，要多长个心眼，这世上坏人很多……” 萝芙仍旧嗯了一声。 张宁坤再开口，却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真的已经**，她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她希望可以离开他，拥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他留不住她，再也留不住了。 张宁坤把餐碟放到柜里，萝芙正在清理洗槽，纤细的身影，张宁坤压下嘴里的酸涩。“萝芙，我们去花园拍张照吧。” “怎么突然想拍照啊。”萝芙怔了一下。 张宁坤摇摇头。“只是突然想起了而已。” 萝芙轻轻点了点头。 两个人去花园，萝芙坐在秋千上，张宁坤也坐了上去，他让萝芙靠在肩上，拿出手机。微笑是如此的艰难，张宁坤搁在萝芙肩上的手收紧。“笑一笑。” 萝芙抿出一个笑容。 张宁坤摁下拍摄键。 张宁坤把行李放上车，萝芙人在画室，他过去敲敲门。“萝芙，出来送我一下，行吗？” 萝芙起身。“好。” 他们两个一起下楼，在大门外停住，张宁坤抬起萝芙的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他垂下眼皮，唇落在她的唇上，他深深的吻了好一会儿，放开她。“萝芙，再见。”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萝芙把头发别到耳边，许多记忆浮出脑海，萝芙心里忍不住叹息，她挥挥手。“张宁坤，再见。” 张宁坤上车，车子很快发动起来，后视镜里那个女人裙角飞扬，她站在那儿，恰如那个寂寞等待他的小女孩，只是命运无常，他们终究错过。我的萝芙，我放你自由。 萝芙是在那天晚上离开的，临行前她坐在衣帽间的梳妆台上写他写信，原本以为有些话会想留给他的，可张宁坤三个字落在纸上之后却不知道还应该写些什么，萝芙叹了一口气，第十次把手上的纸团扔进垃圾桶里，放下笔，起身。 就这样结束吧，就像她从不曾来过这里一样。 张宁坤是清晨的时候再次回到别墅的，陪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龙书若，此时的别墅区格外的安静，张宁坤一步一步上楼，然后推开卧室的门，卧室里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张宁坤一一扫过，他又推开衣帽间的门，萝芙的衣服还在，一件一件的挂着，还有她的鞋子……所有属于她的东西，都还在。 张宁坤走到梳妆台边，笔和纸都还摆着台面上，他把垃圾桶里的纸团捡起来，一张一张，总共十来张，可每一张都只写了他的名字，然后是一句不完整的话，张宁坤抚着那些字迹，只觉得呼吸困难。 “宁坤……” 张宁坤摆摆手。“书若，我想静一静。” 龙书若看了看他，犹豫着转身离开。 张宁坤手撑在台面上，那上面还摆着萝芙的照片，也忘了是什么时候拍的了，萝芙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双眼灵动，张宁坤朝照片伸出手，隔着玻璃摸到她的脸颊。 是他自己，错过了两个人的缘份，挣得这样的结局。 那十张纸，白茫茫一片摆在他的眼前，张宁坤一口气堵在胸口，胃里不断的翻涌，他张嘴想吸气，却感觉有东西涌了出来，他张开嘴，红色的液体从指缝间流出。眼前茫茫一片黑，他整个人，随即倒在了地上。 “宁坤，宁坤……”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来了孩子，霸着电脑，晚了点，抱歉。 67VIP章节 七十三 小武请假回来的时候张宁坤已经出院,张宁坤的身体并没有器质性的病变，吐血用中医的观点来说有点像是急怒攻心，不过经此一事，张宁坤的精神消沉了许多，书若许多时候都看见他出神的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武是在一个下午回来的,萝芙的电话打不通，他下了飞机之后就直接往别墅赶,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别墅已经空落落的，所有的家具都用白布遮盖,地板上已是一层薄薄的灰,小武怔了怔,又拦车去了龙科总部。 龙科总部仍然像一条巨龙一样张扬在这个城市，小武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并没有上楼，他拦了一个人，问道：“向你打听一件事，你们张总，是不是已经结婚了。”那人怔了一下，狐疑的看着小武，小武朝他扯扯了嘴角，拿了一样东西在他眼前快速晃了一下。“我是记者，有新闻要写，所以向你打听一下……” “你假的吧。”那人挑眉看着他。“你是记者会不知道我们老板结婚已经半年了？当时的婚礼可是公开的，报纸上也占了一个角落的。” 小武笑笑，转身离开。他仰着头又再一次久久的看着这幢大厦，然后走到公交站下，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他只觉得浑身发冷，这个城市如此繁华，他的离开却只是让张宁坤一步一步把萝芙逼向绝路，天大地大，竟没有留给她一个容身之地，她走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张宁坤，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小武的手握紧成了拳头。 他冷下眼，打电话给张宁坤，张宁坤倒是很快接听，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他告诉了小武新住处的地址，小武拦了车赶过去，开门的是龙书若，龙书若穿着一件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对着小武微微笑了笑，她的笑容温和，模样挺精神。小武视线从她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她手上的戒指上，硕大的一颗钻石，张扬一般的立于主人的手指上。小武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随即往楼上走去。 张宁坤正在书房，房间没有开灯，只有夕阳的余光斜斜的落在屋内，张宁坤就坐在夕阳里，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薄毛衣系在肩上，他的脸色在光辉中显得有些阴沉，比起他离开的时候，似乎瘦了些。 张宁坤抬头对着小武笑了笑。“你回来了。” 小武点点头。“我请假回来的。” 张宁坤动作僵硬了一下。“是因为萝芙？” 小武挪了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冷冷的看着他。“你和书若结婚了？” “你是听到这个消息才回来的？” 小武没有否认，定定的看着张宁坤。“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是不是和书若结婚了。” 张宁坤合上手上的书，看了看小武，把视线挪向窗外，最后缓慢的，点了点头。 “萝芙呢？” “她走了。” “你放她走的？” 张宁坤又是一阵沉默。“她自己离开的。” 小武艰难的抿了抿嘴角，夕阳彻底的落到了山后，只有一点晚霞还带着几分鲜丽的颜色。他冷哼了一声，道：“那你现在这模样真是活该，如果我是萝芙，我也走……说实话，你不值得萝芙，没有一个说着爱的人，会这样伤害自己的女人，萝芙离开你，是正确的，她在任何人身边，都比在你身边有价值，都要来得开心快乐……” 听着这样的话，张宁坤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只是垂着眼皮，许久之后才站起来，他站得不太稳，手扶着一旁的东西往外走，没走几步却猛的咳嗽起来，龙书若推门进来，有些生气的看了看小武。“你和他说了什么，他才出院不久……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龙书若去扶张宁坤，张宁坤摆摆手，他一步一步走向门边，身形微微佝偻。小武站在那儿，看着张宁坤萧瑟的背影，心中却一片怆然，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明明有这样多的机会，却换来这样的结局，能怪谁。 张宁坤走到门边停下，回头看着小武。“你没有说错，小武，是我，自作自受，我明白。” 小武在书房站了一会儿才离开，他不知道应该去哪儿，只好又回了别墅，这屋子没再住人，花园里的那株棕榈却似乎越发茂盛了起来，翠绿的叶面扩展得像是一把巨伞，小武透过它的缝隙看着蔚蓝的天空，萝芙，会在哪儿？ 他的手慢慢抚上树干，她和他打雪仗的情形似乎还在眼前，一转眼，她却已经离开了这个地方，还有那架秋千，他们放过烟花的草坪，推开门，她呆过的客厅，他们一起清理过的地板，吃饭的餐桌，厨房……时间远去，记忆却不曾褪色。 小武视线一一扫过，然后沿着楼梯上楼。卧室里一切如同往昔，她用的笔记本还摆在床头柜上，通过白布露出一个小小的角，小武在床边坐下，拿出来摁下开关，欢迎屏幕很快出现，她工作的文档，她浏览过的网页，小武无意识点进她的邮箱，看到她写给他的那些信，一封一封，记录着她一路走来的心情…… 只是却一封也没有发给他，小武看着那些信，忍不住眼睛的酸胀。就这样有缘无份的彼此错过，如果他早一点知道张宁坤结婚的消息，如果他不顾忌一切的主动打几个电话给她，如果他偷偷发一封邮件给她，一切的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 小武在榕城呆了几天，天大地大，他不知道应该去哪儿找萝芙，他走过了榕城的许多地方，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人-流，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看着日升，日落，渐渐的也就释然，无论她在哪儿，他相信她可以过得好，只要她过好，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 千里蝉娟，人生长久。如果有缘，他们终有一天，会再次重逢。 佣人来说汤已经熬好了，龙书若去厨房用碗盛出来，然后端上楼，张宁坤已经醒了，正在接龙科那边打过来的电话，张宁坤说了几句就开始咳嗽，好不容易把事情交待清楚，已是一脸倦色。 书若过去，把两个枕头垫在一起让他舒服点，又把汤碗递过去。“喝点汤吧。” 张宁坤接过去。“谢谢你，书若。” 书若摇摇头。“不用。” 他安静的喝汤，书若就坐在旁边看着他，张宁坤很快喝完把碗递给他。“麻烦你了，书若。” 书若抿着唇笑了笑，又把薄被给他理了理，一边理一边淡声道：“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你又何必这么客气。” 张宁坤看着她瀑布一般的头发，倾斜在脸边，淡淡的香气盈绕在空气里，书若这些日子照顾他，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她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他的身上，亲自给他喂药，做饭，她爱他，所以全心全意的对他，这一切他都知道，只是除却巫山，她始终不是萝芙，也成为不了萝芙。 那一步他就已经错了，不能再这样错下去。“书若，我们离婚吧。”他开口。 书若怔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 张宁坤垂下眼，犹豫几秒，仍然开口。“书若，我们离婚，是真的离婚。” 书若愣住了，她茫然的看着他，机械的问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张宁坤又说了一遍。 书若怔怔的站在那儿，她竭力想从张宁坤脸上读出点什么，可是她看不懂，不止看不懂，她还很不明白，非常非常不明白。“为什么，张萝芙已经走了，你要去找她吗，宁坤哥哥，你找不到的，她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你了。当时我答应你，只要你能留下她，我就和你离婚，你看，你告诉她我们离婚了，你还说要娶她，可她仍然选择离开你，宁坤哥哥，你和张萝芙，已经不可能了。我爱你，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好好相处，好不好……”话音落下时，龙书若的眼角已经有了泪水。她活了这么多年，只是为了这个男人，让自己受尽委屈，为什么她已经这么忍让，他还是不要她。 张宁坤把纸巾递给她。“书若，我想和你离婚不是因为我要去找萝芙，我既然放她自由，就不会逼她，而是我知道，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对你产生爱情，书若，你还年轻，我们离婚，你可以早一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书若眼角的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哽咽着说：“我的幸福，就是你能爱我。我们的三年之约，才开始这么一点时间，你就要毁约了吗？” 张宁坤无奈的看着她。“当初你执意认为只有结婚能挽救你的名誉，也执意相信只要我们天天相处我就能对你产生感情，OK，为了让你彻底死心，所以我同意结婚，但是我知道，三年之后，我们一定会离婚。” 书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把视线看向窗外，坚决的摇头。“这还没有到三年，我不离婚，我不会离婚的。” 张宁坤没再继续劝，只是告诉她。“书若，对不起，我一时的侥幸心理，害了所有人，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这场婚姻，是一个错误。拖下去，也不过是浪费三年的时间。” “那就一错到底，三年后，我们再看。”书若硬声开口，转身离去。 夜色浓重，这个夜晚有些寒冷，张宁坤闭上眼睛，关掉房间的灯。而在这个时候，远方的萝芙和母亲，已经安定下来。 七十四 萝芙那天离开别墅之后就有车来接她，车子在苍茫的高速路上穿行二个小时之后到达了另一个城市，凌晨的医院格外冷清，萝芙推开车门，母亲站在门诊大厅的中央，一身素色衣裤，双手握在一起，不断的来回张望。 萝芙眨了眨眼，的确是母亲。她止不住的激动起来，丢下行李，几步跑过去，叫了一声妈。安心和怔了一下，转过头，两个人拥抱在一起，萝芙忍不住哽咽起来。 安心和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好了好了，我没事，以后我们不分开，再也不分开了。” 萝芙摇摇头，像以前一样抱着就不肯松开她，安心和无奈的由着她去了，楚远敬在旁边等萝芙的情绪略略平静了，才过去取下她身上的屏蔽装置。“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萝芙，时间要紧，先取出你身上的追踪器吧。” 微创手术结束得很快，几乎没留下什么伤口，楚远敬之后把他们送到火车站，然后把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她们。“我把你们送到这儿，你们自己选择要去什么地方，这样可以保证没有人知道你们的行踪，这是你们的新身份，萝芙，珍重。” 萝芙深深的朝他鞠了一个躬。“谢谢你。” 楚远敬摆摆手，带着人离开。 萝芙问母亲想去哪儿，安心和对这个国家并不熟悉，也就摇摇头，萝芙买了两张即将发出的火车票，又买了一本介绍各地风土人情的书，她想起之前那个梦，在车上选了一个地方出来。 一个靠海的南方城市。 她们辗转到了那儿，一身尘埃，却怀着对新生活的憧憬。海边的城市有着不输榕城的繁华热闹，萝芙和安心和对这样的繁华都有些畏惧，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周边的小城镇定居。 在酒店短暂的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搭车过去，小镇临海，海风带着咸湿的味道，太阳斜挂在天边，温柔的抚摸着这片大地，车站和海鲜交易市场离得近，半上午的时候已是人来人往，这样的喧嚣让萝芙平静。 这个地方，以后会是她的家。她想。 一个小时的高速车程，安心和神色有些疲累，萝芙找了一家小旅馆，把行李寄放在里面，顺便也让安心和休息一下。 萝芙转身准备出去。“你去哪儿？”安心和叫住她。 萝芙停住，扶着母亲坐下。妈，你先休息一下，我先出去转一转，看看租房信息和招工信息，然后了解一下超市医院等的分布情况，我中午以前回来，我们一起吃午饭，好吗？” 萝芙从小被宠着长大，出入都有人打理，这样条理分明的萝芙安心和是有几分陌生的，自古人的成长总是伴随着痛苦，萝芙虽然并没有细讲她在张宁坤身边的经历，可安心和在商海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也能想像得出来。这是她的女儿，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捧在手心疼到大的女儿，安心和怎么能不心疼。她拉着萝芙的手，视线停留在萝芙脸上，止不住的哽咽。“辛苦你了，女儿。” 萝芙摇摇头，握紧安心和的手。“只要你没事，我就不辛苦，妈，你是我惟一的亲人了，我不辛苦。” 小镇的小旅店条件比不上大城市，茶几上还有未擦干净的灰尘，萝芙走后安心和手一抹，神情不免有些嫌恶，但一想，又叹了一口气，倒底，不是从前的日子了。 萝芙花了半天的时间把这个小镇逛完，小镇不大，人口大约十几万的样子，靠海吃饭，镇上最多的是海产品加工企业，房价适中，民风单纯，萝芙了解之后对未来隐约有了方向，其实这些她得感谢张宁坤，那些日子磨练出了她对生活的经验和自信，她再不是依附于人的菟丝花，离了任何人，她也能活得很好，也有能力照顾母亲，这是生活给她的回报。 萝芙很快找到了租住的房子，她身上的钱是之前在榕城做翻译和卖画存下来的钱，有一些，但不多，租的是一室一厅的房子，离小镇中心略略有些偏，不过价格便宜。 萝芙和人签定了租房合同，她把身份证递过去。那人看了一下。“张涵恩小姐？” 萝芙笑了笑，点了点。 签合同，交钱，当天晚上就搬了进去。收拾好之后已经很晚了，萝芙和母亲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两个人聊了一晚上，直到早上才慢慢睡去。 萝芙的工作找得还算顺利，一个海产品出口企业的外贸人员怀孕离职，萝芙便争取了一个面试的机会，她虽然没有大学文凭，但口语流利，托之前做张宁坤助理的福，对商品交易这块，也有一定的基础。 所以萝芙得到了这份工作。 其实安心和也想出去找份工作，不过一是这么几年的经历她的身体已大不如前，萝芙不想让她辛苦，二是她的语言只有英语流利，和人的基本交流并不流畅，所以有心无力，最后只能呆在家里，做做家务什么的。 日子渐渐平静下来，工作不太忙碌，大多日子吃过晚饭之后萝芙会和安心和出去散步，小镇的晚上格外的清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灯稀疏，海风拂过之后留下腥咸的味道，一种原生态的真实。 小镇最繁华的地方是镇中的一条街，街上会有一些相对来说有好一点的店，卖一些稍贵的衣服，安心和有时视线会在那些衣服上停留，然后又无意的移开。 萝芙许多时候也只是装作没有看见，比起以前一件T恤上千，一件大衣上万的消费来说，这些衣服其实不算什么，但对她们现在的处境来说，也并不是随意可以消费得起的。其实萝芙大约也明白，母亲并不是看上了这些衣服，只是过往和现在的落差太多，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却仍然心有不甘。 萝芙在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的时候就去把母亲常常看的那件衣服买了下来，花了整整一个月的工资，也不是不心疼，只是以前是母亲疼她，现在，换换角色吧。 安心和看到那件衣服略略惊讶了一下，不过神情倒是喜欢的，萝芙催促着她换上，上身的效果相当不错，萝芙嘴甜，看着镜子说。“你还和以前一样漂亮，妈妈。” 安心和上上下下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抿了抿嘴角。 晚饭时安心和的情绪却有些低落起来，萝芙问她，她却只是摇摇头。晚上萝芙睡得不太熟，只感觉安心和也睡得不好，不时辗转。 萝芙醒的时候旁边并没有人，浴室洗手间也没有人，安心和身上没带电话，萝芙微微有些担心，不过她赶着上班，也没办法一直在家等着，半上午的时候往家里的打了一下电话，安心和接的，萝芙这才放下心来。 下午下了班回家，推开门就看见客厅角落摆着一样熟悉的东西，画架，画笔，还有画纸……安心和从厨房出来，看着萝芙。“喜欢吗？” 萝芙抚摸着画架的每一条纹路，点点头。 安心和道：“我把你买的衣服去退了，然后添了点钱，去市里买了回来，虽然质量是比不上以前你用的那些……” 萝芙看着安心和。“我会自己攒钱买的，妈，你干嘛把衣服拿去退了。” 安心和温柔的笑了笑。“萝芙，日子不比从前了，我知道，这些钱是你用了一个月才换回来的，不要这么浪费，你喜欢画画，既然有这个受好，就继续坚持下去吧。妈妈别的不能做，这些还是可以为你做的。” 萝芙不知道说什么，只垂下头。“妈，谢谢你。” 安心和抱萝芙抱在怀里。“不谢我，我们好好过日子，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过去的荣华富贵，就全都忘掉吧。” 作者有话要说：补一章昨天的，这几天比较忙，然后又是收尾阶段，有点卡文。 68VIP章节 日子在三个月之后基本稳定下来,萝芙白天去公司上班，工作不太累的时候她会通过网络接一些翻译稿子，时间多的时候就多接一些，忙时就少接一些，灵活而可控。 每天吃过饭之后去街上走走，周末的时候去海边散散步,吹吹海风，空余的时候仍然继续画画。 其实也遇到过很多困难,以前翻译有中介打理，她只需要交稿然后收钱就行,但是她不敢再和中介联系,只有通过网络平台接单,开始的时候不能得到别人的信任，只是偶尔能接单成功。除此之外画画也不顺利，小镇没有画廊，萝芙换了名字，一切只能重新开始，想来想去只有到一个小时之外的主城去寻找寄卖的画廊，但一个毫无名气的画手，哪有画廊愿意让她的画寄卖，萝芙跑了许多趟，终是找到一家店愿意接收她的作品，但第一年的分成，压得很厉害。 尽管这样，萝芙也是高兴的，至少，算是开头了，慢慢来，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于是日子就这样慢慢过去，总的来说，平静而顺遂，萝芙很满意。 不过在三个月末的时候萝芙就遇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萝芙所在的公司在本地已有四十余年历史，许多工作人员是随着公司一起成长起来的，所以萝芙的同事之中，有不少大妈。 大妈的爱好其一是八卦，其二便是做媒。 萝芙在公司的口碑算是不错，她做事认真，也不嘴碎，人长得漂亮，但衣着打扮却不艳丽招摇，她笑容比较少，但笑起来却格外甜美，小镇不大，大妈们还常常看见萝芙陪着母亲散步。 这样的一个女孩——漂亮，认真，内敛，孝顺，怎么能在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没有男朋友呢，这是天理不容的，对不对。 大妈们通过不断找萝芙聊天打听她的出身，萝芙反射弧有些长，别人问什么她答什么，就一点一点交待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词——一家人定居在国外，父亲过世，家族里又没有什么亲人，母亲忧思难断，所以想换一个环境生活，回国之后喜欢这个南方城市，市区消费高又嘈杂，母亲爱好亲近又喜欢海，所以就搬到了小镇来。 又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萝芙自然摇头。大妈紧接着随棍而上，那我给你介绍一个。 啊……萝芙呆住了。 萝芙拒绝了第一次，拒绝了第二次，第三次，那些阿姨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慢慢就有流言蜚语传出，萝芙回家，母女俩没有秘密，安心和听萝芙说完之后也沉默了，她在职场多年，深知和同事搞好关系是必要的，不过这也不是最重要的，安心和想了想也劝她。“要不你去看看吧，也许会是一个好男孩子呢，萝芙，难道你就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吗？” 萝芙不知道会不会一个人过一辈子，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叫她的名字，萝芙，萝芙，她睁开眼之后，就想起那个男人，浓黑的眉眼，阳光的笑容，告诉她要好好吃饭，要爱惜自己。 大抵那时人生太过绝望，所以小武的帮助才会让人格外感激，这样的感激在心里发了酵，经过时光的锤炼，就变成了浓浓的思念。 小武，萝芙一次一次把这个名字喃在舌尖。 许多时候她会走到阳台，看着窗外的那一轮圆月，异乡的小武，是否也和她一样，千里之外，共享这一地清辉。 小武，她该怎么选择，这辈子，是否还有机会再见面。 在办公室文化中，萝芙修炼得并不算好，在某个阿姨第四次给她介绍并再三劝说她去看看后，萝芙答应去见一下。 见面的地点订在小镇的一家咖啡馆，说是咖啡馆，却不像大城市那般专业，里面什么都卖，更多的时候像是一家餐厅。 萝芙准备之后赴约，坐在位置上的是一个差不多和她同岁的男孩子，浓眉大眼，皮肤白皙，模样看起来有些青涩，萝芙微笑着和他打招呼。“你好。” 男孩子有些手乱脚乱的站起来。“你好。”两个字说完，脸就已经红了。 介绍人之后进来，又把男孩子的条件说了一下，本地人，名牌大学毕业，小镇最大的企业的新晋员工，性格也好，然后前途不可限量之类的。 交待清楚之后介绍人就离开了，两个人要了饭吃，彼此都有些尴尬，偶尔说几句话，结束之后男孩子付了钱，他问她想不想去街上走一走，萝芙不是很想去其它地方，也就摇摇头，他送萝芙回家，两个人沿着马路慢慢的走。到家的时候他叫住萝芙，问她能不能在明晚和她一起看电影，萝芙看着窗边母亲的身影，点了点头。 萝芙告诉自己不要排斥这段感情，可是到头来，这段恋情也只持续了两个星期。 那是又一天吃完晚饭之后，那人依旧送她回家，两个人说着新播出的美剧、以及最近发生的新闻，小镇的一些八卦，气氛简单轻松。 萝芙租的地方有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种着两颗高大的摇钱树，浓密的树荫，遮出一大片暗沉的阴影，萝芙和那人并排走到树下，眼见着就到了门口，那人叫她的名字，萝芙回头看着他，夜色中他的眼睛特别的亮，他迈前一步，俯□，猝不及防的在萝芙唇上落下一个吻。 萝芙怔了怔，退远了一步。 那人继续逼近她，拉着她的手。“萝芙，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淡淡的男声钻进她的耳里，萝芙心脏突突的跳，那人目光满怀期待，萝芙本能的想把手抽出来。“我……我考虑一下。”萝芙说完之后转身就走，逃着回了屋，进门之后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咕咕的灌下大半杯，拉开窗帘，那人仍然站在楼下，萝芙抓着窗帘的手收紧，良久之后收回视线，却在心中说道：对不起。 萝芙第二天就找他清楚，那人问她：“是不是我昨天偷亲你，让你不高兴了，如果是，我向你道歉，我以后绝对不会未经你同意……” 萝芙打断他，“其实不关你的事，是我……是我心中有一个人，我还放不下他……”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和张宁坤在一起时只是偶尔想起小武，可是到了这儿，却总是想起他。 他们一起打雪仗，一起放烟火，一起跑步，他微笑的模样，他叫她名字的模样……原本以为记忆会渐渐消失，却不知它也可以像精心处理过的画作，只要保存得当，就会永不褪色。 也许这辈子她都要躲着张宁坤，也许这辈子他们之间再无机会见面，也许有一天她终会放下，但不是现在。她没办法在惦记一个人的时候，和另一个人谈情说爱。 “我很抱歉。” “那你为什么不去他身边？” 萝芙摇摇头。“很多事，你不懂。” 那人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好吧，只能祝你幸福了。” “对不起。” 那人摆摆手，转身离开。 第一次相亲就这么结束，她心中还有人的消息很快传播开来，之后没人再强行给她介绍男朋友，但委婉劝说她早点放弃的言论却不时出现，萝芙听着，大多时候也只能笑笑。 周一的时候一进办公室就发现格外的热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坐在沙发上，她的同事正围着那个妇女聊天。 萝芙认出来是之前离职的同事，她也过去凑了一下热闹，孩子才三个月，闭着眼睛像小鱼一样吐着泡泡，小孩子长得很漂亮，瓷白的皮肤，长长的睫毛，安静的躺在母亲怀抱里，像是一个精致的玩具。 萝芙伸手触了触孩子的脸颊，孩子嘴角抿了抿，隐约露出一个笑容来。周围的人都乐了，萝芙觉得这种感觉特别的奇特。 “你想抱抱她吗？”女人笑着抬起眼，看着萝芙。 “我可以吗？” 女人把孩子递给萝芙，萝芙伸手接过来，软软糯糯的孩子躺在她手臂里，也不哭，萝芙很紧张，总觉得动一动就会伤害她似的，抱了一会儿就把孩子还了回去。 那个女人微笑着接过去，周围的人又唧唧喳喳的聊起来，不知怎么就聊得了怀孕时候的事，萝芙听到这两个字，初时没觉得什么，可再一想就像一道光划过脑海，萝芙愣在原地，顿时觉得浑身发冷，她上一次生理期，是什么时候了。萝芙站了许久，竟回忆不起来，旁边的人推了推她。 “萝芙，怎么了，你没事吧，脸色白成这样，是不是生病了。” 萝芙回过神来，摇摇头。“我没事。”浑身沉重的走到位置上，坐下之后却觉得浑身发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消失了。 萝芙又安慰自己，应该不可能，才来这个小镇一个多月的时候，她是来过生理期的，正是那一次生理期，她才忽略了后面的这几个月，虽然那次量非常少，但也的确是……应该是生理期吧…… 量少……出血……，萝芙立即想起了另一个词。 萝芙马上上网搜索孕期出血，越看心里越是荒凉。网上说，不少人怀孕前期都会出现先兆流产或者其它原因的出血，血量根据…… 萝芙还没看完就觉得浑身无力，她没法再处理公事，和经理请了假，神情恍惚的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除了这段时间生理期没来之外，其它所有的怀孕征兆，像是恶心啊，嗜睡啊她都没有，模模糊糊想起，似乎这段时间胃口好了些，但又安慰自己，胃口好不是错，一定不是错…… 萝芙进了药房，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要了验孕试纸，她怕弄错，便宜的贵的每样拿了一个，然后急匆匆的往回走。 安心和这时已经穿戴好准备出门，她原本是美国的名牌大学毕业，经过这几个月的摸索，简单和人交谈并没有什么问题，正好前几天小镇办了一个外语培训学校，学校需要一个口语老师，安心和大学时主修经济，辅修却是语言，培训学校的工资开得不错，安心和左右想了想，便决定去试试。 出门的时候就撞上回来的萝芙，萝芙脸色恍白，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妈妈，安心和有些担心，退开一步让萝芙进屋，萝芙进门之后有些手足无措，客厅卧室的来回走着，想放下包却又捡起来，最后对着她苦笑了一下，却是提着包进了洗手间。 萝芙在里面呆了许久都没有动静，安心和敲了几下门仍然没有回应，索性推门进去，萝芙脸色苍白的站在镜子前，手死死的抓着洗手台，安心和视线扫了一眼周围，就看到了垃圾桶里试纸——清晰的两条红线。 安心和睁大眼，猛的抓着萝芙，她看着萝芙，萝芙也看着她。 “是张宁坤的？” 萝芙点点头。 就这么一句话，余下的，只是相视无言。 两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上午都没有说话，快中午的时候安心和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起身说出去买菜，安心和走了之后萝芙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脑袋趴在膝盖上，呜呜的哭泣着，老式房子的隔音谈不上好，门外的安心和靠有门上，眼睛同样濡湿，她的女儿，怎么就要受这些罪。 午饭做得比较简单，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话，萝芙勉强吃了一碗，安心和收拾完之后从厨房出来，她在门边看着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的萝芙，开口说：“打掉吧。” 萝芙抬起眼来看着母亲。 安心和别开视线，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她握着萝芙的手，语气却有些哽咽。“萝芙……”她艰难的开口。“第一，这个孩子是张宁坤的，他给你这么大的伤害，你不应该再和他扯上联系，明白吗？” “第二，你以后会恋爱，会结婚，有这么一个孩子，会成为你的负担，这个世界上，有几个男人不介意老婆生过别人的孩子，妈妈希望你幸福，希望你能找一个初婚的男人，而不是和那些离过婚的男人再婚，让自己的孩子被人嫌弃或者做人的后妈……” “第三，小镇的地方这么小，嫌言碎语太多，你会毁了的。” “第四，如果你生下她，单身母亲的艰难，你想像不到，你一个人，怎么养活她，你要上班，哪有精力照顾她，还有感情，如果孩子长大了，问爸爸是谁，你怎么回答，难道告诉她爸爸是一个伤害你的男人。妈妈不希望你面对那些，也不想你那么辛苦，一时的痛比不上一辈子痛……妈妈不会害你，听我的话，理智一点，我们请几天假，去隔壁城市，做手术吧，这个地方没人认识你，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还有几十年人生，不能毁在这个孩子上，明白吗。” 萝芙没有回答，她不是小姑娘了，母亲说的话，她都明白，只是她搞不懂，为什么老天爷像是故意玩-弄她一样，她离开了那个男人，还要陷入这样艰难的境地，做出这样糟糕的选择。 决定好第二天就去隔壁城市做手上，晚上早早就睡了，萝芙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四个月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萝芙没有概念，只猜想四肢都应该发育完全了，她不再是一个胚胎，而是一个完整的宝宝了。 医学上把两个月之内的人-流称为流-产，四个月的，称为引-产，区别在于，她已经是一个孩子，她的孩子。 萝芙翻了一个身，茫然的睁着双眼。 她这辈子以后的人生不知道是怎么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个人会陪她走到人生的终点，很多时候你得承认，想到的东西，也许这辈子也不会许属于你，她和张宁坤，已经情逝缘尽，她和小武之间，也许终是有缘无份。 生命前十几年乐极，后面这几年悲极，萝芙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那些被落入人间修炼的神，历经大悲大合，大起大落，终于看破尘世，飞升仙去。 这辈子她还会爱人吗？也许不会了。爱情是什么，付出太多，得到太少。第一次，第二次，也许第三次时，她已没有勇气。 萝芙翻身躺平，这个夜晚如此的安静，她的肚子里住着一个孩子，一个属于她的孩子，萝芙把手抚上去，却忽然觉得里面好像在动，咕咕的，像是一条小鱼，在不断的吐着泡泡。 萝芙不收置信，她拿出手机上网。胎动：最开始发生在十六到二十周……，萝芙算了一下，难道真的是胎动。 黑暗中，她似乎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砰，砰……。她的孩子，都已经会动了。这是一个生命，一个来到她生命中的意外。人生的几十年太长，你永远不知道这一刻的悲伤或者欢乐会给你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改变，痛苦和磨难让她成长，那这个孩子呢，也许会带给她带来更为宝贵的东西。 萝芙在这个瞬间，决定留下她。 第二天安心和起来萝芙就告诉了她这个决定。“妈，我想留下她。”萝芙艰决的说。“我已经考虑过了，手上还有几万块的存款，就算辞了工作，我还可以辛苦一点多接点翻译，如果画廊那边能把画卖出去最好，如果没有，我就多仿一些名画，上次我过去见画廊老板时他说我技巧不错，问我愿不愿意画仿画，虽然价钱不高，但交一幅就可以拿到钱，我计算过了，无论怎么样，我相信我可以养活自己，也可以养活孩子。” “萝芙，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萝芙点头。“妈妈，我二十三岁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认真考虑过了，但我还是想留下她。” 安心和无奈的看着她，点点头。 小镇闲言碎语传得很快，萝芙怀孕的事很快就被传沸沸扬扬，对于孩子的父亲，衍生出了近二十个版本，萝芙回应这一切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昂头挺胸的走路。相对于人言可畏，萝芙更担心工作的事，毕竟，她是因为上一个同事生孩子进入公司的，而现在，不过才四个月，手上的工作才熟悉，她又怀孕。 萝芙诚恳的找主管经理谈了谈，详细说明了现在身体情况足以应付工作的强度，而她也绝对不会因为怀孕耽搁工作，月子期间，之间离职的那个员工可以回来暂时顶替……两个人在办公室谈了很久。 主管经理是一个死了老公的中年妇女，也许是被萝芙的坚毅和勇气打动，最后同意她留下来工作。 萝芙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觉得自已特别的幸运，最糟的情形，终是没有发生。工作的事情解决了之后，最大的问题却是准生证和户口的办理，之前楚远敬通过关系让她从美国籍转为了中国籍，但是她没有结婚证，就没办法办理准生证，没有准生证，就没办法上户口，甚至在医院建档也遇到了一些麻烦。 这些问题在萝芙临产之前仍然没有解决。 萝芙的女儿是在一个清晨出生的，为了能尽早的恢复工作，萝芙选择顺产，经过十几个小时的疼痛，五斤六两的孩子来到了这个世界，在宝宝发出第一声啼哭的时候，萝芙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萝芙给女儿取名张乐安，意即快乐，平安，安定。 张宁坤那天早上醒来，在下床的那一瞬间，只觉得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有些疼，有些软。 69VIP章节 三年后。 榕城的国际机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繁忙的景象,有人走，有人来，离别和重聚像是一出出轮番上演的悲喜剧，张宁坤像以往每一次一样在大厅里站了一会儿，看回来的人，看离开的人…… “张总,时间差不多了。”助理看了看时间，不得不打断他。 张宁坤回过神,面无表情的从大厅走出，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也许终他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在茫茫人海中与她相遇。 张宁坤觉得呼吸有些艰难。 车子已经等在外面,上车之后助理就把会议的资料递给他，张宁坤大致浏览完之后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这次与国外公司的专利之争耗费了他太多精力，还好，结果是好的。 龙科这几年愈发壮大，旗下的新能源产业也发展得十分迅猛，这次的专利胜诉可以进一步帮公司提升在业界的实力和影响力，自然，对销售的促进作用也十分明显。 龙科新能源在几年的时间可以取得这样的成绩离不开一个人，整个榕城都知道张宁坤——这个龙氏集团的实际掌舵人，他勤奋，内敛，却又果断绝决，他不是龙氏的大股东，却握着龙氏集团的命脉。 不久之前有小报捅出张宁坤和龙书若即将离婚的消息，第二天龙氏的股价下跌，张宁坤没有理会。榕城的人都知道几年前那起著名的“艳-照门”，这几年张宁坤加班的时间极多，也很少能够看见张宁坤和龙书若出现在同一场合，一时之间，两人离婚的消息盛嚣尘上，龙科股价波动不息，直到张宁坤亲自辟谣，股价才开始止跌回稳。 张宁坤到公司之后就开始开会，这一场会议足足持续了八个小时，除了中午用餐的半个小时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经理汇报工作，总结工作，张宁坤脸色疲惫，精神却极为集中。这几年龙科的经理都有些怕他，当面对一个一天的工作时间在十二个小时以上，没有周末没有假期的领导，尽管他没有要求你陪他加班，但仍然会感觉压力山大。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是下班时间。当散会两个字从张宁坤嘴里发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经理们鱼贯而出，张宁坤扯了扯领带，靠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儿。 助理看他实在是累得厉害，也就没打扰他，张宁坤缓过神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六点过了，他看了一眼时间，拉开门出去。 “张总……”助理很快迎上来。“司机已经在楼下，是不是送你回家。” 张宁坤看了看表。“今天几号？” 助理知道他这么问的意思，也就回道：“国内时间周五。” 张宁坤点点头，视线缓缓从墙上扫过，沉默几秒却说：“先送我去时光吧。” 墙上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挂着几幅油画而已，只是这样的情形、这样的眼神已经出现过多次，看多了，心里也就渐渐有了疑惑。 说起来，他面试来做张宁坤的助理已有二年，对于这个沉默的老板，他十足的敬畏。可是虽然他熟悉他的工作时间和生活习惯，有许多地方却又不明白—— 八卦小报虽然喜欢夸张劲暴，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张宁坤和太太虽然没到离婚的地步，可感情不好却是真的。加班，成了张宁坤打发多余时间的惟一方式，他在外面另有住处，只在每周五的时候会回别墅陪太太吃一顿饭，至于留宿，好像也是没有的。 除此之外，张宁坤买下了一家画廊，他问过他是不是喜欢画，张宁坤却告诉他他不懂画。张宁坤并不在乎画廊的收益，却经常会去那家画廊看看。 那家画廊的名字叫——时光。 七点多的画廊只有稀拉的几个顾客。“时光”原本是一家即将倒闭的画廊，张宁坤买下之后重新装修，然后更换了专业的艺术经理。这几年时光的发展不错，在榕城也有一定的名气和固定的客户。 他们去的时候经理正在给顾客介绍作品，张宁坤直接去办公室等候，一会儿之后经理才推门进来，张宁坤难得的露了个笑容出来。 张宁坤十分的客气。“程小姐，我刚回国，就过来看看，没打扰你的工作吧。” 程小姐摇摇头，然后把画廊近期的情况向张宁坤简单汇报了一下，末了说：“张涵恩小姐之前送到国际上参展的那幅作品，引起了一个美术界知名大师的注意……” “是吗。”张宁坤坐正了身体。 程小姐笑着点头。“这也是张小姐的实力，这三年来她的作品虽然比较数量在逐渐减少，但一幅比一幅有进步，我看得出来，她渐渐褪掉了青涩和粗糙，一步一步向大师级靠拢，以她的年纪来说，相当难得……” 张宁坤微笑着，站起来握了握面前女人手。“程小姐，谢谢你的工作。” “张总，你客气了，如果不是张小姐的能力，靠我的经纪能力，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绩……”末了她又说：“对了，前两天张小姐又送了一幅作品来，你要不要看看……” 张宁坤点头，跟着女人出去，作品没有上架，还在库房里存放着，程小姐打开，张宁坤站近了一些。画作主题是展现亲情，四周是的环境，只有头顶一束淡淡的亮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独自前行，女人背影挺直，稚嫩的孩子趴在母亲肩上，嘴里含着手指，正咯咯笑着。 那个背影是如此的熟悉，大概是库房的灯光太过刺眼，张宁坤只觉得嘴角酸涩，他慢慢伸出手去，程小姐不禁八卦。“这幅画看起来真是温情又励志，我追问了一下，据说这个孩子，是张小姐根据自己的孩子模样加工的……” 她结婚了，有孩子了。 张宁坤仿佛被一道闪电劈过，整个人晃了晃。 “张总，你没事吧。” 张宁坤用手扶着旁边的架子，许久之后才摇摇头，三年多过去了，她结婚了也正常，有了孩子也正常，当初那么决绝的离开，他又怎么能奢望两个人还有重新在一起的可能。 只要她过得好，大概也就足够了，张宁坤开口问道：“她先生是什么人？” “也是一个画家，叫尼克，在业界小有名气，听说人还不错。” 人不错……那就好。张宁坤深吸了一口气。“这幅画，我带走，至于价钱，你估一个出来，然后打钱给她。” “好的，我知道了。” 回去的车上张宁坤人隐在阴暗里，眼睛只是看着那幅画。司机把车子停在别墅外面。“先生，到了。” 张宁坤抬眼看着不远处的灯火，许久之后才下车。他吩咐司机把画送去他的住处，然后缓了缓，朝大门走去。 佣人进来的时候龙书若正在看杂志，一年一年的新款服饰，来来去去也没什么新意，她把杂志扔到一旁，佣人敲门进来。“太太，先生回来了。”佣人走到她身边，说。 龙书若一怔，起身就要下楼，走了几步又停住，折身回镜子前，确定衣着都没有问题之外，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出来，蹬蹬的下楼。 正好赶上张宁坤换好拖鞋。 龙书若飞奔过去，扑在他怀里。“你回来了，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张宁坤轻轻推开她，垂着眼皮淡声说：“处理完了就提前回来了。”他有些累，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来，书若过去给他按摩肩膀，张宁坤又抽身起来。书若看着半空中自己的手，心中一涩，声音却极为温柔：“吃过饭了吗？” 张宁坤摇摇头。 “我去给你热。” 书若转身朝厨房走去，张宁坤看着书若的背影，心中怆然，三年了，她为什么还是看不开。 不一会儿龙书若就叫他过去吃，饭已经盛好，她知道他饭前要先喝汤，连汤也盛好了，张宁坤接过她递过来的汤，书若在她对面坐下，手趴在餐桌上，看着他。 张宁坤慢慢吃饭，书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他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张宁坤听着，偶尔嗯一声，书若脸上一直挂着笑，那笑容张宁坤不愿直视。 书若断断续续说了一会儿，起身坐到他旁边，又拿了碗给他盛汤，张宁坤看着骨瓷细白的色泽，伸手去接，却不料一个不稳，整碗汤都倒了他的衬衫上。 “对不起，烫到没有。”书若有些惊慌失措。 “没事。”张宁坤用毛巾擦了擦，哪知汤水实在太多，一大块贴在了他的皮肤上。“要不你去洗一个澡吧，家里有新的衬衫，洗好了就可以换上。”书若细声的道。 张宁坤久久的看着书若。 书若有些尴尬，勉强抿了一个笑容出来，却把视线移开。“家里备着你的衣服，我想，你总一天，会回来的。” 张宁坤掀掀唇，却发现，什么说不出来。大概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客房的浴室坏了，张宁坤只好去了主卧，架子上一套女性浴品，旁边摆着一套男性浴品，张宁坤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从头顶淋下，他闭上眼睛，手捂着脸。 没一会却听见浴室门开的声音。 张宁坤睁开眼。 书若散着头发，一张浴巾裹住身体，手臂和腿白皙剔透，她嘴角淡淡的笑容，因为紧张，脸颊有些红。 她松开手，浴巾掉落在地上。 张宁坤关掉水龙头，捡起浴巾搭在她身上，自己转身出去。 身后传来书若的声音。“张宁坤，我是你老婆……我有什么比不上她……” 张宁坤停住脚步。“书若，我们离婚吧，我们的三年之约早就已经到了。我不会爱上你，再耗下去，没有意义。我们离婚……我坚持……” 70VIP章节 七十八 “我们离婚……我坚持……” 书若听着张宁坤的话,半天没有任何反应。许久之后她笑了笑，朝房门走去。“你才回来，估计也累了，歇一歇吧，我们改天再谈这件事。” “书若。”张宁坤扬高了声音，叫住她。“这样逃避下去,真的有意思吗？三年了，这三年你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真的要这样一直耗下去,不死不休？” 书若停住,几秒之后缓缓转过身,她看着张宁坤，双手握成了拳头。“那你呢，你才回来，就要和我说这样的事，张宁坤，你就这样……这样的……急不可待。”书若语气哽咽，凄惶的看着他，灯光把她的眼睛照得特别的亮，那里面满是泪水，她微仰着头，不让它流下来。 张宁坤在床边坐下来，手捂着脸，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书若，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如果当初我能坚决一点，如果当初……今天的局面，是我一手造成的……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爱上你，再拖下去，我们之间仍然不会有任何改变，离婚吧，对你我都好……” “是吗？”书若冷极的声音。“可是我不这么想，我不离婚，我就不离。”巨大的甩门声传来，张宁坤怔怔的看着门的方向，掏了一只烟出来，看了看，又扔进了垃圾桶。 书若出去之后就进了影音室，她把设备的音量调到最大，巨大的街头噪音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像潮水一样把她淹没，书若掏出一根烟点上，嘈杂的声音中她似乎特别的渺小，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平静。 快十一点了才把声音关了，主卧的门仍然开着，里面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书若想扯一个笑容出来，却发现实在太过困难。“太太。”佣人上楼之后就看见她一个人站在走廊中央，她把手上的杯子递过去。“你的参茶。” 书若接过来。“先生什么时候走的。” 佣人看了看她的神色，小声的说：“有二个小时了。” 那就是她一出房门，张宁坤就下楼离开了，他就这么的……连多呆一秒就不肯。书若抿了一口能茶进嘴里，却觉得无比恶心，她全吐在了地毯上，捂着胸口不停咳嗽。佣人把她扶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 书若视线从她脸上扫过，却一把推开她。“你别这么看着我，你以为你是谁，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需要。” 佣人脸色有些慌乱。“对不起，太太。” 书若又无比鄙视起自己来，这是她吗，她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了呢，尖锐而小器，像一个泼妇。她仰着头深吸了几口气，逼着眼里的泪水不能流下来。“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 佣人摇摇头，仍然劝道：“太太，你的睡眠不好，这参茶是大武先生特地从国外寄回来的，您多少喝一点吧。” 书若摆摆手。 佣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书若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旁边的那个位置是空的，这些年的日子里，双人枕头永远只有一个人，冬天的时候，这张床总是特别的冷。三年的时间里，仅有的温情，竟然是和他一起出席活动的时候，只有那时，他才会拉着她的手，才会搂着她的腰，才会对着她微笑。 一千多的日子，他的心，就这样的捂不热吗？或者他的心，早已被那个女人带走，留给她的，只是一个躯壳。书若绝望的闭上眼睛，心底一片荒凉。 是不是真的，离了婚，会好一点。 第二天是周末，惯列是回去陪父母，书若一早就出门了，这房子太大太冷清，越住越冷，越住越不想在里面呆下去。 书若哥哥一年前已经结婚，之后就搬出去另住，小区的房子只剩下李父李母两个老人，李父李母均已提前退休，李母对书若的到来很开心，书若也就陪着她慢慢聊天。 没多久就中午了，书若陪着李母出去买菜，然后两个人在客厅摘菜。 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电视里播放着一个访谈节目，采访的是一对老演员夫妻，几十年的感情毫无褪色，彼此对视的眼神仍然充满深情。 书若就一直看着电视，看着看着就去了洗手间，她很久没有出来，李母推门进去，书若正拿纸巾擦着眼泪，李母见她这模样只觉得无比心酸，她过去把书若抱在怀里。“女儿啊，离了吧，别再折磨自己了，离了吧。” 书若眼里的泪水掉得更厉害。“妈，我爱他，我不想，我真的不想。” 李母轻轻拍着她的背。“听话，听妈的话，他对你没感情，离了吧，放过你自己吧，妈妈求你了。” 书若只是呜呜的流着泪。 吃过午饭之后她在卧室睡了一个午觉，卧室还是学生时的布置，她抚摸着那些书桌，床单，椅子，仿佛在抚摸着自己沉重的历史，明明才这么几年的时间，却仿佛度过了千百万年一样。 书若迷迷糊糊睡着了，梦到了还没有遇到张宁坤之前，那时她是多么简单，多么快乐。醒来却只觉得一片惶惶然。 书若起床之后就走了，原本开车回家，临时却调转了方向。她知道张宁坤在市中心有一套公寓，他大部分时间就住在那里，书若老早之前就偷配了钥匙，只是一直克制着没有进去。书若混进了小区，拿钥匙开了门，公寓是三居室的，一间主卧，一间客房，一间书房，风格简洁冷硬。 卧室里，灰黑色的床单和被套，枕头上浅浅的凹痕，书若在床上躺下来，男人特有的味道钻进鼻子里，书若闭上眼，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又去了书房，红木的办公桌上摆着电脑，文件等物品，书若在办公椅上坐下来，随手拉开了两边的抽屉。 看着里面的东西，书若缓缓的坐了起来。 张宁坤回来开门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进去之后却见客厅一地凌乱，书若坐在沙发上，地上摊着碎掉的照片，画作。张宁坤去了书房，里面一片儿狼藉，地上散落着书，文件…… 她大概把所有和萝芙有关的东西都找了出来，然后全部撕毁，她毁得彻底，指甲片的大小，大概连拼接也不可能复原。 她哭过，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只是眼睛还红肿着，神色苍白而漠然。 张宁坤停在她面前，书若缓缓抬起头来，眼泪不受控制的又流了下来，她看着他，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哽咽着说：“如果早知道结局是这样，我不会同意大武哥哥的做法……其实这一切，是我自作自受，自讨苦吃……” 张宁坤一怔，抬起眼皮。 书若苦苦笑了。“你以为，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大武哥哥会给你下药，会把那些照片散布出去，他问过我，我虽然喝了酒，可也是清醒的……我只是在赌，在争，为自己弄一个机会……所有的心机，都是因为你……结果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张宁坤，我恨你，我为什么要爱上你，你想离，那就离吧……我成全你……”她说完之后胡乱抹了抹脸，拿起一旁的包，匆匆离开。 张宁坤颓然的在地板上坐下来，他错了，书若错了，一步错，步步错，终至如此，凄凉的境地。 两个人的离婚协议是一个礼拜之后签定的，张宁坤原本打算什么也不要，就连手中的新能源股份也全部转给她，不过龙书若倒是没要。“龙科是龙家的，股份当初你转给我我就接受了，新能源是你一手打造起来的，这是你自己的公司，你自己留着吧。” 龙书若语气坚决，张宁坤也没再拒绝，签完字之后张宁坤就正式辞去龙科CEO的职位，在那之前，大武被他从国外叫了回来。以往大武汇报工作都是通过视频会议，说起来，两个人也有三年多没见面了。 大武回来才知道张宁坤和龙书若离婚的事，两个人有好一会儿没说话，许久之后张宁坤先开口：“龙科就交给你了。” 大武怔了怔。“坤哥，我不行的。” 张宁坤转身看着大武，却想起了三年多前的那些事，原来，有些事，并不是时间就可以冲淡的，他这一辈子，大概都没办法原谅大武那样设计过他。 “你行的……”张宁坤淡淡的说。“北美的分公司在你手里，这几年的业绩十分亮眼，我想，就算你接手龙科，也没什么大问题。”大武眼皮抬起，一抹骄傲从眼底滑过。张宁坤笑了笑，看着大武的脸，大武的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时间变了，人也变了，大武不再是过去那个木讷冲动的大武了，商海沉浮，他已有自己的处事手段。 张宁坤拿了衣服准备离开，只是走了几步又停下，他视线从大武脸上滑过，犹豫了一下仍然开口：“大武，我们结拜过，也起过誓，我想我还是应该提醒你一下，做生意虽然需要一些手段，但不择手段，总会有报应的，上帝不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河边走久了，会湿鞋的，大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大武沉下眼。“坤哥，我并不太明白你的话，不过我会记住的，你放心吧。” 张宁坤抿着唇笑笑，既然这样……那也好。他拍了拍大武的肩。“那就这样吧，再见，希望你……一切顺利……” “坤哥，你要去哪儿？” “等新能源从龙科剥离之后，我会给自己放一个长假，四处走一走，看一看……” “你是要去找张萝芙吗？” 张宁坤停下来。“你还她有意见？” 大武有些尴尬，也没回答。 张宁坤抬了抬眼皮，看向窗外广阔的蓝天。“不管你喜欢不喜欢，都不重要了，她结了婚，也有了孩子，既然她的生活安静，我又何必去打扰她。大武，这三年里，我想明白了很多事。你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一个决定，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并且无可挽回。我做错过，大概就这样错过她了。爱一个人，也许最重要的，就是尊重她的决定，然后学会放手。萝芙决定结婚，决定生孩子，决定这样的生活，我不应该……去打扰她。” 七十九 学校临时有一点事，萝芙就下班得晚了些。这几年政府有意扶持，小镇发展得特别的快，几家老牌企业做大做强，数幢几十层的高楼拔地而起，东边的那片区域，规划的一处别墅区已经动工。 萝芙原来所在的那家企业也愈渐壮大，随着企业扩张而来的便是繁重的工作和无止尽的加班，萝芙春节之前的那段时间忙得一个星期只和女儿说了十来句话，往往是到家时孩子已经睡了，上班时孩子还没起来。这几年萝芙的作品虽然不多，但价格还算可以，所以经济压力也就没那么大，在过完春节之后，萝芙就提出了辞职申请。 辞职之后在家闲了一段时间，正好尼克在镇上有些关系，萝芙就进了一所大学做口语老师，没编制，也不坐班。虽然工资不高，但胜在清闲。 才处理完学校的事就有电话响起来，萝芙摁了接听键，女儿软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你了。” 萝芙挑挑眉。“是想我了还是想冰箱里的蛋糕了？” 尼克小声教孩子的声音传来——告诉妈妈，是想她了。 随即便是孩子坚决的声音。“妈妈，我想你了，特别特别想。” 萝芙觉得好笑，小家伙嗜甜食，萝芙怕她坏了牙齿，一直不让她多吃，但小家伙不吃一点就不睡觉，渐渐的就养成了习惯，她陪着她吃完蛋糕，然后洗脸，刷牙，睡觉。 今天孩子这么急切，大概是昨天玩累了忘了，所以特别的惦记。 萝芙拿了包离开办公室，夜色已经深透，学校位置不是很当道，连出租车也不怎么好拦，萝芙看了一下时间，八点多，还早，不如走着回去，也才半个小时路程。 萝芙一边走一边和女儿聊天，三岁多的孩子，正是话多的时候，童言稚语，逗得萝芙内心一片柔软。她没有后悔生下这个孩子，第一年总是困难些，随着孩子的长大，乐安几乎成了这个家里的开心果，有她陪着，日子似乎也会过得比较快一些。 没走多久就快到家了，尼克的房子是几年前买的，萝芙结婚之后才搬了过来。因为是新建的住宅区，周围的人-流量并不大，晚上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冷清。再加上小区前面的马路这段时间正在整修，连路灯也没有了，更显得鬼影森森。萝芙挂断电话，看了一眼周围，拢紧衣服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渐渐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停住，回头……却是一片漆黑。 萝芙又往前走着，走了十来米又停住，不安的感觉一直笼罩在身后，萝芙回头，仍然只是漆黑的夜色，她怔了一会儿，心跳蓦的快了起来。 镇上最近一段时间发生过几起单身女人被抢的案子，一想到这点，萝芙心里止不住发毛，到小区大约还有三四百米的距离，萝芙抓紧包，迈开脚步跑了起来。 一直跑到小区的大门口萝芙才停了下来，粗喘着气，她回过头，身后的方向仍然没有任何可疑的动静，萝芙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远处孩子叫妈妈的声音，是乐安，萝芙把这些思绪抛到脑后，刷卡进了小区。 孩子颠颠的朝她跑来，萝芙蹲下来，乐安兔子一样跳到她怀里。“妈妈……”双手抱在她颈后，一下亲在了她的脸颊。 萝芙笑了笑，把她抱起来。“今天听不听话。” 乐安重重点头。“听话。” 尼克没好气的说：“如果忽略掉把牛奶挤了一沙发，摔碎了两只碗，毁了我一幅画之外，还算听话……” 乐安有些不安意思，软糯的童音像是在撒娇。“爸爸……”一扭身又要扑向尼克怀里。 萝芙轻轻拍了拍她的屁股。“像条泥鳅一样。” 尼克点了点她的鼻子，把她接过来。 三个人边走边说着话进了大厅，乐安从尼克怀里弯□要去摁电梯，尼克小心的抱着她，萝芙又朝小区外面看了看，安静的马路，空空荡荡。 “妈妈，快进来。” 萝芙收回视线，进了电梯。 此时，大街景观带的一颗树后，慢慢走出一个人影，他看了看小区的名字，又往小区的顶楼看了看，几处灯火，几处宁静。他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往来时的方向回走，不远处的树干上正绑着一个青年男人，那人正费劲和树干上的领带做斗争，一看男人就停了下来，哀哀的表情。“大哥，你放了我吧，我是第一次，你放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他，笑问道：“你看我大概有多少岁了。” 那人不太明白，犹豫了一下才回道：“大概二十五六吧。” 男人笑容更甚。“那你还把我当在小孩子，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他解开用来绑那人的领带，那人一喜，推了他一把，撒开腿就跑，男人也不急，垂下眼，左右看了看，捡起拳头大的一块砖头，朝飞奔着的那人扔去。 正中腿弯。那人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男人慢幽幽的走过去，用领带绑住他的手，拖着他往前走，那人一路碟碟不休，男人索性在景观带里拔了几株花堵着他的嘴。一直走到最近的一个警察局，男人敲了敲门卫处的门。“这就是这几起抢劫案的犯人。”他说完就走，留给门卫大爷的，只是一个高高大大的背影。 没走多久手上的电话响起来。 “喂，我说先生啊，少爷啊，同志啊，你跑哪儿去了，图纸呢，还有啊，整个施工现场都在等着你呢，我的设计师大爷……你们这些有钱人住的别墅，究竟还盖不盖啊……” 他轻笑出声。“就回来了。” 萝芙一连几天都觉得有人跟踪她，可是回头又没发现有人，她也不知道这事是真的还是自己疑神疑鬼，萝芙把这事同尼克和母亲说了，抢劫案的犯人已经落网，他们都倾向于是她想多了，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了一个星期，萝芙也相信大概真是自己疑神疑鬼。如果是张宁坤，他大概会直接出现在她面前，如果是别人，她没财，不可能跟踪她这么久迟迟不动手。 萝芙也就释然了。 很快就到了周末，镇上步行街不知什么时候办了一个教小孩子轮滑的培训班，萝芙有一次带乐安出去散步，乐安瞧见了，三岁的孩子，瞧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回来就巴巴的看着她，其实乐安还小，萝芙看着那东西也有点危险，就没打算让她学，偏偏乐安也学奸了，直接去求尼克，爸爸、爸爸的叫个不停，尼克哪受得了她这么叫，不顾萝芙的反对带她去报了名，还把钱给交了。 这么一学，也半年了。 乐安起得早，不断催促着萝芙快点带她去，安心和身体有点不舒服，尼克有事，萝芙磨蹭了一会儿乐安还老大不高兴的。周末的孩子特别多，到步行街的时候他们已经换好鞋，这些孩子大多要比乐安大一点，不过乐安学了半年技术掌握着不错，在老师的带领下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萝芙看着好笑，用相机给她拍了几张相片。 电话响了起来，是帮她处理作品的程小姐，萝芙看着正在练习避让障碍物的乐安，让一旁的另一个孩子母亲帮忙看一下。 她过去一边接电话，接着接着却见乐安溜出了人群，往另一个方向滑去。 这孩子，萝芙赶紧追了上去。 萝芙两只脚比不上轮子，只远远看见乐安的身影，很快她就知道不好了，步行街有一边是依据地形而建，一个有些坡度的倾斜面，乐安是一个孩子，才三岁，又才学轮滑半年，怎么掌握得了这样的局面。滑轮在坡面上呼呼的旋转，她却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停下来，一害怕，就尖叫了起来。 更让萝芙心胆俱裂的是，坡面之外就是马路，两者之间没有拦杆，一旦乐安没有停下来，就会冲上马路，而此时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 萝芙疯了一般冲上去。 可距离毕竟太远，萝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乐安离马路越来越近，就在乐安快冲上马路那一刹那，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来，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抱乐安抱住了，周围看着这一切的人赶紧围了上去，萝芙只隐约瞧见那个人高高大大的身影。 萝芙浑身发软，赶紧跑了过去，乐安被吓坏了，声嘶力竭的哭着，萝芙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往旁边看了看，那个人影，已经不在。 萝芙抱着乐安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乐安哭累了，只不时抽咽一声，萝芙哄了她一会儿，乐安渐渐平静下来，拦了车回家，上车之后却萝芙却一下呆住，刚才那个救乐安的身影，是不是……小武。 71VIP章节 萝芙把乐安打了一顿,倒也没用多大劲。刚才的情形，只要一想起来，仍然止不住的后怕，乐安看着萝芙的脸色不敢吭声，等萝芙打完了才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抱着她的腿,巴巴的抬头看着她。“妈妈，妈妈,你别生气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萝芙没好气的瞪着她。 乐安委屈的垂着脑袋。 安心和从卧室出来就看见萝芙在打孩子。“怎么了,你干嘛打她啊。”一边穿衣服一边走过去,乐安松开手，奔向安心和，举起双手。“外婆抱抱……” 萝芙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下，末了看着乐安，说：“又调皮又不听话，你说该不该打。” 安心和把乐安抱在沙发上，软声问道：“妈妈打疼没有。”乐安鬼精灵的偷瞧了一眼萝芙，夸张的摇着头。“不疼，我让妈妈生气了，不疼。” 萝芙哭笑不得，拿了玩具给她玩。安心和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脸色仍然不太好，萝芙问她：“妈，你好点了没，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哪用得着大惊小怪。”安心和和乐安搭着积木，淡声回道：“大概就是前几天拖地时没注意，所以拉伤了肌肉，才会觉得有一点背痛和喘不上气来，歇两天就好些了。” 乐安适时插话进来。“外婆，以后你叫我，我帮你忙，那样你就不痛了。”她眼睛睁得特别大，边说边自顾自的点着头，模样严肃。 安心和笑了笑。“乖。” 萝芙简直无语。 乐安和安心和玩得投入，萝芙转身去了画室，她在椅子上坐下来，拿起画笔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视野里不断出现刚才那一幅画面，那个飞奔去救乐安的男人，他矫健的身手，高大的身材，萝芙一次一次把它和记忆中的小武重合，可是掠影匆匆，心底始终得不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起身把窗帘拉开，阳光不错，不远处的别墅区已经拉开阵势，阳光下，推土机来来往往，黄澄澄的一片土壤。 其实这么几年过去，算一算，小武也应该大学毕业了，可是如果那个人是小武，他为什么要避着她呢。 萝芙在是与否之间纠缠不休，四年前小武出国留给她的那个号码其实她一直记着，只是从不曾拨出去过，萝芙用画笔把一个一个数字写在画纸上，凝视良久……终是拨了出去。 嘟嘟声响起的时候，她有些紧张。电话接通，均匀的呼吸声传来，萝芙把电话握紧，迟疑的道：“喂……” “hello.” 是一个口音极重的男声，萝芙仍然试探道：“小武？” “whatwho” 萝芙又问他认不认识小武，对方仍然一片茫然。萝芙把电话挂断，初夏了，中庭的植被疯长着，那些属于夏天的花朵热烈盛开着，从十几层高楼看下去，嫣嫣的一片丽色，萝芙看了一会儿，终是叹了一口气。 乐安是一个活泼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会给你带来愉悦，但有时也会让你觉得烦恼，特别是当萝芙在画室的时候就有些被这样的烦恼困扰，孩子太吵了，总是要她陪她玩，陪她说话，好不容易哄走吧，隔几分钟又来敲一下门。 大部分的时间，安心和会把乐安带去外面玩耍，她们出门前萝芙又不忘仔细交待，别玩危险的，别跑得太快让外婆跟不上，要和小朋友和睦相处，诸如此类的…… 乐安叽哩咕噜的点头，末了瞅着萝芙。“妈妈，你太罗嗦了。”说完不待萝芙反应，嗖的一下跑出了门，简直比老鼠还窜得快。 萝芙在画室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回过神来时天已经擦黑了，门开的声音，萝芙出去，一看却是尼克。 “怎么了？”尼克把钥匙放在一旁的碟子里，看了看萝芙。“好像很失望似的，不欢迎我吗？” 萝芙皱皱眉。“我以为是我妈，她带乐安出去玩，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好几个小时了。”她边说边拿出电话打给安心和，倒是很快接通，只是背景声有些嘈杂。“你们在哪儿呢？” 安心和轻叫了一声，才说：“我们在医院，我脚扭了。我怕打乱你，就没给你电话。” “乐安呢？” “在我身边呢，她没事。” 萝芙挂断电话，拿了钱包和衣服就准备出门，尼克拉住她。“我开车送你过去。” “怎么好麻烦你。” “有什么麻烦的，你忘了，我是乐安的爸爸呢。” 既然他这么说，萝芙也不再拒绝。 医院在小镇的另一个方向，开车过去大概要二十几分钟，安心和除了扭伤之外没什么大的伤情，所以萝芙心情也算放松，不时和尼克说两句话，倒是尼克，频频的回头看着后面，模样有些不安。 “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尼克皱皱眉，迟疑的说：“好像有车跟着我们。” 萝芙怔了一下，回头看去，马路上车不多，只看见远远一辆黑色的轿车，因为隔得远，并看不清开车的人的长相，只知道是一个男人。“是他吗？” “我不确定。” 车子继续前行，萝芙也把注意力放在了那辆车上，却见那辆车开了一段距离之后，在十字路口的时候往左拐去，慢慢的，就消失在了视野里。萝芙收回视线，腿上的手，不由得微微收紧。 到了医院，医生已经给安心和基本处理好了，拍片确定只是扭伤，敷了药，此时正在走廊两边的椅子上休息，乐安安静的坐在一旁，正在玩手上的芭比娃娃。 “妈，你怎么样？疼不疼。” 安心和摇摇头。“没什么事，那段路有点崎岖不平，我顾着乐安了，结果就不下心扭到了，还好，只是扭伤而已，小心一点，一两个星期就好了。” 乐安从椅子上滑下来，伸手要萝芙抱，萝芙把她抱在怀里，低头看了一眼那只芭比娃娃，萝芙小时候玩的娃娃可不少，一眼就瞧出是镇上商场的新品，她揉了揉女儿的脸。“又让外婆给你花钱。” 乐安摇摇头。“不是外婆买的，是叔叔送的。” 萝芙一怔。“什么叔叔。” “就是送外婆来医院的叔叔了。” 萝芙左右四处看了看。“他人呢。” 安心和被尼克扶着往外走，听见这话停了下来。“哎呀，医药费还是他垫付的呢，说起来真得谢谢他，把我送来医院，我不方便走路，还是他背我上来的，又跑上跑下，我原本还打算让你好好谢谢他呢，结果他说了一声说走了。” 萝芙心跳莫名有些快。“他叫什么名字。” “啊……这我也忘了问了。” “那他长什么模样。”萝芙盯着母亲，急切的问。 “你没事吧。”尼克看着她的神情，有些担心。 萝芙摇摇头，又问安心和。“妈，你告诉我，他长什么样。” “什么模样啊。”安心和想了想。“就是高高大大的，眉毛很黑，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特征，只是模样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萝芙听着安心和的话，愣在原地，动也不动。 乐安不解的看着她。“妈妈，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萝芙回过神，看了看孩子，掀掀嘴角。“没事，妈妈没事。”只是她的声音略略有些发颤，尼克和安心和都有些不解。 萝芙对着尼克笑了笑。“麻烦你扶我妈上车，好不好。” 尼克点点头，扶着安心和离开。 萝芙怀里抱着孩子，一步一步走出医院，门诊大楼外面的广场这个时间并没有多少人，萝芙视线扫了一圈，看着女儿，捏捏她的脸颊。“安安，你和妈妈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乐安两眼放光。“什么游戏。” 萝芙笑了笑。“就是妈妈呆会倒在地上的时候，你不是害怕，好不好。” 乐安不明白。“妈妈你为什么要倒在地上。” 萝芙不想解释太多。“只是一个游戏，你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乐安点头。 萝芙慢慢往被树荫遮住的僻静地方走去，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乐安安静的站在她旁边。 她偷偷睁着一条眼缝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鞋子急速踩在地面的声音，随即一对黑色的鞋尖出现在视野里，男人的手扶上了她的腰，萝芙完全睁开眼坐起来，却怔住了。“张宁坤……怎么是你？” 张宁坤皱皱眉。“你没事？” 萝芙下意识抓紧乐安的手，防备的看着他。 不远处的小武，一只脚才迈出去，手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小武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深吸一口气，摁了接听键。“哥……” “小武，是我，龙书若，你哥中枪了，现在在医院急救，情况很危险，你马上回来吧。” 小武一怔，看了一眼萝芙，咬咬牙转身。“我马上回来。” 72VIP章节 #楼 [com] 八十一、八十二 萝芙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是站起来就走,可她怀里还抱着孩子呢，又走不快，渐渐的也清醒了，张宁坤就在她身后，也不知道跟了有多久了，如果他刻意来找她,她又能走到哪儿去，于是几步之后就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 张宁坤还蹲在原地,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他垂着脑袋,萝芙看不见他的表情。乐安已经感觉到了母亲的不安，抱着萝芙的脖子，偷看了一眼张宁坤，轻轻的叫了一声妈妈。 萝芙轻轻拍了拍孩子，又抱紧了些，慢慢走了回去。张宁坤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鞋面，过了一会儿才站了起来，看着她，有些艰难的开口。“萝芙……” 萝芙视线从张宁坤脸上扫过，几年不见，他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眉眼之间，多了几条岁月留下的痕迹，他穿着黑色的西装，白衬衫，依然是高大俊朗的模样。萝芙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淡声问道：“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几年未见，第一句开场白，竟是这样。张宁坤心绪有些复杂，抬了抬眼，天边挂着一轮圆月，落在地上的光辉清淡，张宁坤后退了一步，扯了扯嘴角，语气也是淡淡的。“或许你不知道，那时，我是看着你走的，你在梳妆台上写信，写来写去，竟是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留给我。”他略略停顿，萝芙眼睛睁大，抱着孩子的手握紧，她没有说话，张宁坤语气有些伤感，又说：“其实当初我放你走，就没打算要用手段找你回去，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知道你对我死心了，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只是……和若离了婚，又卸下了龙科的担子，不知不觉，就想来看看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沙沙的风声，萝芙觉得有些冷，地上的两只黑影彼此没有交汇，萝芙听着他说了这么多，内心不是不无震撼，只是时间过去了这么几年，这样的震撼也像是夏天的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她把脸上的头发别到耳后，只是开口道：“谢谢。” 两个字之后，又沉默了许久。 张宁坤视线缓缓扫过萝芙怀里的孩子，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穿着粉色的衣服，正好奇的看着他，并不认生的模样。“你结婚了。”张宁坤问。 萝芙点点头。“是。” “这是你的女儿。” 萝芙心里一紧，看了看乐安，嗯了一声。 “她叫什么名字。”张宁坤看着孩子。 萝芙掀掀嘴。“乐安。”停了停又解释。“我希望她快快乐乐，平安顺遂。” 平安顺遂？张宁坤心上一紧。“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萝芙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伤感，大概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开场白会是这样几句话，只是怀中的孩子，仍然让萝芙觉得不安。“张宁坤……”萝芙淡声唤着他的名字。“谢谢你当初放我走，我这几年，过得很好，我很满足于这样的生活……我不希望这样的平静被破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怎么会不明白，张宁坤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的掀掀嘴唇。“我只是来看看你，没有打算做其它的，你放心。大概过几天，我就会离开了。” “谢谢。” 他摇摇头，不愿去看萝芙的眼睛，只好去逗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乐安看了看母亲，奶声奶气的说。“我叫乐安。” “几岁了。” 萝芙阻拦不及乐安已经开口。 “三岁了。”她还举了二根手指出来，想了想，又多伸出一根。 张宁坤摸摸她的头发，笑了。“可以让叔叔抱一下吗？” 萝芙不太好直接拒绝，乐安又不怕生，看了看萝芙，在张宁坤伸出手的时候就顺势倚了过去，乐安二十几斤的模样，并不太重，小孩子身上总有一种奶香的味道，特别好闻，张宁坤只觉得这样的味道让他的内心柔软一片，乐安长得像萝芙，黑眉毛，大眼睛，头发又黑又多又直，剪成了西瓜头，衬着瓷白的皮肤，抱在怀里，就像一个洋娃娃。 张宁坤止不住想，如果这是他和萝芙的孩子，该有多好。 两束强烈的光线射过来，萝芙挡了挡眼睛，喇叭声响起，是尼克把车开了过来。尼克远远看见萝芙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而乐安似乎还被他抱着，萝芙小镇没什么朋友，尼克是知道的，可这模样，尼克不太明白，视线无意朝后座扫了一眼，却见安心和脸色不太正常。 www.niubb.net] “伯母，你没事吧。” 安心和摇摇头，只道：“萝芙不喜欢那个人，尼克，麻烦你去帮帮萝芙。” 尼克皱皱眉，他并方便问安心和太多，只好打开车门走了过去，乐安一见尼克就要朝他扑去，爸爸、爸爸的叫个不停。 尼克笑着把乐安接过去，顺势挽住萝芙的手，他微微用了一下力，萝芙看了一眼尼克，尼克朝她笑了笑，然后看向张宁坤，略略不解的问：“萝芙，这位先生是……” “他叫张宁坤……”萝芙视线从尼克脸上滑过，又看向张宁坤。“这是我丈夫，你叫他尼克好了。” 尼克朝张宁坤伸出手。“你好。” 张宁坤视线从尼克脸上滑过，男人浓眉大眼，笑容温和，萝芙站在他旁边，倒是极登对的样子。萝芙脸上的笑容，是幸福的。这个男人，大概真的是一个好男人，也真的对萝芙好。张宁坤伸手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萝芙的朋友。” “张先生是做什么的……”尼克和张宁坤寒喧起来，张宁坤回答了，两个人又简单的说了几句，时间已经不早了，尼克看了看手表，抱着乐安换了个姿势，抱歉的模样。“张先生，时间已经不早了，萝芙明天还要上班，不如我们……改天再聊，好不好。” “好。”张宁坤视线从萝芙脸上滑过，淡声应道。 尼克点点头，挽着萝芙走了，张宁坤看着他们渐渐离去的身影，尼克一只手抱着孩子，萝芙和他说着话，不时去逗一下孩子。灯光下，三个影子紧紧的交缠在一起。 “萝芙……”张宁坤开口叫住她。 前面的人停住。 他垂下眼，略略停顿了一下开口。“我呆几天就走了，走之前，能不能和你吃顿饭。” 萝芙人隐在阴暗里，张宁坤并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应了声。“好。” 一路无言，乐安在半路就睡着了，尼克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谢谢。”萝芙接过来搭在孩子身上，又把乐安抱紧了些，她久久凝视着乐安的脸，眼神微微有些伤感。 “那个男人……他是谁？” 萝芙支着下巴看着窗外，许久之后才开口：“乐安的亲生父亲。” 车身巅了一下，尼克眼睛睁得很大，对萝芙的过去，尼克并不十分清楚，只隐约猜到那是一段并不愉快的时光，只是没想到，那个男人就这样出奇不易的出现在了他面前，萝芙仍然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尼克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握了握萝芙的手。 萝芙朝他淡淡的笑了笑。“我没事。” 下了车之后尼克抱着乐安，萝芙扶着安心和，尼克走在前面，萝芙和安心和跟在后面，安心和走得有些慢，萝芙扶着她在小区的户外休息椅子上坐下来，这个时候的小区并没有多少人，安心和叹了一口气，不无忧心的看着萝芙。“他说了什么？” 萝芙靠在椅背上。“也没说什么，听他的意思只是来看看我，没打算做什么。” “你相信他？” 萝芙没点头，也没摇头。“无所谓相信不相信，妈妈，我不怕他了，他又再能做什么呢，抓我回去，其实没什么意义的，他知道，所以当初他才会让我走。当初他是看着我离开的，四年的时间过去了，我想他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并不是为了要抓我回去。” 安心和有些沉默，好一会儿之后又问：“那他知道乐安的身份吗？” 萝芙摇摇头。“我不打算告诉他，但也不怕他知道，乐安是我的女儿，就算他要抢过去，乐安仍然是我的女儿。” 安心和没有萝芙那么乐观。“还是小心一点。”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才上去，乐安已经被放在了床上，尼克打了热水，正用毛巾给她擦脸，小孩子睡得熟，并没有被弄醒，萝芙对着他笑笑。“我来吧。” 其实已经差不多弄好了，萝芙收拾好毛巾，又给乐安脱了衣服、盖好被子。她在乐安额上亲了一下，关灯出去。 尼克准备回去。 萝芙叫住他。“等两天估计还要麻烦你一趟，他约我吃饭，我想到时，你陪我一起去。” 尼克点点头。“放心，没事的。” 只能希望如此，萝芙这样想着，又回卧室拉开抽屉，她把底下的一叠钱拿出来，然后递到尼克手上。“这是下一季度的租金。” 尼克把钱推回去。“我说过不用的。” 萝芙仍然递着，没有收回手。“你拿着。” 尼克许久之后才接了过去。“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萝芙看着那面打通的墙。“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乐安的户口，学校的工作，还介绍画廊给我，如果不是你，我的画估计现在也卖不了这个价钱，这房子面积大又是精装，租金却这么便宜，要是我再不给你，就太不对了。” 萝芙是两年前认识尼克的，那次是美术协会在市里有一个活动，萝芙在活动时和尼克交谈了两句，后来无意中在路边撞见他喝得烂醉，这才了解到尼克是一个同性恋，快三十了还没结婚，尼克的父母是镇上的民，想法单纯怎么能接受得这样的事实，尼克被逼婚的恶梦纠缠着，又不能告诉父母真相以求解脱，偏偏当时尼克父亲病重，惟一的愿望就是看着儿子结婚。 尼克不想害别的女孩子，只好喝酒买醉，萝芙知道之后就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两个人一合计，就决定做挂名夫妻。 乐安的户口上，父亲是写的尼克。 其实尼克真的帮了她很多，两个人为了掩饰真相，就把顶楼的两套房子打通，尼克住在隔壁，她和母亲住在这边，尼克常常帮她带孩子，像一个父亲一样给乐安关爱，乐安很喜欢他，也认为尼克就是自己的父亲。 萝芙真的很感谢他。 尼克笑了笑。“别气，我知道，我爸妈催你生孩子给你的压力也很大。其实还是我没有勇气，不敢让别人知道我的性向。”尼克的父亲，奇迹一般在尼克结婚之后恢复了健康，所以尼克和萝芙，也不时回去父母那边吃顿饭。 萝芙也笑了笑。“慢慢来吧。” 和张宁坤的饭局约在三天之后，在小镇一家临海的中餐厅，萝芙出门前接到张宁坤的电话，让萝芙把乐安也带去，萝芙瞟了一眼正和安心和玩在一起的孩子，淡声说：“她不在家，和外婆去了市里。” 张宁坤略略有些失望。 萝芙和尼克过去的时候的张宁坤已经到了，他穿着灰色的V领毛衣，银灰色的腕表，墨镜，黑色西裤，坐在外面的位置上，翘着腿，海风吹过来，头发微微晃动。 尼克给萝芙拉开椅子。 张宁坤回过神来。“来了。” 萝芙点点头。 侍应拿了菜单过来，萝芙让给张宁坤，张宁坤又推回给她。“我才来几天，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你做主吧。” 尼克主动把菜单抽去。“我来吧。” 尼克点好菜，几个人都有些保守，也没说什么话，萝芙不时端着面前的酸梅水喝一口，张宁坤视线从她脸上扫过，看着不远处碧蓝的大海。 他吃了一口菜，说：“这几天我把小镇逛了逛，挺宜的，安静，干净，连海风也是温柔的。” “是啊。”尼克把话接了过去。“萝芙很喜欢这个地方，我也挺喜欢这个地方……” 尼克主动把话题带了过去，张宁坤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菜品很快端了上来，萝芙还记得张宁坤的习惯，站起来盛了一碗汤，递给他。 张宁坤接手接过去。“谢谢。” 萝芙摇摇头。“祝你一路顺风。” 张宁坤慢慢把汤喝完，放下碗，淡淡的看着萝芙。“我也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萝芙又问他。“机票定好了吗？” 张宁坤点点头。“嗯，晚上的，吃完饭我就回酒店收拾准备过去了。” “那……”萝芙抬起眼。“保重。” 张宁坤夹了一口菜，喂进嘴里。 气氛倒是渐渐好了一些，萝芙中途弄脏了裙子，她起身去洗手间。尼克和张宁坤对视一眼，淡淡的笑了笑，尼克朝张宁坤举起酒杯，张宁坤和他轻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你和萝芙怎么认识的。”张宁坤随意开口。 尼克笑了笑。“其实是很普通的认识方式，两年前，圈子里的一个活动，我参加了，然后萝芙也参加了……之后我追她，她答应了，没多久我们就结婚了。” “还有了乐安。” 尼克僵硬了一下，点点头。 张宁坤又径直倒了一杯酒。“你比我好，真的。”他一口喝完，又看着尼克。“好好照顾她。” “我知道。” 吃完饭之后张宁坤结的帐，他租的车停在餐厅外面，萝芙和尼克并排着站在阶梯上，张宁坤拉开车门，回头看了看他们，萝芙倚在尼克胸前，见他回过头，朝他挥了挥手。 张宁坤收回视线，上车。 回市区之后张宁坤先去办了退租手续，然后拦了出租车去机场，到机场时时间还早，他买了一本杂志，看着机场来来往往的旅人。 有一对夫妻在吵架，女的指责男人忘记了结婚纪念日，愤愤不平的质问男人。“你还记得我们结婚了几年了吗？” 男人想了想。“十三年。” 女人神情愈加愤怒。“是十四年，是十四年前的五月二十八。”女人说完使劲踹了男人一脚，气呼呼的走了，男人吃疼的赶紧追了上去，两个人拉扯的身影消失在张宁坤眼前，他重新看着手上的杂志，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变得很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一直缠绕着他，只是他左想右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张宁坤的航班是晚上八点半的，吃了晚餐之后他去办理了登机牌，安检的地方排着短短的队伍，张宁坤也随着队伍慢慢移动，他看着机场吊在空中的广告数字，猛的回过神来。 那个数字是3。 张宁坤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萝芙说乐安是她和尼克的孩子，三岁多了，尼克却说他和萝芙是二年前才认识的，二年前认识的人怎么会生出三岁的孩子。张宁坤抬起眼皮，机场人来人往，喧嚣鼎沸，他只觉得，那些声音像是古罗马斗兽场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齐齐向他涌来。 他什么也听不见，只有自己像雷一个鼓动的心跳声，惶恐着，咚咚的响在他的脑中。 张宁坤松开手，登机牌无声的从手上飘落，他迈开腿，疯了一样往前跑。 半夜的敲门声听起来有些怖人，一下一下，连绵不绝，萝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确定响的是她家的门，她开了灯，披了一件衣服出去，不小心踢到柜角，又是一阵疼，萝芙咧了一下嘴，模模糊糊的打开门，却见门外站着的人是张宁坤，他气息喘得很急，双眼腥红。 萝芙有些不安。“你怎么回来了。” 他死盯着她，从门外挤进来，冷声问：“乐安是不是我的孩子。” 萝芙心里晃当一下，她咽了一口口水，摇了摇头。“不是。” 张宁坤扯了扯嘴角，却并无笑意，他抓着萝芙，把她扔在了沙发上，双手放在她的脑袋边，盯着她，一字一字的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老实告诉我，乐安，是不是我的孩子。” 萝芙偏过头，仍然被张宁坤掰了回来，萝芙坐直了身体，目无转睛的盯着他。“不是，乐安不是你的孩子。” “是吗？”张宁坤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松开萝芙，左右扫了一眼，推开主卧的门，乐安小小的身体正睡得香，张宁坤视线闪过柔和，却打开了衣柜，他把里面的衣服全扯了出来，又去洗手间看了看，然后站在萝芙面前。“你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你老公呢？” 萝芙皱着眉。“你以为你是谁，我不需要向你解释。” “张萝芙……”张宁坤的声音一下咆哮了起来。“你不要逼我去验DNA，也不要逼我和你打官司抢孩子……你说，乐安是不是我女儿，是不是……” 事已至此，萝芙也觉得再嘴硬没什么必要，她点点头。“乐安是你女儿，但她更是我的孩子，张宁坤，如果你真要和我抢孩子，我也不怕你……” 张宁坤冷笑。“不怕，你以为你抢得赢我。” 萝芙正要回话，却听见安心和的房里传来一声巨响，萝芙脸色一变，跑过去推门，哪知安心和锁了门，萝芙推不开，她使劲拍着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张宁坤叫她让开，然后一脚一脚的踹着门，大约踹了十来下门才开了，萝芙摁亮灯，却见安心和倒在地上，嘴唇发紫。 “妈，妈妈……” 73VIP章节 八十三、八十四 萝芙扑过去,叫了几声，可是安心和没有任何反应，张宁坤用手探了探安心和的鼻息，呼吸十分的微弱，可这样的举动却惹怒了萝芙，她用手使劲的推他。“你干什么,走开，走开……” 张宁坤也有些火了,摁住她的手，厉声道：“什么时候了,送去医院要紧,你下去拦车,我背她下去。” 萝芙看了看张宁坤，几秒之后站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外走。张宁坤把安心和扶起来，安心和没办法伏在他背上，张宁坤咬咬牙，用双手抱起，也赶了下去。 车子已经拦好，张宁坤把安心和放到后座，萝芙紧接着坐了上去，张宁坤拉开前面的车门，车子一路呼啸着赶往小镇的医院。 萝芙一路看着安心和，断断续续又语带哽咽的说着，妈，你不会有事的。一遍一遍重复着，也不知道是说给安心和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到了之后张宁坤把安心和抱下车，又看了一眼一脸惊惶的萝芙，让她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你冷静一点，到医院了，不会有事的，OK。” 萝芙伸手抹了抹眼睛，点点头。 进医院之后张宁坤大叫了几声，值班的护士和医生都出来了，因为镇上人口不多，医疗水平只是一般，医生看了一下安心和的眼睛，神情严肃的把安心和推往急救室。 护士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萝芙一句也听不懂。白色的门在萝芙眼前合上，她看着张宁坤，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宁坤让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萝芙指尖发凉，他让她靠在他肩上，萝芙看了他一眼，拒绝了。 等候的时间并不太长，门开之后，萝芙几乎是从椅子上蹦起来的，医生看了看她，摘下口罩，说：“病人心脏衰竭得比较厉害，我们医院只能做一下紧急处理，你们马上送到市里去……” 每一个字萝芙都听得清清楚楚，可合在一起……她捂着嘴……怎么就不明白了呢，安心和这几年身体虽然大不如前，可也就是容易疲累了些，怎么就心脏衰竭了呢。 张宁坤推了推发呆的萝芙，沉声道：“时间要紧，我会送你妈去市里，你回家，把要用的证件带上，然后看看乐安怎么办，是带来医院还是让邻居看一下……” 听见这话萝芙却看向旁边的医生。“我妈的情况，是不是很危险。” 医生点点头。 萝芙看着张宁坤。“我知道了，我会把乐安一起带过去……”说完这话她已经镇定了许多，只是脸上的神情，仍然有些惊惶。 安心和的心脏就像镇上医生诊断的那样，已经衰竭得比较厉害，市里的医生告诉萝芙，用药物维持顶多只有一两年的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换心，但是安心和已经五十几岁，这样的大型手术对她来说原本就比较困难，而更麻烦的是，一颗合适的心脏，并不是那么好找。 连一同跟来的乐安，也知道穿着白衣服的叔叔说的并不是什么好事，她安静的站在母亲旁边，一双大眼睛，看着母亲。 萝芙蹲下来，把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安心和经过抢救后已经被送去了病房，她还没有醒，安静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脸颊凹陷下去，形销骨立的模样。冰冷的液体从塑料管流进她的身体，萝芙捂着嘴，是她太过粗心，对母亲的身体一直没有产生怀疑，如果早一点发现，情况是不是就会好上许多。 换心？萝芙毫不怀疑，能多一天就争取多一天，她不想让自己在许久以后回想起来，有一丁点后悔。这样在心中做出了决定，人倒是冷静了下来，萝芙大概计算了一下家里的存款，却又叹了一口气。一直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平平安安，长长寿寿，竟不知道大量用钱的时候会来得这么的快，家里的那些钱，对于整个手术和术后的护理，是有些吃紧的。 萝芙寻思着还有些什么可以快速赚钱的途径。 乐安已经饿了。 张宁坤看着萝芙。“先去吃点东西吧。” 萝芙摇摇头。“我没胃口，吃不下，你不用管我。” “那……”张宁坤看着孩子。“我带乐安去吃。” 萝芙防备的看着他，没有应声。 张宁坤苦涩的笑了一下。“你放心，我没打算乱来，先处理好你母亲的病，之后，我们再来谈乐安的问题。” 萝芙抿了抿唇，沉默了几秒，才把乐安递给了张宁坤。 张宁坤抱着孩子出去，外面正是晴朗的天气，乐安看着张宁坤，张宁坤也看着她，孩子的眼睛那么漂亮，张宁坤这么注视着，心情复杂，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叔叔，你没事吧。”孩子稚气的声音，小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张宁坤抱紧孩子。“没事，我没事。” 医院外面不远处就有一家餐厅，给乐安点了珍珑包和牛奶，张宁坤自己倒是没什么胃口，乐安见他摇头，兴奋的看着服务员，学着大人的模样在菜单上戳了几下，张宁坤笑了笑，由着她了。 服务员很快把东西端了上来，张宁坤第一次照顾孩子吃东西，乐安极有独立精神的拒绝了他，她不要勺子，笨拙的紧握着筷子，却夹不稳，就戳起来，小口小口的啃着包子，张宁坤把牛奶杯递到她嘴边，乐安喝了一口，没多久吃饱了，她就奇怪的看着张宁坤。“叔叔，你怎么不吃啊。” 张宁坤摇摇头。“叔叔不想吃。” “还是吃一点吧……”乐安费劲的夹了一个包子放到他的碟子里，一本正经的说：“肚肚会饿的。” 张宁坤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喝了一口粥。 乐安坐在他旁边，一直盯着他，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模样。 “怎么了？” 乐安垂下头，吱吱唔唔的开口：“叔叔，我外婆……她怎么了……” 张宁坤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能不能理解“死亡”这两人字的含义，缓了缓才问她。“你喜欢外婆吗？” 乐安点点头。“喜欢，我喜欢外婆，也喜欢妈妈……”她停了下来，又问：“叔叔，外婆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什么时候才会带我出去玩……” 张宁坤看着孩子漂亮的大眼睛，揉了揉她的头发。“别对妈妈问这个问题，知道吗？” “为什么？” “你听叔叔的话就对了，还有，以后你想有人陪你玩，就打电话给叔叔，叔叔随传随到。你妈妈这段时间会很忙，你不要去打扰她，好不好。” “像叮叮猫那样一叫就出来吗？” 张宁坤不知道什么是叮叮猫，只是点点头。 折腾了一夜，回去时乐安趴在张宁坤怀里睡了，他用西装外套裹着她，医院里安心和仍然没有醒，萝芙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她的身影在晨光中似乎成了一道模糊的剪影，张宁坤倚在门边，就见她不时伸手抹抹眼睛。 张宁坤又抱着孩子离开，他去酒店开了一间房，把孩子放下之后去阳台站了一会儿，半上午的城市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年轻而又生气活泼。张宁坤拿出电话拨了出去，背影声很嘈杂，却仍然能听出那人语气极为喜悦。 “张宁坤，你不是从龙科离职了吗，怎么想起打电话给我……” “齐贝川，有件事要麻烦你……” “什么事啊。” “对你来说，很简单。” 齐贝川才得了一个儿子，心情正好。“你说。” “我知道你们家和榕城三院的院长交情很好，三院的心内科是全国最好的，我有一个朋友，母亲需要做换心手术，我想麻烦你，让那边照顾一下……” 齐贝川顿了顿。“可是你也知道，这种手术要配型的，就算我和那边打招呼，也不一定会那么顺利。” “不过打一下招呼，总是有好处的，麻烦你了。” “是女的吧。” 张宁坤踢了踢阳台的地面。“是萝芙。” “你找到她了。” 张宁坤嗯了一声。 “真的是萝芙，舒言还担心她呢。”还没说完孩子洪亮的哭声响起，齐贝川应承下来，随即挂了电话。 张宁坤回卧室看着床上的孩子，孩子睡颜恬淡，张宁坤俯身在她额上吻了吻，心中轻道，谢谢，萝芙，谢谢你留下了她。 乐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张宁坤带着她去酒店餐厅吃饭，吃完之后又打包了一份，这才拦了车去医院。 医院里安心和仍然没有醒来，张宁坤看着萝芙。“吃点东西吧。” 萝芙摇摇头。“我没胃口。” 张宁坤朝孩子使了一个眼神，乐安抱着萝芙的腿。“妈妈，你吃点吧，你饿了，我会心疼的。” 萝芙听着孩子的稚言稚语，心里忍不住想哭。张宁坤把饭菜摊开，乐安用勺子盛了之后递到萝芙嘴边，病房里的其它病人家属忍不住赞叹，“这孩子真乖。” 萝芙张开嘴。 多多少少吃了一些，张宁坤把饭盒收拾了扔去垃圾桶，回头拍了拍萝芙的肩。“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萝芙有些疑惑，跟在他身后出去。 张宁坤在走廊停下来，反身看着她。“萝芙，回榕城吧。” 萝芙防备的眼神。“你又想干什么。” 张宁坤退后一步倚在栏杆上，掏了一只烟出来点上。“榕城的三院，是国内最好的心脏科室，我已经通过齐贝川和那边的院长联系过了，他们会给予你母亲最好的看护，回榕城吧，对你妈的病情会好一点……” “我不想回去。”萝芙转身就走，回到病房却见安心和已经醒了，她想撑着坐起来，可是却没什么力气，好不容易坐稳了，却重重的喘着气。 萝芙又转身，张宁坤仍然在走廊站着，他背对着她，看着医院花园的景色。萝芙在他旁边站定。“我同意。” 张宁坤侧头看着她。 “我同意回榕城。”萝芙说完又走，走了几步又停住。“无论如何，谢谢。” 安心和对此倒有些忧心忡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也算是看开了，萝芙，张宁坤那个人，我始终不太放心，你自己，一定要小心一点。” “妈，我知道。” 对于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最高兴的大概只有乐安，她不停的问萝芙，“妈妈，这个我可以带吗？我的小熊可以带去吗？” 行李从简，乐安的许多东西都是不能带去的。 张宁坤哄她。“等到了之后，你要什么，叔叔就给你买，好吗？” “真的吗？” 萝芙把张宁坤叫到一边。“教育乐安，我有自己的方式，张宁坤，我不想你插手进来，也不想你什么都买给她。” “不过是一个小孩子。” 萝芙看着她，有些尖锐。“我不想她像我一样，人生前后，落差太大。” 张宁坤张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走之前萝芙又给尼克打了一个电话，尼克没说什么，只让她自己千万保重。 萝芙嗯了一声。 到榕城之后张宁坤就带他们去了一处小区，二室一厅的房子，干净整洁，高层的采花极好，屋内还插着新鲜的玫瑰花，乐安兴奋的左看右看，张宁坤让人把东西搬上来，这小区位于市中心，绿化却极高，安保人员穿着统一的制服，大厅明亮而整洁，随处都是洛可可风格的设计。在榕城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小区，并不是普通人能住得起的，萝芙拦着他。“为什么？” 张宁坤一怔。“什么为什么。” “我想我不太合适住在这儿。” 张宁坤没开口，只是去拿起遥控板打开落地窗的窗帘，光线铺陈进地板，似乎带来一片暖意。张宁坤转身。“你不必想太多，就当我想离女儿近一点，你才回来，又是一堆事情等着处理，难道还要左跑右转的去找房子搬家，你独立这么多年，也该知道什么最重要……” 萝芙明白什么更重要，也知道她和张宁坤已经重遇，多多少少都会再有些纠缠，何况，乐安是他的女儿，关于这件事的处理，她想等母亲的病好之后得和他好好谈一谈，倒是没必要把关系弄得太僵。 可她实在是不想离张宁坤这么近。 萝芙犹豫着，便不说话了。 张宁坤有些嘲讽的语气。“是不是需要我发誓？” 萝芙摇摇头，终是决定忍下来，只是问他：“你呢，你住在哪儿？前后左右，还是楼上？” 张宁坤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楼上。”他说。 萝芙没再说什么，只把视线转开。 安心和第二天一早就去医院检查，接待他们的是国内心脏科的权威，检查的结果仍然不算理想，当天就住进了医院，张宁坤原本打算给她们弄一个单人病房，不过萝芙拒绝了，安心和也拒绝了。 张宁坤明白安心和的意思，她不想萝芙和他纠缠太多，钱好还，人情债，最不好还。 萝芙当天回去的时候乐安已经睡了。一天的时间都是张宁坤陪着乐安，哄孩子睡觉是一件挺累人的事，特别是像乐安这样活泼好动的孩子，张宁坤陪着她玩，乐安玩累了才开始打呵欠，张宁坤给她洗了脸脚把她放上床，乐安要张宁坤唱摇篮曲。张宁坤就想起以前萝芙，也要他唱过摇篮曲。 张宁坤回忆着那个旋律轻轻开口，乐安听着听着就打了个呵欠，她不肯闭上眼睛，只是一直看着他。张宁坤摸了摸她的脸颊，问道：“安安，你喜欢叔叔吗？” 乐安点点头。 “那你愿意让叔叔和你们一起生活吗？” 乐安仍然点头。 张宁坤笑了笑，却见乐安已经闭上眼睛，张宁坤握着孩子的手，仍然在房间坐了一会儿，开门声响起，张宁坤在她额上亲了亲，关上灯出去。 萝芙的脸色有些黯淡，大概是累。她看了一眼张宁坤，在沙发上坐下来。“乐安呢？” “已经睡了。”张宁坤在她旁边坐下来，又说：“这几年，辛苦你了。” 萝芙视线他脸上滑过。“她是我的孩子，我辛苦也是应该的。” 张宁坤皱皱眉。“你何必这么尖利，无时无刻不强调她是你的孩子，我说过会等你妈的事结束之后再谈乐安，我说到就会做到。” 萝芙闭着眼，用手撑着额头。“我很累，你回楼上去吧。”张宁坤没动，萝芙又睁开眼看着他。“你忙着照顾安心和。”张宁坤开口。“打算让乐安怎么办。” 这个问题萝芙想过，可是却没想出办法，在这个时候，她真恨不得一个人能精分出三个人来。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张宁坤靠在沙发上。“我倒是可以照顾他，不过我回了榕城，公司的事就找到我身上了，你又经常跑医院，乐安不能没有人管，何况，她也三岁多了，所以我想，送她去幼儿园吧。” 乐安并不是没上过幼儿园，萝芙现在还记得当时送她去园里，她哭得声嘶力竭的模样，虽然许多人都说这是正常的，但当时萝芙仍然觉得心疼，所以送了两天，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也不得不这样了。 “我明天去给她找幼儿园。”萝芙说。 “我已经找好了。”张宁坤开口。“就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我早上上班可以把她送过去，下午让秘书把她接到公司玩一会儿，下班之后我就把她带回来。”他顿了顿又补充。“你放心，不是贵族幼儿园。” 张宁坤脸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连眼神也淡淡的，不可否认，这几天忙乱的日子他的确帮了她许多，他也考虑得很仔细，萝芙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谢谢。” 他摇摇头，又像是刻意似的，说：“不用谢，乐安是我的女儿，我照顾她，也是应该。”随即转身上楼，萝芙送他到门口，张宁坤视线从她脸上滑过。“晚安。” 萝芙点点头。“晚安。” 张宁坤走了几步又停住。“对了，明天下午你来我公司一趟，我有事和你谈。” “什么事？” “关于你父亲的。” 萝芙第二天先去幼儿园看了乐安，她没有进园，躲在墙后偷偷的看着，比起之前那次，乐安这次的表现好了许多，正和小朋友一起玩着沙子，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进了张宁坤公司就直接被带到了会议室，张宁坤随后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男人手上拿着文件夹，萝芙不太明白，张宁坤介绍了一下。“这是楚律师，这是秦律师……” 两个人各自递了一张名片给萝芙。 萝芙看了看那两张名片，张宁坤递了一份清单给她。“这份单子上的物业，包括一幢别墅，两间位于第五大道的店面，以及一些珠宝和现金，这些东西，是属于你父亲的，现在我把它们还给你……” 律师开口道：“张小姐，只要你签一下字，就可以自由支配这些东西……” 萝芙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看了看张宁坤，又看了看一旁的律师。“麻烦你们出去一下，好吗？” 那两人看了看张宁坤，张宁坤点点头，他们站起来，去了门外。 “你想说什么？”张宁坤看着她。 “那你又想干什么？”萝芙站了起来。 张宁坤挑挑眉。“不想干什么，这原本就是你们张家的产业，现在，我还给你。” “我是不是还喜欢我。” 张宁坤瞅着她。“是。” 萝芙拿过文件，唰唰的签上名字。“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就会把乐安给你，就会和你重新在一起……你别做梦了……”签完字不待张宁坤反应就拉开门出去，律师看见她还怔了一下，萝芙进了电梯，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情绪，翻腾着，也不知道在搅和些什么。她没有想到，一个小时之后，就会遇上小武。 74、VIP章节 ... 　　安心和的情况基本上已经稳定了下来，萝芙有两天没和女儿好好相处,想着买点菜回去好好做一顿晚饭。但回家之前还是先去了一趟医院和安心和聊了一会儿才离开,一出病房就看见医生护士急急的往一个方向跑，大约是出了什么大事。 　　 　　医院里的生离死别太多,萝芙并不在意，她摁了电梯，看了看手上的时间，却听见身后一道声音叫道：“小武先生……” 　　 　　“我哥呢,他情况怎么样……” 　　 　　萝芙猛的回过头,就看见了那道身影，他匆匆的脚步，绕过转角，在她眼前消失。 　　 　　电梯已经到了，里面的人不解的看着她。“小姐，进来吗？”萝芙转身往回走，没几步就看见了他，穿着浅灰色衬衫，黑色西裤，手叉在腰上，袖子挽在手臂，视线停在手术室的红灯上，背影焦灼。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许久，才抱着手臂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偏头，就看见萝芙。 　　萝芙终于完全确定，他就是小武。 　　小武掏烟的手停在半空中，缓缓的站了起来，萝芙慢慢的走过去，上上下下的看着他，她听到自己心跳剧烈的声音，咚咚……，一下接着一下。 　　 　　萝芙伸手捂着嘴。 　　“萝芙……”小武倒是挺平静，笑了笑，叫她的名字。 　　萝芙说不出话来。 　　小武看了看旁边的位置。“坐吧。” 　　萝芙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几年的时间不见，小武的模样看上去老练了许多，只是嘴边浅浅的胡碴。“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小武伸直了腿，视线搁在走廊对面的墙壁上，淡声道：“才染上，有点烦。” 　　有护士从手术室出来，小武眼中闪过紧张，萝芙犹豫着问道：“里面的人是……” 　　小武往椅背的方向靠了靠。“是大武。” 　　萝芙有些吃惊，又想起小武之前匆匆的身影，问道：“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小武略略叹了一口气，隔了一会儿才说：“这几年我和大武没有经常见面，也不知道他做事的手法，我打听了一下，北美分公司这几年的业绩保持高速增长，据说是因为他做事的手法不太光明，前不久他回国接掌龙科，所以那面的人花钱请了杀手报复他，杀手是职业的，手法干净利落，连人都没有逮到，大武头部中了一枪，手术后的情况一直反反复复，总的说来，是朝不利的方向去了。”小武说完，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脸色看起来，格外的惨淡。 　　 　　说起来，小武的情况和她其实差不多，剩下的，也只有大武一个亲人了，不管大武曾经做过什么，亲情永远是无法轻易割舍的。萝芙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他，只握住他的手，淡声说：“医疗条件这么发达，会没事的。” 　　 　　小武只是笑笑，睁开眼，侧过头又看了看她。“你呢，这几年，过得好吗？”视线扫过她四指上的戒指，又故作无意的缓缓移开。大约是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总觉得嘴里发苦。他抬了抬手上的烟，停顿了几秒，又把它抛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萝芙点点头。“挺好的。” 　　“那怎么又回榕城了。” 　　萝芙也只有笑笑。“我妈，心脏衰竭，在那边病房。” 　　小武怔了一下，也安慰她。“会没事的。” 　　 　　萝芙手撑在椅面上，垂着头嗯了一声。两个人没再说话，沉默像是一双手，拨动着湖面，泛出浅浅的涟漪，又无限扩散传播开去。许久之后萝芙抬起头，却发现小武也正好看着她，萝芙正要开口，小武却在下一秒迅速把视线转开，萝芙一下想起了以前的种种，想起送他出国时撕心裂肺的感觉，已经四年多的时间过去了，那样的疼痛，仍然清晰得仿佛昨天才发生，以至于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会有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时间沉淀了思念，却似乎化成了一抹催化剂，大抵是那段时间太过深刻，他拯救了她，所以她也忘不了他，于是在一次一次回忆里，思念变成了爱情。 　　 　　“小武，我很想……”你。话没有落下，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乐安打来的，萝芙接听，孩子奶气的声音满是无奈。“妈妈，你在哪儿啊，怎么还不回家，我和爸爸都饿了。” 　　萝芙怔了一下。“你叫谁爸爸。” 　　乐安被萝芙严厉的语气吓住了，吱吱唔唔的说：“张叔叔啊，他说他也是我爸爸。” 　　萝芙左思右想，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以一句“我很快回来”挂断了电话。她看着小武，又看了看手术室未灭的红灯，站起来，道：“我先走了，我们……改天再聊……” 　　小武点点头。 　　 　　萝芙转身离去，小武看着她的身影，回想着那道孩子的声音，终究只能在心里叹下一口气，重逢又如何，她结婚，有了孩子，大抵还有一个爱她的老公，兜兜转转，终是有缘无份。 　　手术室门开，小武起身迎了上去。 　　萝芙到家的时候便闻到一阵香味从厨房飘出，乐安趴在茶几上玩积木，看见她之后便朝她伸出手，萝芙把她抱起来，乐安叭嗒一声亲在她脸上，又看见了她手里的糕点，伸着手就要吃，萝芙抱她去浴室洗手，乐安还惦记着之前萝芙那句话，犹豫着问她。“妈妈，张叔叔说他是我的爸爸，他是吗？” 　　 　　萝芙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抹了抹乐安的小手，然后去冲水。“是。” 　　“那尼克爸爸呢？” 　　“他也是你的爸爸。” 　　乐安糊涂了。“可是别的小朋友都只有一个爸爸，我为什么有两个爸爸……” 　　这个问题，萝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半天才说：“就像别的小朋友也有干爹一样……” 　　 　　“那哪个是我的干爹。” 　　萝芙停顿了一下。“尼克。” 　　乐安紧接着又问。“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妈妈，你会和哪个爸爸住在一起。” 　　 　　萝芙抱着她出去，经过厨房时看见张宁坤忙碌的身影，她放下乐安在沙发上坐下来。“妈妈不和爸爸一起住，妈妈就和乐安在一起，好不好。” 　　乐安不太明白，茫然的看着她，萝芙捏了捏她的脸，叹了一口气。 　　厨房的菜还没有做好，萝芙拿了蛋糕给乐安就转身进去，张宁坤围着围裙，一手拿着菜，一手拿着刀，脚上一双棉布拖鞋，他正在切肉，萝芙看着他的模样，只觉得格外怪异。 　　她走过去。“麻烦你了，我来吧。” 　　 　　“你剥玉米吧。”张宁坤指了指左手边。“乐安说想吃，我就买了几个，你看嫩不嫩，应该还是不错的，我虽然许久没做饭，但挑菜的技术应该还不错……”他说着自己也笑了一下。 　　萝芙没说什么，拿了一个盆过来，玉米粒一颗一颗的掉在盆里，嗒嗒的声音，像是雨声。砂锅里的汤不知道熬了多久，香味愈发的浓烈起来。两个人站在流理台上准备晚餐，外面是自顾自玩耍的孩子，这样的情形，仿佛一对普通的下班之后的夫妻。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萝芙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对了，你妈的情况怎么样……”张宁坤问。 　　 　　“还好，我看着她吃完营养餐才走的。” 　　“其实她的情况我向科室主任了解过，现在也只有等待换心，以她目前的情况，也可以出院将养着，只是每隔几天要去打针会麻烦些，但是她回来之后大概心情要好一些，你觉得呢……” 　　萝芙握着玉米的手收紧。“张宁坤，这是我和我妈之间的事，就像我今天白天告诉你的，其实你不用……这么操心的……” 　　“萝芙，我只是……” 　　 　　她打断他。“你知不知道，大武出事了？” 　　张宁坤看着她。 　　“头部中了一枪，据说是他在国外时手段有些不光明，那边的人买凶杀人。” 　　张宁坤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我听说过，所以离开龙科时我警告过他，想不到，还是出事了。他在哪家医院……我明天去看看他……” 　　 　　萝芙说了医院的名字，抬头看了他一眼，咬咬唇，又说：“张宁坤，我今天在医院……遇上小武了……”刀锋蓦的一偏，刺痛传来，张宁坤轻叫了一声，萝芙放下手中的玉米。“你切到手了。” 　　鲜红的血液涌出来，张宁坤把手指伸到嘴里吮了吮，淡声说：“没事。” 　　话虽是这么说，可他眉毛拧着，脸色也不太好，伤口虽然不大，可看起来却似乎有些深，萝芙开口：“还是包一下吧。” 　　 　　张宁坤看着她，点点头。 　　屋子里没有酒精创可贴等物品，萝芙下楼去买，关门的声音响起，张宁坤慢慢走出厨房，沙发上乐安正在拾掇她的积木，她玩高兴了，自顾自的拍着巴掌。乐安长得像萝芙，这是他和她孩子，张宁坤倚在门边，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小武回来了，他们两个，重逢了。 　　 　　乐安先看见了他，仔仔细细盯着他瞧了一会儿，穿上拖鞋，颠颠的跑过来，仰头看着他。“爸爸，你怎么了？” 　　张宁坤蹲下来，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一只手把她抱在腿上，软声道：“爸爸不小心切到手了。” 　　“疼吗？” 　　张宁坤点点头。“疼，很疼。” 　　 　　乐安的他怀里扭了扭，抓起他的手指。“爸爸，我给你吹吹……我摔疼了之后，妈妈给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乐小心的抓着他的手，张宁坤用毛巾裹着，血液把毛巾的一角染得有些红，乐安有些害怕，仍然十分有勇气的靠近了，小心的吹了好几下。“爸爸，还疼吗？” 　　张宁坤看着孩子白乎乎的小手，内心绵软。“已经好多了。”他把孩子抱到沙发上坐下，乐安让他陪她一起玩，张宁坤一边帮她搭城堡一边问她。“安安，你喜欢爸爸吗？” 　　乐安头也不抬。“喜欢啊。” 　　 　　张宁坤亲了亲孩子额头。“爸爸也喜欢你，如果以后……”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离开爸爸了，不要把爸爸忘了，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离开爸爸，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生活的吗？” 　　张宁坤只是看着门的方向，淡淡的声音。“我也想，只是爸爸以前做错过事，现在想挽回，只怕来不及了。” 　　 　　乐安茫然的看着他。 　　张宁坤艰难的弯弯嘴角。“你记着爸爸的话，不要把爸爸忘了，好不好。” 　　乐安点头。“你放心吧，我一定把爸爸记着。” 　　张宁坤让女儿靠在他的胸前。“乖。” 　　 　　萝芙没一会就回来了，手上提着塑料袋子，袋子里装着酒精纱布等物品，张宁坤朝她伸出手。“我自己来吧。” 　　萝芙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一只手操作始终不怎么方便，张宁坤不小心就把酒精弄倒了，萝芙赶紧把瓶子扶起来，看了看他。“还是我来吧。” 　　张宁坤把手上的东西拿给她。 　　 　　其实血已经止住了，萝芙把伤口消了一下毒，又洒了一点药粉在伤口上，然后把创可贴贴上。她系了围裙去厨房，张宁坤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也跟了过去，萝芙不让他靠近，张宁坤就倚在门边。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问道：“你对小武，有想法，是吧。” 　　 　　萝芙的动作顿住，慢慢转过身看着他，她的眼睛在灯光下特别的明亮。“是，张宁坤，我知道你这么帮我，心里一定有想法，但事实就像是白天我告诉你的那样，张宁坤，你是乐安的父亲，我们之间，或许还可以做朋友，却始终不能成为恋人，或者是夫妻，缘份就是这样，断了就断了，再续前缘，在你和我之间，不太现实。而小武，这几年我是想着他的，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但是……” 　　 　　张宁坤打断她。“别说了，我知道，我接受，我只是……”他没再往下说，砂锅里的汤汩汩的冒着热气，挤着盖子发出啪啪的声音。张宁坤转身离开，萝芙没追出去，只听见门开合发出的声音，啪的一声，像是断掉的琴弦。 　　乐安的身子出现在厨房。“爸爸怎么走了？” 　　萝芙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抱孩子抱在怀里。 　　 　　第二天是周末，萝芙带孩子去看安心和，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安心和脸色精神都好了一些，萝芙推开病房的门，乐安尖叫着朝她跑去。“外婆……” 　　安心和把她抱起来，又亲了亲她，笑道：“把外婆耳朵都震聋了，你想不想外婆。” 　　乐安点头。“想，外婆，我都快想死你了。”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学着大人的语气。 　　安心和捏捏她的脸蛋。“乖，外婆也想你。”安心和把乐安抱在怀里，乐安唧唧喳喳的和她聊天，萝芙陪了她们一会儿，拉开门朝外走去。 　　 　　她去护士站问了大武的病房，过去的时候小武正守在病床前，大武躺着，眼睛紧闭，浑身插满了管子，看起来无比衰弱。萝芙敲了敲门，小武站起来，萝芙进去。“情况怎么样？” 　　小武视线从大武脸上扫过。“不太好，医生说醒来的希望不大，很可能，就这样……然后有一天就……”小武说不下去，用手捂了一下脸。“我也不知道就搞成了这个样子，大武做了什么，对方这样非要了他的命，我还记得，小时候，上学的路要走一个多小时，下雨的天气里，他就背着我，一步一步的往学校走……他做了再多错事，也是我惟一的哥哥，萝芙，我真的不想他有事，真的不想……”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萝芙只是抱着小武，轻轻拍着她的背。 　　小武却一下推开她，视线扫过她的手又转开。“我没事。” 　　病房不远处，安心和一把勾住要冲出去的乐安，乐安挣扎了几下。“外婆，妈妈在那儿，你为什么拦着我。” 　　安心和看了一眼。“妈妈和朋友在说话，我们在这儿等她出来。” 　　 　　乐安安静了下来，眼神却一亮，指着小武，有些兴奋的语气：“叔叔，外婆……是那天送你去医院的叔叔哎……” 　　安心和垂下眼。“外婆看见了。” 　　萝芙陪着安心和吃了午饭才走的，安心和把她们送到医院门口才折返身回去，出了电梯之后却略略偏了偏方向，一直走到一间病房门前停下，她透过玻璃朝里看了看，然后用手敲了敲门。 　　小武起身拉开门，却怔了一下。“阿姨……” 　　 　　安心和点点头。“我能进去吗？” 　　小武侧身让她进来，安心和在大屋病房前停了一会儿，然后才看向小武。“你是小武吧……” 　　小武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萝芙的母亲了。” 　　小武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安心和走到小武旁边，她上上下下看了看他。“对你哥哥的情况，我很抱歉。今天我来找你，其实是有些话和你说……” 　　病房对面就是沙发，小武把安心和带过去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安心和拿着纸杯抿了几口，却是叹了一口气。 　　 　　“伯母……” 　　安心和看着小武。“萝芙没有爱错人，小武，我感觉得出来，你是一个好人……上次你送我去医院，我还没有谢谢你。” 　　小武听着前半句话，心跳有些快。 　　 　　安心和又说：“我不知道萝芙告诉你没有，我心脏衰竭，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萝芙这几年受了很多苦，我这个当妈的看着其实很难受……现在张宁坤又回来了，对他那个人，我始终不能放心，他也不适合萝芙。小武，如果可以，我想请你照顾萝芙……其实你大概不知道，萝芙一直没有忘记过你，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萝芙把自己最好的作品藏在家里，那是以你为原型创作的……许多的夜晚，我都看见她默默凝视着那幅画，如果不是怕泄露行踪，我想她早就给你打电话了…… 　　 　　小武心脏跳得很快，却有些迟疑。“可是伯母，她老公呢？” 　　安心和恍惚明白过来。“其实……他们只是挂名夫妻，尼克是同性恋，那时他父亲病重，惟一的愿望就是看到他结婚，尼克知道自己的性-向，又不想伤害其它女孩子，就和萝芙结了婚……他们只是住在同一屋檐下而已……” 　　小武站了起来。 75、VIP章节 ... 作者有话要说：急着出去，错别字可能较多，明天正文完结，谢谢一路以来的支持，么~~ 　　萝芙出医院后不久就接到张宁坤的电话，问她在哪儿,萝芙说了,张宁坤又叫萝芙把电话给乐安，隐约听见张宁坤在问乐安去不去游乐园玩,乐安哪有不去的道理，连连点头。 　　 　　乐安说完之后又把电话给了萝芙，萝芙看了看乐安才把听筒放在耳边。“张宁坤……” 　　 　　张宁坤声音不大，只是说：“今天是周末,我想陪陪孩子,我们不提大人的事，可以吗？” 　　 　　萝芙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硕大的电子屏幕上正在播放一则亲子广告，萝芙收回视线，踢了踢路面，嗯了一声。 　　 　　招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她们去哪儿，乐安奶气的声音。“XX游乐园。” 　　 　　这座榕城最大的游乐园在萝芙走之前已经开始兴建，如今正式投入运营不过才半年的时间，因为设施先进，项目又多，一到周末或者假期，总是挤满了大人和孩子。 　　 　　萝芙和乐安到的时候张宁坤已经买好了票，他今天穿得特别的休闲，卡其色的裤子，白衬衫，灰色薄毛衣，手上一只运动腕表，还拿着两只棉花糖。 　　 　　乐安从萝芙怀里滑下来，三步并做两步的跑过去。“爸爸。” 　　张宁坤笑容温暖，把她抱起来，递了一只棉花糖给她。 　　乐安咬了一口。“谢谢爸爸。” 　　张宁坤把剩下的那只递给萝芙。 　　 　　“谢谢。”萝芙接过来。 　　张宁坤摇摇头，又问乐安。“想玩什么……” 　　乐安眼睛滴溜溜的滚了一圈，左指右指，却犹豫了起来。最后纠结了一会儿，指向了木马。 　　张宁坤抱着孩子过去，萝芙跟在他们后面，两个人之间大约隔了一只手的距离，乐安趴在张宁坤肩上，朝萝芙招招手。“妈妈……” 　　 　　张宁坤停下来等萝芙，等她走进了，才小声说：“昨晚上没有睡着，我也想明白了，我和你，能重新在一起的机会不大，只是我原本以为，乐安会是一个催化剂，可是我也明白，一个孩子代表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小武……大概真的比我更适合你，只是，萝芙，乐安是我的女儿，纵然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希望，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是开开心心的……” 　　 　　萝芙停下来。“谢谢。”她缓了缓，又说：“乐安是你的孩子，我不会否决你这个父亲存在的意义，你想和她相处，我不会阻拦你……其实张宁坤，我们这样的结局，没有你死我活，没有老实不相往来，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张宁坤视线眺望远方，巨大的摩天轮缓缓旋转，风吹起他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乐安轻轻的给他拨开，孩子的眼睛特别的亮特别的黑，眨着眼朝他露了一个笑容出来，张宁坤紧握住孩子的手，看着萝芙。“是，所以我会惜福。” 　　 　　三个人之中，最开心的莫过去乐安，木马，海盗船，游乐场里的每一样东西都那么好玩，连冰激棱也特别的好吃，她指什么，张宁坤就带着她一样一样玩过去，萝芙有时候也很无奈。“你别太宠她了，没法没天的。” 　　乐安就扁嘴看着萝芙。“没有没法没天。” 　　张宁坤一个姿势把乐安举到头顶，然后把手上的相机递给萝芙。“拍张相片吧。” 　　乐安立即摆了一个POSE出来。 　　 　　萝芙拿着相机捕捉图像，这几年的记忆里，张宁坤脸上偶尔的笑容，多半是讥诮的，嘲讽的，恶毒的，这时的笑容却那么的恬淡温暖，仿佛那个记忆中的宁坤哥哥，温暖柔和的一个男孩子。 　　萝芙摁下拍摄，记录下这一刻的美好。 　　张宁坤看了一眼相机屏幕。“谢谢。” 　　萝芙摇摇头。 　　张宁坤又问乐安。“还想玩什么。” 　　 　　远处尖叫声呼啸而过。“爸爸，去玩那个吧。”乐安略略有些兴奋。 　　萝芙顺着乐安的手看过去，是过山车，萝芙当即摇头。“那个速度太快，会吓到你的，安安，听妈妈的话，不玩那个。” 　　乐安摇摇头。“妈妈，我不怕。” 　　 　　乐安的性子，也不知道像谁，有时候有些天不怕地不怕，这样的行为用普通的话来说，就是不太听话。萝芙懒得和她费口舌，便对张宁坤道：“别带她去。” 　　 　　张宁坤其实也不同意乐安去玩那个，一见乐安就要哭起来的模样，正好不远处一个小男孩正在地上乱滚着撒泼耍赖，张宁坤可不想自己女儿变成那个模样，哄着乐安去买吃的把她抱走了。 　　萝芙叹了一口气，翻看着相机里的相片，大多是张宁坤和乐安拍的。肩上一重，萝芙回过头，面前的人是小武，萝芙眨眨眼睛，确定是小武。小武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气息有些急促。 　　“小武……” 　　 　　小武没开口，只是紧紧的盯着萝芙，萝芙不太明白他的神情，只见他几次掀开嘴唇，十分艰难的模样。 　　萝芙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你没事吧。” 　　 　　小武摇摇头，慢慢的说：“嘿，萝芙，我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一语似乎双关，他说完伸手把她搂在怀里。猝不及防的动作，萝芙头搁在他的肩上，小武把她抱得很紧，萝芙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声，咚咚，一下接着一下，敲在他的心上，也敲在她的心上。 　　 　　嘴似乎有些发软，萝芙咽下口水，伸出手，也回抱着小武。 　　 　　小武的动作愈发收紧，萝芙甚至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起来，小武脑袋搁在她在肩上，气息喷在她的颈间。“我不会放开你，再也不放开你了……伯母都告诉我了，你和你丈夫只是挂名夫妻，你不知道，你手上的戒指，害死我了……我以为你结婚了，我以为你选择那样做，就是因为想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所以我不敢出现在你的视野里……萝芙，我们这就么错过，还好，老天……兜兜转转，你还能回到我身边……” 　　 　　一席话，却像是一部百转千回的电影，萝芙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思绪复杂。 　　不远处的张宁坤，一只手拉着乐安，一只手拿着几样零食，他看着这样的情景，发现自己无力迈动脚步。乐安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怔怔的问：“爸爸，你怎么了。” 　　张宁坤恍若未觉，仍然只是看着萝芙和小武。 　　 　　乐安也朝那个方向看去，喃喃道：“是那个送外婆去医院叔叔……他为什么要抱着妈妈呢……爸爸……”乐安扯着张宁坤的衣服，似乎想让张宁坤去把萝芙抢回来。 　　张宁坤缓缓蹲□，有多久了，大概好几天分钟了，只有热恋中的男女，才会这样久久的不肯放开对方，或许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思念的长度，那么几年的时间，又怎么肯轻易松开彼此的手，他们两个贴得这么紧，这么密，没有一点透光的缝隙。 　　 　　小武的确是一个好男人，他是真的以萝芙为先。 　　张宁坤怅然的看着天空，该从心里把她放开了。 　　“爸爸……”乐安小小的手爬上张宁坤的脸，然后从他眼角轻轻滑过，她把手指头放进嘴里尝了尝，不解的看着张宁坤。“是咸的，爸爸，你哭了……你为什么要哭呢？” 　　张宁坤看着乐安，又看了一眼萝芙，然后把孩子抱起来。“安安，爸爸带你去旁边吃，好不好……” 　　 　　乐安没有挣扎，只是问他：“爸爸，你为什么要哭呢。” 　　张宁坤淡淡的声音渐渐远去。“爸爸有些难受。” 　　“为什么要难受呢？” 　　“爸爸丢了一样特别特别喜欢的东西……乐安丢了心爱的东西时是不是也很难受……” 　　“是，可是不能重新买一个吗？” 　　“不能，这样东西是买不到的。” 　　 　　小武并没有和张宁坤碰上面，医院打电话来，大概是大武的情况又起了变化，小武匆匆离开，张宁坤倒是没多久抱着孩子回来，乐安要她抱，萝芙把孩子接过来，张宁坤看了一圈四周，淡声问：“小武走了？” 　　萝芙停顿了一下。“你都看见了？” 　　 　　张宁坤点点头，又说：“萝芙，祝你和小武，能够顺顺利利，我想，我已能够慢慢释然。” 　　他说完大步往前走去，萝芙停在原地，乐安八卦的凑在她耳边。“妈妈，我看见爸爸哭了，他说他丢了心爱的东西，他是不是很难受……是不是比我摔倒时还疼……” 　　 　　嚣闹的声音中，萝芙看着那个人独自行走在人群中，步伐挺阔却身影孤独，萝芙觉得她其实也是有些难受的，只是人生就是这样，残缺容易，圆满很难，每个人，都有一条人生线，错过之后，再无交集。 　　 　　乐安情绪有些低落的倚在萝芙怀里，许久之后又说：“妈妈，尼克爸爸呢，我相尼克爸爸了。” 　　 　　萝芙抱着孩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尼克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们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见到他……安安，如果有一天，我们离开尼克爸爸，和小武叔叔住在一块儿，你会开心吗？” 　　 　　乐安只是不解的看着萝芙。“为什么要离开尼克爸爸，为什么要和小武叔叔住在一块儿？” 　　萝芙看了看天。“因为妈妈喜欢小武叔叔，你呢，你会喜欢小武叔叔吗？” 　　 　　乐安不太能理解萝芙的意思，不过还是点点头。“妈妈喜欢，我就喜欢吧。” 　　 　　大武的情况仍然反复，张宁坤之后去医院看了一下大武，大武在病床上瘦了很多，张宁坤在病房坐了一会儿，只想起死前的书泰，他们结拜的诸多场面，生离死别，这就样不断在他生命中上演，张宁坤情绪倒没有太大起伏，只是看着大武，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你能熬过来。” 　　 　　不久之后医生找小武去谈了一次话，萝芙等在外面，就见出来后的小武脸色不太好，萝芙也不能说什么，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小武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我没事。”说着又抿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出来。“大武的情况一直不见好转，其实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听到医生那么简单的几句话就判定了他的结局，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小武去病房陪大武，安静的病房只有仪器单调乏味的声音，大武在床上躺了这么些日子，有时需要用热水擦一□体，医院有护工，但这些事情都是小武自己做，萝芙帮他打了热水出来，小武拧了毛巾，解开大武的衣服，慢慢的帮他清理着。 　　 　　“哥，你给我一个奇迹，好不好。” 　　 　　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心脏，安心和也决定先出院，萝芙还担心出院后有意外情况不好处理，安心和一倒是特别别坚持。 　　“萝芙，你看看大武，其实我也不知道能挨多久，日子有限，你让我开开心心过每一天吧。” 　　萝芙听着这样的话总是特别难受，可除了难受之外，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彼此都不是小孩子，情况如此，除了面对之外，又能干什么呢。 　　萝芙这样想着，也就同意了。 　　 　　出院那天小武来帮他们收拾东西，张宁坤也来了，这样的关系，多少有些尴尬，但好在彼此都不是小孩子了，气氛还算和谐。 　　 　　萝芙和安心和以及小武坐一个车，张宁坤抱着孩子坐另一辆车，回家之后张宁坤就说公司有事离开了，走之前他朝小武点点头，小武跟着他出去，两个男人站在电梯门口，有一会没说话。 　　 　　最后还是张宁坤先开的口，他递了一只烟给小武，小武摆摆手。张宁坤自已点着，然后抽了一口，道：“小武，你不用顾忌我，我已经能够接受你和萝芙在一起。珍惜彼此吧，祝你们幸福。”说完电梯就到了，张宁坤迈脚进去，小武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和上。 　　 　　萝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站在离小武不远处的地方，淡声说：“吃了饭再走吧。” 　　小武点点头。 　　萝芙回去拿了钱包，乐安闹着要跟去，小武朝她伸出手。“让叔叔抱，好不好。” 　　乐安看看萝芙，萝芙点点头，乐安瞅了瞅小武，便伸出手让小武抱了。 　　 　　菜市场就在不远处，拧了一些肉和蔬菜回来，乐安和安心和在客厅玩，小武就去厨房帮萝芙的忙，萝芙上下看看小武穿围裙的模样，笑道：“好像比以前要帅些。” 　　小武并不客气的应承下来，还一手摆在胸前弯了弯腰。“谢谢。” 　　萝芙笑着摇摇头。 　　在小武的帮忙下，三菜一汤很快就做好了，乐安这个小馋猫中途进来偷吃，抓了几块小武做的菜塞进嘴里，连连夸着好吃，眯着眼睛连手指都吮了一遍。“叔叔，你能经常来做饭给我吗？” 　　 　　萝芙看着她那模样觉得好笑。 　　乐安有些不好意思，说完之后泥鳅一样跑了出去。 　　小武煞有介事的说：“看来要抓住一个孩子的心也得先抓住她的胃。” 　　萝芙停下来，好笑的看着小武。“那我呢？” 　　 　　小武只是笑看着她，仿佛在说，不是已经抓住你了吗？ 　　萝芙笑着摇摇头。 　　盛了饭出去，乐安要挨着萝芙坐，小武便和安心和坐在另一边，小武把几个人都照顾得很好，乐安学着大人模样给小武夹菜。“叔叔，你吃。” 　　“谢谢。” 　　 　　乐安豪迈的摇摇头。“不客气。” 　　几个人都笑了。 　　 　　吃完饭之后也差不多八点了，小武帮萝芙收拾了厨房就准备走了，萝芙送他下去，两个人站在楼梯间等电梯，小武一直看着墙面上两个人的影子，电梯门开，小武伸手抓住萝芙的手，紧握着走了进去。 　　 　　萝芙已经快二十七岁了，却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她视线从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上扫过，她的结婚戒指，已经取了下来。 　　 　　晚上的微风带着几分凉意，小武牵着萝芙的手慢慢走出小区，小区外面就是马路，小武在路边等车，萝芙问他。“你去哪儿？” 　　“大概先回医院看看，如果没什么情况再回家去……” 　　“自己小心点。” 　　 　　小武笑了。“你是不是应该说那些贼小心点。”他低下头去看萝芙，却见萝芙的笑容像是一弯新月，浅浅的，泛着柔和的光辉，小武心念微动，勾住她的腰，低身吻了下去。 　　四片嘴唇相挨，柔软又滚烫，小武动作有些生涩，辗转了一会儿就放开，两个人的心跳都有些快，萝芙垂着头，又主动握住了小武的手。 　　小武也把萝芙的手握得紧紧的。 　　 　　车子没拦到，手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是医院打来的。“小武先生，你哥苏醒了，可是情况不太好……” 　　小武脸色一变。“你说清楚一点。” 　　那端又说：“你哥肝肾情况在急速衰竭。” 　　有车过来，小武松开萝芙的手。“我马上过来。” 　　 76、VIP章节 ... 　　萝芙哄着乐安睡着了才赶到医院，因为大武大概并不喜欢她,所以萝芙也就没有进去,她给小武发了一条短信，就在外面等他,小武过了一会儿才出来，他的脸色不太好，眼眶有些湿润。萝芙握着他的手，在一旁坐下来。 　　 　　“醒了吗？” 　　 　　小武点点头,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却是叹了一口气。“医生说，就算倾尽全力……大概也只一个星期左右了……” 　　 　　生离死别，人世中最惨痛的事，莫过于如此。萝芙只能紧握着小武的手，小武头靠在萝芙肩上，没有说话，他的呼吸有些不稳，萝芙渐渐感觉肩上有些濡湿，萝芙侧过身抱着小武，小武紧紧圈着她的腰，哭泣的声音渐大。“他是我哥哥，我惟一的哥哥，他要死了……他真的就要死了……萝芙……” 　　 　　萝芙也觉得难受，可也知道这时的小武只是需要一个哭泣的途径，她没有开口，只是任由小武抱着。 　　 　　小武好一会儿之后才平静了下来，萝芙用纸巾给他擦掉泪水，两个人没说话，萝芙握着小武的手，又坐了一会儿，小武看了看手上的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萝芙摇摇头。“我多陪你一会儿吧。” 　　 　　她这几天跑来跑去，睡得也不太好，所以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小武把她送到医院门口，又伸手拦了一辆车。“我没事，我只是需要慢慢接受这个事实……萝芙，你回去吧，伯母和乐安都需要你照顾……大武这儿，我一个人行了。” 　　 　　既然如此，萝芙抱了抱他，然后便上车了。 　　 　　小武又在马路上站了一会儿才回的病房，病房里医生护士都不在，大武在短暂的睡眠之后醒了过来，小武推门进去，打开房间的灯，大武身上仍然插着许多管子，脸色在灯光下显得黯淡苍白，小武露了一个笑容出来，扯了一张椅子过去坐下。“哥，你醒了……”他轻快的语气。 　　 　　大武掀掀嘴，气息却十分的微弱，他抬了抬手，小武握住，大武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用指尖划过小武的脸，嘴唇动了动，眼角却滑下一滴泪。 　　 　　小武心里愈发觉的难受。 　　 　　“我是不是快死了？” 　　小武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摇摇头。 　　大武却是淡淡的笑了笑，示意小武让他坐起来，小武把床摇起来，大武摘下了口中的氧气罩，小武不赞同的眼神，大武摇摇头表示没事。 　　“坐……过来些……” 　　小武把椅子挪近了些。 　　 　　大武视线在小武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偏过头，看着房顶。“你跟我说实话，我……还有多久……” 　　“哥，你别说这些……” 　　“我知道自己要死了，你告诉我，我心里有个底……” 　　小武垂着头，声音哽咽：“医生说……大概只有一个星期左右……” 　　“一个星期？”大武勾了一个笑容出来。“也好，足够交待后事了。” 　　小武眼里的泪水，又掉了下来。 　　 　　“别为我难过……”大武缓缓的开口。“人总是会死的，我不过早了一点而已，也好，小武，你长大了，毕业了，有自己的工作，会照顾自己，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不能看到你结婚生子，微微有点遗憾而已，小武，自己找个好女孩，好好的过日子……” 　　 　　大武慢慢的说着，似乎陷在了那样的梦境里，嘴边露出一个笑容，小武有些不忍心，用手抹了抹眼睛，犹豫了好几次才开口道：“哥，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啊。” 　　小武垂着脑袋。“我怕你听了之后不高兴。” 　　大武沉默了一阵。“你说吧。” 　　“我现在……”小武手收紧，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和萝芙在一起……” 　　 　　大武眼神有一会儿呆愣，情绪却没有想像中的激动，他看了看窗外黑沉的夜色，只是问道：“是吗？” 　　小武点点头。 　　“你仍然喜欢她吗？” 　　“是。” 　　“为什么？” 　　 　　小武沉默了许久。“我也不知道。”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可这几年，我就是，没有办法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 　　大武喃喃的声音。“兜来转去，却仍然如此，莫非，这就是天意。” 　　“对不起，哥。” 　　大武闭上眼。“这么几年了，我想见见她，小武，你安排一下吧。” 　　小武拿不准大武的态度，仍是点点头。 　　 　　萝芙接到小武的电话也有些意外，她答应了下来，在卧室发了一会儿呆，收拾了一下才去的医院。小武陪他进去，萝芙对着病床上的大武点点头，大武视线从她脸上滑过，又看向小武。“你出去吧。” 　　 　　小武看了看萝芙，转身去了外面。 　　“坐吧。”大武声音有些细小。 　　萝芙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大武问道。 　　“挺好的。” 　　“那就好。”大武移开视线，又道：“小武把你的事，都和我说了。” 　　萝芙不自觉有些紧张。 　　“他还放不下你，你也是吧……” 　　萝芙点点头，又看了看大武。“我很抱歉。” 　　 　　大武摇摇头。“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无所谓反对还是不反对，以后，你和小武，过得好，那就足够了……我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我接受这个事实，你也不必再纠结我的想法……” 　　 　　萝芙掀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停了停，只道：“谢谢。” 　　 　　大武摇摇头。“听说你母亲要做换心手术……如果配型合适，我死了以后，就把我的心脏拿去吧……这几年，我做过许多错事，这一件事，是正确的，也好……” 　　 　　萝芙怔住了。 　　 　　大武又和她说了几句便表示累了，萝芙拉开门出去，小武看着她，萝芙握住他的手，点点头。 　　 　　张宁坤是第二天去医院的，那是一个阴天，病房里也阴沉沉的，张宁坤看着病房上憔悴的大武，诸多往事浮出眼前，大武看着他。“坤哥，对不起。” 　　 　　张宁坤嘴角有些发酸。“都已经过去了。” 　　 　　之后的几天龙书若一直在医院，萝芙也和她遇上，两个人停下来，有一会儿没说话，萝芙点点头，侧身走过，龙书若深吸一口气看着走廊的墙壁，也慢慢向前走去。 　　 　　大武是在一个凌晨过世的，他走得很平静，只是小武在他闭上眼睛之后，忍了忍，仍然没把眼泪忍住。 　　 　　随即就是安心和的手术，也许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大武和安心和的配型十分成功。这一场手术做了很久，在第二天中午才结束。小武去买了午餐，萝芙没胃口，但也吃了一点，之后没等多久“手术中”的红灯就灭了，萝芙和小武赶紧迎了上去，医生摘下口罩。“一切顺利，现在把病人送去监护室观察情况……” 　　 　　萝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看看小武，小武让她靠在肩上，萝芙对医生点点头。“谢谢。” 　　 　　安心和术后情况良好，时间到了就从监护室转去了普通病房，那是一个天气不错的早上，安心和吃完早饭，萝芙在床边坐下来，理了理床边的被子，安心和手掌抚过萝芙的脸，萝芙抬起头来，安心和笑了笑。“都过去了。” 　　 　　萝芙点点头。“我知道，妈，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安心和握着萝芙的手，又朝小武招了招手，小武过来，安心和抓起小武的手放在了萝芙的手背上，三个人的手，交叠着握在一起，张宁坤抱着乐安进来，乐安从张宁坤怀里滑下去，颠颠的跑过去。“妈妈，我也要来……”说完也把手伸了过去，萝芙伸出一根手指头勾住她，小武也伸手一个手指头勾住她，乐安看看妈妈，又看看小武，甜甜的笑了。 　　 　　张宁坤默默转身离开，阳光普洒大地，他站在阴影处看这一世鲜活，踢了踢地面，也笑了。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不管怎么样，正文到这儿就完了，祝大家中秋国庆双节快乐，我也可以安安心心过节了，番外在国庆节后更新，主要为小武和萝芙之间的，张宁坤的也会有，还有一份大礼会留给他。另，《媚情欢》的番外在国庆后会继续更新，总之，十月份是番外月。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